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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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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在那男人怀裏,他把她搂得紧紧的在舞池谈笑风生,然後,他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忽然乖机亲了她的粉颊一下。

仇霄的眼睛红了,拳头紧了,额上青筋绽露,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人已经闯进舞池,耸立在娉娉和那男人面前。

「这位先生,你得让赵小姐休息——她现在身体情况特殊,不能够接二连三的跳舞。」仇霄寒声道。

那油头粉面的家伙惊愕地望著他。「她……她身体情况特殊?」

仇霄想把他的脑袋按下去,教他看一看——这家伙眼睛瞎了不成?看不出娉娉是个孕妇吗?

「赵小姐有孕在身,她必须坐下来歇会儿。」

说罢,仇霄不管三七二十一,半拉半挽将娉娉带了走,进了大厅左侧一间休息室,丢进法国蓝的沙发。

娉娉半躺在沙发上冲著他叫:「你非要把我怀孕的事情昭告全世界吗?」

仇霄也咆哮:「你非要糟蹋自己怀孕的身体吗?」

「我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话一出口,立刻她知道自己说错了。

仇霄,这英俊庞然的大汉,整个地压迫在娉娉上方,面孔绷得正正方方,说:「问题就在这裏——你怀孕跟我有关系。」

他的鼻息逼得好近,她觉得好晕。她勉强挤出话,「你……你没有办法证明。」

「我会证明的。」

「证明了你又能怎样?」

「证明了你肚裏的孩子是我的——我们马上就结婚!」他这一吼,非但娉娉有点呆,连他自己都呆了。

他刚刚说什么来著?结婚?仇霄不知道小行星会不会撞上地球,世界会不会发生核子大战,甚至下礼拜他会不会还在警察岗位上,但是,他清楚、确切、从无一丝怀疑的知道——他不会、不想、也不要结婚!

既然如此,结婚的那个念头,又是从他的脑子裏哪个部位冒出来的?仇霄低眼直视在他胸膛下艳光四射的女郎,内心隐隐有著不祥的兆头——他人生的命运已被这女人完全地扭转了。

「仇警官,」她喃喃道:「我没想到你是甘愿受家庭束缚的那种人。」

「我不能让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流落在外。」

他的话裹充满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娉娉开始娇颤,感觉身子一寸一寸的在他浓烈的男性气息下软化掉了。

「仇警官,你不能随随便便就说人家是你的女人。」娉娉呢著声说。

仇霄黝黑的脸庞略微涨红,可是他坚定地重复先前那句话:「我会证明的。」

娉娉望著他,体内那魔鬼心思又开始蠢动——又来了,它又要使坏了,丝毫不能控制。「那么——那么也许你该先把休息室的门锁了,把灯熄了。」她无助地说。

「做什么?」他茫然问。

她软绵绵躺在那裏,双颊漫出一层娇晕,嗓子也变沙哑了。「证明我真的是你的女人。」

仇霄体内起了前所未有的战栗,他看著赵娉娉那双春水荡漾的美目,赫然间震骇地发现——他爱上她了。

发誓一辈子不爱女人的仇霄爱上女人了。

激情一发不可收拾,娉娉的狂野加上仇霄的狂野,娉娉的纵放加上仇霄的纵放,在幽黑、闭锁的小房间裏烈火一样的燃烧,炽热的,呻吟的,喘息的,大厅那一头的人声笑语,仿佛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久久之後,娉娉仍可听见仇霄虎虎有力的喘气,他一双湿热的大手把她的脸蛋捧住,靠在她唇上问:「我……伤到你了吗?」

「没……没有。」她自己也是呼吸不定。

「宝宝呢?」他语气裏有点紧张。

「我想他挺得住。」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受到伤害。」

他怀裏的女人忽然挣开来,悉悉卒卒(□□□□)地整理衣裙,忙了好一会儿,他晓得她要走,漆黑中出手,分毫不差地扣住她的手腕。

「照顾好我的孩子。」他沉著声道,出自一股连他都感到惊异的父性。娉娉却用一只指甲尖轻轻刮过他脸颊,娇笑道:「你只证明了我是你的女人,可还没证明这是你的孩子——法国大领班!」

她甩脱他的手,倏忽便摇曳而去。仇霄横在沙发上,身体仍是热的,心却凉了——经过一场惊人的翻云覆雨,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收服了赵娉娉,竟然她还在跟他僵持!而且——

她说「法国大领班」是什么意思?000

李隆基发挥了毕生最大的潜力在追求娓娓,娓娓却并没有感觉被追求——李隆基太聪明了,第一次追她踢到铁板,第二次下手,又逢著她感情失意,他把自己定位在「朋友」的立场上,给她的是情谊的温暖,绝无感情的压力。

然而毕竟,没有女人能够抵抗他。娓娓不知不觉对李隆基敞开了心门,她自己或许不自知,李隆基却已明显的感受到,他暗中窃喜,胜利已在前方向他招手。

这一天,却传来中部红石饭店的总经理急病入院,暂不能视事的消息。红石此刻正进行革新、整建的工作,不能一日乏人,李隆基决定亲自前去主持大计的时候,牵挂的不是蓝星,而是娓娓。

两人的情况正渐入佳境,忽然要分开,李隆基既舍不得,也不愿意——不过他心中已有了一石二鸟,绝妙的主意。

当晚他到赵家,与娓娓走到紫藤花架下,想起第一次两人在此处对峙的场面,禁不住微笑。他告诉捤娓他必须南下一段时日,坐镇红石。

娓娓立刻问:「什么时候回来?」

李隆基摇头。「很难说——总要一阵子。」

娓娓喃喃道:「那么,暂时不能见面了?」

「恐怕是。」

娓娓咬著嘴唇没作声,内心有种奇怪的、怅然若失的情绪。默然了片刻,李隆基却道:「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他正色看著她。「你愿意跟我一起去。」

「跟你一起去?」她讶然道。

「到中部去,算是度假。」他眼底有光芒。「中部文化气息浓厚,可看、可玩的东西很多,你会喜欢的。」而且在那样的气氛和环境下,他可以向娓娓展开进一步的追求,他都盘算好了,这计画非常理想,成功希望大,只要娓娓跟他走……

却见她脸上出现犹豫之色,她说:「还是不要吧,并不方便。」

「为什么?一切我会安排,反正你也没有别的事忙——」

她马上表示,「我考虑回幼稚园上课,休息得也够久了,该恢复正常生活了。」

她换上深沉的表情,仿佛她对自己另有考量,那是和李隆基不一样的。李隆基不能不感到意外——这不是他预期的结果,他以为凭两人这段日子熟络的交情,他一开口,娓娓就会欣然同意,不料她的反应全不是如此。

他忍不住要求,「娓娓,我希望你跟我去。」

她反而出现更坚决的态度。「谢谢你邀我,不过——我有些自己的事必须好好想一想。」

自己的事?这时候李隆基十分疑心了,她说自己的事,是哪方面的?难道她心裏还留著阴影?她的感情还寄托在别人——那个虚无的李斯待身上?他这段时日呕心沥血的努力,还没能把她的心收回来?

李隆基突然觉得整个胸腔有千斤重,一股极度、极度的失望,用任何语言部不能够形容。

娓娓别有一种心情,他不知道。他定後,娓娓躲回自己的房间,独自咀嚼那份心情。

她对李隆基的感觉越来越不一样了,他明显不是当初她坏印象裏的那种人——那时把人家想得那么坏,现在她自己都感到赧然。

前後短短二个月的时间,她仿佛突然成熟不少,李隆基让她脱去一层天真的外衣,李斯特又让她脱去一层——对於李斯特,她现在分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但是情绪转移到李隆基身上,她却觉得害怕了。

如果说她还没有把一切想清楚,至少有一点是清楚的——她不能再以天真的感情,迷迷糊糊去爱一个人了,如果要爱,她必须爱得肯定,爱得确切,也爱得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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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後,李隆基人在红石的工地视察,忽然听见鹰架上的工人大吹口啃——八成又有饭店女侍绕到工地来了。

他兀自查看一处坑口,听工人高喊:「小姐,小姐好漂亮,请你,请你看电影!」感到好笑。不久,有个声音在他身後轻轻柔柔响起,「李隆基……」

那声音让他倏然回头——一条倩影盈盈立在前方,头戴浅蓝编织草帽,著同样浅蓝的绉纱衣裳,蓝与蓝之间是那张他没有一刻不念著、想著、心裏疼著的秀丽脸蛋。

「娓娓!」他又惊又喜地喊,一箭步上前,张开双臂便把她圈入怀裏,忘我地拥抱。

四周工人大起鼓噪,然而他不能放开她,不能控制他的快乐,不能说明他是怎样地爱著她。

「李隆基,」娓娓从他颈间传出微徽的喘息。「我的帽子掉了。」

「待会我帮你捡。」

「人家都在看……」

「让他们看。」他吻她的头发、她的刘海、她的眉毛。娓娓羞得很,东闪西躲,一张脸直往他怀裏钻,最後他把她的脸蛋捧起来,看著她,眼底全是笑意。

「希望你不是带了一个军团的小朋友到这裏来远足的。」

「我还没回幼稚园呢。」

「为什么没有?上星期你说得好像恨不得立刻回去。」然後就此不理我,不见我,不和我说话——和我一起看晚霞,和我厮守到天长地久。

娓娓仰视他:心裏幽幽地答——因为我想看到你,听你说话,因为不知为什么,这一整个星期,我不断地想到你,思念你。我不能不来到你的身边。

不过她脸微红地说:「都是三姊啦,她硬把我推出门——家裏最近吵闹得很,那个仇警官三天两头上门,和三姊扯得不可开交。」

「仇警官和娉娉?」李隆基扬眉道。这可有意思了,他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也许有空他会问仔细,但是现在他要先安顿好娓娓。

娓娓说是家裏的司机专程送她来的,李隆基拾起她的帽子,亲自为她提行李,手按在她背心上说:「来吧,四小姐,我安排一个好房间给你——然後请司机先生吃顿大餐。」

李隆基是个一流的主人,把人款待得欢欢喜喜。隔天,顾虑到娓娓旅途劳累,故而只安排她参观饭店本身及周边景观。

红石是座古色古香的宏大建筑,他们走在花园的青石砌道,镂著“万”(注:佛教万字)字的红墙边,栀子花正盛开。这些花木都已经非常古老了,李隆基告诉娓娓,曾有人建议他砍掉这些花木,改植较时髦亮眼的花草。「但是我情愿留下它们,年年欣赏它们的花姿,嗅它们的香气。」他说。

而今古典气息已成了红石的特色。

他的话非常打动娓娓,她不知不觉伸手去拉他的手。

他陪她玩了两天。第三天,工地有些状况,娓娓答应会自己享受饭店种种休闲设施,李隆基遂安心去了工地。

到了下午,李隆基还未回来,娓娓忽然很惦念他,踌躇了一会儿,按捺不住便自行走到工地去。刚下过大雨,工地十分泥泞,娓娓立在木板道上张望,终於,看到李隆基。

他从地下坑道爬出来,头上一顶黄色工程帽歪著,脸上、身上搞得脏兮兮,不是油污,就是泥巴——娓娓从来只见他光鲜倜傥的一面,没有看过他如此狼狈。

可是他的神情是坚毅而快乐的,是解决了问题,完成了工作之後的那种满足。他拍著工作夥伴的肩膀,不知谁说了一句话,他豪迈地大笑起来,有人传饮料过来,他先让给别人。最後,他在露了脸的阳光下,与众人仰头痛饮,脸上依稀闪著汗光。

眼前娓娓所目睹的这个人,不是浮浪子弟,不是花花公子,这个人辛勤、努力、不畏艰苦,她突然能够肯定一点——纵使他无财无势,褪去光鲜的外表,他依然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娓娓受到极大的震撼,悄悄转回到饭店房间,倚著窗台陷入沉思。

没有人知道,来中部之前,她又去了一赵海边小屋,去寻找李斯特的蛛丝马迹——到现在她仍旧不能相信,他就这样不别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小屋还是空的,一如使她心碎的那个黄昏,有的只是一层幽忽的灰尘,诗人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对於李斯特的出现,存在,以迄於消失,娓娓存有许多许多疑问和不解,可是当她伫立在空旷的屋裏,内心所感不是伤心和气愤,而是一股极深、极深的悲哀。

李斯特,这个与她自小到大所憧憬、所幻想的梦中情人完全如一的男子,竞如此虚幻不真,他的人,他的小屋,他的诗,就像她所作的那个二十多年的爱情梦,空洞而不实在。他跨入她纯情的爱情梦裏,他定了,把她那个梦也一起带走,只留下一股悲哀。

娓娓带著悲哀离开小屋,然而这天夜裏,她还是又作了梦,梦见的却不是李靳待含糊的影子——而是一张清楚有力的笑脸,一个即使在梦裏也那么打动人心的男人。

李隆基。

隔天,娓娓便决定到中部。

她对李隆基有一种混淆不清的感觉,从一开始,从在滨海公路与他撞车,到现在始终存在。对他表面的抗拒底下,有著更深一层的意义在那儿——她要去找出那是什么。

两天後,娓娓终於明白了。

李隆基带著她游老街。她注意到他这阵子晒黑了点,人也比较清瘦,但是精神十分飞扬畅快。她想不透,和他在一起为什么总是这么快乐。

他们走到一条静幽的红色石巷,青绿的杨柳树从人家的围墙垂下来,抬头可见墙裏阁楼的雕花窗。

「这个巷子叫『情人巷』。」他告诉她。

「何以有这名字?」

他微笑。「等一下你就知道。」

他牵她走。石巷裏愈来愈窄僻,渐不能行,娓娓想退到他後头,他却把她拉著,到最後两人只能背贴著红砖墙,横著移步。娓娓忍不住笑,当到了巷子那最窄处,她却收住了笑。

两人的身子几乎是完全相贴了,她明显的感觉到他那结实紧张的男性曲线,她一轻喘,隔著薄衣她的胸与他的胸厮磨,他暖暖的气息拂著她的脸——任谁都没有办法不受这激情的挑动。

她娇嗔:「一前一後就可以通过的嘛。」

他却认真地说:「一对有情人无论如何要并肩同行。」

娓娓心一动,拾眸看他。凝望半晌,他慢慢俯下脸来,而她仰起了唇,情人巷裏热烈拥吻。

这是头一次,娓娓有所主动,她启开嘴吸引他入内,樱桃似香甜的舌尖与他的缠绵。而李隆基一双手在她娇躯的每一处激切的爱抚,一使力把她抱起来在腰部,朱红洋装的肩带滑落下去,他吻她的胸部,她把他的肩头勾住,他又回来吻她的红唇……

直到娓娓嘤咛著拔开嘴,两人都非常惊吓,都意识到就在这个巷子——他们差一点就在这个巷子裏……

娓娓整张脸都羞红了。

李隆基却忘情的脱口道:「娓娓,晚霞在你的双颊开出了红花,我忍不住要把它摘下。」

李隆基说出这诗情画意的句子使她心惊,他浓烈而直接的感情表达使她心惊,而更使她心惊的是她自己,她终於明白了——

原来,她一直爱著李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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