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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与童话世界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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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迟在中央广场的喷泉前面停下来,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抬起手腕来看了看表。像是在等人的样子。我靠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他,轻轻咬了自己的唇,心悬起来。他在跟人约会么?会是什么人?

一个中年男人从我身边走过去,留着过长的头发,却没有打理,乱糟糟地披下来,遮了大半的脸,身上是件不知穿了多久的衬衫,皱得不像话不说,还到处是酒渍,一股夹着酒气和汗味的难闻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不由得掩了鼻子,却看到他径直走到白晓迟身边去。

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可以看到白晓迟皱着眉,脸上是一点都没有掩饰的嫌恶。

我也皱了眉,王子殿下居然会有这种表情?

那到底是什么人?

喷泉边两个人的情况似乎渐渐激烈起来,中年男人甚至扬起手来,而白晓迟就那样板着脸不避不闪地站在那里。那男人手扬在半空,终于没有落下去,慢慢地收了回去,又说了句什么,白晓迟冷笑着,没有开口。

然后,不欢而散。

我看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继续跟着白晓迟。

这回没跟多久,他便回过头来,看着我,我来不及躲,只得讪讪地走了过去,扬起手来打招呼,“哟,王子殿下。”

他脸上的笑容有着尖锐的讥诮,“你都看到了吧,还这样叫是不是太讽刺了一点?”

我怔住,他看着我,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一字一字道:“那是我的父亲。”

我睁大眼,王子殿下怎么会有那样的父亲?

白晓迟又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而我怔在那里,犹自在那个太过冲突的画面里没有清醒过来。

周一去学校的时候,便穿了那条裙子去。对于那些从来也没有见过我穿裙子的同学们来说,似乎也成了新鲜的话题。这件事从另一方面证实了,高中生活大概的确是很乏味。

然而一堆人围着我说来说去的时候,王子殿下坐在他的位子上,面朝窗外出神,看也不曾看我一眼。也不知是因为被我撞见他和父亲的会面而有意避开我,还是因为我穿这条裙子真的不怎么样。

于是心情一下子郁闷起来。

我想其实古人的话也不一定全对,比如那一句“女为悦己者容”就很应该改成“女为己悦者容”。

我必须承认,我是真的有点蠢。

有心思琢磨这种事情,还不如去睡觉。

所以我在比平常更早的时候去了天台。

天空蓝得眩目。

走出楼梯口的那个瞬间,我稍稍眯起眼,并伸手来挡了挡明亮得有些过份的太阳光,然后就看到我的风水宝地里坐着一个人。

很高大的男生,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一会,便闭上眼喃喃的念一会,然后再睁开眼来看一会。

很像是在背书的样子。

但是我看了很久都不敢确定。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沈渡这两个字和背书这两个字是怎么也不可能联系在一起的。

但这个人毫无疑问的是那个据说已经失踪很久的沈渡。

因为他在背书的间隙里看了我一眼,然后反射性的便将手里的书藏到身后去,扬起另一只手来打招呼,“七七。”

“嗯。”我应了声,缓缓踱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也就是坐坐。”他笑笑,露出雪白的牙,“七七你似乎比平时要早呢。”

“嗯。”我走到他身边,打了大大一个“呵欠”,“今天比较困。”

“是吗?”他将放在身后的手稍微移了移,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我凑过去看,“吓,学长你有黑眼圈呢,这几天没睡好么?”

“也没有啦。”他偏开脸避开我,一面试图转移话题,“七七你今天穿了裙子呢。”

“是啊是啊。”我稍稍转了一个圈,“好不好看?”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用鼻子哼了一声,“裙子还不错啦,不过你还真是不适合穿裙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在他身边坐下,双手叠在脑后,缓缓的躺了下去,“很不自在呢,总是觉得小腿凉凉的。”

“喂,”他叫了声,“穿裙子的时候不要这么随随便便躺下去啊。”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看,“难道还要请示汇报过之后才可以躺?”

“七七——”他侧过身来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晒太久的关系,脸色似乎稍微有些红。“你——”

“我怎么了?”我稍稍偏起头,有一点不解,这家伙平常都不是这么吞吞吐吐的人啊。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跟着低下去,低得有如蚊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

后面的几个字我根本没有听清,于是撑起一半身体来,追问:“你说什么?”

他竖起眉毛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女孩子应该——”

吼到这里的时候,他自己先怔了一下,眉眼柔和下来,“抱歉……”

我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或者我家里的确是没有人可以教我女孩子应该怎么样。

“没什么。”我笑笑,抬眼看向蓝天,“我有时候会想,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偶尔想起过自己曾经有一个女儿……”

说到最后几个字,突然有种酸楚从心底泛上来。

抽了抽鼻子,我深吸了口气,轻轻的笑出声来,“其实我有时候,也很想要有个妈妈呢。”

沈渡静静的看了我很久,突然伸手揽过我的身子,将我的头按在自己腿上,“你不是上来睡觉的吗?睡吧,大腿借你当枕头好了。”

他的动作绝对够不上温柔这两个字,一惯的雷厉风行,我的头靠到他身上还愣了半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家伙,大概永远都学不会怎么安慰人吧。

但是他放在我肩头的手很温暖,比太阳光还要温暖,暖意缓缓从他宽大的手掌里渗过来,透着一种可以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他的手心就是世上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

于是我将自己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头枕在他腿上,望着他乌黑的眼,微笑,“可是这枕头似乎太硬了的样子啊。”

他哼了一声,别开脸去,继续拿出那本书来看。

我正要闭上眼的时候,眼角瞟到一开始被他藏起来的那本书,不由怔了怔,“吓?《单词速记九百句》?沈渡你躲在这里背单词?”

他整张脸都藏在书后面,声音有些含糊,“嗯,以前欠的太多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么说来,黑眼圈也是晚上太用功念书的原因?”

他挑起一条眉来,有些不耐烦,“七七你要睡觉就快点去睡啦,吵来吵去的我没办法背呢。”

“唔。”我乖乖的躺回去,却还是忍不住小小声的问了一句,“真不像你呢,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要念书了?”

他将书拿开一点,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才轻轻的回答:“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再混下去的话,就没有办法向某个人承诺将来了呀。”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我,也没有在看书,而是看向远处虚空中的某一点。很温柔的眼神,阳光般柔和,春水般柔和,连带他整个人都似乎因这个眼神而笼上了某种光彩。

很帅。

原来沈渡有时候真的是很帅啊,难怪有那么多女生迷了呢。

我这样想着,闭上了眼。

像是怕惊动我一般,沈渡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怎么动过,只偶尔抬起手来看看书,轻轻的念几句单词。

说实话,他的英文真的很烂,可是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像这样耳语般的低喃,稍稍有些哑,带着种磁性的颤动,如法师的魔咒一般。

我便在这声音里安眠,直到听到另一个声音插进来。

那声音如清晨拂过树梢的风一般清越,轻轻笑道:“拼错了啊,是stimulate,s-t-i-m-u-l-a-t-e.”

我反射性地弹起来,然后就看到白晓迟从楼梯口那里走过来。

沈渡手中的书被我突然的动作撞得掉到地上,他一面伸手捡起来,一面活动了一下双腿,瞳仁转到眼角瞟了我一眼,颜色是沉甸甸的黑。

但是居然很意外的没有开口骂我,只将书翻到他刚刚背的那一条看了看,“嗯,真的是拼错了呢。”

“是吧,还有在读的时候,最后一个音不要念那么重。”白晓迟笑着,走过来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到沈渡的书上,用很标准的美式口语示范了一次给他听。

而沈渡居然听得很认真,还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就是这样的。”白晓迟到这时才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像平常一样,轻轻点了点头,给了个礼貌的微笑。

“白晓迟。”沈渡抓了抓头,稍有些扭捏的问,“你英文看来很好的样子啊。”

“马马虎虎啦。因为小时候跟家母在纽约呆过一阵,所以多少会几句。”

“是么,那你有空教我么?”

我怔住,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渡。那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家伙,居然放下身段向一个比自己低一年级的学弟请教?

而后者居然没有拒绝,微笑着点下头,爽快的答应。“好啊。”

然后两个人便凑在一起,一教一学,有模有样的开始补习。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多余。

所以迟疑了一会,便悄悄的离开。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到白晓迟的声音叫了句,“七七。”

转过头来,看到他水晶般透明的眸子里带着笑,柔柔的说:“你穿裙子的时候,很漂亮。”

原来他看到了。

即使是礼貌性的称赞也好,这一句话,令我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喜悦,缓缓地荡开去,直至四肢百骸。

我深吸了口气,回了他一个笑容,“谢谢。”

他笑,扬了扬手,便继续回到沈渡的书里去。

于是我走下楼梯。

决定将这套裙子永远地珍藏起来。

过了几天的晚上,才洗过澡准备睡觉,就接到沈渡的电话,在那边说希望我帮他去借小楼的化学笔记。

我打着“呵欠”问,“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他在那边迟疑了一会,然后吼了一句“叫你去,去就是了,哪那么多话,我过一会到你们楼下来拿。”就放了电话。

我握着话筒,怔了半晌。

这家伙吃错了药么,为这种事情居然也发火。

放下电话来,跟老爸说了声去小楼那里,便出了门。

夜空暗蓝,群星闪烁,明天大概又是一个艳阳天。

小楼开门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意外。“吓,七七,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我伸出手,“化学笔记。”

小楼眨了眨眼,伸手来摸我的额头,“七七你没发烧吧,今天是吹哪门子风啊,你居然会三更半夜穿着睡衣气喘吁吁的跑来跟我借化学笔记?明天有测验么?”

我翻了个白眼,打开她的手,走进门,熟门熟路的走去小楼房间,倒在她床上,“不是我要,是沈渡要的。”

“哦。”她从书包里找了化学笔记出来,递给我,又在我伸手去拿的时候抽回去。

我乏力的叹了口气,“小楼……”

“你答应我的剧本几时给我?”小楼笑眯眯的,将那薄薄的一本卷起来,握在手心里,斜眼看着我。

我重新趴回她床上,“我哪有答应?”

她笑,“现在答应也不迟啊,离校庆还有两星期,来得及的。”

“好吧。”我伸出手,咬牙切齿的,“你真小人。”

她将那本子在我手掌上轻轻碰了一下,又缩回去,反而整个人凑过来,“附赠一条小道消息吧?”

我皱起眉,“嗯?什么小道消息?”

她笑,“王子殿下这几天午休都不见人影呢,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不是。”我伸手将那本化学笔记抢过来,免得这家伙一时想起什么来再往上加条件,我答应写那个剧本就已经很亏了。

“咦。”小楼怔了怔,“我有一次明明看到他悄悄往天台那里去了啊,难道七七你不是在那里睡觉的?”

“早就挪地方了。”我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那还真是个睡觉的最佳地点啊,可是,有两个男生在那里叽哩呱啦的说英文,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小楼继续发怔,“那么他和谁在一起?”

“沈渡吧。”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走人。

“吓。”小楼显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又露出一种很暧昧的笑容,“你说王子殿下这些天都和沈渡在一起?唔,细想起来其实也很合适呢。是吧,像沈渡那样帅气的男生和白晓迟那种漂亮的男生……”

我翻了个白眼,拿她的笔记拍她的头,“同人女真可怕,收起你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啦,王子殿下在给山贼补英文啦。”

小楼睁大了眼,我想这时候若往她嘴里塞个鸡蛋她一定能毫不费力的吞下去。

过了半晌那个惊吓过度的女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补英文又借化学笔记,难道山贼想改邪归正了?”

“谁知道。”

我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那个开始认真念书的山贼似乎已经在我家楼下来回踱步了。于是我向小楼告辞,留她慢慢去想山贼为什么突然间变了性,自己则向那个今晚火气似乎特别大的山贼走去。

他老远的看到我,迎了过来,却在距我几步的地方站住了,愣了半晌就开始大笑,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我走过去,板着脸,将小楼的化学笔记拍在他头上,“笑什么?呐,化学笔记。”

他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接过笔记去,一张嘴却还是没有合拢来,“七七,原来你是穿这种睡衣的啊。”

我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我的睡衣是纯绵的,短袖,七分裤,白底,青蛙和荷叶的图案,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他指着我胸口的大青蛙头,笑得愈嚣张,“你还是跟这样的衣服比较相配,以后不要再穿什么裙子了啊。”

“可是有人说很漂亮啊。”

他的笑容几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的一瞬间收起来,手里捏着那本笔记本,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被他那样看得极不自在,抽脚就想往家里跑。“呐,学长,笔记帮你借来啦,我回去睡觉了,拜拜。”

“等一下。”他一伸手就将我拦下来。

“嗯?”我抬起头,正对上他夜色般漆黑,却星辰般明亮的眼,那双眼里眼波流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一般,末了却只轻轻的问了句:“你最近都没上天台睡觉了么?”

“嗯。换地方了啊。”我点头,“你们很吵啊。”

“那个……”他稍稍垂下眼,吸了口气才接着说,“你的王子殿下似乎误会我们了,你没有去解释么?”

“我的?”我笑笑,有些自嘲的味道,“白晓迟是所有人的王子啊,可是独独不是我的。再说了,我们有什么好被误会的?”

“是么?那么想必是那天中午我的腿上突然长了刺。”

沈渡此刻轻轻的声音才像是刺。

尖锐而锋利。

我从不知道,他居然还会这样子说话。而且,他分明是很认真的在说这句话,和以往任何一次的玩笑都不一样。

用那样子受伤的语气,用那样悲伤的眼神。

我看着他,睁大了眼,轻轻的咬了自己的下唇,不知所措。

他静了半晌,甩了甩头,眼睛看向别处。“抱歉,我大概没什么立场来指责你的,可是——”

他依然没有看我,但声音却低下去,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我没办法不介意你那个动作啊。我认识的花七,一向是从容淡定的啊……”

他没有往下说,可是我明白他的意思。

一向天塌下来都不会多走一步的花七,居然会为了一个人远远传来的声音就惊跳起来。

连我自己都没办法不介意吧。

我看着他,心里像是堵了块什么,压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却偏偏张不了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你上去吧,不早了。”沈渡深吸了口气,转过来很勉强的向我笑了笑,“拜拜。”

“拜拜。”我如释重负般,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家去。

过了很久,我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往下看时,那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分明还在那里,倚在路灯的柱子上,间或往这边看上一眼,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他的眼睛定是黯得吓人。

我拉上窗帘,关上灯,将自己裹在毯子里。

第一次觉得,沈渡果然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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