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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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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住手!」国中生紧张起来,木村威胁:「你们敢动一下,我就折断这家伙的手指。我说到做到。」

「爸爸,这是什么?」小涉从塑胶袋里取出器具。是个看起来像摇控车操控器的简单仪器,上面有杆子和几条电线。

「这是啥?」木村放开国中生的手指,拿起仪器。「好像n轨的电源〔※n轨为日本及台湾最普遍的铁路模型,指1/148~1/160缩尺的模型规格,轨距为九公厘。〕。」

木村小学的时候,有个家里有钱的同学,拥有许多铁路模型,常拿火车在上面跑的模型向人炫耀,木村就是在他家看到的。这仪器很像铁路通电用的电源。或者说看起来就是那玩意儿。上面有两条电线,前端连着类似胶带的东西。还有电源线。「这是干嘛用的?」

就算询问,国中生们也依旧沉默。

木村凝视这个仪器。往旁边一看,大楼墙壁底下有插座。是室外作业机械用的电源吧。上面有防雨用的遮雨盖,底下是插孔。

「喂,是那个吗?你们打算把插头插进那里面,然后把电线贴在别人身上,电击人家是吗?」木村说,不由得有些困惑。木村在国中时也曾拿道具欺凌过别人,但那完全是用来殴打。他从来没想过要用插座的电源来折磨人。而且这个机器看起来像是为了电击而改良过,感觉使用次数相当频繁。「你们常干这种事吗?」

这已经不是暴力、霸凌的程度了,是利用机器进行的拷问。

「喂,这是那个什么的?王子的兴趣吗?」

「你知道王子?」本来被抓住的国中生胆怯地问。

「前阵子在百货公司我也碰到他了。你们在百货公司的厕所一脸凝重地哭诉会惹王子殿下生气的时候,我就在场啊。」

「啊!」高个子国中生好像这才发现见过木村。其他三人似乎也想起木村是那时候来搅和的酒臭男子了。

「那个时候卓也同学成了箭靶呢。」木村说出偶然留在记忆里的名字。「卓也同学吓得要死,说没有听从王子殿下的命令,会惹王子殿下生气,好可怕、好可怕。」

他们全员对望,无声地商量。一会儿后,圆脸的国中生依然板着脸,开口了:「听说卓也死了。」

不要多嘴!——其他三人面色苍白地瞪他。

「什么叫死了?比喻吗?」木村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开始耍起嘴皮子。「就像摇滚已死那样吗?职棒已死,卓也同学已死。」

国中生们脸上浮现痉挛似的微弱笑容,不是在瞧不起木村,而像是在对他的不可靠感到同情与失望。

「不会是真的死了吧?这样啊,你们刚才说的什么跳下去,就是在讲卓也同学吗?」木村叹了一口气。受不了怎么会碰上这么阴沉的鸟事。「我说你们啊,人死了就完了啊。,

「爸,走了啦。」也因为小涉在旁边拉他的手,木村心想差不多该离开才是上策,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多有意思的事,便转过身子。

然而声音却响了:「大叔,救救我们!」木村回头一看,四个国中生都面无血色,嘴唇不停颤抖。「大叔!」高个子叫道,同时圆脸说:「帮我们想想办法啊!」剩下的两人同声合唱:「救救我们!」当然,他们应该不是像才艺发表会那样决定好台词的顺序。他们是各自出于自己的意志求救,声音偶然重叠在一起而已,而这也完全表现出他们真切的期望,连木村也不禁动摇了。「还以为你们要逞凶斗狠,这次倒是求救起来了,什么意思啊?」

国中生已经完全成了脆弱的少年,决堤似地倾吐着分不清是诉苦还是哀求的话。

「反正大叔也不是什么正经上班族吧?」

「帮我们解决王子吧!」

「我们全都会被他杀掉的!」

「这样实在太不对劲了。我们学校每个人都失常了。都是王子搞的!」

木村觉得烦死了,挥手甩开四人。「罗嗦啦,你们搞什么啊?」他觉得恐怖,就像半好玩地放下钓钩,没想到却钓上了大得吓人的鱼,几乎要把自己反拖进水中。

「好吧,我去干掉王子。」木村草率、出于玩笑地说。结果国中生们的表情露骨地绽放光明,让木村慌了手脚。他四下环顾。这里是围墙与大楼之间的隙缝,但从身后的马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路人眼中看来,或许像是一对父子被国中生联手恐吓,还是带着孩子的男子正在教训国中生?「你们一个人交个一百万来,我就接下。」

就连为了拒绝而提出的条件,国中生都表示兴趣,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竟把这一百万圆的花费当成现实的金额计算起来。木村急了:「骗你们的啦。这还用说吗,开玩笑的啦。去找自己的爸妈商量吧。既然你们那么怕那个王子殿下,就去向爸妈求救吧。找老师也行。」

国中生们突然发出含糊不清、嗫嚅的声音,一副几乎快哭出来的样子。

「你们竟然那么拼命,很恐怖耶。我可免谈。」木村往下一看,小涉正直盯着他瞧。木村奇怪他在看什么,原来是自己手中的瓶子。自己手中抓着装白兰地的瓶子。我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木村纳闷着,关上盖子。既然能关上盖子,表示自己打开过。完全是无意识的。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就取出瓶子,转开盖子,喝了酒。木村忍住咂嘴的冲动。小涉担心且悲伤地看着他。

要是被国中生这样强逼——木村开始找借口。碰上这种状况,不喝点酒怎么冷静得下来?这时候喝酒,保持冷静,也是为了保护小涉的必要行动。没错,这些酒是必要的。把酒含进嘴里,就像干涸的大地喜获甘霖,营养泌入体内所有的神经,感觉脑袋也变清晰了。「看吧,酒精到底哪里不好了?」连这样的念头都涌上来。是毒是药,全看怎么运用。

「卓也他爸……」一个人悄声呢喃说。「卓也他爸上个月被公司开除了。」

「你在说啥?」这话没头没脑的,让木村皱起眉头。「卓也是那个死掉的学生吧?」

「是在卓也死掉以前。卓也他爸对我们学校的女生动手,被抓了。这件事曝光,卓也他爸被公司开除了。」

「我不晓得他对国中生做了什么,可是那是自做自受吧?」木村张大鼻孔说。可是看到他们犹豫不决、寻思该怎么说的样子,不得不再开口:「难道……那是你们设计的?不会是你们陷害那个叫卓也的老爸吧?」

他们没有否定,感觉就是肯定的意思。

「其实他爸是清白的吗?」

他们依然没有否定。

「我不晓得你们是怎么做的,可是那种事真有可能吗?」

「那个女生也只是照着王子说的做而已。」圆脸的国中生低声说。

「因为卓也他爸开始调查王子的事。」

「想要反抗王子殿下,就被捏造出性侵事件哦?王子殿下连这种事都设想到了?王子殿下真是聪明绝顶,残酷无情啊。」木村半调侃地说,然而四个国中生全都点头了。他们深切感受到王子的冷酷无情。

「已经有三个老师辞职了。」一个人呢喃。

「一个是忧郁症,一个是咸猪手,一个是事故。」

「不要告诉我都是你们干的哦?」

国中生没有回答。

「可是啊,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怕成那样吧。只要你们团结起来,合力围攻,王子殿下什么的,两三下就可以干掉了吧?我说得不对吗?」从体格来看,那个王子感觉也不强。就算那个少年其实是个格斗高手好了,只要多人联手,应该不是问题。

四个人的反应很古怪。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提议,愣在原处。就像在惊讶:这家伙究竟在胡扯些什么啊?

原来如此——木村心想。这些国中生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念头。他们从来没想过要与王子对决,逆转这样的立场。

木村想起以前接过的案子。当时他负责监视某个遭到绑架监禁的人。在阴暗的老旧公寓一室,男子被剥得近乎全裸,连话也不会说,神智朦胧。木村在隔壁房间看电视、喝酒,打发时间,不过那时有件事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男子手脚并未受到拘束,房间也没有上锁。更夸张的是,连玄关大门都开着,可以自由出入。所以木村一直纳闷:「为什么那个人不逃走?」

回答他这个疑问的,是那次工作时和木村轮流监视的男子。他说:「你知道习得性无助吗?」

「习得性无助?」木村反问。

「原本好像是对狗电击的实验。实验安排只要狗跳起来,就可以逃离电击。平常的话,狗应该会逃走对吧?不过如果在那之前,让狗体验到不管怎么做,都逃离不了电击,那么狗就再也不会尝试要逃跑了。」

「会死心是吗?」

「简而言之,就是一旦被灌输自己是无助的,即使是在只要加把劲就可以得救的状况下,也会坐以待毙。人也是一样的。家庭暴力也是。母亲会任凭挨打。因为已经被灌输无助感了。」

「所以……」木村望向男子被监禁的房间。

「没错。那家伙不会逃跑。他认定自己逃不掉。人不是根据逻辑行动的,最根本的部分还是动物本能。」

就跟那一样吗?

木村望向眼前的国中生。他们已经认定凭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扳得倒王子。他们是被灌输什么了吗?之前或许已经有过好几次同伴和大人因为王子的指示而遭殃的情况。这些经验累积对他们灌输了无助感吗?电击也是原因之一吧。虽然不晓得是怎样的电击、王子下了什么指示,不过电击有可能压迫了他们的精神。

仔细一看,四个国中生都还太年幼了。他们虽然刻意讲究发型、修剪眉毛,拼命打扮外表,内心却充满了不安,就像小狗一样。一副拼命争夺狭小世界地盘的表情。

要操纵这些家伙,或许意外地简单——木村想。然后他悟出不该再牵扯下去。看见湿着眼睛悲伤鸣叫的弃犬,最好视而不见。「嗳,自个儿想办法吧。」

「叔叔,救救我们!」他听见圆脸国中生说。

小涉不安地握住木村的手。「我们走吧,回家吧。」他拉扯木村的手说。

「谁管你们啊。再见。」木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喝光了整瓶酒,狼狈不已。「嗳,努力变成了不起的大人吧。」他丢下这句话,离开了。

「喂,叔叔。」

听到声音,木村醒了。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他在新干线里。虽然没有完全睡着,但他恍惚打着盹,所以从旁冒出的王子脸庞,就像从记忆里爬出来的幻影。

「喂,叔叔,现在不是悠哉睡觉的时候呀。你都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都被绑成这样了,我啥都不能做啊。不是吗?」

「就算是这样,你最好有点危机意识吧。虽然我在新干线里埋伏叔叔,但目的可不是要跟叔叔一起手牵手快乐游东北啊。」

「不是吗?一起去吧。到盛冈吃个冷面怎么样?我请客。」

王子笑也不笑:「我有事拜托叔叔。」

「免谈。」

「别这样嘛。我也无法忍受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小朋友遭受痛苦啊。」

木村感到胃部一阵沉重,同时涌出一股血液沸腾般的怒意。「你要我干什么?」

「要你在盛冈办的事,等快到了再告诉你。」

「你是在卖关子惹我焦急吗?」

「可是叔叔也不想知道我要拜托你杀谁吧?」

木村忍住咂嘴的冲动。王子能这么满不在乎地说出危险的言论,感觉就是因为他年幼无知,却也觉得是因为他太老成了。「谁啊?你要我杀谁?」

「这乐子就留到后头吧。」王子说完弯下身子,开始拉扯缠在木村脚踝上的布带。

「噢,你要放了我吗?」

「听好喽,要是叔叔轻举妄动,叔叔的小孩可能就惨了。就算我把带子解开,叔叔也不是就自由了。别忘了,如果联络不上我,医院的小孩就再见喽。」

反射性的怒意让木村浑身颤抖:「喂,你有好好检查手机吧?」

「咦?」

「你没接电话就惨了不是吗?」木村皱起眉头。

「啊,对。差点忘了。如果响了十下我没接,到时候叔叔的小孩也一样惨。说得没错。」

「你敢给我说什么不小心漏接电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叔叔,那不重要啦,」王子满不在乎地接着说。「我有别的事要请叔叔帮忙。」

「帮你捶肩膀是吗?」

「我想要叔叔陪我一起去拿个东西。」王子指着后方车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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