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一种无形的东西,世间到底有没有鬼?只怕谁也无法肯定的答复,可是鬼给人的恐怖,那是永远存在的。www.mengyuanshucheng.com
贵州,自古称鬼乡,亦称鬼方,而贵州的一个地方更有“鬼窝”之称。
鬼窝在贵州毕节县,燕子口镇之西,位云南、贵州、四川三省的交界处,是处阴森的幽谷,当地人无一敢入谷的!谷口是丁字形大道,在那儿,一足可以踏三省,真是动步分他乡。
谷口有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枯木,高有十丈,除了剩下的巨干和大枝外,其他什么也不存在了,据说这株枯木早在千余年前就是枯的了,奇在它虽不复活,但也永不朽倒。
树下堆满了香灰,那是南来北往、东去西还的商旅人所膜拜的成绩,凡是经过丁字大道的人,都要在大树下烧柱香,叩头祷告一番。
谷里面没有人敢进去,但又人人都知道里面白骨累累。
其实传言一点不假,谷中确是白骨如山,没有坟墓,但有数不清的石碑,更怪的是,石碑上的人名都怪,而且是自刻自立!
这一天,谷口突然来了一个老人,须鬓皆白,面貌肃然,他肩上扛着一块大有数百斤,高达八尺的大石碑,碑上刻着:“东海一掌天”。
老人走进谷口,稍停一会,向谷内环视一瞬,再向谷内走去,到了谷中,他猛把肩上的石碑端起,全力向地面一插,就这样将石碑建立了。
“鬼王,我东海‘一掌天’来了!”
老人抬头大喊这么一声,报出他的字号!
接着谷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笑得全谷皆震,真是使人不寒而悚,胆战心惊!
未几,有个沉沉的人声问道:“你懂得规矩么?”
老人朗声道:“懂得,三天之内找不出我自绝谷内!”
那阴森森的笑声又起,接着道:“自己的武功呢?”
老人大声道:“留在石碑里!”
那有声不见人的声音又沉沉地道:“本王许可你找寻,但你记着,如果限满不死,则遗害你的全家,无家害有关之人。”
老人不再开口,只见他立即展开找寻,奇怪得很,他除了自己的那块石碑不看之外,其他石碑竟一块也不放过,不知他要在石碑上寻什么样的东西!可惜三天后,他就自杀在谷内了。
六月的太阳,尤如火网笼罩着大地,好象要将所有的生物全部烧死似的。
这正是六月六日,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连鸟儿都躲到树叶里不敢动了,可是在江西莲花县通往湖南茶陵的大道上竟有一个老和尚躺在太阳下睡觉!
忽有一个十二四岁的穷小子,不知在什么地方奔出来,这时正急急的向那老和尚的躺处狂奔,他满面尘污,加上汗出如雨,那副样子确是够累的,手中提着一只破瓦壶,里面似乎装着清水,他一走近,猛向老和尚头上泼去,紧接着,俯身下去,双手一抄,拖住和尚硬向路边的树阴走!
和尚很瘦,个子也不大,否则凭那小子那样年纪休想拖得动。
拖是拖到了,可是那小子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了,一个踉跄,他也倒下了!
过了不多久,那小子缓缓爬了起来,然而仍旧汗出如雨,气如牛喘。
“和尚,你还没有死吧!”
穷小子喘气不停的大喊着。
老和尚的面色苍白,眼睛微微的睁开一线,没有作答。
穷小子举手擦了一把汗,似安慰的笑笑,点头道:“死不了就好,我老远看你栽在路上,知道你是被太阳晒晕了,嗨,你受不了了就得早点寻个阴凉处休息一会再走,这种天气,化缘应该在早晚时分才对。”
他噜嗦了半天,日色已西沉了,老和尚这才叹了一口气,双目也睁得大一点,他望望面前的孩子,问道:“你姓什么?”
老和尚竟没有一般出家人的口气!
穷小子眉头一皱,反问道:“你问我姓名作什么?”
和尚又把眼睛闭上了,轻轻的叹息一声道:“你救了我!”
穷小子道:“泼你一壶水,拖你到树下,这就算是救了你,因此你就问我姓名,想日后报答我么?”
老和尚道:“我不是被太阳晒晕的,你那一壶水从哪儿来的,就是那壶水救了我。”
穷小子嗨了一声道:“那壶水的来处不说也罢,说出来只怕你要作呕哩,甚至说我不恭敬。”
和尚道:“是牛尿!”
穷小子苦笑道:“和尚,你已晕死过去了,怎还能嗅得出牛尿?对不起,我眼看你倒了下去,知道如果没有水,那是非常危险的,加之这儿又没有山泉和池塘,同时壶中带来的水我又喝光了。”
和尚道:“恰好遇上你的牛在拉尿!”
穷小子嗨嗨笑道:“是呀,不过脏虽脏一点,到底还是救了你!”
和尚点头道:“你那条牛可以卖几百两银子!”
穷小子惊讶道:“牛瘦得只有几根骨头了!员外还骂我没看好哩。”
和尚道:“那怎能怪你未曾看好,它之所以瘦的原因,乃是它身上长了牛黄!原来你是替人家放牛的。”
穷小子啊呀一声道:“牛黄是一宝!”
和尚诧异了,他忽然睁大双目,紧紧的注视着穷小子,问道:“看来你还读过不少书呢!”
穷小子默然道:“我祖父的肚子里包罗万象,可惜他已去世半年了!”
和尚道:“你一共读了多少年啦?”
穷小子道:“三岁开始,日夜不断,我现在十四岁了!”
和尚道:“牛黄的用处很广,你一泼,我就起死回生,这是什么病?”
穷小子哈哈笑道:“你听我读了十一年书,现在就来考我了。和尚,你是内负气血逆行之症外加太阳一晒,以致七窍闭塞!”
和尚猛的跳起道:“你的书果然没有白念!”
穷小子道:“你面色仍未转好,恐后还要休息!”
和尚道:“你家在哪里?”
穷小子道:“没有家,我是孤儿,你要休息。我带你进庄求员外去。”
和尚道:“我不要去了,我们只在这儿谈谈,谈到天黑我还要赶路!”
穷小子道:“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
老和尚沉吟一会,似是不愿说出,可是终于叹声道:“我说给你听的话,日后不可向外人说。”
穷小子道:“这个简单!”
和尚道:“我是嵩山少林寺的和尚,我不吃素,人家叫我为‘枯大师’,你呢?”
穷小子大惊道:“你是少林掌教大师的师伯!”
和尚更奇了,点头道:“你对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
穷小子道:“我姓郭,名一虎,大师的大名号,我时常听护院武师说起。”
和尚问道:“你学过武功吗?”
穷小子摇头道:“没有!”
和尚道:“可惜我没有时间教你!”
穷小子道:“我也没有时间学!”
和尚道:“你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穷小子忽然低下头去了,面色黯然,显然是被和尚勾动了他的伤心事。
和尚见他那副可怜相,也不开口了,陪着他默默无言!
穷小子突然抬头道:“和尚,充军到底有几个地方?”老僧莫明其妙,见问诧异道:“你问这个作什么?”
穷小子道:“我须明白这个皇法!”
和尚道:“从前充军只有一种,名曰屯种,那是犯了严重流刑的人发配到边塞去集中守边疆,永世不许回故乡。”
穷小子道:“现在呢?”
和尚道:“现在皇法改了制,充军分了很多等级和地区,先说地区罢,分析边、烟瘴、边疆、边旗,沿海近军,最重的犯人配到极边去,终身不许回来!不过这种犯人配去虽说永远不许回来,但在边避如立下汗马功劳仍可赦罪放回。”
穷小子道:“当前极边和边疆有哪几个地方是发配之地?”
和尚道:“发配之地要看情形,边疆什么地方有军情,发配就向那边送,目前朝庭正与新疆各部落打战,同时又要征苗,因之发配就集中这两处边疆了。”
穷小子道:“多谢和尚指点了。”
天色不早,和尚忽由身上摸出一本小书交给穷小子:“你日后也许须要这书里面点东西,总之我也不要了,你拿去看罢。”
穷小子郑一虎摇头道:“我不要人家的东西,你自己仍留着罢!”
和尚生气道:“我不久就要死在贵州,与其遗失,不若给你。小子,这东西在江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愿要我还不给哩。”
郑一虎惊:“你明知去贵州会死,那又何必去呢?”
和尚道:“小子,你将来说不定也会到我送死的地方去,到了那时你就知道我必须去的原因了。”
郑一虎接着道:“你能告诉我那地方吗?”
和尚道:“鬼窝!”
郑一虎大惊道:“真有鬼窝!”
和尚点头道:“世间有两个古怪的地方,一是‘魔窟’,一就是‘鬼窝’。去鬼窝的人是心甘情愿,去魔窟的也是心甘情愿。”。
穷小子郑一虎还待多问几句,可是和尚显得很急躁,忽然挥手便去。
郑一虎有点依依不舍,目送到不能见其背影才转身。
离大道不到半里,那儿有一家大庄院,郑一虎这时赶着几条黄牛正向庄前行去,那几条牛中,确是有一条瘦得像没有肉的干老黄牛。
古家庄不怎么大,可是庄主古员外是那一带最有钱有势的大户,庄前庄后的地皮可不少,仆从众多,子女成群!
郑一虎在庄上当了三年牧童,可就没有人缘,因为他个性强,上下人等都对他无好感,如果不是他祖父在庄上教了几年书,也许他连这牧童都干不成。
这天下午赶牛进庄,迎面就遇上庄上的管家先生,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姓高名就,是个逢上压下的家伙,一见面,他就板起面板道:“一虎,我看你的牛根本没吃饱!”
郑一虎一向受够了他的闲气,不过从来不低头,要理不理的仍旧赶着他的牛向侧面栅栏去。
高先生也许喝了几杯酒,接着就大吼道:“一虎,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郑一虎回头道:“难道叫我再赶出去放夜牛不成?”
高先生大喝道:“再放一个时辰回来不迟!”
郑一虎再也不理,这时已赶进了栅门。
高先生哼声道:“明天要你滚蛋!”
他说完立刻回身向上房走去。上房分两进,前排是高级仆人住的,后排才是庄主自己一家人所居,高先生一直走进后面客厅。
这时是刚吃过晚餐,庄主一家子都在厅里聊天,高先生见了庄主,先行礼,再放出卑下的声音道:“员外,我有一点事情禀告。”
庄主是个二十出头的人物,冷面孔,一看就知是个守财奴!他身旁坐个胖女人,肥得像只猪,长了一脸横肉,她却先接口,问道:“高就,有什么事?”
“夫人!那……郑……一虎不是东西……”
高就显然最怕这肥女人,他连话都说不出似的问。
“噫,今天没有过节日,你又喝酒?”
庄主嗅觉很快,面色更冷了!
高就连声道:“员外,下属不是喝家里的酒,下属是朋友请客!”
肥女人一横眼,摆手道:“我闻不得酒气,你退后一点,怎么着,一虎他又没有等牛吃饱就赶回来了,是不是?”
高就连声道:“是,是,夫人,我看那小子不能再留他下去了,再留下去,那七条黄牛非要饿死不可!”
肥女人还没开口,外面已走进了郑一虎!庄主一见就叱道:“一虎,你过来!”
郑一虎似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未张口先遭喝斥。他就干脆不说了,过去就过去,他立在高就的旁边。
“一虎,你来了几年了?”庄主满面带怒的问。
郑一虎知道是高就进了什么坏话,他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上个月满三年!”
庄主扣着指头数什么,良久才道:“第一年,你祖父领去了三两四钱,第二年又领一两五!”
算到这里,他忽向高就道:“你算算看,还剩多少要给他。”
高就知道要开除郑一虎了,心中一喜,他得意的看了郑一虎一眼,口中答道:“员外,你老不是常说看在郑先生份上,每年给一虎三两银子吗!三年加一月,算来九两多,他祖父已领去四两九,剩下不到五两了。”
庄主道:“你给他,叫他明天离开。”
高就正待应是,忽听肥女人道:“何必给现银,那条快死的黄牛叫他牵去不就得了。”
庄主一想那条黄牛快要死了,杀了没有肉,卖出无人要,不由暗赞老婆比自己高明,面上竟露出奸笑。
郑一虎不是不知那条黄牛可卖几百两银子,可是他就不要,接口道:“员外,那条瘦黄牛,不是我看得不好才瘦的,那牛身上长了牛黄!”
庄主一听,猛地跳起道:“你怎么知道?”
一听牛身长了宝,守财奴的精神振奋啦!虽说几分疑心,但却被‘牛黄’二字给冲散了!显然这老奸巨猾也有一点见闻。
郑一虎把今天遇到老和尚的部分重点减去,简单的说了一遍。
庄主不说他诚实可嘉,还认为郑一虎想仗这件功劳留在庄中,仍然坚持原议,叫高就给他银子走路道:“你明天走的时候,叫高先生多给一两银子。”
郑一虎似乎早有计划离去了,他并不因为开除而难过,闻言后转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郑一虎领了一包散碎银子,腋下夹着几件破烂衣服,不愿再吃古家一顿早餐就离开了。
距古家庄约有五里路,那儿有座镇,地名“界化陇”,郑一虎未及中午就走到镇上去了,他在古家庄没有吃过一顿有好菜的饭,现在身上有了银子,他要好好的吃一顿。
刚刚走进一家店里,忽听有人大声叫道:“一虎,到这边来!”
郑一虎皱眉一看,认得是庄上的护院,走去道:“张师傅,你昨夜没有回庄?”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大汉,臂粗肩宽,着样子是有几下子的人。他伸手作势道:“你坐下,大概还没有吃饭吧,我请你吃顿好的,听说你已经被解雇了。”
郑一虎道:“庄主不开除,我也要在今天离开的。”
张护院名大熊,三十来岁就长了满口络腮胡子,是个直肠直肚的货色,闻言大笑着道:“你打算干什么?我也不去庄里了,前天离开时没见到你。”
郑一虎在古家庄内,算来算去还只有张大熊对他还不错,因之郑一虎不瞒他道:“你知道我父亲充了军!”
张大熊大惊道:“你要去寻父。”
郑一虎道:“我虽没见过父亲,但我决定去寻他,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不退缩。”
张大熊大为感动,口又声道:“你是好孩子,老弟,可惜你有这孝心却没有这分能力,第一,你不知你父亲充军到什么地方,第二,你年纪小,没有江湖经验,第三,你没有钱,没有武功,这一去八成是凶多吉少。”
郑一虎道:“我有十四岁了,江湖经验是混来的,没钱我讨饭也要去。”
张大熊道:“以上几点也许你能克服,可是边就地区处处都是危险,一个毫无武功的小孩子怎可去得,老弟,我曾经叫你向我学点武功,可是你没有恒心。”
提起武功,郑一虎忽然想到少林僧给他那本书来了,暗忖道:“也许这本书上略可学得一点。”
少林和尚人人会武,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不由自主的向怀里摸了一把,有点兴奋了。
张大熊见他不说话,又叹声道:“我也是孤苦之人,老弟,吃过饭,你到镇口去等我。”
郑一虎骇然道:“张师傅等你作什么?”
张大熊道:“我没有兄弟,也没有亲戚,我是个天下为家的人,我不想发财,也不想作官,我一生什么也没有,与其这样默默无闻一生,我为何不成全你这个有孝心的孩子?老弟,我决定陪你到边疆去,也许我们能有点际遇。”
郑一虎感动的道:“那你就受我一拜!”
张大熊急忙扶住道:“不必来这些俗礼,今后你我算是结义兄弟好了。”
吃过饭,郑一虎真个到镇外去等他去了,张大熊则回到他住宿的地方拿起行李,又在街上成衣店里替郑一虎买套估计合身的青色紧身衣裤,这个人看似粗鲁,岂知他设想的倒还细心,可见他对郑一虎真的非常爱护。
当他走出成衣店时,触目忽见门口经过一位书生打扮的人物,那人也不过三十多岁,气度轩昂,堂堂一表,腰挂长剑一把,手中摇着白纸扇。
“何大侠!”张大熊一见大叫,急急追上去。
原来那人竟是武林有名人物,号“南天雁”,姓何名飞,武功高深,剑术卓绝,他闻声回头啊声道:“张兄!是你!”
听口气,这人还彬彬有礼,张大熊笑道:“大侠怎会在这里出现?”
何飞道:“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很多江湖友好要经过这里,张兄,这几年怎么很少见到你。”
张大熊不便将当护院的经过说给有头有面的人物听,武林人当了护院,那是很没有出息的事,便说笑道:“海阔天空,见面不易,何大侠,近来江湖有些什么动静?”
何飞严肃了,郑重道:“你是北往南来终年不停的人,难道还不知近年几件轰动的大事情?”
张大熊大惊道:“什么事,我真不知道。”
何飞行着叹声道:“武林老辈人物中,已有一批去世了!”
张大熊骇然道:“死得不寻常!”
何飞点头道:“死于魔王手下!”
张大熊闻言变色,吓声道:“三年前,听说魔王要出世,现在真的出世了!”
何飞道:“三年前传出来的消息已经迟了,魔王在四年前就已出世,现在不过死人愈来愈多罢了。”
张大熊道:“难道天下武林全无放手?”
何飞道:“一个月前,少林第一号人物的枯木大师都没打过那魔王,听说还负了伤。”
张大熊道:“武林难道就束手就策了?”
何飞道:“与魔王决斗仍旧不断有人,否则武林早已不堪设想,目前一方面决斗,一方面寻找当年‘八大仙’的‘伏魔神功’!”
张大熊叹声道:“伏魔神功绝无希望。‘八仙谷’早在几百年前就被鬼王占住了,连地名都改成鬼窝啦!”
何飞道:“不久前,听说‘南天一掌’老人去鬼窝谷,现又出消息,枯大师也去了,总之老辈人将不断去冒险!”
张大熊叹声道:“死在鬼窝的人已不计其数,江湖上提起鬼窝竟与魔窟同样胆战心惊。”
何飞道:“你准备去哪里?”
张大熊道:“提起七十年前的‘郑疯子’,相信何大侠不会忘记罢?”
何飞骇然道:“救世儒侠郑宏儒与你有关系?”
张大熊叹声道:“救世懦侠有一子,名叫郑三太,他是个不学武,专习文的好好先生,他在离此不远的古家庄教过书,不过在半年前去世了。”
何飞很开心似的道:“儒侠有后的事情,江湖毫无传言,张兄,这一家还有后代吗?”
张大熊道:“我也因为某种原因,曾和郑三太甚熟,因此之故,我才知道他的身世,可惜儒侠一生救人救世,他的后代竟十分可怜,郑三太不知从什么地方将全家送来这个镇上,送来之初,他只是父子两人,那时也许还有点财产,他在镇外买了一所普通住宅,后来他儿子郑光祖就在这里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孙子!”
何飞道:“这总算不错呀!”
张大熊摇头叹声道:“你还没有听到结果哩!”
他干脆把何飞拉到街旁停下道:“郑光祖也许有他祖父一点遗传,居然练了一身好功夫,他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就从军去了,更想不到,他竟在然西疆立了战功,作到一位小将军之职。”
何飞啊声道:“那真不简单!”
张大能道:“他那时的年纪,大概还不到三十岁,可说是青年有为,问题是他太想家,居然不到二年就逃了回来!”
何飞大惊道:“糟,这是犯了严重皇法!”
张大熊道:“正是啊,他回来不到半年,又生下第二个儿子,但就在这时,他被官府拿去了,听说是重流刑!”
何飞长戚然道:“重流刑是充军极边,终身不得归家的。”
张大熊道:“他的妻子因此一惊而亡!家也被抄,最可怜的是那个风烛之中的郑老人。”
张大熊说到这里,不知不觉的流下了几点英雄泪!
何飞急问道:“老人一死,那两个孩子呢?”
张大熊道:“大孩子替人放牛,于七年前失踪了,现在只有那小孩子,年纪还只十四岁。”
何飞道:“张兄,我可惜没有时间去探望那孩子,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替我带给他!这是聊表我对当年儒侠的一点敬意。”
张大熊慨然接下道:“不瞒何大侠,我准备陪那孩子去寻找他父亲,有你这笔银子,大概一路没有问题。”
何飞道:“那好极了,张兄,这是你的义举,我敬佩你。”
张大熊叹声道:“我之所以愿陪孩子去,也是被他小小的孝心感动的。”
何飞临分手时间道:“孩子叫什么名子?”
张大熊道:“名叫郑一虎,他失踪的哥哥叫郑一龙,何大侠,你在江湖时请留心一下,也许那孩子仍有希望哩!”
何飞道:“一定,一定,再见!”
何飞走了之后,张大熊急急出镇,他怕郑一虎等久了心急。
到镇外,张大熊竟没看到郑一虎,不禁大惊,张口大叫道:“一虎,你在哪里?”
喊破喉咙也没有,四下里哪有郑一虎的影子!
张大熊愈喊愈急,简直慌了手脚,结果他认为郑一虎等不耐烦,一个人先走了,于是他就顺着大道向前追。
郑一虎哪里去了呢?其实他不是等得不耐烦,而是追着一个老人去了。
原来郑一虎依着张大熊的话到了镇外的道旁,可是脚还没有停,忽见他要去的树下先有一个老人在坐着,当他走近时,发现那老人生得非常占怪,头大如斗,身小还不及郑一虎自己,手短脚短,简直是畸形。
老人没有头发,也没有胡子,一见郑一虎,竟然哈哈大笑,笑声如同牛鸣。
郑一虎愈看愈觉古怪,问道:“老头子,你笑什么?”
老人见问才停笑,张着大口道:“你小子没有银子也就算了,干吗包一包锡片冒充呢!”
郑一虎闻言一震,暗忖道:“高就不是东西,也许他真的把锡片充银子给我!”
想到这里,他也不想想老人如何能知他身上有一包东西,顺手摸了出来,想打开来看看……
包还没有打开,那老人一伸手,竟一把就夺了过去,接着就拔腿飞逃。
郑一虎立知上当,不禁大怒,叱喝迫去。
老人不走大路,尽朝小路上逃,无论郑一虎追得怎样快,但始终迫不上。
这一追,可把郑一虎追惨了,直追过两个时辰,两条腿逐渐拉不动了,口已喝不出声,只有张开喘气的份。
离开大道已不知多远,老人似知他无能为力了,这时坐在一处山坳,又在作牛笑啦!
郑一虎费了最后一口气,总算爬上了山坳,然而他两腿一软,倒了下去,巧在离老人不到五尺。
老人笑罢,嗨嗨道:“小子,你这样年纪轻轻的,竟连我这个老家伙都追不上,没出息!”
郑一虎吁了半天气,胸口仍旧起伏不停,闻言大怒:“老家伙,还银子给我!”
老人怪声道:“这么简单?我老人家费了这大工夫才夺到手,哪有那么便宜就还给你?你有本事就夺回去。”
郑一虎气极了,猛地又跳起,大喝一声,扑过去。
用力过猛,老人没有扑到,他自己竟栽了一个大筋斗!
老人不知是怎样离开原来之地,这时仍在郑一虎五尺之外坐着!
郑一虎从小就在山野滚惯了,个把筋斗不在乎,他可以继续拼命,然而他却不再扑了,坐在地上冷笑值:“原来你老家伙是练了武功的!”
老人哈哈笑道:“你知道厉害了!”
郑一虎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大笑道:“你想将来报仇?”
郑一虎点头道:“决心要报!”
老人大点其头道:“好的,有志气,我没有姓,人家叫我‘铜头公’!小子,你准备拜谁为师?”
郑一虎道:“这个你管不着。”
老人道:“不是管的问题,而是看你拜的师傅有没有功夫。”
郑一虎何曾想到拜谁为师,这一赌气,他倒是想到了少林枯大师,毫不犹豫地道:“我拜枯大师,他是少林派第一高手!”
大头老人哈哈笑道:“好秃驴被魔王打败之后,他把那部少林精华交给你,你这时就想到他了,哈哈,他自己都打我不过,叫出你来更不行,你这仇一辈子也休想报了。”
郑一虎恨声道:“总有人打得过你,只要听说有人能打过你,我就拜他为师!”
老人道:“你是为了这几两银子?”
郑一虎道:“银子事小,但我要拿它作路费寻找父亲。”
老人摇头道:“有了钱并不见得路路通,比方说,现在有只老虎来了,你能不能用银子买它不咬你?”
郑一虎道:“因此我也要学武功。”
老人道:“这样如何,我把银子还给你,另外还答应替你找父亲,只要你拜我为师,跟我学三年。”
郑一虎想了一下,结果仍不答应道:“三年时间太长,我急于寻找父亲。”
老人大怒道:“你能找得到?”
郑一虎道:“找得到找不到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老人大声叱道:“你失去我老人家这个机会,要你终身遗恨!”
郑一虎也大笑道:“你了不起,我可不在乎。”
老人气得直跳,银子也不还,扭身就走了!
郑一虎一见大喝道:“你听着,将来要你加千万倍还我银子!”
叫声未断,老人早已去得没有影子。
郑一虎这时想到了张大熊,他急急的又回头跑,但赶到郊外进,张大熊早走了。
银子丢了,张大熊又未见到,这个打击太大了,郑一虎垂头丧气,他真把那铜头公恨入了骨。
没有钱,路仍得走,好在他已打听了方向,发了一会呆,这才举步顺大道向西奔。
过了界上进入湖南地,不知不觉又天黑了。
前面有一镇,可是郑一虎没有银子,无法落店,住不住客店事小,肚子饿了可难受,这时他真的想到讨饭了。
进了镇,馆子真不少,经过一家又一家,那种由店里散发出来的肉香酒气,简直使郑一虎的蛔虫要爬到口边来。几次他想进店开口讨,然而贫穷的他,讨饭还没有开过张,第一次实在放不下脸,因之愈怕羞愈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