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王惊噫一声,骇然变色道:“你误杀武当‘清玑’,我已经听说过,单凭这一件,就够麻烦,如今再加上别人,岂不更为难吗?”
岳天雷淡淡一笑,答道:“天下为难之事多得很,在下也无心跟他们争论,有什么事,都由我一人负责,总有辨法解决。”
“要不要我们帮忙?”
“那倒用不着,有‘神拳’郑前辈同去,也就够了。”
“湘江王”想了一下,侧身相让,道-“那么,少侠先去跟他们谈,万一有事,只管吩咐。”
于是——四人相对一揖,岳天雷随与“神拳郑泰”,迈开大步,飘入青城大殿。
※※※岳天雷以前到过这里,旧地重游,当然毫不陌生。
只见殿中排开数十把木椅,七派首脑,分排年岁长幼,严肃的列坐两厢,静候他们来到。
客套一番后,“天乐道长”首先轻咳一声,朗声说道:“岳少侠,记得上次你到敝山,送来灵药,救了贫道一命,在血窟‘三妖’等人围攻青城的时候,也全靠你出手相助。”
这次敝师兄‘天悦’,又承少侠解救,得脱苦海重返师门………。”
讲到这里,岳天雷插言说道:“关于令师兄的脑病,在下已经找来一种‘九转定神丹’,准备亲自给他服下,也许有所帮助。”
“哦——,那就更好了。”
天乐道长大为感动,不由得惊喜的叫了一声,接道:“少侠这多恩情,贫道真是愧无以报。”
“道长不必过谦,救人是份内之事,何言报答。”
“可是——,”
天乐道长故意拉长话音,双目以意味深长的表情,向其它几派高手,扫视一周道:“少侠这份古道热肠,足见光明磊落,对于任何人都没有偏心,我想………这一点大家都得承认!”
岳天雷早知各大门派,要来追问误杀同门之事,“天乐道长”这番话,明明是感恩报德,要替他辩护,于是会心的微然一笑道:“掌门人这句话太过奖了,我想其它几位,一定对自己的同门很关心,如果有话要问,都不必客气!”
“天乐道长”本想从中打圆场,如今被岳天雷开门见山,坦白指破,不禁面色一怔,不晓得如何应付。
就在他一怔之下,少林“悲航大师”已经应声说道:“岳少侠,老衲已承你赠药救命,这件事,我永远会记得,但敝师兄‘悲济’,乃是少林元老,他的死因,我………我不能不问!”
大师说话的时候,面容沉痛,声若洪钟,那“崆峒惟意”,“武当法雷”,“衡山觉非”,都齐齐点头不已,表示同意。
致于昆仑“西门先生”和峨嵋“德渊大师”,因为派内无人失踪,完全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出场,因此未加可否,暂不表示意见。
岳天雷看出“悲航大师”沉重的心情,所说的话,确是关心同门,于是也以庄重的语气,答道:“不瞒大师说,令师兄已被在下误杀,实在抱歉。”
“这个老衲已经知道了,但以少侠的功力,决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混战之中,出手难免过重,这是在下武艺不高,以致收不住手!”
大师闻言,立刻双目暴睁,以不大相信的态度,进一步问道-“此话当真吗?”
那“神拳郑泰”陪坐一旁,至今还不曾说话,眼见岳天雷替他爱女受过,再也忍耐不住,马上重重的咳嗽一声,面对各大掌门叫道:“诸位,这件事我最清楚,请大家好好听着………”
岳天雷立感心神狂震,随将冷森森的眼光,朝对方狠狠一盯,意思是叫他不要插进来,以免更多周折!
“神拳郑泰”贝他脸色严重,才知自已这句话说错了,而且岳天雷早就交代过,此事恩怨牵连,要由他一人承担,如果说出是自己女儿杀的,不但于事无补,反倒麻烦,更何况他们两个年轻人,感情很好,实在用不着自己打岔。
心念下,立刻生出急智,改变口风道:“在下曾被蒙面人和铁面人所掳,因在‘黑山’,铸造长剑,岳少侠来救的时候,碰上小女‘红莲’,他们受了敌力围攻,因此岳少侠情急之下,出手太快了一点,以致除‘天悦道长’之外,其它的都………都牺牲了!”
这番话,说得颇为逼真,总算没有露出破绽。
但——“悲航大师”仍然觉得可疑,径将双眼盯住“神拳郑泰”,泠泠的追问一句道-“郑施主这话又是当真的吗?”
“当然。”
神拳郑泰咽了一口唾液,加以解释道-“以岳少侠的功力来讲,本来不会出岔子,可是小女未绝大阵,功力又浅,有了她在场,反使岳少侠分心,就以在下而言,也替岳少侠增加负担,因此才造成这一桩不幸。”
“嗯。”
悲航大师对这番合情合理的言词,一时无以反驳,于是合掌低眉,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敝师兄‘悲济’,造过许多杀孽,但他是被‘武皇’所制,神志不清,真想不到他活得糊涂,死得冤枉!唉!这件事,老衲不知怎么去向前辈祖师交代…………”
大师的叹息未完。
崆峒“惟意道长”立又接言道:“郑施主,岳少侠!贫道也有一言,想要问明。”
“请讲。”
“敝派不幸,大师兄‘惟尊’,竟然背叛师门,投身邪派门下,贫道现为掌门,理该清理门户,以谢天下!”
“神拳郑泰”马上点头道:“道长这种执法无私,大义灭亲的精神,令人感动,我想天下武林,都能够-解你的心情。”
“好说,好说。”
惟意道长抚须轩眉,客气了一下,但随将话音一沉,道:“但是——!本派叛徒‘惟尊’,在上次进犯青城,已被岳少侠识破,二次‘黑山’相遇,应该不会陌生,为什么不将他生擒同来,交给敝派问罪呢?”
岳天雷一闻此言,立予反问道:“道长的意思,想是怪我轻自处决,致于交你问罪,恐怕还在其次吧!”
“惟意道长”脸上一红,道:“惟尊荼毒武林,按道理人人得而杀之,可是——他乃本派首徒,就以贫道来讲,也要禀明历代师祖,才能加以处置,何况尊驾你………”
“神拳郑泰”怕他说出难听的话,惹得大家生气,连忙打断道:“道长言之有理,按规矩讲,像令师兄这等身份,原该送交掌门人问罪,可是在下被囚‘黑山’,就是由他看着,其它邪党,也都由他指挥,岳少侠为了要救在下,实难两面兼顾,因此………道长要生气的话,应该怪我。”
崆峒派几个师弟,闻言忧色,齐齐朝他一盯,那“惟意”更是冷哂一声道:“郑施主,任凭你舌翻莲花责任还落在岳………岳少侠身上,就算尊驾有心认过,我们也不想找你!”
这句话,份量很重,意思是看不起“郑泰”本人,因此不要找他负责。
“神拳郑泰”生性粗爽,本来受不了这种讽刺,但看在岳天雷份上,终于暗地一咬牙,硬生生忍了下来。
岳天雷见状,立刻答复道:“好,道长要找我负责,本人决不推辞,那么,你打算要我怎么办?”
“这个………。”
惟意道长倒反而怔住了,他跟岳天雷本来有点交情,“惟尊”也有该杀之罪,可是就掌门立场而言,这件事不能不问,但要他提出办法,他倒犹豫不定。
在这霎那的沉默中。
衡山“觉非和尚”马上接着讲话,他现年龄刚过四旬,在各派掌门中,正是少壮之辈。只见他目芒四射,声似宏钟的说道:“岳少侠,说来说去,好象我们硬要派你不是,其实尊驾忘了一件事。”
“那一件?”
“我听‘悲航’前辈讲过,他曾劝你把这些‘铁面人’听由各派处置,可是阁下执意不肯,硬要一人去办,既如此,就该办个面面周到,那知结果变成这样!”
岳天雷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心神一震,暗中思忖道:“我本有面面俱到的办法,不幸‘莲妹’太过紧张,误解了我的意思,以致弄到这等局面………”
心念中,立予答复道:“尊驾上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每每出乎预料之外,因此本人对这件事,毫无推脱之心,更没怪你们逼迫。”
“那就好!”
觉非和尚颔首说道:“关于家师惨死在邪党手下,小僧也不敢埋怨阁下,但大师伯‘法广’之死,却只能怪你!”
岳天雷剑眉一挑,沉声答道:“本人已经承认负责了!”
话声中,又见武当“法雷”面色不定,亟欲开言,于是转脸干脆转向三人问道:“贵派还有什么意见,尽管一起讲。”
“法雷”立刻应声道:“我们武当剑派,天下驰名,虽则师伯‘清玑’失踪,全山大山一向相安无事,可是阁下一到敝山,老掌门‘清枢道长’,竟致走火入魔而死!”
并且,他老人家把镇山宝剑,交与阁下,继任掌门的‘清璇道长’,为要保护此剑,亲自下山,也不幸死在‘武皇’手下!”
讲到此处,武当三道士,已然热泪泫然。
岳天雷也目孕泪珠,感伤不已道:“这两位道长的恩德,在下很感激………!”
“两位前辈为你而死,原出助人之心,自甘情愿,我们做晚辈的,没有什么话说,但敝派两者已死,你就该尽力救出‘清玑道长’,才是道理,偏偏你在‘剑潭’交手的时候,也不细看是谁,竟将他老人家亲手杀掉,姓岳的!你………你………你还有什么理由,能叫我们甘心服气!”
岳天雷怅然不已,道:“只怪本人一时不察,惭愧………惭愧………”
“神拳郑泰”见状,心中又感不平,立又加以解释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岳天雷,‘剑潭’一战,对方也是联手围攻,‘蒙面人’和‘铁面人’都是扑朔迷离,简直无法分清,何况令师伯本性已迷,不能自持身份!因此要怪的话,只能怪‘武皇’的阴狠狡诈,不能够………”
“且慢!”
法雷等他说到这里,立刻双肩一轩,驳道:“郑施主虽然有几分道埋,可是这件事再护远一点,就该谈到岳天雷下山削剑的事,以贫道而言,也曾绝被他削去长剑,虽然这是我学艺不精,但掀起风浪的是他而不是我,就连老掌门闭关之中下令开山,也是为了这个起因,总而言之,如果不因为岳天雷,武当山没有现在的惨局。”
岳天雷闻言答道:“我真抱歉,一定会………”
刚说出会字,“法雷”冷哂半声道:“敝派人亡剑失,光抱歉有什么用!”
“依阁下要怎么办?”
“血债血还,冤冤相报!”
“除此之外——?”
“没有第二条路!”
“阁下未免太冲动。”
“法雷”怨怒交集,霍地一声,起身按剑道:“我并不冲动,你我功力的高下,我已经考虑过,但为了上代血仇,纵然不敌,也要尽力试一试?”
岳天雷心知对方所言非虚,他倒佩服“法雷”这份不怕死的胆气,但就武功而言,对方三个一起来,也不是自己的敌手,于是双手齐摇,意思是要对方坐下,从长商讨。
在这激动局面下,“衡山”,“崆峒”,“少林”,都是心情不佳,就连身为主人的“天乐道长”,也感觉难于讲话,“神拳郑泰”虽然是心向岳天雷,亦复不便插嘴。
于是——“西门先生”对“德渊大师”递了一个眼色,然后冷静地说道:“诸位!你们双方都有理由,讲去讲来,全都是天数使然,非人力之所能挽回……………。”
“法雷”立刻反驳道:“依前辈的说法,这就委之天数,不该过问了吗?”
“要过问也要等除了‘武皇’之后,再行商议………”
“那么,昆仑、峨嵋两派可愿担保,等消灭公敌之后,公证我们和岳天雷一较高低?”
“不!”
西门先生、德渊长老几乎是同声否认。
于是“法雷”、“觉非”、“惟意道长”也齐声反问道:“贵两派既不肯作证,岂非敷衍我们………”
“我们决非敷衍!”
西门先生面色一整又道:“在下为人做事,武林中都相当清楚,决不是两面讨好的人,再就敝派来说,我师兄‘东方玉’之死,也踉岳少侠有关。如果本人不问是非,也可以硬扯到他的头上!”
这句话,说得“法雷”等人脸上一征,“西门先生”却像没有看到一般,径自侃侃言道:“致于诸位的恩怨,除了要在消灭‘武皇’之后再提,至于解决的办法,更要多加的考虑。”
“前辈要我们怎么考虑法?”
法雷道人不服气的提出问道。
“西门先生”瞪了他一眼,道:“最低限度——决斗不是办法。”
“前辈是认为我们功力不行!”
“就算你们有此功力,也不该好勇斗狠!”
“那又怎么办?”
“我看嘛………。”
西门先生微微一迟疑,双目注定岳天雷微笑道:“还是由岳少侠自出主意!”
“由他?”
法雷道人骇噫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门先生”却以目光,一扫全场道:“对!岳少侠生性刚直,他自己出的主意,决不会叫你们吃亏。”
这句话,引得“法雷”“觉非”大吃一惊,几个人的眼光,直朝“惟意道长”连连扫视,意思是要两位前辈出头说话。
“悲航大师”一面沉吟,一面环视全局,终于叹了一口气道:“老衲曾受少侠之恩,师门之事,又不能不问,如果少侠能有两全其美的辨法,少林寺决无异议。”
话声刚落,“惟意道长”也勉强点头道:“强敌当前,咱们先得联手应敌,再谈其它,因此………崆峒一派,也表示同意。”
两老都已承认,“法雷”“觉非”自是无法坚持,忿然不语中,“天乐道长”连忙朗笑,言道:“好啦!好啦!此事一言为定,现在咱们再谈应敌之事,岳少侠从外面来,可听到‘武皇’的动静?”
岳天雷也现出笑容答道:“他本人是不来的了!”
“哦!”
在场人一听这个消息,齐发出惊奇之声,对几位掌门而言,他们一方面是放了心,可是另一方面,也感到几分失望。
岳天雷随将“逍遥道人”中途埋伏,结果全军覆没的事,由头至尾说了一个清楚,“天乐道长”更加高兴道:“这可好了,除了那个老魔头,其它任何人来,也逃不脱佛道合参的‘天罗地网阵法’……!”
岳天雷剑眉轩动道:“就因为这样,本人准备不久告辞,去到‘阴灵山’,以履单人约斗的诺言,并且夺回‘青霓宝剑’!”
“啊………”
殿中又响起一片惊噫声。
骚然中,“西门先生”面色凝重的问道:“岳老弟,你此番前去报仇践约,除了一身武功之外,恐怕还要算那‘天雷怪剑’的威力吧?”
“嗯——,不错。”
岳天雷坦然答道:“对方的‘摄魂阴啸’,惟有此剑可破!”
“西门匆生”眼光一动,改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枝剑可不是随便用的,你要考虑它的后果。”
岳天雷也以同样的方式答道:“我已经领教过怪剑魔力,也准备了四位帮手,可以在万一关头,防制在下。”
“那就好!”
西门先生答应之中,故意恢复嗓音,道:“将来少侠赴约,还打不打算带人去呢?”
“打算请四位女性………。”
“哦!四个女性?”
“这四位女性不是外人,说来都与‘巫山’、‘天龙’两派有关,跟仇人也是有一段过节。”
“天乐道长”闻言,兴奋的问道:“这种武林罕见的大事,贫道等能够到场吗?”
“嗯。”
岳天雷想了一想,答道:“依在下看,还是不去的好!”
这番约斗,本是岳天雷与“武皇”的事,他既拒绝,别人纵有好奇心,也不便予强求。
因此——不仅“天乐道长”失望,甚至连“法雷”“觉非”,都感到失了机会,只是他们更不便出口而已。
默然下,“西门先生”却以别有意味的口吻,朝他劝道:“岳老弟,诸位掌门愿去,你还是答应的好,就连在下,也想跟着见识见识!”
岳天雷先是一怔,觉得对方的话有点出奇,那虎目中两道寒芒,不禁坏疑的扫了过去。
“西门先生”并不答话,也将眼珠转动,视线反朝“天雷怪剑”一瞪。
“呵!呵!”
岳天雷心机一动,恍然自忖道:“原来你是怕怪剑威力过强,担心我无法控制,因此除了四女,还要找大家来帮忙………。”
他既猜出对方好意,不便再度推辞,因此点头应允道:“诸位美意,在下接受了,只是将来去的时候,要依我一件。”
“完全依你。”
“西门先生”和“天乐道长”同时都予答应。
“阴灵山路途危险,在下先带四位同伴进去,然后沿路留下记号,使大家可以跟着来,如果碰上决斗,务请大家不要出手!”
“当然不出手!”
西门先生摇头一笑,道:“那种生死交关的事,就算你要我帮忙,我还有点害怕哩!”
满天云雾,就在这一笑中暂置脑后。
各派掌门人随亦纷纷起身,告辞出殿。
“天乐道长”亲陪岳天雷,走在众人的后面,准备去取“九转定神丹”,医治“天悦道长”。
但经过外厢之时。
他们又碰到了“丐帮帮主”等人,都是来找岳天雷,一叙仰慕阔别。
岳天雷与众人一一叙过话,然后请“神拳郑泰”叫“蛇娘”拿药来见。
工夫不大。
“蛇娘”已然匆匆赶来,三人这才齐飘身形,直趋“天悦道长”的密室。
但——走出没有多远。
“青城山”外,突地射起一枝火箭,拖着大股浓烟,直没入云宵之内,随闻劲啸四起,警号频传,一座清静名山,立见人声鼎沸。
“天乐道长”见状面色一凛,微带激动的说道:“嘿嘿!敌人的胆子倒不小,居然赴约来了!”
岳天雷也是剑眉一立道:“那么,我们先去应敌………”
“这………这倒不必,‘武皇’既然不来,其它的人咱们足能应付,我看少侠远是去医敝师兄罢。”
“也好,如果有什么变化,再给我一个信。”
话声中,“天乐道长”三步做两步,飘到内院,用手遥指数间静室道:“敝师兄就在那里面,这位姑娘以前已经来过,就请她带少侠去罢。”
“天乐道长”说完,急忽忽离开当地,自与各派高手出山应敌。
“蛇娘”领着岳天雷,走到这清幽至极的静室前面,数名小道都认识两人,齐刻上前恭然行礼。
“蛇娘”便同为首道僮低声问道:“道长这几天来,情形怎样?”
“禀两位贵客,师祖还是终日呆坐,好象是………想什么心事。”
“好,你们暂时远离,有事的时候,我再叫你。”
那道僮肃然答应,手一挥,领着其它几个,走向院中等候。
岳天雷见她如此慎重,不由好奇的问道:“道长病况到底如何?怎么这样的谨慎…………。”
“蛇娘”对静室看了一眼,以极低的声音答道:“我这样做法,有两个理由,第一,如果道长完全恢复记忆,可能会讲出许多秘密,这最好不让外人听到。”
“嗯——!”
“而且,在给他服用‘九转定神丹’之前,我先把他以往情形,对你说明一下,使你心理上有所准备。”
“好!”
“当神拳郑前辈送他回来的时候,道长完全不省人事,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经服各派的秘制灵丹,和细心治疗后,他才回复了一部分记忆,饮食言语,已跟正常人没有两样。”
“那么,他对被掳之事能记得吗?”
“就是这一段记不得!而且………”
“怎么样?”
“大家都不敢说明他被‘武皇’所掳,干过许多不正当的事,恐怕刺激了他,引起意外!”
“哦!”
岳天雷骇噫半声,全头狂震不已的忖道-“这可糟了,道长本是天性刚正的人物,如果把这些丑事让他知道,可能引咎自责,发生不幸,但是………我若不加追问,这血海之仇,还有许多疑问无法揭穿,那我该怎么办呢?”
心念及此,他倒踌躇起来:——为了要追查仇人的往事,他对费尽力气才找到的惟一证人,实在舍不得放松。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如果道长因此牺牲,那岂非损人利己,于心有愧!
他这种内心矛盾的表情,都被“蛇娘”看在眼内,经过片时考虑,她终于一拉个郎手臂,说道:“雷哥,你先别伤脑筋,这份药灵不灵还有问题,不必想那么远………”
“如果不灵那没有别的,如果灵验的话………。”
“灵的话,道长的病就好了,致于以前的事,问不问都由你!”
“好吧!”
岳天雷答应一声,轻叹言道-“我到时再看情形罢。”
这个决心,对他而言是很痛苦的,十八年血仇秘密,他当然想全都知道,但考虑到“天悦道长的安全,他只好忍痛让步。
于是,咬了咬牙关,轻轻的在门上叩了几下。
“谁?”内厢传出苍劲喝问。
“岳天雷拜见道长。”
“岳-天雷?”
对方对他的名字,显然毫无印象。
“蛇娘”闻言,连忙补充道:“我是李昭霞,跟义兄给你送药来了!”
“哦——原来是李姑娘!”
对方曾受她的看护,因此大表欢迎,随以高兴的口音,叫道:“两位都请进吧。”
两人推门入室,又过了两间房屋,才进入“天悦”起居之地。
岳天雷虎目朝里一望,不禁微微一怔,颇感意外,因为他记忆中的“天悦”,是个蓬头垢面的怪人,而端坐玄床的,却是须发苍苍,貌如松鹤,尤甚那含煞带威的目棱,更可见其生性之刚正不阿!
心念中,只听道长哈哈笑道:“贫道终日静坐,心念如潮,两位光临,正好解我烦闷。”
“蛇娘”也娇笑答道:“我们一方面陪道长聊聊,一方面给你带来‘九转定神丹’,再说这位岳天雷,他也不是外人,道长就是他救回来的。”
“哦。”
道长双睛连眨,惊噫出声道:“难怪有些面熟,原来是救命恩人到了,贫道失敬。”
“道长不必客气,在下只是………只是………”
岳天雷谦虚了一句,讲到“只是”两字,却不便说明相救的本意!
“天悦道长”并没注意这些,接着称谢道:“并且少侠又送了药来,贫道更是感激不尽,那么——,此药可否马上交给我呢?”
岳天雷沉吟答道:“我有一点要说明………。”
道长兴奋的说道:“请讲,请讲!”
“如果不灵,道长不要失望………。”
“当然!药不医命,我们只是试一试。”
“如果灵了,道长可能恢复记忆,记起过去的事情,假如……有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恐怕……反增伤感!”
“天悦”皱眉苦笑道:“少侠有所不知,贫道这些日子就像做梦一样,对于往事无法记得,真有说不出的痛苦………。”
“这个我想象得出,可是——往事如果不愉快,不如忘记的为妙。”
“不!不!贫道年过六旬,对于不愉快的事会受得住,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岳天雷仍不放心,但道长那种殷切的表情,使他不忍拒绝,饶是这样,他还用以询问的眼光朝着“蛇娘”望去。
“蛇娘”也考虑了一会工夫,然后取出药瓶,道-“道长!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我早就想过许多次了,在贫道记忆中,有一大段的空白,其中经过,不管它是好是坏,我一定要弄明白。姑娘!-………帮帮忙吧!”
“蛇娘”见他意志坚定,毫无悔意,这才将瓶内灵丹谨慎递过。
“天悦道长”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迫不及待的接过药瓶,将那“九转定神丹”一口吞下,然后闭目运功,用本身内力去帮助药性的发散。
片刻后,道长气息均匀,神情平静,显已进入人我两忘之地。
“蛇娘”见状,更对个郎说道-“雷哥,你要不要替他推宫过穴,也许会快一点。”
“我看用不着。”
岳天雷谨慎的答道-“我原以为他病势恶劣,不能自行运功,才有那种想法,而且………我担心服药的结果………”
“哟!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小心,记得我父亲讲过,如果道长真已被制十八年,这药根本无效,我想………这十八年的时间绝对不会错,因此………”
“怎么样?”
“这药不会生效,你算是白白紧张了!”
两人轻言细语中,只见道长额上渗出豆大冷汗,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喜怒哀乐,先后交作!
“呀!”
岳天雷悚然轻噫道:“看样子药性已灵,道长已经想起往事来了!”
“蛇娘”也是骇然不已的应道:“那反而奇怪了,我父亲的医术决不会错,那除非………道长迷失本性的时间………不够十八年?”
“如果不够十八年,那等于说他也是叛徒?”
“雷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那证明他不是被‘武皇’所制,而是甘心投贼,为虎作伥!”
“结果他不也变成‘铁面人’吗?”
“一定是后来发生了别的事情,仇人才将他心志摧毁,要不然,他应该十八年来,没有一天清醒!”
“哎呀!”
蛇娘听到这里,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芳心中惊骇莫名,一句话也说不出!
致于岳天雷,他那虎目寒电,也由同情悲悯,一变而冷气森森!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天悦道长”——他现在的表情更为激动了,面容扭曲,充满了变幻和矛盾,就连整个身躯,也在索索的颤震。
岳天雷面色凛然,心念翻滚如瀚,耳听远处飘来阵阵劲啸,想必各大门派,正与敌人激战………。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
“天悦道长”由激动而趋平静,全身热汗化成股股蒸气,不久亦已干燥。
终于,他把双眼一睁——将两道目芒劲光,直盯住岳天雷,突乎其来的问道:“阁下,请你把姓名再讲一遍!”
岳天雷也是针锋相对,反盯他一眼道:“我叫岳天雷!”
“岳天雷,嗯——嗯——”
道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再又问道:“你父亲的大名是什么?”
岳天雷凛然一-,冷声反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一定是回复了记忆力!”
“你先答复我的问题!”
“还是你先答复的好!”
“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它是些什么,别人决不知道,因此——还是你先答!”
“好吧!”
岳天雷怒叱半声道:“先父岳长明,人称‘剑圣’!”
“真是他?”
“当然不假!”
“磔磔磔磔!磔磔磔磔!”
天悦道长先不答言,竟自全身颤战,仰天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劲笑——!
第二十章还血归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