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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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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说是在正午,正是明艳照人的美女,处处可见惊喜的风情。

当然也有人认为是在薄暮的时候,那有如含怨少妇的神,层层转转的回廊花圃正叙说不尽心意。

可是如果还有人说是在半夜三更,绝对也没有人反对。

章字家宅会燃点上百盏的琉璃灯,那一个人踏入其中都会以为顶上银汉星海倾泻了下来。

加上自北面来的山风,连木头也会发出赞叹。

入夜以后的三十六处天机园,真赛天上仙境。

人们尊敬章单衣大员外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那就是三十六处天机园,你随时可以近来溜转溜转,当然也可以在这里叫壶好茶和三五好友聊聊天。

但是每个人都很识趣。

他们绝对不会到内苑里头去。

像三年前吴老头那种幸运的事只发生过那么一回。

后来有人“故意”走了进去。

结果不是横的抬出来就是用不很好看的姿势爬出来。

也从来没有人认为这是很不合理的事。

现在是有如少妇神的薄暮夕斜时分。

申尽酉起,灯已初点。

反而园里的人少了。

空气中浮着浓浓的饭香味道,晚餐时刻。

近半年来,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长得很平凡的年轻人总会出来个一柱香光景。

偶尔见过的人只知道他是章大爷的远亲,叫什么章金聆的。

人长得不但平凡,简直可以说是难看。

身子是蛮挺拔的,但是在男子中可是矮了些。

自然也有人叹气道:“命哪!那章小子长得这般丑还有机会天天见到章大小姐,我长这么个人模人样却……”

后面是长长的一声叹气。

这一天,章金聆又独自一个在花苑里摇扇漫步。

微皱眉,似乎今天在园里晃着的人多了点。

眼前就有三个面生的家伙嘿嘿的晃了过来。

“公子听说是章单衣的侄子?”说话的是一个眉梢有痣的四旬汉子,口气可冷傲的很。

“眉梢一点痣,血腥双满手?”章金聆居然叫得出对方的名号道:“三位就是梅家的梅风、梅雪、梅雷?”

“风雪动天雷”是梅字世家很有名的五名杀手。

“有点见识!”梅雷呵呵笑着,眼珠子可冷道:“先杀了你,我保证章单衣会出来见我们!”

“你们怕?”章金聆笑道:“怕进入章府内阁里的机关?”

梅雪沉嘿嘿冷笑道:“小子口利,能省力的事何必卖命充英雄!”

这也是生存的一种法则。

所以梅雪立刻就动手。

又快又疾的右爪探出,五指早已是墨黑在端。

章金聆冷冷挑眉,一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更难看了。随手掌中檀木扇已轻飘飘的拍出。

这一手看来平常的很,却是斗然扇骨一长,连点了梅雪右腕直上臂肩六处穴道。

更快!

梅雪大叫一声弹身而退,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帝王天机七弄魔?”梅风的脸色大变,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口,道:“柳帝王‘帝王绝学’的传人?”

“帝王”柳梦狂是两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

在当时他和他儿子柳帝王所受到的尊敬就如同当今世上的苏小魂大侠和他的儿子苏佛儿一样。

他们是武林史中最受人尊崇的几个大侠之一。“帝王天机七弄魔”则是柳梦狂亲手费了四年做成的兵器。

七种变化已含天下所有兵器的特点。

三百年来兵器排名,“天蚕丝”第一。

“帝王天机七弄魔”排名第二。

往下则是“卧刀”排名第三,“凌峰断云刀”排名第四。

人称天下“四大神兵”。

直到两百年后的李北羽所用的鹰翎成为第五为止,前后五百年没有可以取代的。

甚至刀中至尊的蝉翼刀,剑中上宝的红玉双剑亦是。

原因是蝉翼刀和红玉双剑都只是单一的兵器。

而他们却是揉合了各种兵器至上的优点。

章金聆轻轻冷笑着,一张脸上就是那双眸子美得逼人,冷冷发光道:“现在你们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梅风有一肚子的苦水,他伸手拍解着梅雪的穴道。

唯一发觉的是自己无能为力。

“好!我们认栽了!”梅风咬着牙道:“你要如何才肯解开他的穴道?”

章金聆冷冷一笑道:“如果不呢?他半个时辰后就得逆毒攻心而死!”

梅雷的一张脸可大怒叫嚣道:“章小子!你给我听好!今晚梅氏兄弟是来讨回公道的,于情于理没有不对!”

“是吗?”

“嘿嘿……你去问问章老头,淮河中游的林产是谁的?”梅风愤恨接口道:“梅字家的一半收入靠它,凭什么章单衣硬夺了去!”

章金聆皱了皱眉,嘿道:“有这回事?”

“呸!你以为我们老远从稷山城来作什么?”梅雷大吼叫道:“我们会拿自家兄弟的生命开玩笑?”

章金聆有点儿心动,点了点头嘿道:“好!如果此事是真,我会回来解掉你们兄弟的穴道。”

他转身,背后一点空门也没有转身。

梅风和梅雷根本不可能出手。

但是梅动、梅天却有这个机会。

章金聆或许太注意背后那两个人的动静,却忘记“风雪动天雷”一向是同进同出。

右首的花丛后,两道身影出如箭。

他们是拗足了全力一击而出。

因为梅雪的生命就系在他们的身上。

“啪”地一连四响,章金聆的身子往右飞了出去。

重重的跌到一个人的脚下。

魏尘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好像本来就是塑在那里的石像似的,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五个人。

“你是章字府的人?”梅风怕这厢的事已经引起骚动,想早点解决。

“不是!”魏尘绝淡淡答道:“不过我不想看见他死!”

“你想出手?”梅天笑了,看着眼前落魄汉子冷呵呵出声道:“想藉这机会向章单衣谋一份差事?说着的时候和梅动已跨步到了五尺近距。章金聆在下头咬牙撑起上半身,涔涔冷汗道:“好毒!是用了苗疆老字世家的‘追风十六散’!”

“没错!”梅动冷恻恻笑道:“如果不想死得太痛苦,最好快点说出穴道的解法……”

章府内阁那端已经有人影踱了出来。

当先是章单衣方正的脸,一飘黑须半尺迎风。

略微矮胖的身子却让人在老远就有强烈的压力。

梅天、梅动已经不出手不行了。

甚至连梅风、梅雷也夹击而上。

他们估计,以梅天、梅动对付这个落魄汉子绰绰有余。当然,梅风、梅雷对章金聆是手到擒来。

计画得很好。

稍微有点奇怪的是,这个落魄汉子手上拿着刀却没有拔出来。

没有拔出来也没有出手。

他退,让梅风、梅雷轻易的挟持了章金聆。

“原来是唬人的……”梅雷得意大笑,对掌握在五指下的章金聆冷冷道:“小子,你惨了!”

梅风心中可不是这么想…

因为梅天、梅动双双出手,竟然让人轻易的避开。

对方大大有余裕出手,为什么不?

章单衣已经到了面前,身旁几个人中有一名道士。

一云道长!

“哈哈哈……章老头,咱们又见面了!”梅风扣着章金聆,心中稳定的道:“淮河中游的林产你怎么回答?”

章单衣在微微挑眉,轻哼道:“你们要那几座山头做什么?嘿嘿!不过是干着绿林勾当!”

“你不要他的命了?”梅雷怒斥叫道:“姓章的,连自己的侄子都保护不了,传出去江湖是大笑柄!”

章单衣好像不怎么焦急,转头看向离梅氏兄弟五尺距离的落魄汉子盯了片刻,终于一笑道:“你也找老夫?”

“是的!”

“有何指教?”

“问一个人的下落。”

“是老夫认识的人?”

“是!”

好片刻的沉默,章单衣笑道:“老夫很欣赏你,因为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一云道长也笑道:“在章员外还没出来以前,你让对方不能动章员外的人,但是又能很本分的不争出风头。”

所以当章单衣出来以后,他就撒手不管。

“这种年轻人在江湖中已经不多!”章单衣笑着。

“的确是。”一云道长也笑道:“所以你应该把你知道的事告诉他。”

“谢谢!”魏尘绝淡淡道:“可是我从来不欠人家人情。”

所以他必须有所表示。

所以自以为很有名,很凶恶的“风雪动天雷”全都躺了下去。

“好快的刀!”这是章单衣忍不住的讶异。

你相不相信,同样一句话由不同的人说出,结果是大大不同的。

连一云道长和章单衣都会称赞的刀,是怎样的刀?

“方才的出手只有一刀!”武断红已经会合了陈相送和沈破残、孤主令、安西重。

他的眼睛沉冷,道:“一刀能斩杀梅家五兄弟中的四个,绝对不是普通的刀!”

他们担心什么?

担心有一天这把刀会向自己挥来。

“章单衣和我们都有交情!”安西重轻抚着桌上的两柄短戟,抬头自“章台路茶棚”望了出去,缓缓道:“我想面子不会不卖给我们……”

“这小子的智慧不能小看。”陈相送冷冷道:“以我们五人之力竟然追了二十天才抓住行踪……”

八路英雄是何许人物?

魏尘绝竟然能在二十天内让他们四下奔波。

武断红轻轻一哼道:“只怕有人暗中帮着!”

谁?

他们都知道武大先生指的是秦老天和柳危仇。

大家都不好撕破脸。

终究算的是侠义中人。

他们不能让“英雄”这两个字变成笑话。

其实他们的确也是英雄没错。

只不过这回公愤中加入了一点点的私心。

嫉妒!

嫉妒是因为有恐惧。

恐惧是什么?

是怕达摩传到六祖的心法再现?

心法已失,刀且如此。

若是心法复得,刀又如何?

“你看到那一刀没有?”见无的声音又兴奋又害怕道:“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闪电!”

见寂不得不承认道:“的确是可怕的一刀。”

他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你放心了吧!他对师父不会有恶意的,赶早回山吧!”

见无大大的摇头道:“师兄,你怎么会这般死脑筋?像那个人的刀法如此惊人,如果我们能得他指点一二……”

“什么?这可是犯了师门大忌!”见寂脸色大变,猛力摇头道:“再说我们武当的武功和少林并称天下,师长们就曾说过只要循序渐进必可登上乘……”

“唉呀!师兄,你的脑袋就是扭不过来。”见无哼哼踱在街道上猛说道:“得高人点拨一二犹胜十年闭门苦练,再说那个人的年纪和我们相差不多,必然有特殊适合我们的法子。”

“别说了,快回山吧!”见寂一股劲的往镇外走,边道:“说不定师父已经回程了哩!”

见无肚里急,正搔首抓耳的,忽蓦地肩头被一大巴掌拍下,后头一大声叫道:“两个小兔崽子在这里混什么?”

好大响的话,吓得见无差点脚软跪了下去。

吃力的回头一看,是个老道士全白了头发。

而且那胡子足足有尺半之长,雪白垂胸。

“唉呀!是师叔爷!吓坏小道士了!”见无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捂着鼻子不让对面老道士的酒气薰人。

这老道士正是自称“挤天一老道”的邱乐满。

“挤天”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和老天爷挤一张椅子同坐。

邱乐满年近八旬,正是当今武当掌门一古道长他们七位师兄弟的师叔。

武当上代中硕果仅存的长老宗师。

邱乐满看见无的样子可乐了,直伸着哈气笑道:“小子,师爷的话还没回答呢!”

见寂一看这位师叔爷可头大了,就怕见无说出了口惹出事来,急急抢口道:“没什么事,我和师弟下山来采购下单,正准备回山了,师叔爷要不要一道走?”

邱乐满瞪了他一眼,哼道:“我问你师弟,你插什么口?你这小道士就像你师父一样,做事中规中矩的……”

他转向见无,笑道:“小道士,你说……”

见无看了他师兄一眼,有了靠山大声道:“方才我们看到一个年轻人出刀,好快!”

“多快?”

“一刀便杀了‘风雪动天雷’……”

“什么?小子有没有骗人?”

“没有,绝对没有!”见无指了指见寂,道:“师兄和师父也看到了。”

“好呀!那小子有种,是个好对手!”邱乐满可乐道:“那小子在那儿下的手?”

“三十六处天机园。”

“这更有趣了!”邱乐满大笑,一把抓住见无便走,道:“小道士,你陪我去找他比武……”

见寂站在那儿差点哭了出来。

“这……这怎会变成这样?”他自己跟自己说话道:“师父知道了会打死人的……”

苦笑归苦笑,他还是得跟下去。

好歹当着师父的面认错总是安心一些。

“你想要知道大悲大师的行踪?”

“是的。”

“老夫要知道为什么?”章单衣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着实好奇道:“谁找大悲大师都一定有相当的理由。”

其实理由只有两个。

不是恩就是怨!

“是家师临终前的交代。”魏尘绝看了刀鞘一眼,轻叹道:“无论如何要找到大悲大师问明一段公案……”

公案在江湖中往往和生死仇杀有关的意思。

一云道长对这个人不能不好奇道:“令师是?”

魏尘绝双眉一动,淡淡道:“先师已久不用名号……”

一云道长轻轻笑道:“好,那少侠想问的公案又是……”

魏尘绝看了对方一眼,双眉淡垂,缓缓道:“在下知道道长关心,不过这事关系着本门之事,不便奉告。”

一云道长也是好修为,仰首道:“是贫道失礼了,请少侠见谅!”

魏尘绝的眼中不禁一丝佩服,脱口道:“所谓天下八路英雄,最少有一半不及道长……”

一云道长闻言,脸色一正道:“八路英雄乃是天下武林共敬,少侠日后莫做此言……”

“哈哈哈……一云兄何必客气!”武断红大笑自门口进来,长笑道:“道长若非方外之人,八路英雄终必有道长在列。”

“是武大先生大驾!”章单衣和一云道长双双立起,抱拳道:“昔年西湖一别,已是三年前之事了!”

武断红回礼道:“兄弟有事相托章兄,未及通报便先闯进来了,请章兄见谅……”

“什么话?”章单衣大笑摆手道:“武兄是人人敬重的英雄,倒屣相迎尚且不及……”

武断红点了点头,脸色一沉看向犹是傲然坐着的魏尘绝,轻嘿道:“不知这位魏兄弟和章兄是……”

章单衣一愕,自觉好笑道:“原来这位少侠姓魏,老夫和他是初识……”

“那就好!”武断红看向一云道长道:“道长呢?”

“亦是初识,”一云道长有着讶异道:“武兄所问是为何?”

“他想杀了我。”魏尘绝淡淡坐着道:“不只是他,只怕屋子四下还有安、孤、陈、沈四位‘英雄’!”

章单衣脸色一变,朝武断红抱拳道:“不知武兄是为了何事追杀这位魏少侠?”

武断轻轻一嘿,淡笑道:“二十天前荆门山一事,章兄可曾听闻?”

“八路英雄会荆门?”章单衣一捻黑须,看了魏尘绝一眼,方道:“莫非这位公子就是赵门主的徒弟?”

武断红可挑了两下眉。

“公子”、“赵门主”都是尊称。

很显然的是,章单衣并不会帮助自己。

“武兄是记恨二十三年前之事,章某可以了解。”章单衣踱了两步,轻轻一嘿道:“但是赵门主已为之赎罪……”

一云道长亦点了点头道:“那日详细情形贫道亦曾听秦门主和柳盟主提过……”

详细情形指的是赵一胜放了自己一马以及用血赎罪之事了。

武断红脸色一变,冷哼道:“看来两位是不赞同武某等人杀这后患了?”

章单衣看了魏尘绝一眼,轻叹道:“原本是难断的公案,稍早魏少侠又曾救了小……侄一命,所以……”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拒绝。

武断红冷冷一哼道:“武某见章兄也是英雄,既然如此坚持,他人在贵宅内武某不便动手。”

这意思是出了章府后,章单衣最好别插手。

章单衣淡淡一笑,答道:“武兄不愧有英雄胸怀,小弟佩服!”

因为武断红能顾全章单衣的面子。

武断红的面子就是天大的面子。

这时有人嚷嚷的冲了进来,而且还是一个老道士拖了一个小道士大叫道:“还有我‘挤天一老道’哩……”

来的不是邱乐满是谁?

后头他手掌拉的那个小道士一副差点累死的模样。

一云道长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不得不朝邱乐满一揖拜身道:“一云见过师叔……”

“免礼啦!这样拜会折寿的!”

邱乐满提了见无到身前对着魏尘绝,问到:“是不是这小子?”

“是!”

“是?好,打!”

邱老道说打就打,右手一推见无到旁儿去,他一个七旬近八十的身子可威猛的哩,一大步冲向前。

双拳。

武当派最上乘拳法的“隔山打牛”,好猛!

魏尘绝一向不太喜欢说话。

而且对于向他出手的人有一个原则。

这个人如果该死,杀!

如果不是该死的人,躲!

邱老道的拳势又猛急,几乎是连绵不断,一点空隙也没有。

不只是他的拳法没有空隙,也让对手没有喘气的机会。

这点看在一云的眼里不禁为之目眩神移。

原来本门的拳术可以雄猛精致臻此境界。

魏尘绝在躲,几乎已到了无力回手的时候。

邱乐满显然不太满意,“哇哇”叫道:“小子,你没手是不是?”

更是向前一大步,双拳封住对方所有的生门。

魏尘绝还是没有出手,出手的是武断红。

一泓红影倏忽间隔在邱乐满双拳之前,隔的不仅仅是刀鞘那一宽半尺,而是整片如幕的气机。

拳势已阻,老道则叫道:“小武,你这是干什么?坏了老哥哥的兴头!”

天下有几个人敢当着武断红的面叫小武?

邱乐满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人是我的!”武断红苦笑着,但是说得很凝重:“也是八路英雄要的人。”

这厢老道邱“挤天”可是挤皱了眉头垮下了脸,叫道:“什么意思?天下的坏人你们全包了,连这些不好不坏的人给老道一个也不肯?”

武断红轻轻一哼,看向站在墙角的魏尘绝嘿声道:“是男子汉就别躲躲闪闪,光明正大的出来……”

说完,他朝屋中众人一抱拳,便大步跨出门槛要走。

邱乐满这回见得武断红前脚一走,又笑咧了嘴朝魏尘绝道:“小子,咱们的事没完……”

一云道长听了这话,那有不快一步隔在前面陪笑道:“师叔,魏少侠是章大员外的客人怎么好……”

挤天老道眉头一横,嘿的一声咧牙对着章单衣道:“小章,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他自个儿又拍了拍脑袋,哈哈道:“如果只是寻常的客人就当你没看见,他没来过……”

章单衣那会不知道这位“挤天一老道”邱乐满不但是爱武成痴,而且名堂多得很。

单单名号来说,有时自称“邱挤天”、“邱屁道”、“邱长须”,有时癫起来随口又加着“一邱老道”、“挤天一老道”。

甚至有一回踏遍江湖为了找苏小魂等人比武,还自称“邱小魂”、“邱俞敖”、“邱大悲”……

反正名堂特多,怪事不断是正常的。

章单衣看着眼前这老道那副又急又乐得模样,再看一眼冷肃无语的魏尘绝,竟脱口道:

“他不是普通的朋友。”

“不是普通的朋友?”邱挤天显然有点狐疑。

不是普通的朋友就是特别的朋友。

既然特别,在江湖中就是指有恩或是有亲的朋友。

“他对章某有恩。”章单衣笑了,而且笑得很奇怪道:“更特别的是他也是儿铃的‘特别朋友’。”

这话学问可大了。

章儿铃就是张大小姐,青峰镇三绝之首的大美人。

特别朋友,尤其是指姑娘家的“特别朋友”,那一切似乎就不必明言了。

邱乐满这厢可一点也不乐了,反手两个巴掌打出。

一个是打飞了靠过来的见无,一个是打自己。

“臭小子害老道丢人,以后搞清楚再说行不行!”他可是打了阵鸡皮疙瘩,急急就窜出窗外走了。

一云道长哈哈一笑道:“师叔就是最怕章兄那位掌上千金了。”

章单衣也大笑了起来。

想着在二十年前儿铃还是五岁小女孩时,有一天她趁着邱挤天睡午觉时把他第一回留下来的胡子剪个参差半光的情景。

从此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邱挤天就怕章大小姐。

魏尘绝缓缓的自墙角踱了过来,问道:“章员外是不是可以告诉在下了?”

一云道长右手一拉见无,先向章单衣和魏尘绝揖道:“孽徒不肖,贫道先将他带回山上管束……”

这话是要告辞,也是避嫌。

章单衣大笑,回礼道:“好!下个月道长再来时千万得到寒舍续饮一盅茶……”

魏尘绝看着一云道长师徒离去,对那位武当道长暗是轻赞。这时章单衣则肃手双双落座。

“大悲大师每回到武当、洞庭一带是会在本庄盘桓数日。”章大员外轻啜了一口茶,缓缓道:“不过目前想要知道他的行踪,不如到洛阳城南伊河上的六石寺问一慈大师。”

魏尘绝没有出声,静静等着。

章单衣双眸一亮,眼中有一丝嘉许,道:“现在是七月末夏,初秋之时,大悲大师一向会到六石寺和他师兄论佛谈禅。”

原来高僧一慈大师是大悲和尚的师兄。

魏尘绝起身朝章单衣抱拳道:“谢谢!”于是回身就走,大步往门外而去。

身影转出了厅槛,章单衣背后立刻有一道曼妙已极的妙音轻响道:“爹,你看这个魏公子怎样?”

“我看?”章单衣笑道:“恐怕是你看吧!”

他身后的是青峰第一美女章儿铃。

章儿铃躲在屏风后面,轻轻叹道:“是个男人,只不过太冷酷骄傲了一点……”

姑娘家的叹气是很奇怪的情怀。

章单衣怎会不懂?

他大笑,大笑中又有一份顾虑,道:“儿铃,要选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是需要经过许多的试炼,尤其……”

尤其像他们章家有如此庞大的家产和力量。

更重要的也有庞大的敌人无时无刻不在窥视。

“女儿知道。”声音轻幽幽的,转忽娇笑起来道:“但是也该多看看是不是?”

“这半年来,你可看了不少人啦!”章单衣讶异的回头,看向背后那一道屏风道:“百多日来多少名门公子到咱们家里走动过?”

他着实有点吃惊,道:“难道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眼?”

“名门公子?”姑娘的笑声可顽皮道:“在爹面前是模样一个,论诗谈武全是文武皆通,私底下一个个没个样!”

“哈哈哈……看来儿铃的眼光可高了!宋公子怎样?”

“宋飞君?人是不错,言行如一……”章儿铃在屏风后嘻嘻一笑道:“女儿是怕以后让他给闷死了。”

反正说了半天,章儿铃就是打算外出江湖一闯。

“行啦!爹也不能每天关着你。”章单衣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道:“不过人在江湖万事小心……”

他一顿,轻“咦”一声又问道:“你对那位魏公子有兴趣?”

“没有!”章儿铃娇笑答着,自屏风后探出她那张美天下,却又娇嗔顽皮的面庞来答道:“像他这么骄傲的人,哪个女人受得了?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跟在他后头应该会有很多好戏可以看。”章儿铃还挺聪明的分析道:“最少可以看看那些英雄少年在对付魔头的徒弟是怎么副德行!”

章单衣满意极了。

他相信女儿的武功和智慧。

那些所谓名门公子常常在表面是个人样,到了生死关头又是个模样。

他愿意让女儿真正的自己去看。

看看天下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位少年英雄夺得女儿的心。

目下,魏尘绝的出身和武功无疑是最好的指标。

章单衣看着女儿离去时不禁又有点为那个年轻人担心起来。

八路英雄中的武断红和另外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们调动的武林力量,魏尘绝可以撑到几时。

魏尘绝非见到大悲大师不可。

所以他就必须离开三十六处天机园,离开青峰镇到洛阳城南的六石寺去。

当然,他一跨出天机园后当眼这条出镇的长街已经有不少的人在等着。

他的手就如同步伐一样的坚定,紧紧握着那柄刀。

每一步跨出,四周的杀气便浓了一分。

人在江湖中的路子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前走下去。

因为背后有箭有刀,所以只有往前走。

纵使前面也有剑、也有刀,但是总是要前进。

武断红是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这一条本来是非常热闹的长街,此刻竟然变得冷清萧索。

并不是夜的关系。

现在只不过是戌时刚起的时刻。

沉暗暗的,甚至连两边的房舍内一盏灯照也没有。

他们只能彼此藉着巷角那盏风灯和稀落的星光看着对方模糊的身影。

这已经够了。

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刀。

武断红忽的一声轻嘿,犹在风灯微光中可见血红的刀泓洒出一片夺目动魄的光彩。

“武学一刀,断天红地”!

武断红能够称为八路英雄之首,绝对有他的道理。

刹那,魏尘绝觉得全身在对方的刀罡之下刺痛。

他不能死,已不能杀狙对方。

唯一的方法就是往右边避。

移身方动,武断红也动,刀势则不变,压下。

魏尘绝举起刀鞘,蓦地一泓刀影迎出,架住。

对方的气机自刀身涌来,他藉力破壁撞入了屋宅内。

沉压压的黑暗中,屋外那盏风灯的微光映出两缕的闪亮,无声无息而来。

是安西重的双戟。

这个人不是不能杀,魏尘绝的刀出,舞一弧曲线倒挂,黑暗中人影交错。

但是背后尾随介入的刀锋让左肩一痛。

武断红方才一刀的余势犹是可惊。

魏尘绝一咬牙,矮身避过自屋梁上挺刺下来的长枪,反手一刀砍向右方。

右方是一蓬陈相送的暗器。

“嗤”的轻响,暗器中有一颗火弹沾上了刀。

整片幽暗里,就自己的行踪暴露无疑。

气机一动,下腹前三尺只觉一股指力透来,魏尘绝轻喝,将刀往地上一插,人则弹身而上。

避过了孤主令的破天指,右掌五指则扣住沈破残的枪往右一送。

“叮!”

武断红的刀砍往沈破残的枪,魏尘绝的人则下窜握刀柄一按一抽,反扫而出。

这手出刀可称得上是经典之作。

刀身没土则火拭去消失。

反扫一刀则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黑暗中一串惊呼,魏尘绝的手腕轻震,似乎是砍伤了对方。

他无暇细看,将反手刀舞出一轮风转逼前迫退了陈相送。随即双足一蹬往南首窗牖而去,临窗前犹倒踢一桌反飞相阻。

“哗啦啦”巨响中,他已破窗而出。

只是左肩上武断红的一刀令人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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