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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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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她也好闷呀,那晚她的酒意整个被惊醒后,一夜苦思无眠,他要她好好想想再去见他,难道她真说错什么话了?

那年少爷救了她,收留她,她是感激涕零啊,这有什么错?不可以吗?她伺候他,答应留下是为了报恩,这句句肺腑,他怎么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整整七天没跟她讲过一句话,见了面也只是板着脸,也不干脆点直接告诉她错处,害她想到头都快破了。我对妳的心思妳还瞧不出来吗?

当年为了让她留下,他对众人说喜欢她,这是撒谎帮她,她知道的,就是知道才更感激。

而他对她的心思,她哪瞧不出来?他心肠极好,帮人帮到底,这些年就真的将她当真未婚妻在照顾,这么一来,夫人她们就不会再明着、暗里,肆无忌惮的找她麻烦,他这些「义行」她都点滴戚激在心头,这才深感就算自个儿得花上一辈子留在他身边,都心甘情愿,甚至将来他出现了真正心仪的对象,她也能平心静气的连那女子一起「报恩」。

这是她的想法、她打的主意,可是……那晚他吻了她,却让她迷惑了。

会挥手打他,是一时受惊的反射动作,她不是有意的,但这几天她仔细回想,忍不住起了疑惑―他为什么要吻她呢?

他对她一直没什么忌讳,因为他当她是贴身的自己人,沐浴更衣从不避她,甚至有时碰到她的身子,也极其自然不惊慌,态度像是不经意,也像是理所当然,这让她恼不起来,只好任他「随心所欲」,反正她想自个儿这辈子是不嫁人了,他要怎样就由他吧,他是恩公嘛。然而,听他的口气,好像很不屑当她的恩公,她无奈,好沮丧,不明所以,她大他一岁,身高矮他一截,就连脑袋都没他三分之一的灵光,这要她怎么多想、怎么猜测得到他要她想的事啊?

真烦耶!

她脚顿了一下,秀足往前气恼似的踢了几下。

「画眉!」身后有人叫她。

这声音让她小哆嗦了一下。糟,是赵相印。

「相印小姐找我有事?」她努力挤出笑的回头。

赵相印今年十九了,还住在燕府,没回本家也没嫁人。

赵相印冷瞄了她一眼,态度还是很高傲。「我听到一个消息,所以来对妳求证。」

她张口时,画眉不敢多看她的牙,因为当年的「陪洗」事件后,她摔断了一颗牙,幸亏断的不是门牙,是比较里头的牙齿,讲话时不会教人一眼就瞧见,嘴张大些时细看就能发现黑空了一处,那回后她就很在意人家是否注意到她张口的样子,只要有人多专注她嘴上两眼,她马上就会翻脸。

「相印小姐听到了什么事?」画眉谨慎的问。

「子飞听说答应要上京去了,是不是有这事?」

画眉的双眉猛地挑高,发觉自个视线对上的是赵相印的嘴后,立即尴尬的避开。「少爷真要去京城任官?」

「怎么,连妳也不知道?!」这倒是让赵相印的、心情好了起来,燕子飞竟会瞒画眉事情?看来他们之间真的闹得很凶,这话没乱传。

因为两人感情太好了,从没听过他们闹过情绪、吵过架,她刚听到这事时还不大相信,不过现在事实胜于雄辩。

两人也好太久了,她乐于见到这两人闹翻。

画眉心里不太好受,从以前,少爷有什么事总是第一个对她说,况且进京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提都没提,而且本来以为他的决定是不去的……

首次尝到被他当成「外人」的感觉,她心情更闷了。

「少爷他决定什么时候上京呢?」她吶吶的问。

「听说是下个月。」

「下个月?」她心倏跳了一下,就算要走也是要等到满十八岁才入阁的不是吗?怎么提早了?

「他没让妳知道,怕是没打算让妳跟吧?」赵相印心里很痛快。

画眉脸色发白,他不要让她去吗?

他们一直没分开过的……

「请问……少爷要去多久呢?」她声音有点发颤了。

赵相印冷笑的睨着她,「奇了,妳是他的童养媳,怎么不自个儿去问他,不是比问我清楚吗?」这童养媳三个字她说得特别重,冷讥得教人难受。

明白赵相印正瞧着自个儿的笑话呢,画眉难堪的点头。「好的,我会自个儿找时间去问他的。」她转了身,想走人。

「等等!」赵相印把她叫住,「好心」的告知,「妳如果是现在要去找他问清楚,我不妨告诉妳,他出府去了。」

「他什么时候出府的?」她讶然。

「连这妳都不知道啊?原来妳这跟屁虫真失宠了。」赵相印毫不掩饰的讥笑。画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颗心忍不住拧痛了起来。

夜已深,画眉坐立难安的在房里踱步。她向轿夫打听过了,少爷带着小染上私塾与夫子对弈。自从他十岁过后,就没再上私塾上过课了,事实上九岁那年因为找不到夫子愿意教导他,老爷这才送他去大众堂的私塾上课,让他多少认识些同学、交些朋友,也好有对象讨论事情。

可上了几个月,私塾的夫子再也受不了,明白要老爷别再让他去上课了,因为他的学问比私塾里任何一个夫子都高,学生们反当他是老师,无人听从夫子的教诲,夫子自知学不如人,脑袋更是不及这天才的一半,哪敢「指教」他什么?为了不自取其辱,维持夫子尊严,只好请他在家自习,就别上私塾踢馆了。

他没去上学,没给夫子教学压力后,反倒与几名夫子亲近起来,这几年不时会上私塾去找夫子对弈消遣,只是他每次去时都会带着她,让她有机会出府透透气,可是这回……她眼眶湿了。

该回来了吧?他从没这么晚还留在私塾的,她根本坐不住的频频探头看向窗外,他的睡房就在隔壁,只要他一回来,她就能先听到脚步声,探头就能唤人。

等了又等,他终于回来了!小染跟在他身后,瞧见他的身影后,画眉急匆匆地冲出去赶在他进房前拦人。

「少!」在她喊人前,小染先瞧见了她,赶紧向她苦着脸的摇头警告。

她立即会意,悄悄缓下步伐,但来不及了,燕子飞也瞧见她了,他面色一惯板着,不,更臭。

「找我?」

「嗯。」瞧着他的脸色以及小染哥的警告,她小心翼翼的点头。

「进来说。」他绷着脸,进房去了。

她要跟进去时,却被小染拉住。「画眉小姐。」

「小染哥,怎么了?」她回头问。

「说话小心点,棋局输了。」小染叮咛道。

「输了?!」她大吃一惊。

「明白了吧?」他暗示得够清楚了。

小染可是知道这几天主子的心情都糟透了,而且猜得出来十之八九跟画眉有关,因为他这几日连提起画眉一次都不曾,成天脸色黑压压的,让他瞧了都怕。今儿个更是可怕,与夫子对弈竟破天荒的输了,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可见少爷的状况真的很不妙,基于他跟画眉的情谊还不错,才会一见她就赶忙提醒,要她干脆别出现了,免得惹得少爷更生气。

可惜迟一步,少爷还是眼尖的瞧见了。

「好。」画眉紧张的再点了头,转身进去了。

一进去就见他自行脱了帽子,正在脱外衣,她见状赶上前要帮忙,但他却不发一语的避开身子,不让她碰。

她手伸在空中,一愣。

「有事说吧?」他连声音都冷淡呢。

「你还生我的气吗?」她难过的缩回手。

「没有。」

回答得好快啊!「可是你!」

「我如何?」

「你……」她说不出话了。

「没事就回房去吧!」两句话不到他就赶人了。

画眉涨红脸,低头,盯着脚尖。「我还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他冷漠又疏离的态度让她好难受,胸口跟着发紧。「听说你要上京了,有这事吗?」

燕子飞定睛望她,像似想看透她的表情。「有。」

「那你怎么都没对我提过有这想法?」她马上急问。

「妳倒是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与妳商量这事?」他反问她。

「我!」她一时哑口。

「妳是我什么人吗?我为何要将每件事都对妳说?」他咄咄逼人的再问。

她教他的冷硬态度吓僵了,摇了头。「少爷……」

「叫得好,我是妳的少爷,少爷我累了,要歇息了,妳退下吧!」他高高在上的驱人。

画眉娇颜忽红忽白了起来。「别这样……」

「这不是妳要的吗?我是妳恩公,咱们之间除了这点恩义外,没什么好交集的不是吗?」他冷然的说。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跳几乎停止,巴掌大的小脸上克制不住的发烫起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待我?」她眨了眨湿濡委屈的美眸,不解地凝望着他。

燕子飞瞪着她,心情灰败到极点。「如果妳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也别来问我,我不想亲口告诉妳答案。」

秀丽的细眉再度因为疑惑而纠结在一块儿。「可是你下个月就要上京了,万一我还是没想出你要的答案,那我该怎么办?」她急得都要哭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若真要上京,不带她去吗?这一去就是定居京城,少说好几年不会回来,她不想被抛下,不想见不着他……

「怎么办?妳希望我怎么办呢?」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少爷……」

「妳不是我的责任吧?我能怎么办呢?」他侧过首来,斜眼睨她,用着慑人的嗓音问道。

画眉僵在原地。

见她如此,他目光倏冷,不再多做赘言,袍袖一挥,掉头就走。

人走后,画眉才恍然惊醒,这是他的房间,该离开的是她,他要上哪去啊?

「画眉小姐,妳的家人又来了,在后门候着呢!」来通报的人,语气带着轻蔑。

府里的人瞧不起她的家人,画眉也习惯了,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以为意。

不知爹这回又有什么事?

家人经常来找她,大部分是来索钱的,她在燕家的身分算是「主人」,每月都有零花钱,但因为还没进门,所以钱不多,大部分她也都交给爹贴补家用去了,不过三天前爹才来拿走她这个月的零花钱,怎么现在又来了?

她叹口气,客气的谢过通报的人,转身回房由柜子里再掏出几锭银子。少爷知道她家里情形,私下总会用各种借口塞些银两给她,这些钱她都收着,怕的就是万一家里有急用……该不会是家里几个兄弟有人出事了吧?

掏了钱后她急急往后门去,她家里人夫人都交代他们不准入府,只能在后门见面,她到了后门,爹没来,来的是大哥。

「大哥,今儿个怎么是你来?」她讶异的问平常都是爹来见她的。

「别问了,出事了。」施成辞一脸焦急的说。

画眉大惊失色。「出什么事了?」

「那人……那人来了!」他死白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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