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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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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卖画的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秀秀气气,十足的书生相。」

「然、后、呢?」他嘴唇抿得很用力。

「少夫人向他买了画,还与那人聊了几句。」

「聊些什么?」

「少夫人问那人何时有空,什么时候方便见面?」小江一五一十的转述。

「什么」他跳了起来。出事了!「他们本来就认识吗?」

「我听晓娟说,少夫人已经向他买过几次画了,所以应该是熟识的。」就知道主子会问,来前他就先帮主子打听好,他果然不愧为主子最得力的密探。

斯闻人重重落坐,呼吸加沉,他就知道不对劲,自个如履薄冰紧盯的妻子终于出问题了!

***

这日,秦画意皱着眉的由外回来。

斯闻人连忙趋前,奉上香茗讨好的问:「怎么了,什么事不称心吗?」他小心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她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没说话。

反倒是随她外出的晓娟代为答话了。「就那每天都在名人巷卖画的公子,连着几日都没出现,少夫人找不到人,正烦着。」

她又去找奸夫啊他皮肉挤笑的道:「妳找那人做什么呢?」朝着妻子问。

「算了,人都不见了,这事也就别提了。小宝呢?」秦画意抹了抹额上细汗,心情不好,不太想讲。

「小少爷在后院,奶娘正哄着他玩。」小江替主子回道。

「我瞧去。」她人又走了。

瞪着娘子姣好的背影,斯闻人有点咬牙切齿了。

「奇怪了,那李画师跑哪去了?怎么就是找不到人?」晓娟一面叨念着,一面要跟上少夫人的脚步。

「晓娟,回来。」他唤住了人。

「少爷还有事吩咐?」晓娟转了回来。

「少夫人没说,妳说说,少夫人找那男人做什么?」他沉声问。

「还能做什么?不就是交个朋友——」

「晓娟,妳在磨蹭什么?我买给小宝的糖放在妳那,还不快跟上来!」秦画意在前头喊着。

「喔,就来了!」晓娟匆匆朝少爷屈身福了礼后,赶紧追上去。

「少爷?」小江见主子神色阴沉恐怖,心底有点毛。

「没事!」他咬牙说。

「可是……那这事?」

「不是解决了吗还有什么事?」他口气很糟。

这算解决吗?「少爷,不是我穷担心,而是女人只要生了异心,有一就有二,有二——」

「你给我闭嘴!」他俊脸森森然。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这日当真是个雨天。

清明扫墓对斯家来说是件大事,马虎不得。

因为斯家的祖先各个了得,死后的排场也不能不遵规矩,将祖坟墓地彻底打扫干净后,就得依着礼部颁布的卸任官员祭祀礼,行繁复的祭拜礼节,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可废。

这事情多,偏又逢雨天,搞得众人全身湿答答,斯闻人要人赶紧先搭上遮雨棚子,将父亲与妻儿安置好,自个这才淋着雨张罗着祭拜礼。

他几次点着香,都教雨给淋熄了,火折子弄了好半天终于点上火了,可这火一燃起,整把香竟然着火了,这就是所谓的「发炉」吗?

他当下愣住了。

「少爷,不妙,这是不是祖宗显灵,提醒您一些事呢?」小江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现象,忍不住心惊的有了联想。

「提醒我什么事?」

「斯家有变。」

「什么变?」

「这个嘛……明年的大考中不中无所谓,所以——」

「所以祖先提醒的是,斯家的女人可能有变?」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遮雨棚里抱着孩子的女人。

小江没答话,跟着他一起看向了少夫人。

「少夫人向您招手了,似乎要您过去。」小江道。

斯闻人整了整心绪,迅速起身,笑容满面的迎上前去。

秦画意见丈夫回到棚里,立即放下怀里的儿子,让晓娟看顾着,自个拿着手绢帮着他擦脸上的雨珠。

「你也别淋太久的雨,当心染上风寒。」她体贴的叮咛。

妻子的关爱,让他十分感动。

「是啊,闻人,我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礼数也做足了,祖先应当能感受到咱们的诚意,可以回去了,况且这墓园风大,我怕小宝会受风寒。」斯老爷也道。

「好,我让小江将祭品收拾收拾,咱们可以回去了。」斯闻人颔首。

东西收拾妥当,他们打道回府,走在前头的斯闻人蓦地手臂上多出一只嫩白小手勾住他。

「相公,人死后图清静,将来我若死了,你不用这么费心的祭拜我,况且人都死了,做足再多的祭礼,也都毫无意义,谁知道自个是否还能感受到在世的人这份心意。」秦画意悠然的说。

他接过她手上的伞,细心帮她撑着,自个身体一半落在伞外,全湿了,可他一点也不在意,担心的是雨别泼进伞里,沾湿他娘子的衣裳了。略略回头,关心的瞧见小宝在晓娟怀里睡着了。

「我死后也一样,简单就好,不祭拜也没关系。」这点想法他倒是与她一致,不想烦劳世间的亲人费心做无谓的祭拜。

「你瞧,娘死后,爹一个人多寂寞。」秦画意悄悄指着后方一个人孤单走着的斯老爷。

他皱着眉。「爹是很寂寞没错,但是没办法,他很爱娘,又忠贞,不会另娶的。」

「你劝劝他嘛,娘都过世多年了,他也该为自个找个伴,起码陪伴他后半辈子不寂寞。」

「我劝他?」斯闻人有些个吃惊,撑伞的手还震了一下。

「是啊,难不成你要看他这么孤单过下去?」

「咱们斯家的家风妻子死后是要守节的,这妳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要我去劝爹『变节』,我怕我一开口,他不骂死我才怪,更别说我娘会气得由坟里跳起了。」他断然拒绝去干这种有辱门风的事。

「你们真是死脑筋耶,人都死了还守什么节?活着的人要怎么过日子比较重要,怎么可以如此牵制一个人,这太不人道了。」

「妳这话说得是真的?如果我死后,妳也不会守节,若有其它对象也会跑个无影无踪?」他脸不禁黑压压沉下。

「我是就事论事,单纯的心疼爹一个人孤老,你别想太多,你若死了,我还不知能不能活呢!」她忽然烦恼的说。

他一听,彷佛一阵清风吹过,心情瞬间开朗许多。「没有我,妳活不下去啊?」他笑睨她问。

秦画意将头往他手臂亲昵靠去。「你是我夫君,夜夜伴着我的人,哪天要少了你,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更加心花怒放了。「我也是,若少了娘子,我怕是要夜夜不成眠了。」

「相公前途似锦,将来若功成名就,希望你还能记住这番话,别抱着别的女子,忘了我是谁。」她娇睇着他提醒道。

斯闻人马上脸色一变,指天立誓的说:「我怎么可能会对不住娘子,娘子妳这是对我不信任吗?」她这话可是对斯家男人的污辱,他万不能忍受。

她斜睨着他。「别紧张,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对我的承诺罢了,并不是说我不信任你。」

她忍不住掩着嘴偷笑。这斯家男人只要一提到忠贞这事,就像是女人清白受到质疑一般,一不小心,就会闹出羞愤跳河或上吊自清的事来,这斯家男人真是可爱到极点,也是天下好男人的最佳典范。

「嗯。」他紧绷的脸色这才缓下。「说到信任,娘子是不是也……也……」也值得他信任?这后面的话,他「也」了半天却说不出口。

「我信任你,你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的。」以为他仍是没法释怀,她自以为是的答了。

他干笑着,「谢谢娘子的信任,我……这个……」他的嘴开开阖阖,实在想问个清楚,她对他是否专情?

「怎么了?你想问我什么吗?」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秦画意终于感到疑惑的问。

望着她明媚如花的容颜,他叹了一口气,着实很难问出口。娘子迷人,自然受到的诱惑就多,要她专情是一项挑战,且她若说自个专情,他固然高兴,但也知那是安慰话,万一她说出心还有旁骛的话,岂不教他等着呕血上吊?

唉,面对妻子,他患得患失,「贞」夫难为啊!

「没……什么。」他气馁的垂下肩膀。

她趁没人注意,忽然踮了脚尖,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相公,我这人很公平的,你爱我多深,我就爱你多深,你对我多忠贞,我就对你多死心塌地,你这生对我呵护以待,我这辈子就认定你是我最亲昵的丈夫,你不变心,我就不变心。」

斯闻人愣了一下,这是妻子的诺言,他倏地狂喜,去他的「发炉」,去他的家变!「不变心、不变心,我怎么可能变心,我若变心愿遭天打雷劈——」

「轰」的一声,一道闷雷从他们头顶劈过,他脸霎时翻黑,而她娇美的俏脸也逐渐下起阴雨。

这老天爷也太不给面子了!应该只是溱巧啦,反正他铁定不会变心,管祂要打十个八个都和他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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