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小妖的金色城堡2 > 第三章 消失

第三章 消失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干什么?”我冷笑,“我正要问你在干什么?唱歌?还是拉皮条?”

这句话烫得像火炭一样,图图一下甩开我的手,脸涨得通红。

“怎么说话的,林南一!”怪兽沉声责备我,“跟她有什么关系,作决定的是我!”

“好啊,是你!”我停住,尽量冷静,“今天我把一句话撂在这,谁要就这么把歌卖了,我林南一就当从来不认识他。你们要做决定,我不拦,我也有我的决定,公平点,投票表决,我说,不卖。”

“我说卖。”怪兽直视着我,斩钉截铁。

我们一起看张沐尔,他狠狠地用脚后跟来回碾着丢在地上的烟头,很久,才沙着喉咙开了腔:“我同意阿南,不卖。”

“木耳你有病啊!”图图急得喊出来,“那你不要钱回家盖房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盖房?”张沐尔恶狠狠地瞪怪兽,“有些人要管牢自己的嘴!”

“那么现在是还剩一票,”我打断他,同时故意不看图图,“如果是平局,那就听天由命,抽签决定。”

“林南一,你不要针对我。”图图咬着牙说。

“我不是针对你。”我装平静,“就事论事。”

她看了看我,胸脯上下起伏,最终摔门而去。

“鸟人!”怪兽狠狠地骂。

“你骂谁呢?”我冲上去。

“就骂你!”他血红着眼睛瞪着我。

我抡起吉它就砸了过去,张沐尔过来挡,吉它没有砸到怪兽的头上,它直接掉到了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它坏了。

坏就坏,我看反正也不需要它了。

那天我回到家里,图图不在家。我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打她的电话,她一直都没有接,估计也正在进行着痛苦的挣扎,我只好给她发短信:“回家吧,我想抱抱你。”然后我就困极了,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我才收到她的回复:“我在楼顶。”

我吓得一激灵,马上就醒了,抓起电话来就拨她的手机,这回她接了,声音很平静:“林南一,”她说,“我知道你会打电话来。”

“你在哪里?”我问她。

“楼顶。”

“哪个楼顶?”

“不知道。”她说。

我的声音颤抖:“图图,你不要乱来。”

她开始哭:“林南一,我想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找不到我了,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

“会会会!”我不顾图图根本看不见,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我可能只有去死了。”图图说,“因为你肯定不会原谅我。”

“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我说,“有什么事,你回来再说!”

“是吗?”她轻声问,“你没有说谎吗?”

“没有,没有!”我说,“图图我很累,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对我而言,就像是几个世纪那么长,我不敢大声说话,唯恐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几个世纪过去后,图图终于说:“林南一,你真的不怪我吗?”

“不。”我已经撑到极限。

“你听好了。”她说,“我已经把那首歌给卖掉了。”

后来的事,我再也没有管过,经过图图和怪兽跟唱片公司一来二去的交涉,那首歌最终卖了六万块,图图回家来,带给我两万,现金——这是我们的那一份。

我看也没看:“你自己拿着用。”

图图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需要钱买一把新吉他吗?”

我暴躁:“你能不能让我清静点!”

在这件事之前我从来没对她高声说过话,图图颤了一下,要跳起来的样子,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她拉开门,又走出去,然后重重地把门关上。

她走出去我就后悔,生怕她又赌气不肯回来,但是两小时之后她回来了,看上去很疲惫,很委屈,眼睛红红的。我心疼地搂住了她,祈祷这件事赶紧过去,比起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图图,一首歌,其实多么微不足道。

大约三个月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眼睛女人唱着我们那首歌,她的名字后面被冠以“创作才女”的称号。经过新的编排那首歌变成不伦不类的r&b,我听着那个女人在高音处做作地七歪八扭,听着管乐和弦乐的一锅乱炖,连生气的力气都不再有。

图图有些心虚地转了台,我叹口气说:“她把歌唱坏了,这是你的歌,图图。”

“我们还可以写很多很多的歌。”图图说,“只要我们活着。”

我没好气:“难道你认为我养不活你吗?”

图图斜斜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可是你连一把像样的吉它都买不起,不是吗?”

这话实在是伤了我的自尊。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阳台上去抽烟,抽完一支烟后我抽了第二枝烟,当我抽到第三支烟的时候,图图出现在阳台后面,她哑着嗓子说:“我要去演出了,你送不送我?”

我转头看她。

自从上次争吵以后“十二夜”已经形同解散,我和图图,已经很久都没有一起接触过音乐了。图图已经小有名气,她很容易找到新场子唱歌,靠卖嗓子挣的钱都是有限,那种场合没有体力精力完全应付不过来。但我不能不让她去唱,这是她的爱好,我没有权利限制她,我对她曾经有过的一次限制已经让我自己后悔不已,如果不是这样,出名的兴许就是图图,那个小眼睛女歌星只能在一旁洗洗睡去。

“不送?是吗。”她昂起头,“没关系,我自己去。”

说完这句话,她就骄傲地走了,我没有担心什么,我知道她会回来,她也知道我不喜欢她去跑场,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跟图图之间,的确是出了些问题,但我想,这只是爱情中一些小小的浪花,我们在一起,总会一天一天地过。结婚,生子,终老,这是我的理想,也未必不是图图的理想。

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所以,最后那件事的发生对我而言完全毫无征兆。

那天图图只是去上课。我们习惯性地在门口拥抱告别,她的高跟鞋叮叮咚咚地下楼,我跑去阳台上,等着看她再次经过我的视线。

她并不知道我的这种注视,也从来不为此停留。

可是那天,当她经过楼下路边的第三棵树,忽然回头。

她远远地看见我,好像有些诧异,然后,她高高地举起双手,示意我回去。

她的那个姿势让我觉得眼熟,可直到傍晚我才想起来,这个姿势,我曾见她使用过一次。在我们认识的第一个早晨,在那间快餐店的门口,她也曾这样高高地对我举起双手。

这是一个告别的姿势。

那天,图图走了。

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她什么也没带走。她的衣服挂在柜子里,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架上,每一双都刷得很干净。浴室里她的洗面奶面霜排得挤挤挨挨,很多都只用了一半。屋子的每一个细节都真切记录着她存在的痕迹,而她只是,不见了。

她的手机就放在枕头下,上面还拴着我送她的粉红色hellokitty手机链。我每天打三次三十次三百次,也只能听到同样的一首彩铃,她最爱的歌《心动》,林晓培冷色调的声音怅然地重复:“啊,如果不能够永远都在一起……”

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在她走后,曾经有一次我重看《心动》这电影。浩君把戒指放在水杯里,对小柔说:“如果接受,就喝掉它。”

小柔的回答是把戒指捞起来戴在手指上。这是一次拒绝。

再高贵,再温柔,也还是拒绝。

也许,离开就是图图的拒绝。对我的拒绝。

刚开始,我不是没想过,她可能出了意外。

她可能因为没带证件被莫名其妙的警察扣留,可能被一个陌生亲戚带离这个城市,也可能被一些。总之以上所有的可能她都来不及通知我,因为,她凑巧没带手机,凑巧而已。

最平庸的可能是她在街的拐角遭遇车祸。

最坏的可能是,那些她曾惹过的流氓又盯上了她,这一次的报复,却不像一次酒吧寻衅那么简单。

是的,我想过所有这些可能。直到我打开她的抽屉,打开她平时装证件和重要票据的小包,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那两万块钱也没在,也好,她带走钱,我至少放心些。

我去她的学校找过她。这一次,是直接去的教务处,出示我的身份证工作证,告诉人家她是我一个孤儿学生的唯一亲人,她的手机换了号而我有急事跟她联系——总之我必须找到她。

“名字?”教务处管理名单的老太太从老花眼镜的上方看着我,面目和善。

她的真名叫刘思真。这个名字,她并没有刻意告诉我,是我帮她办理小区出入证的时候,从身份证上看到的。那时候小区保卫科的人询问我们:“关系?”她笑吟吟地回答“未婚妻”,再看着我一阵大笑,那时候我们是相信,我们会结婚,会有小孩,会快快乐乐一起过一辈子。

“班级?”老太太取出花名册。

“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2000级会计。”

她把脸埋进花名册,一行一行看下来,像检查自己的指甲那么仔细。

然后她摇着头遗憾地对我说:“没有。”

我失望的神情无法掩饰,她一定也看出来,或许她认为我是好人,在我就要告辞离开的那刻,她叫住我:“我可以帮你查一查当年所有的学生。”

我谢谢她以后,她就又带着与人为善的快活神情把脸埋进花名册。

“找到了!在这里。”她终于抬起头,跟我指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区域。

上面写着,刘思真,财务管理,二班。

原来她念的是财务管理。

“那么财务二班的教室在哪?”我尽量彬彬有礼。

“等等,”老太太的脸上忽然流露出诧异的神气。“你真的要找她?”

“当然。”

“一年前,她就已经退学了。”她把花名册一合,几乎是难过地看着我。

退学了。

那天我独自呆在家,我是说,没有了图图的这间房子,我仍暂时把它称作“家”,一个人默默开了很多瓶啤酒。不知道从多少天以前开始,她整理证件,准备后路,消灭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有计划地一步步从我的生活中退出,而这一切,我却始终毫不知情?

一年前,就退学?

我到底了解她多少?难道我们真的可以甜甜蜜蜜地生活在一起,实际上,却如两个路人般陌生?

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我正寻找的刘思真,并不是我要找寻的图图。我爱的图图已经死了,或许她用“刘思真”这个名字生活在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而那,已经完全地和我无关。

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很安定,甚至还有一点快乐地想,既然图图都已经死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就让我和她一起死了吧,死了吧。

我选择的死法是喝酒喝死。

我没有死成的原因是,在我无故缺课一周,无数的电话拒听之后,张沐尔和怪兽合伙踹开了我的门。

“你怎么还没死?”张沐尔冲进来的第一句话就问。

“快了,快了。”我谦逊地回答,一边伸出手去抓酒瓶。

怪兽冷静地把啤酒抢过去:“阿南,你不能再喝。”

为什么?我嘿嘿笑起来,为什么?我和他抢着啤酒瓶,我敢肯定我虽然有一点点醉但行动仍十分敏捷,力气也狂大,怪兽争不过一撒手,我握着酒瓶噌噌噌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兜起酒瓶,又往喉咙里一阵猛灌。

“够了!”张沐尔站在屋子中央,石破天惊地大喝了一声,“林南一,你可以现在就去死!”我模模糊糊地看着他,他气势汹汹挨近我,使劲把我往窗口拖,“为了个女人,你搞成这个样子,啊?你要死,”他使劲把我往窗外推,“你可以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你为什么不跳?”

那一刻我的半个身子探在窗外,有种错觉可以听到轻柔的风声。然后我看见图图曾经走过的小径,图图坐过的长椅,图图曾经在上面欢笑的秋千。

我知道我为什么不跳。

我不想活了,可是也不能死。老天知道,哪怕图图回来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率,我也必须为此等待。

一年。十年。一辈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