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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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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你个大头!”我正在吃刨冰,牙齿打架含含糊糊地回敬她。

利用?当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些时,我简直要发笑了:田丁丁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呢?

真的,我想都不去想。对朋友而言,任何跟“利用”有关的词汇都不应该出现,朋友为彼此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不计报酬,心甘情愿。一年以前,当林枳走出队列跟我一起垫球的那一刻起,我世界里的一切冰山都因为她而轰然倒塌,化成一江春水。

朋友就是在你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对你伸出援手的那一个。庄悄悄,为什么当时对我伸出手“利用”一番的人不是你呢?

我把林枳当作最好的朋友,因为她才是那个伸出手拉我一把的,独一无二的人。

最好的朋友还应该没有保留地分享彼此的秘密。在我对林庚发生一些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后,我就很想跟林枳说一说,只是,我一直没找到机会,也不懂得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被她笑话,直到有一天中午,在空荡荡的操场边,她忽然停下脚步对我说:“丁丁你知道吗,其实我开始谈恋爱啦。”

我简直就快被她的信任点燃起来了,于是我也昏头昏脑地说:“是啊,我也在啊。”

她却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拉住我的胳膊说:“为了周楚暮,我真的什么都愿意,你相信我吗,丁丁?”

我拼命地点头。

周楚暮是谁?这名字可真像个女的!

我这么一想,就这么说出口了。不过林枳一点儿也不生气,而是甜美地笑了:“我把我和他的故事慢慢讲给你听好吗?你一定要为我做证,就算全世界都误会我,还有你证明我是这样的尽心尽力。”

我有些听不明白她的话,但我还是拼命地点头。

她终于想起来,问我:“你的那个他是谁呢?”

我羞红了脸说:“我是暗恋啦,人家并不喜欢我。”

“谁呢?”

“林庚。”我说。

我以为我报出这个名字,林枳会尖声大叫。我已经做好去捂她嘴的准备。然而让我有点小失望的是,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哎呀,你真是疯了!”

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早就对这一切了然于胸,唉,我真是太失败啦。

林枳笑着,弯起食指狠狠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有点若有所思地说:“丁丁,你也恋爱了。这真奇怪……不过,真好。”

两天后她送给我一小管橙色的dior唇彩,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抹了一点,轻声但是鼓舞地说:“很漂亮,丁丁!去追求你的老男人吧,祝你成功!”

我的脸立刻烫得像刚煮熟的鸡蛋,可是,居然也泛起一阵小甜蜜。

在我无望地喜欢林庚的日子,只有林枳能让我偶尔有这么一点幸福感。

我的幸福,甚至和林庚本人无关。

他回来了,我们开始上起和以往一样的语文课,好几次我都想问问他有没有收到我的短信,但终究没问。

他在讲台上跟我们讲《赤壁赋》的时候我走神,我在想我自己到底喜欢他点什么?他其实真的不帅,鼻梁太高,眼睛太小。他个子太高,走路总有点弓着背;他太瘦,怎么打篮球也没有肌肉;他落后时代,鄙视超女鄙视好男儿,最崇拜的却是一个比他还老的老男人,宋朝人,名叫苏轼。

每一次讲到和苏轼有关的课文,就是他最神采飞扬的时候。这一次,他居然跟我们讲起苏轼的爱情,讲起苏轼在侍妾朝云死后不再续娶,还写下“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这样感伤的诗句。

可惜的是,这些感伤的诗句不能像平时一样让我感伤。

因为林枳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今晚我要去见他。帮我想想办法。”

有时候我觉得,林枳是不是太高估了我智商?自从她和那个叫周楚暮的恋得越来越水深火热之后,我就学会了两件事:第一件,撒谎。第二件,圆谎。每当我说出五花八门的理由来应对老师的疑问时,我都能感到四面八方佩服的目光——看似木讷的田丁丁不但有惊人的想象力,还有超强的心理素质。不然你看她怎么从来没脸红过?

老天,我可真是被逼的。

而且这一次,情况不一样。

林庚在快下课的时候宣布,因为他出差缺席晚自习一周,本周的晚自习,都由他代上。

为了林枳,我能在所有人面前撒谎,却独独不能欺骗林庚,这是我最后愚昧的坚持。

下课的时候,我小声地问她:“你不能不去吗?”

“不去?”她用深深黑黑的大眼睛审视地看着我,好像已经在问十万个为什么。

我不敢回望她,与她跟周楚暮的甜蜜爱情相比,我对一个中年男人的暗恋,显得这么卑微不值一提,随时都可牺牲。

然而,就在我即将让步的时候,林枳却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对不起丁丁,”她轻声抱歉地说,“我不该让你为难的。”

那天的晚自修,林枳果然没有逃,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背诵《赤壁赋》。我有点愧疚地趴在桌上画受力分析图,林枳却给我递糖。

“别人送我的,日本糖果,尝尝。”她没事人似的对我说,就好像不能去约会的倒霉蛋不是她而是我。

我剥了那颗昂贵的糖果塞进嘴里,一股子冲鼻的酸味。我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枳,林枳噗哧一下笑了。她笑起来真是说不出的好看,牙齿像颗颗小珍珠,眼睛里都反射出那种醉人的光泽。

“对不起。”我说,“都是我害得你不能跟他……”

她摇着头,伸出手指轻轻点住自己的嘴唇,示意我无需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我感到她的手机在震动。

她轻巧地伸手进桌肚,按掉。

十秒钟之后,再震。这一次,她拿出手机,无限留恋地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然后果断地按了关机键。

我的心又开始纠结,可是她却忽然收起手机,摆正表情,假装生气地用铅笔在我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说:“田丁丁你别苦瓜脸了,你都帮了我那么多回,我配合你一次,不是应该的吗?”

对啊,不是应该的吗?

那一天晚上,我觉得我在心里明确了一件事,就是:好朋友不但应该在关键时刻拔刀相助,不但应该分享彼此的秘密,还应该随时义无反顾地,为对方作出牺牲。

这一点,林枳已经做到了,我相信田丁丁一定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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