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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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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罗梅梅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www.mengyuanshucheng.com

我又饿又困,睡得不安,听见她开门,用力地甩脱高跟鞋的声音。我佯装睡着,把脸转向墙那一面。然后,她推开我卧室的门,又关上,关的时候,我听见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她也有心事,她的心事她从不对我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思也开始不对她挑明。我们母女俩的命运,都如此不安,预料不到结局。我在胡思乱想中睡着,梦里梦到罗梅梅,她端着一个碗,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田丁丁,你一定要考上南大,不然,妈妈就要去要饭。”

我醒来,吓得浑身都是汗。

起身到厨房,发现电饭锅已经插上,罗梅梅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趴在餐厅的桌子上睡着,等我发现不对冲过去,粥已经熬成了糊糊,一团一团的皮蛋和瘦肉窝在里面,委委屈屈,好像被人栽赃陷害。

我盛了两碗,一碗放在她面前,她“哎呀”一声醒来,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夸张地两手一抱头,好像个败诉的律师,然后遗憾地看着我。

“都怪我睡糊涂了!”她说,“丁丁,你是不是快要迟到了?给你钱自己去买汉堡吃吧?”她说着,端起两只碗想把里面的东西去倒掉,我赶紧从她手里抢过来。

“这不还能吃吗?”我说,“营养还更丰富呐!干吗浪费?”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我拿起勺来舀了一大口塞进嘴巴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知道饭能噎人,却不知道粥也能噎人,一块大大的皮蛋堵在我的喉咙,我想咳嗽,又怕刚才已经说出口的话被立即证明是错误的,强忍的结果是终于一口喷了出来!

有两秒的时间,我和罗梅梅抖目瞪口呆地看着彼此,一动不动。然后,她轻声抱怨了一声“这孩子……”,然后,我们忽然同时笑起来。

在我印象里,罗梅梅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自从那个男人离开之后,又自从升入高中后,我的成绩再也不是她的骄傲,她就笑得越来越少了。她的眼睛底下有大大的黑眼圈,笑的时候有深深的鱼尾纹,可是,这笑容就好像令她回到了十年前她仍然快乐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一个没心没肺咋咋呼呼的年轻妇人,就像昨日的田丁丁,不知烦恼为何物。

那天早晨,我一口一口吃完了那些失败的皮蛋瘦肉粥,罗梅梅一边嘟囔着“其实你应该减肥”,一边心满意足地看着我。我收拾书包的时候她才想起:“应该给你这礼拜的生活费!”她打开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子给我。我低头接过,她又说:“上个星期你说有什么资料费……”语气里有一丝犹疑。

“不用了!”我赶紧说,“我已经交掉了,反正每周的钱我都花不完的。”

“哦。”她有点不自然地应了一句。

“你送我上学好吗?”我说,“有点晚了,坐公车会迟到。”

她诧异地看着我:“你不是说那辆老破车被同学看见很丢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懒得解释。

其实,我只是忽然想和罗梅梅多待一会。坐在她那辆女式木兰摩托车的后座,我轻轻把头贴在她的后背。“热死了!”她抱怨,“田丁丁你别粘着我!”可我还是固执地保持着我的姿势,一动不动,并且好似得逞般的嘿嘿傻笑。

只有在罗梅梅面前,我才能这样肆无忌惮毫不介意别人目光地撒娇。

我们是如此相依为命的母女,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她现时经济窘迫。我不想知道这其中原因,她也不会告诉我。但我多想对她说,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已足够。

学校很快就到,罗梅梅在校门口把我放下,交待了几句注意身体注意学习之类的话,正打算走人的时候,丁力申忽然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阿姨好!”他大声招呼,“好久没见您啦!”

罗梅梅停下,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斜刺里冲出来的英俊少年。

我紧张到呼吸暂停。她会认出他来吗?最可怕的是,如果认出来,她会不会像多年前一样,让别人难堪,也让自己难堪?

罗梅梅不说话,而丁力申无畏地站在她的面前,就好像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任何事,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然而,幸好,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半晌,我听见罗梅梅的一声叹气:“是小力啊!长这么高了都。”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丁力申得寸进尺地自我介绍:“阿姨,我现在和丁丁是一个班。”

他叫我丁丁!

不过罗梅梅并没有接他的茬,而是转头对我说:“丁丁。你和小力在一个班挺好的,要互相帮助。”

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知道,她是又想起了他。

我和丁力申并肩默默走向教室,在楼梯拐角,我从书包里摸出一百块钱还给他。

“其实你不用着急还的。”他说。

“哦。”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我们又一直沉默地走。早读铃善解人意地在这时候响起,我低头向教室跑去时,却被丁力申一把拉住。

“田丁丁,”他低着头看着地板语速飞快地说,“其实,感情这些事,外人都不好评说的。”

“什么?”这话太有哲理,搞得我一时半会儿都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当我终于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想说一声“没关系”的时候,他却已经松开了我的衣袖,迈着大步子往教室走去。

我慢悠悠地跟进教室,发现林枳坐在那里发呆,表情看上去很难过。我知道她不喜欢我问东问西,于是,只是在课间的时候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不去打扰她。

她跟我说谢谢。

我想起上周末的事,忍不住试探地问他:“怎么,你和他吵架了?”

她摇摇头。

“你……别再跟他在一起了。”我艰难地说,“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她却恍若未闻地说:“丁丁,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他?”

“星期五下午,我在车站,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我又说,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可耻的告密者。

这一次,林枳转过身,郑重地盯着我。我迎向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却好像秋天的湖水一般深不可测。

“你,一定是看错人了。”她宽容地笑着对我说,仿佛宽恕我那不好使的眼神。然后便俯身整理试卷,再不理我。

是吗?我看错人了?那么,那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吗?我多么希望如此,可事实并不。

那一天,林枳没有怎么跟我说话。可是我并不生气,我只是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政治课老顾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第一次红着脸说出了“我不知道”,令全班大跌眼镜。

我知道,这样的林枳,一定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与其说是秘密,倒不如说是伤口。

她不肯把秘密与我分享,一定是怕我和她一起痛。一定是。

下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又是林庚坐镇。

我正打算好好问几个问题,好歹改变一下他对我的印象,林枳却偏偏传小纸条过来给我,问:“今天晚上我要去周楚暮那里,你陪我吗?”

我把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田丁丁可以做无私的绿叶,但是绝不能做可耻的电灯泡。况且又有了上次出大丑的教训,我隐隐觉得这个周楚暮先生好似我的克星一般。

“那我就自己去。如果老班来点人,又要请你帮忙。”林枳的字体像钢笔字帖的影印本,看得我入了定。

我的眼光其实只是落在最后那几个字上:又要你帮忙。我发誓我真的是发了好几分钟的傻才明白过来这其中的意思。

这一次,我真的拿不准,该不该再“帮”她这个忙。

所以,我没有马上答应林枳,我只是把那张纸条整个团起来,顺手掷进我面前的笔筒里。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就在这时候,一只沾满粉笔灰的手灵巧的从我的笔筒里,把那个小小的纸团取了出来。

他用两个手指夹住我刚刚丢进笔筒里的纸团,放在他的衣兜里,转身又向讲台走去。神不知鬼不觉,好像全教室只有我和林枳两个人注意到了。

我着急得恨不得起身去追赶他,却有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了我的手上——是林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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