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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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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儿也因为整日忙碌,在前面的香闺沉沉睡去。

一个黑影,悄然进入内堂。

另一间秘室中,万能也设宴款待五名随从,这间秘室是禁止任何人接近的。

万能已有了三分醉意,向众人道:“诸位的刀剑,准备妥当了吗?”

一位瞟悍的汉子拍拍身旁的剑道:“准备好了。只是,万总管,少主武勇绝伦,要是没醉倒,我们恐怕不是他的敌手,岂不误了大事?”

“你们放心,他会醉的。”

“少生量大如海,真能醉?”

‘哪使他不醉,也难逃一死。主上派你们来,只不过是防范意外而已,非万不得已,不会要你们出面。”

“何谓万不得已?”

“如果需要你们出面,那就表示计谋失败了,只好作最坏的打算,由你们拼死他。”

“但愿用不着我们。”

“我也希望如此,诸位开怀畅饮,但可别醉了。时间还早,我得前往准备另一步棋。”

万能匆匆走了,悄然走向管理金谷园的七夫人居室。

秘室中的五个人,开始猜拳作乐,附近没有人踪,即使猜拳声像打雷,也不会引起远处楼阁中人的注意。

秘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烛火摇晃。

五人大惊,不约而同的跳起。

谢智高已冲入内室,阮江则仗剑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室门,咬牙切齿虎目喷火。

为首的骠悍汉子大惊失色,骇然道:“谢爷、阮爷,两……位是……是怎么来的?

你……你们不是留在……交趾吗?”

谢智高冷笑道:“我们如果留在交趾,你们的阴谋就可得逞了。”

“谢爷-”

“把万能那狗畜生的阴谋招出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杀!”

“我们招了,主子一定会要我们的命!”

“你们可以逃!”

“不行,这样我们的家眷必死无疑,我们拼了!”

说拼就拼,大喝一声,抢出就是一刀。

谢智高冷笑一声,手起剑出,崩开刀抢进,剑出似雷霆,一剑刺入对方心口,飞起一脚,将尸体踢飞,剑顺势斜挥,划开了另一人小腹……

有两人向室门冲,被阮江拼命堵住了。

一场好杀,谢智高大发神威,把三位高手逼得手忙脚乱,主宰了全局。

但拼死的人不易对付,地方也窄小,取胜不易。砍倒了一个人,谢智高的左臂也挨了一刀,幸而仅伤皮肉,伤势不重。

情势危急,把门的阮江不再扼守,奋勇加入。二比二总算控制了全局。

谢智高一连三剑,奋勇冲锋,最后一剑把对手钉死在墙上,旋身大喝一声,一掌把力敌阮江的雄伟大汉劈昏,一脚踏住了。

阮江退出室外,察看外面的动静。

谢智高将这些大汉察看片刻,欣然向门口的阮江道:“阮兄弟,你前往监视,这里由我处理干净,侧院那口枯井正好掩藏尸体、”

阮江不以为然,急道:“事急矣!此地不可久留!”

“不!必须造成他们畏罪潜逃的现场。”

“他们并不知道万总管如何下手,死了岂不让恶贼们放心?”

“那就害了大哥,他决难逃离洛阳。你走,我随后就到,千万不可误事!”

一位美丽的诗女,捧了一壶酒,俏巧地进入内堂。

一双爱侣探身相拥而眠,口中仍发出含糊的呢呐声。

侍女轻盈地将酒壶放下,在绿珠耳畔轻声道:“少夫人,大人命七夫人送来佳酿,为少将军洗尘。”

绿珠实在醉了,并没注意去听。

侍女一走,阮江悄然从梁上飞降,倒掉了壶中酒,重新换上原来的百花露,再次跃升大梁隐起身形。片刻,又有一人掩人。

是新总管万能,拉开胭体诱人的绿珠,捏住司马子明的牙关,将酒壶里的酒灌入司马子明的口中。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万能作贼心虚,不敢留下等候结果,慌忙丢下壶溜走,脚不沾地奔向秘室。

谢智高背了一个人,随即跃入室中,向同时飘落的阮江急道:“恶贼叫人去了,快背大哥走!”

阮江指指绿珠道:“少夫人怎办?”

谢智高凛然造:“她必须留下,千万不能动她。”

阮江略一迟疑,不再多说,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司马子明背起。

谢智高放下背上赤条条的另一个人,像貌赫然神似司马子明,这是经过巧手易容的杰作。不同的是,这人脸色泛青七孔流血,即是最熟悉的人,也难辨真假了。两人迅即外出,直奔园外,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有如蝙蝠宵飞,所经处无声无息,出笼脱锁走蛟腾龙。

万能兴高采烈,手中握了一壶酒,匆匆奔向秘窒。

酒已经灌入了司马子明的腹中,已用不着派人用刀剑去杀了。这一壶酒,是给那五人喝的。无毒不丈夫。凡是知道这件阴谋的人,必须全部清除,永除后患。

五个人都不见了,万能的惊恐是可想而知的,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五个人是害怕与司马子明交手拼命,所以逃走了。

他的主子,一定会要他的命。

他为人阴险机诈,足智多谋,把心一根,决定隐瞒到底,好在司马子明已死了,这几个杀手并不知道杀死司马子明所用的手段,不可能透露出去。再就是这五个怕死鬼,一定躲到天涯海角去了,决不敢透露口风。

只要他向主子保证人已杀了,谁来揭穿他呢?因此他怀着鬼胎,离开秘室。

司马子明被一盆冷水泼醒。

当他听到救他的经过时,惊得酒意全消,毛骨悚然,也愤怒如狂。

他狂暴地赤条条一蹦而起,愤怒地叫道:“那丧心病狂的畜生,好恶毒的阴谋,我要去把绿珠救出来,我要杀上长安……”

谢智高按住了他,急道:“大哥,你冷静些,千万不可冲动。”

“我能不冲动?我要……”

“大哥,你什么都不要做。”

“我…”

“大哥,我知道你爱绿珠,但是你知道后果吗?”

“什么后果?”

“大哥,你知道老贼必定已有万全的准备,即使我们武力再高,也不能刺杀老贼。而老贼一怒之下,发动百万雄师南下交趾,女王结果如何?”

“这……”

“你要知道,女王并不希望绿珠回国,女人祸水,绿珠尤其是灾祸之源。有她留在天朝,反而可以牵制老贼,至少可以让交趾平静一时。”

“依你之见,又待如何?”

“我们必须尽速返回交趾,再定计谋。大哥,你的天下在交趾,交趾才是你大展鸿图的地方。返回之后一我相信女王早有妥善安排。即使回到交趾,你也不能露面,必须等老贼败亡后,你才能以王夫身份露面,万一走漏风声,大祸将至”

“可是,我放不下绿珠。”

“你必须放弃,你胸罗万有,慎谋能断,应该知道权衡利害,绿珠身上,是百万生灵的寄托,一国的兴亡系于一身,你不能图一己之私而……”

“不要说了,我的心好痛……”_谢智高默然,片刻后,长叹了声道:“大哥,你如果坚持,兄弟何惜微躯?水里火里,兄弟决不敢辞。”

阮江也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长上务必三思,一旦兵临交趾,我们留在交趾的弟兄,亦将玉石俱焚,长上岂不前功尽弃?”

司马子明低头沉思,默然片刻。

当局者迷,激动中能冷静下来,就表示不怎么迷了。

谢智高接着又道:“石老贼权势正盛,如日中天,此时他必定戒备森严,贸然前往行刺,决不可能快意恩仇,必须假以时日,方能制其死命。”

阮江道:“长上,我们那些生死与共的弟兄,在交趾翘首以待,女王对长上一往情深,倚望甚殷,长上能因一己之私,眼看兵临城下吗?”

司马子明心中一酸,只感到悲从中来,以手掩面,泪下如雨,凄然呼号:“绿珠!绿…

珠…”

次日一早,七位行商策马过了天津桥,披星戴月兼程南下。

午后,金谷园传出少将军暴毙的消息。

谢智高估计得十分正确,女王根本就不愿绿珠返回交趾。

一代美人,成了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心儿曾经多次返回交趾,但做梦也没料到司马子明隐身在深宫内,化身另一面目,襄赞国事,更没料到女王会牺牲她和绿珠。

金谷园中,当夜发生了许多事故,但除了万能总管之外,其他的人皆听不到任何风声。

死了的人藏尸枯井,不可能爬出来向世人诉说他们的冤屈。

所有的诗女奴仆,事先皆受到告诫,少将军风尘仆仆返家,沿途车马劳顿,如非必要,不许前往打扰。

第二天清晨,心儿去叫他们,才发现绿珠酣眠未醒,司马子明则已口中流血,魂归极乐了。

司马子明死得离奇而诡秘。

金谷园中的人都慌了手脚。

石崇不在,出了这种事,该怎么办呢?

还好,跟司马子明一起回来的新任总管有点主意。

司马子明是跟绿珠醉卧室中之时暴毙的,绿珠自然涉嫌最大了,依府中人的意思,就要把她抓起来。

但是万总管却力排众议,断然拒绝了。

他说他一路上追随司马少将军与绿珠姑娘凯师东返,知道这两个人情意深浓,绿珠姑娘绝不会陷害少将军的。

再者,少将军一身勇武绝伦,力敌万夫,胸罗万有,区区一点毒药,绝难逃过他的慧眼,只有一种鹤顶红除外。

此物无臭无味,唯色泛微红,一滴即可使人心摧肠裂,七孔流血,而少将军的死状,与鹤顶红鸩人之状极为相似。

想来,司马子明就是中了这种毒而暴毙的。

这一点倒是无须他来发现,府中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因为他们见过几个被鹤项红鸩毙的人,就是这付惨状。

只不过这种毒药极为难得,是石崇得自异域,除了皇宫大内中有一些之外,只有金谷园中存有此物。

绿珠新来乍到,才第一夜住进金谷园,何来此物呢?

这一说倒也有道理,金谷园中有鹤顶红,所以大家才能认得被这种药毒死的人是什么情形。

可是这种药却很难得手,据说是藏在一口玛瑙刻成的小瓶中,密藏于宝库之内,而宝库的钥匙,却是由石崇的宠妾保管着。

绿珠是绝不可能取得到的。

这解释自然很合理。

可是,谁又是毒死少将军的凶手呢?

那位新任的万总管说不上来。

可是,他却有个暗示,少将军既然是死于鹤顶红的,自然是去向可能有鹤顶红的人调查看看。

可能取得鹤项红的人只有一个。

她,是石崇的宠妾,也是金谷园中的主管。

既然是她,自然是谁也不敢去询问了。

万能以新任总管的身份又说话了“七夫人自然不会是鸩杀少将军的人,可是可以想一下,曾经把钥匙交给什么人过?那样也许能找到一点线索。”

这话倒也有道理。

于是,大家又到七夫人的香闺,去作一番请示。,哪知七夫人的住处,却又出了一件意外,七夫人居然也暴毙于香闺之中,尸体旁边放了一壶葡萄酒。

那瓶葡萄酒是来自波斯的珍品,深藏于酒窖之中,而司马子明也是饮了这种酒而致送命的。

由一条人命弄成两条出来了。”

事情自然更为离奇了。

而且,两个人是死于同一种毒物,这意味着更不寻常了……

万总管倒是能沉得住气,忙把侍奉七夫人的待儿找了来,详细地询问。

才知道七夫人昨夜曾经入酒库,灌了两壶珍藏的美酒出来,一壶吩咐送给少将军,一壶则自己携回屋去了。

而且此酒十分名贵,轻易不启窖饮用的。

密藏窖中,钥匙也由她保管。

她要是想鸩杀司马子明,倒是有机会的;只是没有理由。

因为她是石崇最宠爱的姬人,而司马子明则是石崇的义子,两个人平素的关系相处得不错。

石崇赴交趾出使时,才由司马子明送回金谷园中居住,而且把一切重要的机密都交给给她保管。

实在没有害死司马子明的必要呀!

而且,她更没有害死自己的道理。

于是,家人们纷纷地起了各种猜测。

万能曾任驿丞,见过的多,处事冷静。

他详细地询问了七夫人的身世渊源,看看她是否会有什么仇家陷害,是否跟少将军有嫌隙。

结果知道司马于明对她非但无仇无隙,而且还有恩。

她的父亲也是个官,得罪权责,横陷在狱,问罪将死,是她去求了司马子明,司马子明又引见了石崇,石崇尽了很大的力量,拿出了许多珍奇的物品,四处打点,找到更高的关系,压住那位权贵,使她的父亲得以脱灾。

而她则因感激而愿以身相报,成了石崇的七夫人。

有了这样的关系,她怎会陷害司马子明呢?

这越发令人费解了。

结果又在她身上找到了一枚金钿。

那是一个很小的金盒子,用金链穿着,挂在脖子上,是当时女子们藏贴身体已的秘密地方。

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方薄绢,刺绣着几行字,以及几粒红豆。

与君共盟誓,相约成连理。

君心一何忍,别遣侯门里。

侯门深如海,君似海上月。

明月时圆缺,旦夕犹可见。

咫尺逢山远,稍可慰情痴。

闻君有远行,流露雨丝丝。

终日盼君归,唯数红豆子。

是为君所遗,粒粒皆相思。

闻得君归矣,携得丽人偕。

自顾貌不如,戚戚心悲哀。

君属天堂里,妾心在尘埃。

尘埃昏且暗,安得君为伴……

这是一闭未完成的情诗与哀歌,前面的字迹已干,似乎是完成已久,但后面的四句,却是新添上去的。

字里行间,仿佛在埋怨着一个她爱过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极有可能就是司马子明。

难道他与七夫人之间有什么暧昧吗?”

这倒是很难说的。

因为他们以前就相识,司马子明又是个英俊潇洒多情的男人,经常能赢得女孩子芳心默许的。

而司马子明也经常做一些近似挑逗的暗示,惹得那些女孩子们心里痒痒的,因而就发生误会了。

像这位七夫人就是如此。

司马子明认识她是不错的,但未必会爱她,最多口角春风,开开玩笑而已,这是司马子明的毛病。

金谷园中的女孩子,也都知道他的毛病,没有把他的情话当真。

司马子明经常会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后面偷偷地吻一下,或是拦腰一抱,揽得紧紧的,轻轻地说:“嫁给我好不好?”

就是对石崇的侍妾,他也不例外,会咬着耳朵轻问:“那天等老头子不在,我来找你好不好?”

这种玩笑石崇不以为意。

有些爱挑唆的小人去告诉石崇时,往往会换来他的一阵哈哈大笑,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接着就是一靴尖:“这些女人是他替我弄来的,要是他看得上眼,早就可以自己先留下了。

再说,他是我的干儿子,老子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喜欢谁都可以要了去,你这混帐奴才,居然敢来挑拨是非,给我滚远点……”

碰了一次钉子后,大家总算知道这位少将军在大人心中的份量了,自然也没人再会自讨没趣了。

只是司马子明也最多开开这种玩笑而且,从来也没有真正的跟哪个女子有一手。

习以为常,也许有人心中还把司马子明的戏言当成真的也未可知,于是看他带了个娇艳无比的绿珠回来,难免内心中充满了妒忌,而出此下策了。

这是一般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因为照留诗看来,这位七夫人在过去就跟司马子明有过一手了。

可是据跟着司马子明一起回来的部随们解释,则又不是那么回事。

司马子明过去是认识她不错,但只是极为普通的交往,因为七夫人在闺中时擅菜菊,精奕棋。

司马子明与她的父亲相识,因缘辐凑,在她家中做客,参观过她的菊苑,对奕过几次,大家颇为谈得来,仅此而已,并无深交。

七夫人的父亲出了事,她来向司马子明求援。

在司马子明而言,是义不容辞的事,后来石崇看中了她的姿色,向她的父亲求姻娶了过来,则与司马子明毫无关系。

而且那段时间,司马子明也不在荆州。

说他们有情,可是天地良心。

也许七夫人心中有那个想法,相约成连理,也是七夫人一个人自我安慰而已,司马子明绝没有这么表示过。

但无论如何,这首情诗的发现,多少可以解释一下司马子明的死因了。

绿珠由醉中醒来,还没知道噩耗。

她只知道昨夜跟司马子明共饮之际,先饮的是珍藏百余年的百花露酒,那是极美的佳酿。

绿珠量浅,比不上司马子明。

几盅下去后,即已不胜酒力了。

朦胧之中,似乎听到有个叫婉儿的诗女送了一壶酒来,说是大人特使命七夫人送给新人洗尘的。

她实在是醉了,也没去注意听。

那壶酒绿珠没有喝,司马子明一个人喝了,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命,看来七夫人是想连绿珠一起毒死的……

事情总算明白了!

但是,这两桩命案,却实在莫名其妙,而且岂有此理。

万能压下了府里的人,匆匆地把死者收殓了,因为这件事实在不便声张。

然后把绿珠交给了她的妹妹心儿照管着,事情的经过心儿都很清楚,由她向绿珠解释。

石崇尽快地赶了回来。

长安到洛阳不过数百里,他面圣之后,叙述出使经过,当殿呈交了贡品,果然是龙心大悦。

这是近几年来,使臣到外郡最顺利、最有成绩的一次。

因为自从司马氏得天下以来,国内大小纷争不已,四夷俱都心存观望,看看中原天朝究竟是谁能坐稳江山,他们才能决定态度。

岁贡早就停了。

文书贡表也是上给以前的汉献帝的,中间还经过了一代魏朝,皇帝已换了姓,朝代也换了主。

贡表却没有更换过,朝廷也一时无力顾及。

晋武帝登基以来,天下渐渐稳定。

军权也逐渐统一了。

虽然仍有不少悍将掌权,宗室外戚也控制了相当的兵力,但行政权总算是统一归于中央了。

因此,他才想到是发扬天威、外抚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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