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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 解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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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解舞剑直进,如风云骤至,的确是一点都不马虎,郭祥也打点精神应付,他已深得白秋君的真传,但对父亲的剑路,也十分熟悉,所以郭解的攻势虽厉,他都能从容化解,两人鏖战百余合,直看得座上的卫青目瞪口呆。

郭解的剑法早些年是精于白秋君,可是十年来,白秋君闭门读书练剑,不事外务,进境极深,而郭解却奔波江湖,不是为人排难纠纷,就是应约剪除强梁,艺事虽没有荒疏,却也极少长进,而郭祥深得两家之长,还有一个罗东扬暇时指点,可以说集三位名家之精华于一身。

郭解也是第一次真正跟儿子交手切磋,他发现自己无须故意落败,凭真本事也胜不了儿子了。

九十九分的欣慰中,多少有一份惭愧,因此战到一百五十合时,他收剑跳出圈外,道:

“贤侄高明,大伯认输了。”

郭祥忙道:“不,大伯没有输。”

郭解的眼眶有点湿润道:“不,大伯是真正地认输,大伯毕生所能,就是那一百五十招攻手,不是大伯夸口,放眼江湖,除了你老师外,还没有人能接下五十招的,可是今天这一比,大伯把最后一点本事都掏了出来,你仍然应付裕如,难道真要把大伯打得弃剑于地才算输吗?”

白秋君一笑道:“大哥,你我经常切磋,你的那些精招我都知道了,也都想出了破手,这孩子跟着我,自然都学会了,你胜不了他是必然的,但他未能将你击败,是他的经验还缺乏,须要好好磨练一下。”

语毕又朝卫青道:“将军意下如何?”

卫青这才从迷愕中警觉,连忙道:“卫青不敢直喙,这一场比剑虽是切磋,却叹为观止矣。郭大侠盛名无虚,至于白先生这位高徒,咳!卫青不知说什么好,有徒如此,先生高明可知,远征军如能得先生教练,匈奴何畏不灭,卫青能得先生之助,实乃国家之福。”

白秋君道:“将军,白某参赞军务是可以的,至于协助练军,则敬谢不敏,因为时间急迫,要想在短时间内把军容战技演练成熟,必须终日下苦功,整天跟他们一起,白某生性疏懒,恐怕难以有此耐性。”

卫青脸现难色,白秋君又道:“而且领军教武,必须要有个实名,才能使士卒信服,但是白某以客卿的身份……”

卫青忙道:“既要借重先生,自然要给先生一个实衔的。”

郭解笑道:“领军之将高莫如帅,将军难道能把帅位让出来给白老弟吗?就算将军有让贤之心,主上也未必能会信任一个布衣白丁吧,可是我了解白老弟的性情,他不能受人指使的,所以他只能居于客卿的身份。”

卫青脸有忧色道:“本朝立基以来,迭经悍将持权违命之诫,所以派任将帅人选十分慎重的,卫青说句不怕二位见笑的话,我这个大将军是靠着家姐的关系才得到的,因此要推荐白先生,我是心甘情愿在麾下受驱策,只怕主上那儿难以行得通,但没有先生之助,我……”

白秋君一笑道:“将军为难之处,我十分了解,白某也没有那个意思,白某可以在幕后为将军参赞,至于演练军卒之责,将军看小徒还可以胜任吗?”

卫青恍然有悟道:“能!能!只怪卫青太笨,没能想起这一点,再者,因为将军还要远征边疆,究竟是危险的。”

白秋君道:“年轻人应该为国献身的,这也是给他一个报国的机会,将军如看他还可以,就请随便给他个名义。”

卫青忙道:“既要借重,就不能随便,郭世兄暂时以千夫长的职位屈就一下,担任练军之责,候大军远征之时,卫青当委任先锋之任,领骁骑将军实衔,这样虽然危险一点,但立功的机会也最多,以世兄的武功身手,相信纵然历惊,也不会有险,而我也沾光多了。”

白秋君闻言大喜道:“子兴,你以一介平民,一跃而登千夫之长,这是何等幸事,还不快谢谢将军。”

郭祥也没想到一下子会受到这种重任的,忙屈膝叩谢。

卫青却一摆手道:“卫青以裙带之宠,愧膺重寄,虽自惭无能,却是真心想为国家做点事以报国恩,今后我们互相仰仗之处还多,请不必客气,世兄倒是该好好谢你这位老师,因为我千里求贤而来,用人唯才,世兄如无过人之才,我也不会重用你,官位由我给,爵禄却是国家的,你还得拿出真本事来才能一直爬上去,我知道你行,但这都是令师春风化雨之德,你应该谢白先生才对。”

这个贵胄公子不但气度超人,而且心胸坦率,他不讳言自己是以裙带而邀宠,但也表示出他创业的雄心,的确是很不容易,而且使年纪与他不相上下的郭祥十分钦折与感动,果然听他的话,想对白秋君叩拜致谢。

白秋君却一摆手道:“子兴,谢郭大伯。”

郭解一怔道:“怎么会谢我呢?”

白秋君含笑道:“小弟自然有道理的,子兴,你先叩头。”

郭祥叩了个头,白秋君才道:“若非郭大伯的推荐,你跟着我只好一直埋名在穷乡,不会遇上这么一位贤明的恩主,因此郭大伯才是你真正值得谢的人。”

郭解明知白秋君的意思不在于此,但听他如此解释,也算过得去了,心中万分感动,语重心长地道:“贤侄,难得我们是同宗,我为你稍为尽点力,心里很高兴,但愿你能不负我们几个人的期望,好自为之,给姓郭的子弟争一番光荣,现在你下去吧,去帮帮你师母的忙,卫将军是个饕餮名家,你师母一定会精心表演一番,可别累着她。”

郭祥恭声道:“是,侄儿当永记大伯的教训。”

说完到后面去了,窈娘从郭解的眼神中,知道郭大娘子也一定悄悄地来了,等在后面要跟儿子多聚聚,所以也告罪离座向后面去了,席上三个人边饮边谈,郭解始终以茶代酒相陪,也很少开口,让白秋君多事发挥。

白秋君在这个机会上也不再藏拙,他将自己几年来埋首书中所钻研的学问,加上他自己精辟的见解,侃侃而谈,听得卫青十分钦仰,执礼极恭,宾主之间也更合洽了。

卫青在白家只住了一宿,第二天,他的侍从就从县衙中驱车来迎,为了尊重白秋君的要求并没有让轵城的公人们前来摆列仪仗相送,三辆轻车,载着白氏夫妇与郭祥走了。

他们去到京师以后,经常有消息传来,更名郭子兴的郭祥在京师练军极有成就,已实领骁骑将军实衔,这个固然是卫青的一力保荐,但汉武帝亲临校阅时,对伐边大军的军容严整,也非常高兴,特地颁领赐升的。

郭解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中高兴万分,可是,他没有了白秋君在旁为他规劝与暗中镇压门人的行为,使他的游侠事业越干越大,竟而形成了一股令人侧目的势力。

而且轵城的县掾杨武,因为几次干求郭解向卫青活动而图迁升都遭了拒绝,心中存有怨愤万分。

刚好皇帝为了要用兵匈奴,而飞将军李广用兵失利,必须另遣大军以援,为了充实军需,下诏迁天下豪富之家于茂陵,以便没收其财富,杨武为了郭解在轵城的势力太大,心存檩惧,竟把郭解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卫青看见这个名单,在朝廷上直奏武帝,说郭解家无恒产,不过是几亩薄田,根本不算是富人,恳求免迁。

卫青是当朝的红人,有奏必准,这一次却碰了个钉子,因为郭解的名声太大了,汉武帝指斥道:“郭解为一介平民而名动公卿,轵城几乎全成了他的天下,这种刁民,一定要迁来茂陵严加管束不可,本朝高祖皇帝,也是以平民而有天下的,初起之时,还没有他这种声势。”

卫青一听皇帝的语气不对,不敢再申辩了,回来告诉了白秋君,经过白秋君的分析,不禁深深为郭解忧虑了。

杨武的奏报中一定对郭解作了不实的喧染,而汉武帝的语气分明是怕郭解造反,迁居之令只是一个借口,实际只恐怕是要将郭解送到茂陵而加以杀害。

谋逆为当朝之大忌,卫青也无法翼护他,只有悄悄地找人通知郭解,叫他远走以避祸。

迁移之令到达轵城,杨武竟派遣了全城的兵马,将郭姓的子弟当犯人般的看管起来,押解到茂陵去。

沿途对郭家人百般苛虐,郭解都忍了下来,那时正值暑夏,天气酷热,杨武自己骑着马,带了几十名亲兵,整整押着他们走了一天的路都不准休息,一直到达一条河边,杨武才令大家休息一下。

大家都是焦渴异常,纷纷到河边去掬水来喝,郭解也舀了一勺水,刚送到嘴边,忽然飞来一鞭,把手中的木杓击翻了,郭解抬头一看,发鞭的正是杨武,他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道:

“郭解,你是练过高深武功的人,听说几天不喝水也耐得住,本官想看看你的耐性有多长。”

郭解深沉地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杨武道:“把水杓拾起来,本官的马渴了,替我喂喂马。”

郭解忍不住道:“杨武!郭某受旨避居,可没有犯法,你欺人可以,却不能过份。”

杨武哈哈大笑道:“朝廷要迁的是富户,你够得上富户的资格吗?既然你不是富户,为什么要你迁移呢,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说你没有犯法,只怕到了那儿……”

他底下的话不再说下去了,郭解也明白了,淡然道:“是非自有公论,我郭某人问心无愧不在乎别人诬陷。”

杨武冷笑道:“我知道你朝中有贵人撑腰,但是现在可由不得你神气,在我的管辖下,就得听我的,给我喂马。”

郭解眉头一皱,杨武冷笑道:“你想抗命是不是,好呀,尽管试试看,只要你稍有举动,你的那些朋友可包庇不了你,郭翁伯,本县再命令你一声,去替我喂马。”

郭解知道杨武的目的在激怒他,使他抗命,只要一动手,自己就犯了抗命的罪,也达到对方的目的了。

看了那些同来受罪的族中子弟,再看自己一个年老的婶母,郭解只有长叹一声,他自己必须忍,只要一个不忍,自己虽可拔脚一走,却连累这些人了。

于是他忍气吞声,拾起水杓,捧上水让杨武的马喝了,杨武哈哈大笑,朝那些亲兵道:

“你们都给我记着,以后好告诉人,名闻天下的大侠郭解替我喂过马。”

那些亲兵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未已,杨武的头已经从颈上落了下来,身子跟着栽倒马脚下。

郭解大惊失色,看动手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也是他哥哥的孩子郭守,不禁怒叱道:

“郭守,你这是干什么?”

郭守大声道:“叔叔,你一世英名,岂能受伧夫之辱。”

郭解一叹道:“孩子,你知道你已经闯下大祸了。”

郭守道:“侄儿知道,侄儿拼将一死,也不能见叔叔受辱,人是我杀的,侄儿偿他一命便是。”

说着挥动手中的长刀,就往颈下勒去,郭解冲上去,夺下了长刀,将郭守一掌推开,厉声道:“畜生,既然杀了人,你一死就能解决问题吗?”

然后他朝那些亲兵道:“你们都看见了,杨武存心折辱,郭解不甘受辱,才杀了他,郭解本想为他抵命,但想想太犯不着了,所以只有避祸关外,郭解虽然走了,回来可容易得很,你们记得我的话吗?”

那些亲兵见杨武被杀,一个个都惊得呆了,郭解又冷笑一声道:“记不得的人,就是没有头脑,像这些树一样。”

说着飞身一跃,手起刀舞,但见一片寒光过处,河畔有四颗粗可一抱的大柳树,在他一斩之下,全部齐根而断,倒入河中,那些人但闻郭解武功超凡,都从没见他施展过,这是第一次目睹,不由都吓得跪了下来。

一个亲兵的头目哀声道:“郭大侠饶命,不关小人们的事,小人们都是奉了上命差遣。”

郭解冷笑道:“各位都是乡亲,郭解不会为难你们的,但愿你们也念在乡谊,以后好好照顾我的家人。”

那头目连忙道:“小人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郭解沉声道:“那么你们记得杀杨武的是谁了?”

那头目道:“记得!是郭大侠。”

郭守忙道:“叔叔,人明明是侄儿杀的。”

郭解苦笑道:“傻孩子,我郭解可杀人,你却不能,好好地侍奉你祖母,跟大家到茂陵去,我在关东有个朋友,要去投靠他,那儿天高皇帝远,王法管不到我,只要我郭解不死,就没有人敢对你们怎么样。”

说完把郭大娘子叫过来,让她骑在杨武的马上,奋力一鞭,马匹负痛急奔,郭解的身子一纵,追在马后也消失了。

白秋君自从听到郭解举家东迁的事,忧心如焚,这一天正在与卫青密议如何营救他们,忽而人影一恍,眼前飘落一个瘦小的汉子,竟是郭解不速而至。

卫青骇然道:“翁伯,我们正在谈论你,你怎么来了?”

郭解屈下一腿道:“草民是来向将军投案自首的,草民在押解的途中杀了人,请将军缚草民以就罪。”

卫青连忙扶他起来道:“翁伯,这是什么话。”

郭解道:“草民此身服仰者唯将军一人,得在将军帐前受缚草民心甘情愿,请将军不必顾忌。”

卫青问道:“翁伯,你杀了谁?”

“轵城县吏杨武。”

卫青道:“原来是这伧夫,他本就该杀,他虚报了你许多不法的事情,可是朝中有不少你的仇家为他撑腰,使我很难讲话,既然你杀了他,也就算了,我们再设法。”

白秋君道:“大哥,我知道你的涵养很好,不会轻易杀人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故呢?

小弟与将军日月构想,想为你平反诬陷,但你又杀了人……”

郭解长叹一声,将河边的事说了一遍,白秋君道:“这也难怪,郭守血气方刚,大哥又是他最敬爱的人,自然忍不住,换了小弟在场,小弟也会拔刀相向的。”

卫青想了想道:“翁伯,你揽下杀人的罪名是对的,你在关外是否可有落脚的地方?”

郭解道:“关外采参的帮客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落脚是没有问题,但我担心的是我的族人呀。”

卫青笑道:“你尽管去好了,只要你能脱身,你的家人就不会有问题了,我想了半天,也只有你亡命一途,何况你又有了杀人的事实,那些人怕你报复,反而好办了。”

郭解道:“我造成亡命的事实,也是为了这个,只是怕累及将军,因为将军与我交往,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卫青道:“没问题,大军即将出征,目前我的帝眷正隆,他们扳不倒我的,我怕的是我走后,他们又来对付你,因此你到关外去立身,我也放心了,等你杀死杨武的清息传到京师后,我邀集那些仇视你的人,私底下摆几句厉害的话给他们听,丧了他们的胆,事情就好办了。”

说完又自笑道:“原来我也就是这个主意,只是怕影响你的令名,不敢造次,现在为事实所逼,倒是好办了。”

白秋君想了想道:“这样一来,对大哥的问题的确容易解决,只是将军最好再大力活动一下,将郭氏子弟也解送到关外去,因为我们即将远征,等我们走后,那些人可能会以郭氏族人为要挟来胁令大哥就范,大哥又是条义薄云天的汉子,迟早会入他们的牢笼,到了关外就不怕了。”

卫青道:“那当然可以,但关外绝塞苦寒。”

白秋君道:“虽然冷一点,却可以安全,而且有大哥就近照顾,一般江湖仇家也不敢动他们。”

郭解道:“是的!如蒙成全,郭解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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