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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难定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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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同走出大堂外,在大院中,排好椅子坐下。

九山王却到另一屋内去,把长袍马褂脱下,露出一身劲装,出来之后,向众人拱手道:“列位在关内,不知小可关外的风俗,在关外,穿着长袍马褂,和人家动手过招,是大不恭敬的。”

九山王穿着长袍马褂,配上他那清秀面貌,倒很像清高饱学的文官,令人起敬;一脱去长袍马褂,露出劲装,武天洪见了,猛然想起自己的妻子,被衬衣赤足劫去的,正是此人,心中不禁大愤!他低声问铁崖丈人道:“师父,弟子先见一场好不好?”

铁崖丈人摇摇头,不同意。

这时,九山王在大院东边,面朝西;黎山老母在大院西边,面朝东,两人相距十丈。

九山王十分潇洒地一打仗手:“黎山老大姊,请赐招。”

黎山老母点点头道:“远客先指教。”

九山王说一声“有僭”,就原地不动,亮出来一个门户:右手高举,掌心向前,左肘平横胸前,左手握拳,却伸出食指中指;两脚左前右后,七星步。

黎山老母见了,也踩七星步,右前左后,右臂屈在右腰旁,手心向上,伸着食指握拳,左掌却向前伸直。

赵孟真低声向武天洪道:“九山王左手伸两指是说用两成功力,黎山老母右拳伸一指是只用一成功力,太轻敌了,怕要吃亏。”

但九山王和黎山老母,都不向前接近。

九山王仍在原地,改变了姿势,右手向右,左手向前伸出一指,七星步改成弓箭步,两成功力变成一成功力。

黎山老母也在原地不动,忽然金鸡独立,右手向前,左手抱胸,张开四指,一成功力忽增加为四成功力。

戴凤白老教主向铁崖丈人低呐着道:“黎山老母怕要败了,不亮真功夫,只把大洪拳的晴蜓点水施出来怎么行?”

铁崖丈人道:“诱敌之计吧?”

戴凤白鼻中哼道:“除非是诱敌之计!”

武天洪听了,心中十分惊异,天下第一流高手比武,原来是这样,只要相隔十丈,比划比划就定了胜败,真是太高了,哪里会像普通人,揪打在一处,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若是拼死揪打,那也不成为九山王黎山老母了!九山王由二成功力,减少为一成;黎山老母却由一成功力,突增为四成,显然黎山老母在采取攻势。

这时,九山王凝视着黎山老母,姿势又改变了,仍在原地,两手平推向着前面上方,身体低下,两腿右前左后,用插地龙的步法,左手也亮出四指。

黎山老母也目不稍瞬,就原地偏身以胸向左,两臂前后分开,腿走弓箭步,左手五指全收,握成拳,一成功力也没有了。

戴老教主低声惊呼道:“咦!黎山老母果真是诱敌之计,九山王吃亏不小!”

九山王果然面色一变,也改变向左,站下马步,两手也是一前一后伸直,左手伸一指,由四成功力减为一成。

赵季美笑道:“九山王不差,败中取胜!”

黎山老母面露微笑,全身蹲下,两臂抱膝缩成一团,左手握拳,伸着拇指和小指——由一成功力没有,暴涨为六成功力!她这一蹲缩的姿势摆出来,海国三英、铁崖丈人、戴老教主,都同时一震惊!九山王却微微一笑,全身立直,两脚相并,右掌向前伸直,左拳向左,只伸一个食指,却以一成功力应付。

赵季美又惊赞着:“妙!妙绝千古!”

黎山老母面色陡然一变,显得十分严重,改成寸步,坐身左腿,右脚尖点地,两手手怀琵琶,右手前,左手内,左手亮着两指。

九山王忽改成扭步,右肘横在额上,左肘横在胸前,伸着三指。

黎山老母改成了箭步,双手平推而出,左手握拳,伸出食指,又钩回去,是九,竟然迸出九成功力。

海国三英、铁崖丈人、戴老教主,同时舒一口长气,不再凝神注视了,似乎胜败已定!九山王向黎山老母凝神一会儿,拱手道:“小可败了!老大姊走玄关,攻震地,无法可破!”

黎山老母收了姿势,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你消耗了功力不到四分之一,我比你多消耗四倍,不是我败是谁败?”

铁崖丈人道:“旁观者清,还是请三英师哥评一评吧。”

铁崖丈人说话语气中,充满了兴奋愉快,似乎觉得这种最高级的比武,一生也难得看到两三次。

赵孟真大笑道:“我兄弟三人,浅学之人,焉能评断?武学这一门,太深奥了,谁是谁非?谁胜谁败?非常难讲,这不是村夫俗子打架,一看就看出胜败来,你两位武学这样高深,除非日月光华客、方山子,才能评断,我弟兄三人,今天也只能长长见识就是了。”

铁崖丈人道:“正是,你两位再继续下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分不出胜败的,快请里面坐。”

武天洪的武功,造诣已经极其高深精微,却也看不出胜败,三英可能看出来了,只是不肯说破,师父的几句话,倒似乎是说九山王胜利的,因为黎山老母一味猛攻,最高曾用出九成功力,若依师父所说再继续十天半个月,黎山老母大量消耗内力,岂不要败?不过师父说话的措词,隐藏不露而已。

戴老教主忙起身,向黎山老母道乏,请坐。

玉蕊仙妃已悄声问铁崖丈人道:“这样相隔十丈,摆一摆架子,好像两人在下棋,就行吗?”

铁崖丈人笑道:“譬如你和人家比武,你一亮出‘叶底偷桃’的姿势,凭这一叶底偷桃的姿势,一共能生出多少变化?你自己知道,人家也完全知道,用不着再迫近了交上手,即使迫近了交上手,依然不出彼此所知道的那些变化。于是人家就亮出一个‘古树盘根’的架子,来克制你的叶底偷桃。古树盘根能有些什么变化?能怎样克制叶底偷桃?人家知道,你也全然知道,仍然用不着迫近交手就都知道了,你再改成‘雪花盖顶’去克制古树盘根,这样下去,懂得了吗?”

玉蕊仙妃惊道:“啊呀,那岂不是要把一切的招法,一切的变化,全都烂熟了才行吗?那要把天下武学全都学尽了,是吗?”

铁崖丈人道:“那自然!古书说:一物不知,儒者之耻。我们也要说,一招不知,武侠之耻!所以你要遇见九山王黎山老母这些人,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们眼底的。”

玉蕊仙妃道:“不然,我有《玄机武库》!”

铁崖丈人笑道:“《武机武库》自然是没有人认得的了,所以天下英雄,都要拼死命争夺秘笈,就是为此。”

玉蕊仙妃道:“那我可要考师父了,九山王和黎山老母,两人是什么功夫什么招法?”

铁崖丈人笑道:“以前都讲过的,忘了?回去温习温习,我还要考你呢!”

这时黎山老母已经回坐,九山王还想挑战,走近向铁崖丈人拱手道:“令徒天洪,武功高绝,另是一派,为小弟子生所未见,还望铁翁准许他赐教几手绝学。”

铁崖丈人欠身拱手道:“既然九山老兄要指点指点他,那也是他的福份;天洪,跟你九山前辈学学吧。”

武天洪正巴不得如此,正想凭斗野人王的经验,给九山王一个下马威,出出心中“夺妻之恨”。他立刻起身,向各位尊长请安,飞似地奔往院中。

九山王又站回院西边原位。

武天洪可不耐烦和九山王“下棋”,他一凝神集气,躬身道:“前辈指点。”

九山王见武天洪面上神色,有一点“来意不善”,微微笑了笑,点头道:“你先请。”

武天洪叫一声“放肆”,一开始就施展《玄机武库》中的绝招“织浪梭”,这本是剑法,武天洪却空手施展,心中预先打算好,这一击不中,立刻由八阵图的“游击”走遁甲隐身,移形换位“李代桃僵”,然后左手赵氏掌法“惊涛拍岸”,右手八翻掌“蛇形一式”,右腿金鸡独立,左腿金钩十二腿法中,加入从侯朗儿处看来的三丰掌,却以脚踢出掌法。

他心中一闪电决定,人已电射而出,只是一阵风,一溜烟,看不见身影,疾飞到九山王身前三丈,突然又倒退一丈五。

九山王何等老练?武天洪疾冲到面前三丈,九山王连眼都不眨一眨,武天洪又退下一丈五。

九山王倒诧异起来;这叫什么身法步法?进前不攻又退?莫不是故意弄些花招儿惑乱人耳目?九山王只一步,跨出二丈,离武天洪还有二丈五,又要向前一跨,右腿迈出,未落地,突然左偏过去。

武天洪见九山王一步二丈,心中暗惊,又见九山王第二步迈上来,第一步又是二丈,岂不离自己只有五尺?踏入自己洪门中了?这时,武天洪乘九山王第二步,右脚迈出,还未落地,“织浪梭”招法,疾展而前,恰恰好,九山王突然向左偏过去,武天洪打了个空。

九山王却没有还手,他要把武天洪离奇不可思议的路子先看清,然后一击成功。

武天洪第一招落空,立刻按照预定计划,猛扑身向九山王身前七八尺一亮相,也疾向左旋,猛转身,隐入九山王身后,这已经是“游击”“遁甲”奇妙地奏效了。

九山王那能容武天洪藏在背后?疾转身,看见武天洪在六尺以外,闪电一掌劈去。

九山王这一掌内力掌风,非常奇特,极像穷财神章嘏的掌风,疾剧拗旋而出,螺旋形地转着,隐隐带着淡红的光芒,发着极轻的“嗡”声,威力的猛烈,超过章嘏掌风一倍以上。

这旋风似的掌风,一掌打去,再一看,中了掌风的不是武天洪,是一株两三拱粗的梧桐树!梧桐树毫无声息地,中间一段,被震成粉碎,却不散开,又勾成一根膀臂粗的绳索似的,承托着上面的树顶,屹然坚牢,树顶不坠下。

这只是一刹那的变化,一株好好的树,树干中段,突然之间,已变成扭绳形,树其他部分,毫无变动。

武天洪“李代桃僵”又奏效了。

九山王一愕,这是什么功夫,武天洪鬼魅似的,人变成一棵树?武天洪猛然一声暴喝,左手赵氏惊涛拍岸,右手蛇形一式,左腿踢出三丰掌法,三招同时猛烈疾攻。

须知“惊涛拍岸”这一招,是海国三英由“大钱塘十八掌”中化出来的,犹如钱塘江潮,拍上山岸,十成功力贯注,一掌打出,只要敌人一抵抗,就好比惊涛骇浪,撞在山石上,化成千千万万点水星,十成内力,也化成千千万万的无形钢弹粒,打向敌人全身!这是天下再无可胜的第一凶狠绝招!加上右掌的蛇形一式,这蛇形一式,又暗含杨家枪法第三招“夜蛇拦路藏身式”,似一条蛇围在敌人身旁,拦住退让之路,使敌人无法退让,不得不抵抗“惊涛拍岸”,一抵抗惊涛拍岸,惊涛拍岸的十成功力就爆炸开来!武天洪左足踢出三丰掌,这一招并不求其有伤毁敌人的功效,只是叫敌人突然看见自己用“脚”打出玄妙的“掌”法,一时惊愕诧异,分散心神。

此次武天洪先取得有利地位,再以移形换位消去九山王的一掌,然后三招配合猛烈疾攻,十成功力同时施展,配合得奇妙灵密,无与伦比!

却不料九山王的武功,和三圣三英相等,岂是等闲之辈?一见第一掌误打在树上,武天洪三招猛烈疾攻,九山王全然不认得这三招,一时毫无应付方法,他到此时,仍然气定神闲,不慌不乱,他“以不变应万变”,索性不出招,只猛然一震全身功力,全身功力从全身四面炸开,雷霆万钧疾剧旋转,把武天洪所有的招数,全都搬转了方向!他全身功力一炸,和武天洪的十成功力互相猛撞,“吧”!一震响,却并没有爆出火花。

武天洪被震得踉踉跄跄,退下一丈多,心头气血翻腾逆涌,好生难受!九山王被震得摇摇晃晃,退下四五丈,头昏晕晕,连忙定心稳身站住!九山王的内力,比武天洪雄厚得多,为什么武天洪只退一丈多,九山王倒退下去四五丈?因为九山王的全身内力,是四面散开爆炸的;武天洪的十成功力是集中左掌一处的,因此武天洪占了便宜。

一共只两个照面,一咳嗽的时间。

九山王和武天洪,不约而同地都各退下。

戴凤白大笑道:“二位停止吧!虽然只有两个照面,这两个照面已经够惊天动地的了!老夫八十了,叨长几岁,说句笑话,二位不见气吧?这叫猴子攻象,猴子永远伤不了象,象也永远捉不住猴子!师兄,老夫这话可对?”海国三英师兄,铁崖丈人都大笑,异口同声赞成!九山王和武天洪,都笑着回来。

玉玲珑,急奔到武天洪身后,低声悄问道:“大哥,你觉得你能胜九山王吗?”

武天洪在玉玲珑耳旁低声笑道:“当然是我胜了!九山王二十岁时,打不过我,我到五十多岁,比九山王强呀!”

玉玲珑含笑点点头,默默退去。

不料九山王也在高声道:“这一场,应当是武少侠胜了,小可二十来岁之时,可没有这份功夫;武少侠到了小可这岁数,那岂不比小可要强上两三倍?武林中这一朵奇葩,我们应当高兴,不能嫉妒。”

武天洪听了,对九山王的印象又好起来,心想这是关外的一位绝世高手,进关来到中土,强宾不压主,处处保留着,不求胜人,这风度胸怀,是高尚伟大的!众人谈了一会儿,九山王起身告辞,在座各人,全体送客,直到牛耳山山口,九山王上了一匹灰色马,绝尘而去;关外英雄的骑马,骑术是驰名天下的!武天洪双目眈眈,直认清九山王飞马而去的路向,是向东六七里,转路向西南。

他突然一拔身,疾向正南追去,不理会许多送客之人的诧异,也不顾山中民众的惊奇,急施轻功,直向正南追下四五里,飞登高峰之上,远远望去。

犹然望见九山王一人一马,又改向东南飞驰。

显然九山王是怕有人追踪,故意曲折而行,由向东改向西南,又改向东南。

武天洪却占了便宜,他不曲折追随,走直线疾向正南方追下去,又飞驰五六里,登高处了望,九山王仍在视线之内,却又改向正西。

武天洪直线疾追,过了重阳店,远远看见九山王,改向东南,飞驰向孙堂庄。

武天洪远远盯下去。

九山王一人一马,进入孙堂庄不见了。

孙堂庄是一个很大的山中市镇,房屋连房屋,白天人烟稠密,也有骑马的来来往往,武天洪远望去,不大容易分辨,他火速奔到孙堂庄。

进入孙堂庄之后,走了一条街,赫然看见九山王的灰马,栓在一家客店门外。

武天洪闯进客店里,问店伙道:“骑这灰马的一位老爷,住在这店里吗?”

那店伙诧异道:“老爷?不,是一位老太太,骑这灰马来的,这老太太不住我们店里,只是寄一寄这马。”

武天洪心中愕然,怎么会变成老太太?明明看见九山王穿长袍马褂,一路疾驰而去,并没有在马上换过衣服,仍然是长袍马褂驰进这孙堂庄的!武天洪低声道:“我是官家来查案的,你告诉我老实话。”

店伙道:“是老实话,一点不假,是一个外路口音的老太太,差不多五十出头,大脚,老太太还说:把马寄一寄,若是她一盏茶时间不来取马,就四天以后再来取马,老太太吩咐完,扔下一两银子,就步行往东去了。”

武天洪心想,大约是弄错了,问道:“那么这老太太,跟这灰马来的时候,看马的样子,是从几十里远处飞奔来的吗?马身上有汗没有?气喘不气喘?”

店伙道:“不,不像是快跑来的,没有汗,一点不气喘,平平静静的,像是慢慢走到这里。”

武天洪心中明白,是同样的马,自己弄错了,要末就是九山王,早已先埋伏了了一个老太太,骑着马在附近等着,九山王一到,老太太就骑马招摇过市,寄马在客店,故意把马拴在店外,不牵入马槽,好迷乱追的人的目标,九山王自己,另外走了。

他再问:“老太太骑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有别的男人,骑同样的马飞奔过来没有?”

店伙道:“当时没有留神,大约没有,我在店里,只听见一匹马的蹄声,慢慢走到,我就迎出来,是一位老太太。”

武天洪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我现在要麻烦你,替我赶快在街上问一问,有一位穿长袍马褂的老爷,骑同样的灰马,很远地跑来,穿过这孙堂庄,往哪里去了?还有骑这马的老太太,再回来取马的时候,告诉我,我把老太太捉住,此刻我就在你店里住下,等你回话。”

他也取了一两银子给店伙,自去店中一间屋内坐下。

很快地店伙回来了,向武天洪道:“工夫不大之前,是有一位老爷子,长袍马褂,骑一匹灰马,由北面很远地奔来,进到孙堂庄,一转弯,又奔东北方向去,看来像是奔上集镇,或许是封店镇去。”

这一带,武天洪对于地理,已很熟悉,心知不妙;由孙堂庄奔往上集或封店,有五六十里,一路都是险峻的荒山,在险峻荒山之中,九山王非常容易再化装,不致被人看见。再要追下去,不容易追到,也打听不出来了。

但武天洪仍然离开了孙堂庄,疾奔上集。

向正东走十多里,忽然发现马蹄痕迹——附近十多里,都是石山石路,这一段却是土坡,只有土坡,才显出马蹄痕迹。

武天洪低身仔细分辨,马蹄痕迹不是平平的圆形,是很深的月牙形,这是马急奔时的蹄痕,而且每个蹄痕,都挖出一些泥土,更可看出奔驰的迅速,再细看前蹄和后蹄的交叉和距离,只见后蹄的蹄痕,全都越出前蹄蹄痕之前七八寸,马疾驰之时,后蹄越过前蹄,叫做“跨灶”,人说儿子比父亲更强胜,叫做“跨灶之子”,正是此意。

也惟有千里马,才能“跨灶”,凡能跨灶的,必然是千里马。以九山王的身份和武功,岂肯骑平凡的马?而且东北关外,正是产良马的地方。武天洪想起九山王,一马疾驰,绝尘而去,那马的姿势动作和速度,无疑的是一匹千里马。

因此他断定,这一带的马蹄痕迹,确是九山王经过留下来的。

看这一路马蹄痕迹,往东北方向去,像是奔封店,但不多远,马蹄痕忽又转而向西北去,往西北却是奔往重阳店,又折回重阳店了。

有马蹄痕迹的一段不过五六里,以下又是石地,没有了马蹄痕迹。

武天洪照马蹄痕迹的方向,往西北方向去,再奔重阳店。

这九山王,由牛耳山下来,一曲一折,经过重阳店,迂回到孙堂庄,又由孙堂庄向东北转西北,返回重阳店,显然是为防止有人追踪,故意如此!他为什么怕有人追踪?他的武功还怕什么?那自然是怕别人发现了李玄鹦。

武天洪向西北疾驰,远远已经望见重阳店,在七八里之外,心想:九山王决然不会经过重阳店市镇之中,招人耳目,必然在快到重阳店,又转了方向。

若是在快到重阳店之时,又转了方向,断然不会向北,向北又回到牛耳山,眼线很多,九山王不会不知道。假使武天洪是九山王,武天洪想,最好是向西奔西坪镇或是向西南奔荆紫关。

奔荆紫关,关上耳目也多,很不利,还要向正西,奔西坪,再进一步,就跨入陕西省境,那又快到章嘏周老气战死之处——武关。

武天洪略一思索,决定先奔西坪看看。

不到一个时辰,来到西坪市镇上。

其实西坪镇,离牛耳山壮武堂,不过四十里,武天洪这一下午,追踪马后,兜了个大大圈子,一百四十里也不止了,已有两百里。

千里马疾驰两百里,不过一个时辰多些,武天洪脚下轻功再快,可说是“疾逾奔马”,但一路有许多耽搁,打听踪迹,辨别马蹄,徘徊观望,这两百里下来,天色早已全黑,进入西坪镇,已是万家灯火,倘如九山王经过这西坪镇,至少在一个半时辰之前。

突然看见,西坪镇边口,一家饭店门外,拴着自己的千里追风两头见日黄骠马。

武天洪大为惊喜,急奔到饭店内,看见薛秋山正坐在里面。

薛秋山一见武天洪来到,大喜,连忙迎上来道:“发现了李帮主的踪迹,我得到快报就赶来的。”

武天洪急问:“怎样?”

薛秋山道:“一个半时辰之前,我们的眼线,看见九山王飞马而来,是从东面来的,骑的是他那匹灰马,九山王一到这西坪的南面,在一片树林前下马,立刻李帮主从柏树林里现身出来,骑上了灰马就向西南方乱山中去,九山王脱下长袍马褂,穿着武土靠,向西北方向一人步行去了。我们的眼线追踪九山王,不到二里,九山王一施轻功,就把我们的眼线丢下,再追不上。我得到急报,连忙赶来,坐镇在这里,指挥眼线查访。到此刻,有十二名眼线,往西南乱山中,去追踪李帮主,五名眼线,往西北追查九山王,这里我身边,还有四名眼线,随时听候调度。”

武天洪听了,心中想,皇天不负苦心人,到底被追出头绪来了,可是,未免太奇怪了,令人诧异:李玄鹦何以忽然和九山王合作?看来她此刻,是完全自由之身,为什么不回壮武堂去?武天洪算是壮武堂的主人,此刻三英和铁崖丈人都在堂内,尤其最重要的贵宾尊客,排教教主摩云金雕戴凤白也在,明天一早要回湖南,武天洪焉能久在外不回?只好吩咐薛秋山严密注意,再多派眼线,大举搜山,武天洪骑黄骠马急回壮武堂。

回到壮武堂,向各位尊长告罪,向铁崖丈人报告追踪九山王,发现李玄鹦踪迹之事,铁崖丈人也只默默点头,没有开口。

玉蕊仙妃却把武天洪引到僻静之处,低声道:“你不在家这半天,天心老儿和吴煌,把师父和黎山老母请到一处,关上房门低声密谈了一个多时辰,那一定是替玉玲珑向你说亲,你怎么办?”武天洪笑问道:“他们四位谈到后来,谈完了出来,脸上神气是怎样?天心老儿和吴煌是高兴还是皱眉?”

玉蕊仙妃道:“很高兴,看来师父和干妈,都替你答应下来了,你不信,你去看看玉玲珑,看玉玲珑对你怎样?”

武天洪沉思道:“假如他们要乘李玄鹦不在,让玉玲珑和我成婚,那是我死也不背李玄鹦的,此刻我不必去看玉玲珑,我只装不知道,等到正式弄到我头上来,自然有话说。现在有两件事,第一件公事,是壮武堂快成功了,许多事要快快赶紧准备。第二件私事,你到底肯嫁我不肯?在你的三姊妹之中,你我两个相处得最久,我的婚姻,先从你起。你肯嫁我不肯,到壮武堂成立的前三天,实实在在告诉我,我心里,对你们三姊妹的恩情,不分厚薄的。”

玉蕊仙妃低下头去,嗫嚅道:“不怪你,全怪我,谁叫我永远犹豫不定?你看我好笑不好笑;你想娶我,我不肯,我推三阻四,看见你要和李玄鹦或是玉玲珑结亲,我又来抢,不肯丢开你,真是!到了这种终身大事,就没主意了!”

武天洪笑道:“我也还不是一样?娶哪一个,总要对不起两个!叫我怎么是好?”

玉蕊仙妃问道:“天心老儿忽然把孙良干支使出去,做什么?是要断了我大姊的帮手?怕孙良干反对你娶玉玲珑?”

武天洪摇头道:“不是,天心老儿决不会用这种手段。我猜是叫孙良干,到我家乡去,把我父母接来,好行婚礼,因为只有孙良干,到我家去过。这也正好,我心里明白,嘴上不说破,也可以让我父母来,看看儿子成立壮武堂,高高兴兴!你看天心老儿请王发、虎丐都同孙良干去,就可知是为了保护我父母,一路平安的。”

玉蕊仙妃笑道:“你就是这份鬼精灵,叫我有点怕你。”

第二天,排教教主摩云金雕去了,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送了十里,其余的人,送了五十里方回。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转眼之间,到了十二月中旬,壮武堂全部完工,土木工匠,大部分全都散去,只留极少数的工匠住着,恐怕成立典礼之时,或有意外的损坏,或为了布置场面,有所改建。

接着上外面布置花木庭园,里面陈设家具。

在这一时期之内,海国三英,曾经离开过十天,那是亲自保护沈伯顽,到南京去,把沈伯顽家中的《玄机武库》,和其他几本绝世武学秘笈,都搬得来,奉赠给壮武堂,供天下英雄,公开研究,昌明武学。

这壮武堂,总共占地二千亩,东西二里长,南北一里阔,背后熊耳山九座摩天插云高峰,左右两道峻岭半抱,坐北向南,面临浙川河水,论这地势,正是居天下之中央,握全国之枢纽,北望关洛少林,南拊江汉武当,西倚三辅关中,东控两淮平原,形势雄胜,无出其右!这二千亩范围,四周十二座碉堡,白天金鼓相闻,夜中刁斗相属,正前面一过重阳店,西面一过朱阳关,东面一过军马河,北面一下熊耳山,就入了牛耳山的范围。

四境碉堡之内,就是四府迎宾馆,各成一村,各有六十间宽大高爽房屋,花木笼葱,风景优美。

四座迎宾馆之内,又是六座内层碉堡,六座碉堡再进来,正南面是一丈阔的白石大道,东西北三面,则是七尺宽的青石路,沿路松柏荫蔽,凉亭相连,然后上二十层石级,到壮武堂大门。

大门是一座二丈高三丈阔的巨型八柱石台坊,八柱下八座石狮子,牌坊上却是麟岩夫子题的“壮武堂”三个擘窠大字,八柱都有刻着对联。进入牌坊之后,一座大鼎,重逾千斤,绕鼎而过,东厢一排十二间,是职事房(办公室),西厢十二间打通成三间,是大客厅,正上面,一排十三间高堂大厦,十三间打通成一整间,那就是壮武堂的大堂了。

大堂的气象,十分宏杰伟丽,绿瓦红墙,深廊高陛,雕梁画栋,巨柱飞檐,真个是金碧辉煌,富丽华贵。

堂上供的神像,却有四座,和一般武林不同,一般武林都一律供关夫子,壮武堂上,却是供的孔孟关岳四位,孔子、孟子、关公、岳飞。把孔孟也供进去,是主张文武不能偏废,尚武也须崇文,最重要的,是表示道德!正堂后面,第二进院子,房屋比较低些,那是后堂,是机密重地,后堂九间,中间是议事厅,左手是藏经阁,右手是最尊长的行馆。九间后堂的东西厢,是会主的住宅。

后堂再后面,第三进大院,第四进大院,三合房,都是壮武堂职司人员的住宅。

职司人员,由三英和铁崖丈人议定,是——最高的是“长老”,海国三英、武林三圣。

其次是“会尊”,人数不限;初步决定的是:黎山老母、海豹老三爹、陈年老酒、华阳夫人。

第三才轮到会主,自然是这二十岁的武天洪了!会主之下分为六房,自然不能用黑道的内三堂外三堂,也不使用官场的台省部院,只叫“房”。

文房掌管文书,是朱家骥。

钱粮房是总务,归孙良干。

其余四房还不曾决定。

壮武堂之下,还有壮武会,由沈伯顽领南京壮武会,黄景领大巴山壮武会,彭白姑领巫山壮武会。熊耳山山上的旧青龙帮,改成熊耳山壮武会,打算以后由李玄鹦来领导。

直接和壮武堂来往的,有西岳华山派,掌门人是玉蕊仙妃张琼;东岳泰山派:掌门人杨海帆;四川青城派,掌门人邵华亭;以及南京栖霞山的栖霞山庄,庄主是栖霞女史;江苏高邮的金枪堡,堡主韩杰生;河南洛阳的安隆镖局,总镖头九云龙王泰;湖南洞庭湖的排教,教主摩云金雕戴凤白。

玉玲珑没有担任什么,一方面因为她还是个大孩子,又一方面,几位尊长心中,暗暗准备以她为会主夫人。

自从戴凤白走了之后,直到此刻,李玄鹦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九山王也毫无踪影,赛渊明也不见活动。

武天洪似乎并不十分想念李玄鹦,每天都是紧张忙着壮武会之事,只是每天夜中睡觉,总是把祥麟剑压在自己枕下,抱着一件李玄鹦的劲装在被中。

玉玲珑似乎一见武天洪,就有些羞涩,顶多说两三句话就想避开。

到了十二月十八日,眼线上有飞马急报,武天洪的父母全家都来了,离牛耳山五十里,由虎丐、王发、孙良干,三人护送。

武天洪、杨海帆、朱家骥、玉蕊仙妃、玉玲珑、施鹏程、邓公明、黄景,一齐飞马迎去。

八人八马,疾驰三十多里,快到栾川镇,远远望见一行人来斗,有骑马的,有乘骡车的,有步行的,还有挑担的,可是,武天洪一马当先,眼光锐利,看出情形有异!只见父亲——武文成——骑马在最前,手提六十斤大关刀,母亲俞氏在第二,骑着家中的千里黑骡,手提丈二方天画戟,第三是虎丐,横坐在马背上,左右两行家丁十多人,都亮着兵器步行,弟妹都坐在车中,车后是箱笼行李杂物,最后王发身缠九节软鞭,孙良干单刀在手,都骑在马上断后。

那种弓上弦刀出鞘,紧张戒备的样子,如临大敌,为什么?一眼望去,夕阳在山,并不见有敌人踪迹。

武天洪八人,疾驰向前,杨海帆一声厉吼:“列位,四散搜索,回大堂再见礼!”

他首先向右放马驰去。

朱家骥、黄毛精,一齐向右;玉蕊仙妃、玉玲珑、施鹏程、郑公明,一齐向左;散开搜山,要发现敌人。

武天洪独自一人早飞驰到,飞身下马,拜伏在父母面前,高叫着爸妈。

他父亲武文成招手道:“天洪不要行礼,后面有敌人!”

武天洪见有杨海帆七人散开搜索,完全放心,连忙上前拜谢虎丐和王发、孙良干。

虎丐严厉地道:“总算是到牛耳山了,你猜后面的敌人是谁?阴山墨豹!”

武天洪大惊,未及开口问,王发笑道:“阴山墨豹本人还没有现身,一路跟来的是阴山墨豹前二十四名蓝眼罗刹!我们一过少林寺,就听到消息,不久就看见二十四个同面貌的蓝眼罗刹,一路跟下来,我们戒备得严密,少林寺总监寺贯瑛大师,也领人护送了一程,蓝眼罗刹没有敢动手,只是一路跟下来!”

孙良干道:“我们也发现了赛渊明的踪迹,也一路跟下来。”

武天洪道:“此刻不要紧了,家师和三英、黎山老母都在。”

他急上前,把父亲的大刀,和母亲的大戟,都接过来扛着,早有家丁上前,从武天洪手中接过去了。

一行人继续奔向牛耳山,孙良干一马当先疾驰,先去壮武堂禀报。

不到十里,杨海帆七人都回来,玉玲珑抢着道:“看见十二个长得一样的丑女人,蓝眼罗刹,都退回去,言语不通,是蒙古女人,看样子还没有侵犯的意思,我们都回来。”

武天洪把七人向父母一一引见,父母都下马道谢。

又一会,前面尘头大起,一片马蹄声蜂拥而来,顷刻之间,都到面前,一同飞身下马,是天心老儿、吴煌、海豹老三爹、栖霞女史,等等,武天洪又一一引见,父母再三道谢不敢当。

来到了壮武堂,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都在大门八柱牌坊前相迎。

儿子成了名,父母多光荣啊!当今武林中,谁能得到铁崖丈人亲身出迎?除了海国三英、云鹤散人之外,王屋山人、黎山老母,此二位来到,铁崖丈人也只下阶相迎而已。如今却是师父和三英、黎山老母,直在大门八柱牌坊前远迎,可说是武林中还不曾有过呢!众人一同走进八柱牌坊,精明干练的包振先,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仓促之中,弄来二十多个鼓乐队,立刻八音齐奏,金鼓震天,丝竹交鸣,再加上鞭炮爆放,这一欢迎的场面,事前没有计划,临时倒十分隆重热闹!玉蕊仙妃自从当了华山派掌门人之后,历练得十分懂事,她首先去指挥武天洪家中的家丁、丫环、仆人,赶快把武天洪父母弟妹的礼服,从行囊中取出,众人一进了壮武堂的大堂,武天洪父母,原是都穿着劲装,此时也急换上袍褂衣裙,端正了衣冠,然后与各位师尊、干亲家、各位英雄,一一见礼,再三道谢师尊培植武天洪之恩,朋友助武天洪的情谊,又带了极丰富的家乡土产,分送各位。

这一番叙礼致谢,费了一个时辰,天已擦黑,大堂上一百零八盏蝉纱宫灯,一齐燃着,内外通明,有如白昼,又排上了筵席。

武天洪和弟妹,跟在父母后面,向每一位敬酒。

武天洪的父亲武文成,五十岁还不到,中过文进士、武举人,所学的武功,只是行军打仗的马上阵战功夫,武天洪的母亲俞氏,也是名将之女,虽然也都是不平凡的人物,那比江湖武林中的侠义道武功,差得很远了。

酒筵完毕,各人散坐,然后虎丐才开始向三英报告,先发现二十四个蓝眼罗刹,后又听少林寺说,阴山墨豹出山南下。

江湖上老一辈的,并没有几人知道阴山墨豹,只有三英三圣知道。由于武天洪由海外莲瑶岛三英家中回来,谈到阴山墨豹,是三百年以前的人,武林中三绝四奇这些人,才开始以阴山墨豹,当做闲谈的掌故,谁都没有十分注意。及自武天洪和玉玲珑。去北京,见了麟岩夫子,麟岩夫子说《玄机武库》是倒填年份,伪装退回三百年,实际上,《玄机武库》不到一百年之事,阴山墨豹那时正在少年,因此知道阴山墨豹尚在人间。据麟岩夫子估计,阴山墨豹得到了《玄机武库》的真正原本,他一出山,恐怕三英三圣都敌不过。麟岩夫子也知道:沈伯顽家有一部《玄机武库》,似乎不太相信那是正原本,只把一瓶药交武天洪带去,只说到沈伯顽家,可以“得到益处”,并没有指出《玄机武库》,这就是麟岩夫子,不很相信沈伯顽家的《玄机武库》是真本的原由。后来武天洪、玉玲珑,把麟岩夫子的话传开了,然后众人方知,阴山墨豹尚在人间,无不引起畏惧之心,连铁崖丈人都觉得担着一份沉重的心思。

只有海国三英,却了然无惧意。

为什么?

三英三圣,论武功,都已同样登峰造极,参天地夺造化,再无人能超越。只是三圣是分开的,云鹤散人在八达岭,铁崖丈人在桐柏山,王屋山人王屋山;而海国三英却永远在一道不分离,动手过招,三英也是数十年来一向三弟兄联手齐上,赵孟真、赵仲善、赵季美,三人等于一人,故此三英比三圣强了三倍。而且,海国三英,也是研究围棋谱《玄机武库》出身的,所以三英曾说过:阴山墨豹也是人,不是神仙,人的武功,再高也看得见的。从这几句话的口气听来,似乎三英不怕阴山墨豹。

但三圣若是肯联手合击,也不会怕阴山墨豹,三圣之所以不如三英,原因全在三圣从来不联手,每个人落了单之故。

虎丐王发孙良干,为了保护武天洪父母家人安全,一离开武天洪家乡汤阴县,就斜路奔嵩山少林寺,这一路,由王发请他父亲九云龙王泰,派安隆镖局人,沿路放下眼线。到少林之后,阴山墨豹出山的消息,是由少林掌门教主贯瑜禅师亲口说的,武林权威之言,自然不会假。一过了少林寺,首先发现了赛渊明,随后又发现了十二个蓝眼罗刹,当时有虎丐王发贯瑛保护,未生意外。后来二十四个蓝眼罗刹一齐出现,据贯瑛说,这是阴山墨豹的贴身座前二十四煞,阴山墨豹手下,共有四十八个面貌相近的蓝眼罗刹,其中一半是蒙古女子,就是这二十四罗刹。

武天洪心想,遇见蓝眼罗刹暂时不要动手,自从最先在华山,见到第一个蓝眼罗刹之时,直到现在,蓝眼罗刹还不曾杀伤过一个中原武林之人。

武天洪的父母,自然早已知道“李玄鹦”三个字,此时却没有看见,问武天洪,武天洪把九山王之事,仔细说了一遍,把九山王送来的李玄鹦亲笔信,也交给父母看了。

其中只有王发,倒知道这九山王,听说九山王进关来到中土,不禁一愕,因为王发曾去过东北关外,知道九山王在关外,是天字第一号的人物,关外再无人能胜过九山王的了,隐然是关外之王。

武天洪的父母家人一来到,壮武堂又热闹起来,连日各师尊各朋友,设筵为武天洪父母洗尘接风。

伺时,壮武堂定于新年元旦正式成立,请帖早已按地灵星的名单发出去。此时离元旦不过十天,天下武林各路英雄,纷纷来到果然,首先来到的,是青城派邵华亭,他没有死,替他哥哥戴着孝,武天洪也把那本青城秘笈交给了他。

整天的,各处不断飞马来报,某某人来到,某某人派代表来到,重要些的,武天洪飞马前去迎接,迎接了这边,那边又有来人,又飞马奔那边,单单是迎客,已把武天洪忙得不亦乐乎,这壮武堂,东西相距二里,南北相距一里,都要飞马奔走。

到了腊月二十三,送灶的日子,壮武堂已来到的各路英雄,未能免俗,也举行一次集体送灶,借此大家欢聚一下。

这一天,武天洪看出一件蹊跷的大事——他看见:壮武堂大堂上,固然是布置出来一副将于元旦行开山堂大典的气派,可是后堂上,孙良干却指挥着多人,悄悄布置结婚的喜堂!天心老儿送武天洪的对联,由吴煌夫人写的,用红锦裱成喜对:“走遍江湖招子亮,赢来侠义万儿高。”挂在正当中。

武天洪心中如何不明白?天心老儿一到牛耳山,就暗中开始积极进行,武天洪和玉玲珑结婚之事,只因表面上谁都没有把这件事说破,武天洪不好同意,也不好反对,如今可是事到临头了!他一见后堂布置的情景,再也不能不开口,李玄鹦一直毫无消息,自己怎能丢开她,却和玉玲珑结婚?他不得不到父母面前,问个明白。

刚一进入父母房中,吓一大跳!原来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干妈、沈伯顽大哥都在。

更惊喜的,是陈年老酒也来了!

看陈年老酒那驼背的神色,果然武功全失,和市面上一般普通老者,一式一样,桌腿也不随身带了。

尤其更使武天洪惊得目瞪口呆的,是九山王李步青也在座,长袍马褂,一副高尚清雅的文官风度。

以武天洪那样绝世聪明,一见这情形,眼珠一转,心中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他心中又一计较,决定冒险一下,硬撞一下,来表示自己的聪明,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他赶上前两步,向九山王李步青面前跪倒,高声叫着:“岳父大人,受小婿一拜!”

他完全看出来,九山王是李玄鹦的父亲!他直接喊岳父,表示一定要娶李玄鹦!

室内众人,一齐哄堂大笑!李步青连忙起身,拱手道:“你今天刚知道?”

这句话,表示接受,不拒绝武天洪当他的女婿。

第一、李玄鹦只说幼年失父,没有说父死;第二、九山王李步青,面貌神似李玄鹦,这是最重要的凭证,没有这样清秀高逸的父亲,怎生出天香国色的李玄鹦?第三、九山王初到牛耳山,态度非常光明正直,为何半夜突然来捉去李玄鹦?显然绝不是受赛渊明利用,是要带女儿去问话;第四、李玄鹦被衬衣赤足捉去,却没有激烈的行动,来信仍然很和平自如,只有被父亲捉去才会如此;第五、后来李步青在戴凤白筵席上,也透露过此次进关,是为了家务;第六、武天洪暗追九山王,听到薛秋山报告,李玄鹦和九山王合作了。

由于以上种种迹象,很久以前,武天洪已经猜到六七分,李步青是李玄鹦的父亲,因此,对李玄鹦的失踪,也不十分焦忧。

为什么李玄鹦不回来?这情形一望而知,李玄鹦说:她年幼失父,母亲艰苦守节,若不是李步青老夫妻,以前失散,就是老夫妻以前不和而分开,大约九山王在关外,听到江湖上传说到李玄鹦的响亮万儿,特进关来寻访,把李玄鹦捉走之后,李玄鹦自然要带父亲去见母亲,因此不能回牛耳山来,也许她母亲住得很远。

武天洪拜毕,站起身,立在一旁,心中想:也不必问后堂上的喜堂布置,女家是谁了,反正这一拜,当着父母师父干妈面前,已经喊定了九山王做岳父,岂能再更改?但是,永远有一个无法分解的问题,拖在后面:这一下,玉玲珑怎么办?铁崖丈人开口笑道:“天洪,你成婚的事,不要你分心,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会替你安排,你倒是要打算一下,九山王送来真实的消息,阴山墨豹要找定你了,和你印证《玄机武库》,阴山墨豹挑选了正月初元旦,那正是壮武堂开山堂的日期,你怎么办?去想个法子,把你的喜事,一切不要放在心上吧。”

武天洪故意要挟道:“玄鹦先回来,弟子有法子,她不回来,弟子确是孤掌难鸣。”

黎山老母哈哈笑道:“这俩,可不真正是一对?想都想到一条路上去啦!玄鹦带话来说:你一对付了阴山墨豹之后,她就回来;你对付不了阴山墨豹,她且不回来呢!你看!”

武天洪父亲武文成道:“天洪,抛弃了你的主张,照玄鹦的话去做吧。”

武天洪听了,知道李玄鹦并不是在考试自己,也不是在躲避对付阴山墨豹的危难,其中一定有其他原因,当下答应了。

九山王道:“天洪你要小心,阴山墨豹,此次来意不善!他有一部《玄机武库》,全不把中土英雄看在眼里,及在他听到你们叫蓝眼罗刹带话回去,说你们也有《玄机武库》,阴山墨豹再不能容忍了,他挑选正月初一大年下,就可见来意不善,到那里,万一你支持不住,你三英铁崖师父、你干妈、连我,谁都不会坐视的,尽管放心。”

赵孟真道:“还有七天工夫,你去熟习熟习吧,不必在外款待客人,沈伯顽这人很行,由他替你招呼客人就行了。”

陈年老酒始终一言不发,武天洪向陈年老酒再三道了谢,略谈几句,最后,陈年老酒只说:“老弟,你的婚姻,要全听铁崖丈人的,你师父叫你娶谁,你就娶谁,不可违抗。”

这几句话,又引起了武天洪的惊疑。

然而武天洪心中既已决定不再更改,也就不再多想,向各位尊长告辞退出,开始计划阴山墨豹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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