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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地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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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想起在哥根霍夫公园的那夜,零气势汹汹地说:"我是去杀人的!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外面待着!"

"谢谢!"

虽然迟了点,雪莉还是冲着零的背影喊了出来。零扬了下手,雪莉心想这是说他听到了吧,这个人究竟是坏,还是只是性格怪?

想到这点,雪莉忽然记起了那个她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什麽零会需要光明一族的血?作为加缪的孙子,他需要的应该是黑暗家族的血,而他父亲才需要光明家族的血才对呀。

思量後,雪莉毅然转向曼华城堡,城堡中她八十岁的舅外公虽然很讨厌,但也许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在雪莉和零擦肩而过的时候,离葡萄园不太远的地方,穿过一片不太大的梧桐林,平整的草坪上有一池突起於地面的大理石喷泉。

寻觅海琴的透穿过静谧的树林,走上草地便看到了这个喷泉,自然地被它吸引,不由自主地向喷泉走了过去。

透走了两步,喷泉後有人影晃了一下。他加快走了两步,旋即又停了下来。他发现喷泉後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两个人个子都十分娇小,显然没有他寻觅的海琴。他们的样子更像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其中一个孩子晃动了一下脑袋,透看到了一头瀑布般被月光照耀得梦幻的鲜艳长发。那种吸收光芒的气势,透猜想应该是雪莉的妹妹桑晒。

另外一个人呢?透没有偷窥的习惯,他打算离开。可就在他要走之时,他看到喷泉後的桑晒和那个孩子拥抱在了一起,然後是……他们的头叠加在了一起,难道他们在接吻?

"啊。"透连忙敲了一下头,接吻有什麽了不起的?他堂堂一个成年男性,怎麽显得比眼前的两个孩子还幼嫩呢?但是,转念他就意识到桑晒应该还只有十二三岁。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现在的孩子早熟没错,但接吻,还是如此缠绵的拥吻,也太早了吧?

想到这里,他有点踌躇了,作为朋友是不是该上前为雪莉管教一下她的妹妹?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多事?

不过他没踌躇多久,喷泉後的两人就分开了。这时藉着灯塔的光芒,他看清了另一个孩子的面容。

他就是一个……

天使!

彷佛直接从宗教壁画中拷贝下来的丶天使一般的少年。面对这个天使般的少年,透不禁奇怪这张脸怎麽如此熟悉呢?好像在什麽地方看到过很多次,而又不是在那些壁画上。

他奇怪着,桑晒突然转头朝向他。不好,透来不及想办法,桑晒已经和少年迅速分开。桑晒向曼华城堡跑去,少年则蹿进了草坪那头的树林。

透想叫住桑晒解释一下,但等他想好主意的时候,桑晒已经不见踪影了。这也好,透想着。如果真叫住了桑晒,他一定会尴尬死,这样反而轻松了。

他想起要继续找海琴,转身打算离开。而就在这时,喷泉边那个天使一般的少年又回来了,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到大理石的池边,冲透微笑。

少年的脸和他的微笑在银灰的夜光中显得十分模糊,但映到透的眼睛里却奇异地清晰,抓紧他,牢牢吸住了他。

他向少年走了过去。他发现自己正向少年走去时,都已经接近少年了。这个少年就像拥有摄人心魂的魔力,让透完全失去自我,跟随着少年的微笑丶视线和那双明亮如天使的眼睛,走啊走。

离少年只有一步的距离了,透近似痴迷地注视着少年的脸,目光迷恋得想要去亲吻他。

夜的黑都不能阻止透看清楚少年身上鲜艳如天赐的颜色。他的头发是比透更灿烂耀眼的金黄;他的眼睛蓝如潮汐万年精华的浓缩;他的皮肤如雪般白皙,笼罩着细腻的银色光晕。

"维斯里,天使般的童星维斯里?"

透终於想起了他的名字,他就是桑晒餐桌上大说特说的男孩,那个被评论界冠以天使之名丶百年难得一见的神之恩赐。

"透哥哥,第一次见面,你好!"维斯里咧嘴一笑,连笑容中露出来的牙齿都白亮得让透几乎窒息。

"你……你认识我?"透居然紧张得结巴了,心跳得那麽快,不应该是为了一个同性。但维斯里那上天赋予的丶云顶日光般的美貌,就是如此轻而易举地超越了性别的界限,射穿了透的身体。

是对美好事物最原始的崇拜和惊诧,在瞬间让透臣服。

"我喜欢扬基队!上季度你的那基全垒打实在是棒透了!哈!"维斯里说着,男孩气地用拳头佩服地顶了一下透的肩膀。

透只觉得全身都酥了,想不到这样天使般的明星居然也认识扬基队里的他。本该照例跳出来的得意被满心感慨欣慰之情代替,他摸着肩膀,用仰慕的口气叹道:"那个本垒打很一般啦,你也看扬基队比赛,你会注意我?我……我……哈哈。"

"我当然认识你了!你和我一样是金发碧眼嘛!这个世界上金头发的男生越来越少了哦,我们要联合在一起啦!"

"是吗?哈哈。"

"嗯,我还有收集所有关於你的报道哦,你的所有消息我都知道哦。哦,那个……"维斯里瞟了一眼曼华城堡,道,"贝海砂,你生命中的恋人现在终於和你在一起了吧!"

"这个你都知道啊!"透惊讶地又下意识去抓他的後脑勺。

维斯里笑了笑,道:"我说了我有收集你的报道啦。"

"哦!"透不好意思道,"呵呵,的确每次采访我,我都会说那句话啦。"

"贝海砂!你是我生命中的恋人哦!不管你在什麽地方,我一定会来找你!"维斯里一字不差地背出透每次采访必喊的宣言,顿时两个金发男都开怀大笑了起来。

"被别人喊出来真是好傻!"

"没有啦,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啊?你喜……"

"哈哈。"维斯里大笑着将一个东西塞到透的手中,"这个送给你!我最喜欢的棒球手——透!"

"什麽?"透拿起维斯里塞给他的东西,水蓝的夜光中闪闪发光的是一只李子般大小桃心状的音乐盒。音乐盒连着一串很短的链子,链子和音乐盒看上去光滑反光,但摸上去有种很舒服的摩挲感。这是手工制的金属才有的感觉,透摸得出来。

"这是什麽?"透试着去打开它。

"哦,打不开的啦,也许是年代太久了吧。不过很漂亮,不是吗?我在尼泊尔的古董市场上买的。我把它改成了一个钥匙扣,你……"维斯里微垂着头,盯着透的眼睛显得更大,睫毛也更加明显动人,"喜欢吗?"

"喜欢!"虽然打不开,但透还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别致的挂件,"你把它送给我?"

"嗯。"

"那怎麽行?一定很……"

"你收下嘛!收下好不好?"维斯里嗓音诱人,他从下而上恳求的眼神更让人无法抗拒。

维斯里知道透已经动心了,用手将透的手指在那只音乐盒上合拢,"帮我保护它,也保护见到我的秘密好吗?"

"见到你的秘密?"透恍然大悟,原来他和桑晒是一对地下恋人啊,而这个音乐盒是遮口费。

"原来是这样,你这个花花公子!哈哈!"

"哪有?才不是呢!"维斯里垂下头,害羞的样子更加让人难以拒绝,"我只是来看看她,真的,别告诉别人,求你了!我不会做坏事的!"

"好吧!"透收下音乐盒,想了想,挠了挠维斯里金色的卷发,"大家都是男人嘛!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哈哈!"

"那谢谢了!透!"道谢後,维斯里雀跃着又向那片树林跑去,快要进入树林了,他忽然转过身冲透摇手道别。

透也向他摇手,隐约着听见远处的维斯里对他说:"约定了!透!别告诉别人见过我哦!"

"好的!信我啦!"

"再见!"

"再见!"

透放下手,那个天使般的少年虽然已经不见了,但他的心脏还跳得很不自然。他久久地捧着那只音乐盒,望着树林,竟都不愿再做别的。冷不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啊!"

惨叫後,透听到了海琴的咒骂声:"叫什麽叫,你也怕鬼了吗?"

"我才没有呢!喂!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呢!"

"你找我干什麽?"

"我怕你出事呀!"

海琴苦笑道:"这是地底呢,外人就我们几个,我能出什麽事啊?那个灯塔那麽大,要迷路也很难吧。"

"也是哦。"透说着,忽然疑惑维斯里是怎麽进来的。他立刻就想到一定是桑晒偷偷放他进来的。偷偷摸摸地,就跟古代的爱情小说一样,想着,他忍不住笑起来。

海琴见他傻笑,不经意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可爱的酒窝若隐若现,点睛似的让他张扬的面孔温柔下来。

"笑什麽,白痴透?"

"再叫我白痴,我跟你翻脸啦。"

"好,暂时不叫了。你刚刚在这发呆干什麽呢?我看了你好久,还以为你站着睡着了呢。"

"你看了我好久?"透目光一闪,追问道,"那你还看到了什麽?"

"没别的,就是很白痴的你。"海琴说着,推了他一下,"果然,你有事瞒着我,说啊!笑什麽呢?"

"那个……"透摸着头,心想告诉海琴其实也没什麽。

"刚刚我看到……"透正要说,他面前的海琴却忽地变了脸色,笑容不但没了,瞳孔里还有异样的锋利。

透回过头,看到树林中一个消瘦高大的人影慢慢显现。

"是零啊。"透立刻向他招手。海琴瞥了透一眼,低声道:"我先走了。"

"怎麽?"

"我不想看到他。"

"为什麽?"

"白痴,为什麽?你不知道?"

透明白过来,伸手挽住了海琴的臂膀:"海琴,我觉得他不坏啦,虽然有契约在,但我们可以想办法,不是吗?"

海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呃。"敷衍地哼了一下,摆开了他的手,疾速地离开了。

透望着他独自离去,没有去追。

零渐渐靠近,透看到他清的面孔中双眉紧锁。

"你怎麽了?"

零望了透一眼:"你一直在这里?"

"嗯,我一个人。"透想了下,"哦,刚刚海琴……"

零无意多说,不等透说完,便要离去,却在即将离开他的瞬间,猛地转过头来,让目光如闪电般击中了透,急促而低沉地吐词道:"我看到他了。"

冰冻的目光和深不见底的紫瞳,惊得透打了一个寒战。

"刚才这里真没有别人?"

透慌张得差点就说出维斯里的事,只不过那只音乐盒还握在他的手里,才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连声肯定道:

"真没人,你怎麽这样问?"

"有异常的味道。"零简单地说,不动声色地凝视着透。透给他看得心慌不已,低声喏喏:"你看我干什麽?我没说谎啦。"

零抽气似的一笑,懒得多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比透更不会说谎,那个人就只能是透的儿子或兄弟。

"你真是米迦勒家的孩子吗?"

透惊讶零怎麽突然这样问,摸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应该是的吧。"

"你身上的气味也很怪异。"零说着,让自己离开了他,边走边道,"你知道能力者会有特别的味道吗?比如光明家族的後人会让人自然而然联想到阳光晒到甘草上的清香,而黑暗家族的味道好像夜的魅惑。"

零还有话未说,在这片草地上不但有阳光的清香丶夜的魅惑,还有一种很特殊,从未被人提起过的力量的味道。

这种味道是什麽他想不出,为什麽会有夜的魅惑他也想不出,他也不太在乎。

"喂!"讨论起味道,透突然喊住了零,"你的意思是说我有体臭吗?那我要用香水吗?"

"嗯。"零没有停步,边走边道,"用吧,'安娜苏的洋娃娃'。"

"'安娜苏的洋娃娃'很适合我吗?"透眨巴着眼睛,突然醒悟道,"那是女孩子用的香水吧!零!零!喂!苍御零!我说真的呢!"

透的喊叫声一直跟随着零从草地杀回曼华城堡。

海砂才关了灯打算睡觉,就听到了透的叫声。推开窗,她看到透和零一前一後地从远方赶回城堡。透追着零大叫,好像是受了什麽委屈,零完全不理他自顾自地疾走,但海砂知道零如果想甩开透,他可以走得更快些。

她注视着他们,一直到可以藉着城堡中的灯光看清楚他们的脸。透生气的样子既让人同情又十分好笑,而零,嘴角的弧度是那样地快乐。

"这个家伙。"海砂埋怨了一句,关上窗户,一种奇妙的温暖感满溢了上来。如果能永远在一起,该多好。她想着,合上手掌将这个愿望当作了她今晚睡前的祷告。

睡眠在地底的宁静中绵绵地包裹住海砂单薄的身体。隐约中,画面渐渐在梦中清晰。

圣歌似乎遥遥地响起,那般深远浑厚。眼前是高高的穹顶,穹顶之下一些画面丛生,天使丶圣女踩踏着云彩,身体健美的众神悲悯地看着苍穹下的生命。海砂想看清楚画面中的众神,看清楚那苍穹的形状,莫名的声音告诉她这与第三启示密切相关。

可她看不清,而且画面恍惚变换起来,从神的图画又变成了洁白的大理石,大理石和神像间不停切换,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晦暗不清。等她的视线最终清晰过来时,她看到的只有淡绯色的天花板和洁白的窗帘,是她房间里的情景。刚才的那些都是梦,又一个关於启示丶关於未来的梦。

"第五个梦了。"海砂自语着坐起来喝了口水。第一个梦是黑色郁金香之梦,第二个和第三个都是蛛网之梦,第五个是这个,而第四个……

海砂从她贴身的背包中一个隐秘的口袋里,翻找出一个用丝绸手绢包裹得四四方方的块。打开它,中心是半颗深色的药丸,正是零身上药丸的一半。

第四个梦,奇异的味道,深色的药丸之梦。

因为那个梦,海砂将药丸的一半快递到了家族名下的化学实验室。她想知道这颗药丸的成分。她有种预感,这颗药丸的成分对她非常重要,零的一切对她都非常重要。

重新包好药丸,思绪又回到了刚才梦中的所见,这是在预示第三启示所在的地方吗?第三启示在一个拥有天神图像的地方吗?那麽白色大理石雕塑,也是指那个地方吗??

明天去卢浮宫,卢浮宫就是梦中所见的地方吗?海砂觉得她要确认一下,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看了下钟,是午夜3点。考虑再三,她最後还是爬起来穿了一件睡衣,向雪莉的房间走了过去。

奇怪的是雪莉的房间居然还有灯光,门没有关严,好像她才从别的房间回来一样。海砂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雪莉独自坐在桌边一盏很小的台灯下。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的表情阴沉而忧伤。

"雪莉。"海砂轻声地呼唤,雪莉从灯光中转过头来,阴沉和忧伤顷刻间荡然无存。

也许真是光线的原因,海砂放下心来,坐到她身边去。

"雪莉,巴黎有没有地方有大理石雕塑丶神的画像,还有很高的穹顶的?"

"神像丶雕塑和穹顶?都有的地方?"雪莉重复後问:"你做梦了吗?"

"嗯。我梦到第三启示在那样一个地方,我们也应该去那样一个地方。"

"那样的地方?"雪莉略微想了一会,"我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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