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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话 致伊吹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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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五日

敬启。www.xiaoxiaocom.com

秋高马肥之际,不知过得如何?

在那次雨中的毕业典礼之后,我和小松崎君隆重欢送一个人面对社会这一大海而奋勇出航的伊吹同学已经是八个月之前的事了。在烟雨缥缈的百万遍交叉点打着伞回眸一笑,那完全不受雨天影响的爽朗笑容,充满了船长气概。其实从舞鹤的海洋实习以来,伊吹同学就开始具备船长的品格了呢。我记得我和小松崎好像因为晕船而倒下了。

人生的航路还算顺利吗?

我这么问,你可能会说「守田君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航路比较好」。说得好。舍妹也这样说。能登水族馆的海豚们心里没准也这么想。

毕业典礼那天我们相约改日再次痛饮,这约定一直没能实现。况且我本身就不在京都。八月末在研究室也只是露了一下脸……不,那件事暂且搁置。千万!请稍等。请不要急于怒骂「这个色鬼,去死」。不肖守田一郎,确实并非精神贵族,但如果只有一死的话,只有能双手奉还「守田·色鬼」的称号后方可瞑目。

这半年,我被派遣到了一个叫做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地方。

是在能登半岛,面向七尾湾的小实验所。

毕业论文发表之后,教授把我叫过去,产生了如下的对话:

「长久以来我就觉得,守田君有时候过于娇气,这样继续留在研究生院的话,不会有什么成果。」

「同感。」

「让我矫正你,将你那软弱的骨气趁着现在矫正。」

「同感。上山闭关修行吗?」

「能不能毕业都不好说,没有那个余裕,况且这样一来你没准就真在山上闭关了。」

「同感。」

「我把你托付给了谷口君,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能矫正你的性格,他可是被后辈称为『军曹』的人。」

据说我被送进这个研究所的计划一年前就在教授的脑中成形了。狮子将自己的孩子推到悬崖峭壁之下。教授对我的爱就深到了将我推到再也爬不上来的深谷谷底的程度。爱得太深了…一

于是,我就在没看到新生那可爱的脸的情况下,乘上了京都发车的「雷鸟号」。从车窗里能看见彩虹。还看见了一个手拿红色气球放飞的小男孩。

从四月起我就开始了在七尾湾边的独自生活。

我每天乘坐只有一节车厢的小电车通过能登铁路去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实验所的所长是教授在研究室时代的前辈。设立当初和我们的研究室就有交流,「照顾」了我半年的「鬼军曹」谷口先生也是我们的前辈呢。

这位谷口先生有暴饮泡过谜之腔肠动物的精力增强饮料的癖好,是个沿着七尾湾边走边抱着曼陀林用假声唱自己创作的歌的怪人,他那被称作「骂人广辞苑」的刀子嘴着实将我的胆魄锻炼了不少,不过老实说,心里盼着「明天就去死吧」的时候数不可数。不过其实他是个好人。

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周围几乎什么都没有。

稍稍向北或南走一些的话,会有沿海的集落,但是便利店却远在他方。在无人的能登鹿岛站等车的时候,寂寥冷清,非常孤寂。是一个让人只能集中精力研究的地方。

被谷口先生骂。实验。被骂。实验。被骂——这样的生活,过于有益以至于感觉不到生存价值。你能明白吧。对于已经习惯无益生活的人来说,有益的生活是充满压力的。

于是就需要转换心情。

这就是「写信达人修行」。

给远在京都生活的友人写信,磨炼写信的手腕,逐渐成为绝世的写信能手而驰名四方,将注入温暖灵魂的信散布全世界为世界和平做出贡献,要他妈的拿到诺贝尔和平奖!这是我的梦想。

「为什么给所有相关者都写信了,却没有给伊吹同学写呢?」

接下来我就说明。

我首先和小松崎君和大冢学姐通信。

通过比照他们的信,我成功地立体描绘了在贺茂川畔的迎新烤肉大会上发生的事。伊吹同学也参加了。小松崎君在樱花飞舞的河岸上陷入显而易见的恋爱,让被流放到远在海边的实验所的我羡慕不已。调戏连恋心都掩盖不住的小松崎君想必一定有趣。

还记得我们进入研究室的那个春天的迎新吗?

在贺茂川竞赛中我和小松崎君激烈角逐,我中了大冢学姐设下的圈套而跌倒,伊吹同学温柔地递过来的鸡蛋色浴巾。结果那条浴巾我一直在用。现在就在凉台晾干。在从七尾镇吹来的秋风下翻滚的幸福的鸡蛋色浴巾。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

虽然没什么关系。

问题在于小松崎君。

作为领跑者不断开辟笨蛋新境界的他向各位相关人士不断投去令人无法忍受其笨蛋程度的长篇恋爱烦恼咨询书信。

我曾贵为左京区no.l的纠纷制造者兼纠纷打者而驰名,于是就干劲十足地开始了恋爱咨询业。「你做事不够冷静,先去许愿」,向他推荐吉田神社成就他的恋爱之外,曾经做过家庭教师的间宫家的小孩也开始和我通信。更因为担心作为花季高中女生而对恋爱和学习都抱有诸多烦恼的舍妹,于是向她灌输「只要诚心诚意尊敬宇宙级别伟大的哥哥就能成功」,并且成功获得了尊敬。

这样一来练手就顺利完毕。

「差不多该给伊吹同学写信了。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实验屡次失败,终于谷口先生的愤怒到达了顶点。第一次不动明王降临(一共有七次)。在被鬼军曹彻底绞杀泪水流干的深夜,一个人留在研究所,开始怀念大学时代的研究室。

我和小松崎君在研究会上的发言都差到极点。被教授批得体元完肤的我躲在滚梯的角落偷偷啜泣的时候,是伊吹同学递给我带有苹果果肉的酸奶。作为回礼我献上的是草莓大福。我还记得伊吹同学握着小小的大福,大声宣告「草莓大福是智力之源」的身影。说的没错,吃了甜品之后确实很明显地会头脑明晰。

还在吃草莓大福吗?

要注意千万不要吃多。

就算到了樱花散尽新绿耀眼的季节,我也仍然十分忙碌。

小松崎君犯下十分致命的错误,说什么「在恋爱成就之前不换内裤」。不是说笑哦!就在说服他明明是名成年男人,却笨到如此程度时,四月结束了。结果还是没能给伊吹同学写信。

五月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大冢学姐对研究室的后辈们说什么「守田君对能登岛水族馆的母海豚发情」之类的瞎编乱造的话,酿成了我的评价下降的事件。大冢学姐的人生标准只有「有趣与否」,着实让人困惑。

小松崎君继续迷失,为了献给意中人,最终写下了让人血液冻结的作呕情诗。谷口先生坐立行卧都在发怒。舍妹阅读尼采似乎在写什么复杂的东西。你应该通过「大日本少女会」认识舍妹吧?是一个过于戳穿本质的以宇航员为志向的少女。我既要让小松崎重回正路,又要平息谷口先生的怒火,还要教导舍妹幸福的所在。

实在是太辛苦,我有时去和仓温泉疗养,有时去一本杉大街的「三轮书店」和老大爷聊聊家常,有时吃天狗火腿养精蓄锐。你知道天狗大腿吗?

这些那些的,就在我八面玲珑地活跃中,五月转瞬就过去了。

有几次也曾经给伊吹同学写过信。

伊吹同学也是刚刚工作,想要写一些「加油」之类的应援信。但是仔细一想,就算我不说这些,伊吹同学肯定也在加油。大学时代,我甚至想和你说「希望你少加点油」(否则我的处境就更尴尬了)。可是「不加油」很难说出口。因为我们都必要加油。

那么,写什么才能成为一封有吸引力的信,让伊吹同学对我另眼相看昵……就在为这些而烦恼时,信越来越写不出来了。为此我增加了一个讨厌的通信对象一一伊吹同学也很了解的菜鸟作家,森见登美彦。写文章对他来说是工作,想必一定能知道好书信的写法。

伊吹同学读了他的新书了吗?

三年级的时候,伊吹同学非常享受圣诞节的森见先生签名会的事,我还记得。你将日历里的巧克力送给悲惨的我们。明治维新以来,曾有过这么心地善良的人吗?我不禁想。发自内心。

给森见先生写信实在失策。他连连给我写信,但却不告诉我关键的书信写法,只是一味向我倾诉创作上的烦恼。反过来我还要照顾他,给他加油打气。「认真地工作」,像我这种人竟也说出这种话。对一位现役作家说教「将身边的工作做完的重要性」真是让人厌烦。

六月研究室的各位来了金泽旅行,却对悲哀的我连声招呼都没打。似乎是大冢学姐以「守田在通信修行中」为由下了封口令。这人做的什么事啊。

但我还是不得不写。将小松崎君由跟踪狂救回,挨过谷口先生第二至第四次的不动明王降临,谆谆教导舍妹妩媚的重要性,就在这时开始下起梅雨,在我在能登铁路上摇晃着眺望架在七尾湾上的彩虹时,六月结束了。

七月还是乱七八糟。

小松崎君迷上的三枝同学被曾是我学生的间宫君看上;为敏锐的少年做咨询非常辛苦。舍妹发来还她许久以前欠的钱的督促状,我还要努力恢复我们之间的信赖关系。研究生活的压力导致全身汗毛脱落,做了胖胖的小棉花糖外星人在我后脑着陆的噩梦。睡糊涂错咬不倒翁而导致牙齿脱落。就在这些艰苦的日子里,森见先生充满显摆的「在三嶋亭吃了日式火锅」的信飞来。并且我们的小松崎君对七夕这一节日过于兴奋,给三枝同学吃了名为「泡泡粽」的谜之食品,漂亮地将意中人的肚子粉碎。没关系,请尽情地笑。

说到七夕我想起来了。

曾经大家一起在青竹的杯子里倒上酒喝呢。

「说到七夕就是竹。」

因为遵从大冢学姐的命令,差点被印上犯罪者的烙印。就在我们采伐竹林之际,看到黄昏的另一边植物园管理员走进的瞬间,大冢学姐飞毛腿一般散去。觉得「有意思」就煽动后辈,一见情况不妙就将别人留在风口浪尖而潇洒地转身而去。大冢学姐真是天才。

那时候多亏了你的解围。再次表示感谢。我是个不会找借口的人,如果当时不是被伊吹同学救出来的话,一定至今还在管理人室过着静坐主张自己沉默权的日子。两个人抱着竹子不知意欲何为地引起学生们的怀疑,突击大冢学姐报一箭之仇真是痛快。畅快无比。七夕宴舍,真是高兴。

自从用泡泡粽彻底粉碎了三枝同学的肚子之后,小松崎君就越发无敌了。

去看病人带康乃馨引起对方的过敏一一对在祗园祭的宵山带着间宫同学的她突击一一朗诵让人热血凝固的情诗一一对方逃走失踪一一小松崎君的印度逃亡恒河边奇迹的再会一一不断着陆的宇宙飞船一一为了二人的相逢而祝福舞蹈的小胖棉花糖外星人……虽然后半掺进了若干我的虚构,不过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不断失策和逆转却是事实。这些事可能你在大日本少女会也听三枝同学说了。

我给小松崎君写了不少信,很是担心,甚至为此都耽误了给伊吹同学写信。但是,结果他还是和我没什么关系地摘下了三枝同学的心。可怜的是间宫同学,为了安慰他,我又必须要慎重地写信。

事情越来越多,我的信也逐渐草率起来。森见先生还是不教给我好用的书信写法。所以实在不是能给伊吹同学写信的状况。那时我对什么信都是满腔怒火。

差不多快要开始转换心情的时候……

这时梅雨也结束了,能登的夏天来了。

蝉声不断的夏山,能登岛的对面上升的人道云。

但是今年夏天是个极度荒凉的夏天。转换心情也只能去实验所附近的神社散步,顶多喝点karupisu。每每都让我想到在京都的夏天。

到了暑假,令人眼烦心烦的自行车群消失,大学里空空荡荡。实验的间隙,眺望着照耀院子的夏日阳光,大家一起喝伊吹同学拿来的karupisu。karupisu有着初恋的味道。我还记得就在大家都开始陈述自己那酸甜青涩的初恋回忆时,我因为顽固地保持沉默而让伊吹同学惊讶不已。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其实我从没见过我的初恋对象。

天上飞的红气球,纸上纵横无尽的我的字,上学路上的海报,邮递员摩托车的引擎声,她的回信信封的手感,她漂亮的字,特意加进去的奇怪插画……这些都随着karupisu涌上心头。

其实就是笔友。寂寞地终结的笔友通信。

我的初恋对象就是笔友。

不过似乎我的写信达人修行有点过了头。

八月份只要回家一打开邮箱里面就有信。读了写,写了读。连想的时间都没有。总之就是写。小松崎君来信进行一些「对胸〇在意的不得了,对〇部喜欢的不得了」(为了保护隐私以及防止性骚扰,故隐去敏感词)之类的傻瓜烦恼咨询。老家的双亲担心我的未来,在本人缺席的情况下频繁召开家庭会议。舍妹因为小时候将她推下游泳池而来责备于我。登美彦一如既往地向我发牢骚,让我给他提供小说的灵感。去了和歌山亲戚家的间宫君写信来,也要同信。做着这些的同时,还要和谷口先生展开激烈的辩论,还要学习还要实验……

守田呦,你也算是相当努力了。

因为笨手笨脚而反复重做实验,哼哼着心怀不满的时候,就想起了和伊吹同学一起熬夜的日日夜夜。

就在我和小松崎君哭喊着「凭什么受到这种待遇」的时候,伊吹同学淡淡地从旁拿过一把椅子,舒展地放松休息,呼着健康的气息开始假寐。因为脱下来摆好的靴里爬进去章郎(为照顾精神卫生,故使用通假字)就像从高处不敢下来的小动物一样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发出惨叫。为了转换心惰而去吃猫拉面。我们还将教授的脸部特写放大冲印做成假面,模拟训练毕业论文发表呢。伊吹同学声色之美让我大吃一惊。小松崎君误以为真是教授来还对伊吹同学屈膝下跪呢。真是愉快。

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是送神火的时节了。

森见先生送来他和黑发少女一起去看的臭显书信。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伊吹同学你们的大日本少女会。没想到小松崎君竟然也在里面。我是通过nhk看的。

读着寄过来的信,我对没有暑假的生活怒火中烧。每次看到停在七尾站的「雷鸟号」,就有飞身冲上去的冲动。

于是我潜入京都,引发了那起事件。

写了这么多日常生活的回顾,其实是怀有这样一直写下来没准会有什么奇迹般的灵感光顾我,让我找到既有理论性又充满绅士风范的借口的侥幸。但是结果奇迹没发生。

我谢罪。

我错了。

我是守田·色狼。

不知廉耻。

再也不了。

八月以后没能给伊吹同学写信就是因为那起事件。

能够保护自己的名誉,没准还能得到别人尊敬的理论性借口就没有吗……想着这些反倒更写不出来了。早知现在,当初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写。

舍妹对我说「对哥哥绝望了」。

对不住了,妹妹。

还没得到恢复因为那起事件而受到的打击的机会,刚回到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我就被卷入了和大冢学姐的战斗中。这本来也是自己埋下的导火线。因为我将大冢学姐的电脑偷偷藏起来,想要教训一下自以为天下唯我独尊的大冢学姒。

我仿佛能听到伊吹同学的声音,那声音说:「就算做了这种事,也只能是自己吃亏,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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