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用歉意的目光横扫一圈,似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众人都恨恨地看了石海一眼,嫌他大煞风景。大家对石海都是既羡慕又嫉恨,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让这小子占全了,既是将门虎子,在军中上层有后台有靠山(这一点是他们猜的),又有天仙般的女朋友。现在他虽也是个大头兵,怕是通往将军的路子已经铺好了,不像他们三年服役后还是要复员回原籍,就业问题能否解决都不知道,老天爷也太不公道了。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们这种心理,并由此表现出来的种种态度,使得石海和他们无法融洽在一起,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石海心里的苦楚,就是知道也无法理解。
来到招待所后,石海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特地跑来一趟?”他知道李文能说动领导批准、并派车送她来一趟绝不是一件容易事,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唯恐家里出了什么事。文艺兵虽说比他们这些大头兵宽松许多,纪律也是很严格的。
李文拿出一张纸,在石海眼前一晃:“就为这个。”
还没看清,石海已经明白了,这是他给家里写的信,怎会落到李文手里?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敢偷看我的信?”他以为是李文看到了他给家里寄的信,偷偷给拆开了,这小丫头让她父母自小宠得无法无天,没有她不敢干的事。他虽和李文无话不谈,但要对母亲坦露的心事还是不愿让她知道。
“喂,你有点耐心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这是毛主席的话。”李文用纤纤食指点他额头两下。
“那你就快点说!”他粗声粗气地说。
李文又拿出一个信封,得意地说:“你再看看这个。”
石海看到信封,心里登时明白了,他给家里写信的同时也给李文写了一封,结果只把家信寄了,给李文的信却感到无颜寄出,揉皱后扔进垃圾箱里。一定是心慌意乱中装错了信,把给家里的信装到给李文的信封里,扔信时又扔错了,最后把家信扔了,给李文的信倒发出去了。
信上其实并没什么隐私,只有短短一句话:爸爸、妈妈,快把我弄回家吧,我实在忍受不住了,我要死了!
他接过信,折好放进衣兜里,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那是他在绝望中发出的求救的呼喊,虽说是给爸爸妈妈写的,其实只是说给妈妈听的。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除了母亲,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他心底最深处,更不愿意让李文看到自己最柔软的一面。
“拿来吧,给我的信呢?”李文伸出手来。
“这个……让我扔了。”石海不好意思地苦笑一下。
“扔了?为啥呀?那就重新给我写,还不用你寄了,我自己拿走。”
“算了,你就当我没给你写吧。”石海告饶似的说。
“不写也行,直接说吧,我听着。”李文把椅子挪挪,两人凑得更近了,膝头顶着膝头,额头快抵到一起了。
“你就为这个跑来一趟?”他有些烦躁了。他写给李文的信写满了三张信纸,倾诉自己的烦懑、苦恼和绝望,当时是直抒心事,滔滔而出,写得固然痛快,写好后重读一遍,脑子也清凉下来,却不好意思发出去了。不好意思在信上说的自然更不能当面说出口。
“当然不是。”李文继续卖着关子,然后神秘一笑,“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你有什么办法?”石海不屑地一笑。
“瞧不起我是不?我当初说要陪你到西北来,你还不信,怎么样,我做到没有?”
一提到这个,石海是满怀感激,不由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