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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跌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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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血上下看了她一眼,“你究竟是占卜师,还是魔术师?”

银冢笑得花枝乱颤,“我是占卜魔术师。”

“原谅我。”藏血漂亮地一手插进焦黑的口袋里,“我临时有事,不能陪你玩了。”他指了指校内医院的楼上,“有人在等我。”

“今天的等待会有不寻常的结果,银冢姐姐奉劝你,别去。”银冢亮出手指间一张黑牌,“月亮消失了,今天有生命在这里消失。”

“不是我不信你,”藏血笑了,“只是,她在等我,我就不会离弃她。”

他走了。

银家鲜红印彩的指甲握着黑色的纸牌,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不听话的孩子啊。”她双指夹着黑牌,一翻,纸牌消失在她的手指和衣袖间,“后悔了,可千万不要哭啊。”

真秀撩开窗帘,看见了地面上擦肩而过的两个人,红色的银冢,和一身焦黑的藏血。他设立即说藏血回来了,而是凝神在银冢的手势和口形上。

她说:“月亮消失了,今天有生命在这里消失。”

银冢是久负盛名的占卜师,她不会轻易胡说的,难道今天……在场的,有谁会死去吗?她为什么要特地拦住藏血?真秀挂起了窗帘,让日光照射进来。

雾睁大着眼睛,疲倦地靠在病床的墙壁上。她受了不少伤,已经很疲倦了。

川穹眼睛看着窗外枝头跳来跳去的大山雀,那淡淡的阳光照在山雀身上,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真秀站直了身体,走过去开门。

“咿呀”一声轻响,门开了,一个人一身破破烂烂,却带着一脸微笑走进病房来。

“日之。”雾坐起来,怔怔看着他,伸出手分开手指,像要笼罩住眼前这个虚幻的影子,也似如此伸手占有的

空间更多-些,接触他的面积更多一些,她这么对着藏血遥遥伸出手,眼里全是迷幻不信的神色。

眼见她软软分开的手指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似的举在半空,满眼自欺欺人的迷幻,藏血的微笑慢慢地消失。真秀轻咳了一声看了川穹一眼,先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傻瓜。”藏血低声说。

“傻瓜?”雾抓住了他的衣服,藏血的体温从衣服上传递到她的手指间,这一刻开始她才对藏血回来了这件事产生了少许真实感。这个虚幻的男人,闪烁不定的真心,也许当真要她头破血流哭掉所有的眼泪才能抓住他的衣角,可是她无可救药地迷恋着他那些无缘无故的体贴,迷恋着他的温柔,他不留人的无情,还有他永远留不住情人的空幻,让她怜惜,让她心痛,从而不自量力地想要去安慰,想要去慰藉,结果却是连自己的心一起跌碎。

愿意和我一起死的都是傻瓜。”藏血五指与她对合,交握,微微苦笑了一下,“真是败给你这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的。”他侧过头不说下去,只是那样苦笑,无奈也无力。

“什么都不懂?”雾慢慢伸出手抓住她自己的头发,“也许真的我什么都不懂,我以前只以为爱情像川穹和名檀那样,只要相遇了,默认了,无论他是男是女,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想要在一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并且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不是说,有‘两心如一’,有‘心心相映’,可是为什么,我说爱你,你说爱我,我们既然是相爱的,我……”她挫败地放开藏血的手,“你不肯要我的,不说了。”

“傻女孩。”藏血无可奈何地叹息,“别哭。”他双手顺着雾的脸滑下,“是我的错,别哭,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也不知道,真的和正确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川穹和名檀之间也许是另一种爱,你说名檀为什么会离开我,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想要的那个样子,就好像,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川穹所爱的那种摸样。你喜欢川穹,你向往那种激烈得会起火燃烧的感情,可是我不是的。”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摊开手,“我是一潭死水,如果你期望说过相爱就可以天荒地老、地久天长,就会有很多的满足,很多快乐,那么你爱我,就是爱错了,你明白吗?”他凝视着雾,”我说爱,就是我做承诺,我会保护你的人、你的心,让你快乐,除非你决定要离开我,否则我绝不会离弃你。”他慢慢地说,“你懂了吗?我不愿意说爱,因为我不确定我能不能保护你,我是一个要强的人,如果我不能保护你,宁愿——”他转过头去,“放你走。”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我不会留你,我从不主动开口要求什么,即使说爱,即使是要求一份同样回报的感情,也是一样。

雾呆呆地看着他,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负责任,他想得深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爱”很沉重,不是那一种年轻莽撞、嬉皮笑脸的所谓爱情。“日之……对不起。”她慢慢摇头,“我好幼稚,你不必……不必这么认真地对待我,你让我害怕,我觉得我不值得你这样。”

藏血只是笑笑,“你知道吗?”他想了想,“即使对名檀,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他。”他一笑,“你爸爸说,你需要人逼,却不知道你逗人的能耐。”

雾破涕为笑,“是你逼我,你好不耐烦好冷漠,让我心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爱我。”她自己擦掉眼泪,嫣然一笑,“我有什么好?”

“你没有什么好。”藏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笑,“也许,就因为一句话。”

“什么?”雾诧异。

“去参加川穹与名檀的婚礼的那天,”藏血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重新见到名檀的时候,我真的很不舒服。你说……”

“别——让我看不起你。”雾低声说。

“是的,‘别让我看不起你’。”藏血凝视着雾,“从那时候我开始觉得,你是个温柔的女孩。”

温柔?雾呆呆地看着他,“我不温柔的。”

藏血只是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所以说你是傻瓜。”

雾无端脸红了一下,“我真的很傻?”她低声问。

“你太单纯,不懂得人世间许多复杂的事情。”藏血凝视着她,“你只谈过一次恋爱,对不对?”

“嗯。”

“我交往过的人不计其数,名檀只是……也许只是我付出过真心的一个。”藏血的手轻轻放在她头上,“他们都带着怨恨或者悲哀离开,都责怪我是个无情的男人,我从来不留人,你却拼命地留了下来,不是你傻,是什么?”他微笑,“我并不是个好情人。”

“你说得那些我不懂,”雾低声说,她或者真的太大真了,从来没有想过要知道这个男人的过去,本能地以为他必和自己一样活得简单,“我只知道你不该只有一个人,名檀不该不要你,我想要陪你。”

藏血放在她头顶的手托到了她的后颈,托起她的头轻轻落下-个吻,“败给你这么简单的心,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的眼神微笑,“如果你要走,我不会留你;如果你要来,我冒着大雨也会去接你。”

雾困惑懵懂地看着他,“日之?”

“我接你来了。”藏血斯文地微笑,“至于玛玛——”他吁出-口大气,“就算不得不仰赖他的庇护,我想我丢不开你这个丫头,人总不该和妖魔比。”

“日之!”雾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我爱的人是你,忘记了吗?”藏血低笑。

“日之!”雾笑靥如花,他终于肯要她了,终于肯要她了。

“满身都是伤,要不要紧?”他抱着她,她满身是伤,幸好都不太重,一时间,感动的情绪从心头蔓延到指尖,雾的温暖,也如潮水般,扑满了全身。

不能失去的东西啊。嘴里虽然不说,但是急剧的心跳,虽然他不说,但是扑在他怀里的雾怎么会听不见。她抬起头嫣然一笑,“我没事,我很好很好。”

“你跑到哪里去了?”雾紧紧抓住藏血的手,“从那么高跌下来,你没受伤吗?”

“没有,别怕。”藏血拍拍她的头,微笑。

“他在哪里?”一边的川穹阴沉地开口。

藏血一边哄着雾,顺便看了川穹-一眼。这个男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吧?饱尝了这么多天突然失去他的痛苦,何况他是那种充满侵略性的野兽?川穹已经要疯了,藏血判断。

“我知道你遇到了他。”藏血一时没有回答,川穹冷冷地说,“我闻得到他的味道,你不必欺骗我。”

味道?藏血习惯地要去推眼镜,没有眼镜就顺便点了点眉角,这人越来越像野兽,狗一般的嗅觉。

雾轻轻地推开藏血,低声问:“日之,你真的和名檀在一起吗?”她也闻到了藏血身上一股淡淡的味道,并不是香,闻着却很舒服,这个味道在名檀身上很明显,而且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

藏血点头,“我遇到了他。”

“他为什么不回来?”川穹冷酷得接近凄厉,“他为什么要找你?”

藏血在一刹那觉得川穹的眼睛在发绿光,像一头背负着狂风的狼,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他说——”

“他说什么?”川穹打断他,缓缓从那边的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向藏血走来。

“他说,对不起。”藏血回答。

川穹陡然发出一声冷笑,“他什么时候也学会道歉了?对不起?他对不起什么?他凭什么要你替他告诉我对不起?”

因为我是他半路捡到的工具,藏血苦笑,这句话却不能说,怎么能告诉川穹,你爱上一个天使,而天使不玩了,他要回去休假了?“川穹,名檀他……”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他?”川穹冷冷地说,“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你把他……”

“不,川穹,他不是我藏起来的。”藏血深吸一口气,反而走过去,搭住川穹的肩,“你其实很明白,名檀从不

打算留在任何人身边,清醒一点,饶过自己吧。”他正视川穹的眼睛,“他留给你一句话,留给我一句话,你要听吗?”

川穹凶狠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

“他说,你要婚礼,他给你婚礼。”藏血慢慢地说,“你懂吗?他给你的只是婚礼,不是永远。”

川穹脸色变得苍白。

“他又说,如果我学不会把人留住,我永远都要输给你。”藏血抬头看着身高一米九几的川穹,“不要怀疑我把他藏起来,名檀不会为任何人留下,他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川穹犹如困兽。

“他不要你了,这样说你明白吗?”藏血笑了笑,笑得有点苦,“就像当初他不要我一样,他不要你了。”

川穹脸色苍白地看着藏血,似乎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雾有点不忍。轻轻地从藏血的身后抱住藏血,被自己爱的人遗弃,在寻觅了这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已被遗弃,就如遗弃一块破布,连一点眷恋都不曾留下,这是多么大的打击。何况,川穹是那么骄傲的人。藏血不得不打碎他那分骄傲,不让他清醒,川穹永远无法面对失去名檀的日子。

藏血反手抱住雾,看着呆若木鸡的川穹,越发感觉到手下雾的温暖,她不会离开他,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突然之间,觉得她是如此值得珍惜,如果她不曾选择和他在一起,不曾和他一起跳下来,那么被遗弃的人就是他自己,因为他……不会留人。

川穹看了藏血很久,慢慢地退回椅子坐下,双手抱住了头。

他也许在想,以后他该怎么办。

看着这样的川穹,藏血突然明白,原来以前他都是一直这样的被人遗弃着,交往过一次,最后终是别人离开他,再交往过一次,依然是被舍下。只是他麻木了。不曾像川穹这样付出真心,他麻木地被遗弃着,一直到成为了习惯,知道身边的人无论多么美丽都是过客,直到不会为别人痛苦而感动,直到遇见了名檀,说分手之后也不曾很伤心。

身边的人如流水灯那样转换,不同的美丽的面容,都是过客。他用同样美丽优雅的唇微笑着,身边的美丽都是虚幻,或许连他自己也是……

如果没有这个奇怪的女孩来揭他的疮疤,来了解连他自己都不了解的心,或许他的悲哀和川穹一样重,而他居然丝毫不曾明白。

“雾。”在病房里一片寂静的时候,川穹抱着头,真秀

站在门边,斜倚着门,寂静无声地看这一切,藏血开口:“谢谢你。”

雾缓缓抬起头来,也许是为了川穹的悲哀,她眼里泪珠莹然,低声说:“你不会留人,不要紧,我会为你留下来。你没有了名檀也好,其他人也好,总是有我,会陪着你,永远不会让你找不到我。”她竟然知道他的感受,那一时间,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如果我没有了你,我将和他一样。

藏血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幸好,这一次终于有人不曾离开他。如果你要走,我不会留你;如果你要来,再大的风雪,我去迎接你;如果你永远都不走,我……倾尽一生的心,珍惜着爱你。

“他不会再回来了,是吗?”川穹哑声问,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什么,平静了下来。

“他也许会再回来,但也许是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藏血心情复杂地看着川穹,名檀不该这样对他,可是如果不会说走就走,那就不是名檀,川穹也就不会爱他。

“他曾经说过,有一天,如果我找不到他,那么请我从这里跳下去。”川穹淡淡地说,眼光看着窗口,这是第十五楼的窗口,”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正在阿尔卑斯山顶滑雪……那个山顶看下去,有几千米那么高。”

雾倒抽一口冷气。“川穹,你想干什么?”她大声说“你忘记了吗?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在智利海边,你冲浪,你是海上的风!我曾经那么疯狂地追过你,你忘记了吗?你爬山,漂流信天翁从你头顶掠过去,那情景像一幅画,是一幅画,孤傲流亡者的画!你不该这样想,你该甩了他,去找第二个你想要的人!”

川穹似乎不屑地笑了笑,“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雾张开双手,“你是风,是海风!”

“我是疯子。”川穹说,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

藏血和真秀对望了一眼,都有些不详的预感,他难道当真想从这里跳下去?

藏血掠开了额前的散发,慢慢地走到川穹身后,“放手吧。”

川穹摇头,冷笑:“我在想,如果我们两个一起死了,他会不会为我们掉一滴眼泪?”

“你?”藏血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偏激,刹那之间,川穹一把把他大半个人推出了窗口,藏血人不矮,高过窗口大半个人,川穹这一推,真的几乎把他整个人推出了窗口。接着川穹迅速跳出了窗口,踩在十四楼的挡雨板上。

真秀大吃一惊,纵然他聪明绝顶,也完全猜不出川穹会来这么-下。人人都以为他要跳楼,人人都防着他

跳楼,他竟然一把把藏血拉下水,川穹果真是个疯子!

川穹的头在窗口,他已经把藏血从窗口推了半个人出来又整个拉了出来,他身强力壮,藏血错愕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在半空,脚下是十四层的高楼。

“川穹,把手递给我,你要找名檀,我整个世界地给你我,你千万别松手,把另一只手递给我,你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名檀,是不是?”真秀几乎是事件发生的同时就到了窗户边,伸出手,却又不敢碰触摇摇晃晃站在十四楼窗户顶上的川穹,他一只手抓住藏血的衣领,藏血双手都攀在十四层的窗沿上,否则两个人都跌下去了。

“日之!”雾叮叮当当拖着满身吊针和石膏,扑到了另一个窗口,“日之,别松手,千万别松手,你如果掉下去了,我一定陪你,你记住了,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她颤巍巍地半个人扑出了窗口,拼命挥手,“你看我在这里,千万别松手,千万别松手!”

“你叫十四楼的人打开窗户。”藏血扬声说。只要十四楼的人打开窗户,他就可以顺势翻进去了。

“该死!”真秀猛一跺脚,十四楼是空调房,窗户根本就不能开,“我去!”他去砸窗,“雾,稳住,如果连你也跳下去,你想会有多少人又从这里跳下去?”

“日之,千万别松手,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会想办法,你别怕,我会想办法!”雾大叫,一个东西甩到了藏血脸前,是雾的点滴管,上面还有雾的血迹,“拉住它,有也比没有好,我把它绑在钩子上了。”

“没用的,别傻了,站在那里别动,再探出来你也会掉下来的!”藏血看着颤巍巍趴在窗口的雾,委实惊心动魄,她满身都是伤,“我不会松手,这点高度我不怕的,别担心。”他甚至笑了,“那么高我们都摔了下来,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别怕。”

雾看着藏血攀在窗沿的十指一点一点地磨出了血痕,她如果不是腿骨折了,一早也跳了下去,现在只能趴在窗口看着,惊心动魄地看着他的手一点点地从窗沿上脱开。“不要……日之……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当”的一声大响,是真秀砸开了十四楼的窗户,不过挡风玻璃坚固异常,只这一下,是不能完全打破的。

川穹冷笑,奇异地看了雾一眼,“他死了,你会哭吗?”

雾被一个人拉开了,在她要掉下去的一刹那,那个人并不比雾高多少,却轻捷有力,拉开雾之后,窗口霹出一张小女生苍白清秀的脸,幽幽异异,她出手极快,一把抓住了川穹的衣领。

“我死了,他连一滴眼泪都不会给我。”川穹说,突然大喝一声:“放手!”

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女孩虽然抓住了他,却只留下川穹的一块衣服。

川穹落下,藏血也被他一把拖了下去,就在这时,一阵玻璃落地声,十四楼的玻璃彻底被砸开了。真秀完全来不及让他们翻进十四楼,情急之下,他反应快极,顺着砸玻璃的势,一把推了出去。

川穹和藏血刚刚落下来的身体,速度还不是很快,被真秀通过十四楼的窗户一把推向背后齐楼高的树枝,“快抓住!”真秀大叫。

藏血一把抓住了距离地面十多层楼高的树枝,树枝断裂,他再抓,一下子树枝连连断裂,直到约莫十楼的高度,他才停了下来,一手抓住了一条比较结实的树枝,另一只手,却抓住了川穹,川穹一头撞到了树权,昏了过去,被藏血一手抓住在半空中,静静的不知是死是活。

十四楼的真秀转身往下奔走。

十五楼有人悠悠地叹了口气,是那个脸色苍白眼睛很黑的女孩,“藏血,雾被我打昏了,你别介意。”

藏血一只手承担两个人的体重,几分钟之内就要支持不住了,到时候他从十楼的高度掉下去,不成肉饼才奇怪,除非又有名檀来接他,闻言只能苦笑。

“她被我打昏之前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女孩幽异地说,“她说,请你为了她留下来。”

请我——为了她留下来——

藏血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是否要为一个人留下来,只是注意着,身边又有谁离他而去,他谁也留不住,但如果一个人终究是要为了另一个人留下来的,他会为一个人留下来吗?他要为一个人留下来吗?他喜欢为了一个人留下来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要求过他,人人只是说,藏血,你应该留下我,藏血,你应该学会留住人。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藏血,请为了我留下来。

从来不向人提任何要求,从不勉强任何人,以为纯然自由的生活,才是不会拘束的快乐。可是原来,被一个人要求为了自己而留下来,居然是这样幸福的感觉。

对雾来说,我是最重要的。藏血闭上眼睛,终于明白,为什么情人们总是哭着说他无情,为什么他们都带着怨恨或者悲哀离开。原来我始终不曾觉得,他们是最重要的,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被要求留下,对情人来说,是这样幸福的感觉,是这样重要的事情。

我……喜欢被人这样要求。

不知不觉之间,藏血浑然不觉手指的负重,他呆呆地在树上多挂了十分钟,一直到真秀迅速找来的消防员的云梯升到了藏血身边,用防护索绑他的腰他才清醒,原来他已经留下来了,谁也不会死。

银冢洗着牌,从中间抽出了一张。

和早晨一模一样的抽法。

本该抽出那张全黑的代表死亡的牌。

但在银冢鲜红的指甲之间的,是一张星星升起的图案。

“咦?命运的丝弦重来了。”银冢若有所思,拿着纸牌对着太阳照着,像照着钞票一般,看看它是否是真的,“真的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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