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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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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秀大吃一惊,“日之嫒?”他给她测了一下脉搏,知道是一时间受到刺激,被吓坏了,暂时不要紧。转过头来,却看见雪言像一只壁虎一样紧贴在玻璃幕墙外面,她的双手都张开,压在玻璃上,连脸都贴了上来,隔着一层淡咖啡色的楼空的窗帘,看起来就好像她随时都会扑进来一样,尤其雪言一双眼睛,幽深深,妖冷冷,就这么盯着日之媛,不把她吓坏才怪。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真秀走了出去,看着仍然贴在玻璃上的雪言,“她已经那么怕你,你还不够吗?你一定要弄得她死掉才会高兴?你射她一箭就算了,就连她坐在这里,你都要无缘无故来吓她,吓到她昏倒,你才会开心吗?雪言,不要这样好不好?”他的眼里有凄凉,有厌倦,有深刻在骨子里的痛苦,“算了吧,你本来都决定算了,是不是?会伤害别人,我承担不起,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任何人,你都没有做到。”

雪言呆呆地听着他说,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他的脸色很苍白,眼底有深深的厌倦。

“不要再伤害她了,她只是个受不了什么刺激的琉璃娃娃,算了吧,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我好累,”真秀双手抓住她的肩,热情而狼狈地印下——个吻,然后问:“就这样结束好不好?如果爱下去,你总是要不断伤害其他人的话,就这样结束好不好?你总是学不会不把别人当成敌人,你总是那么拼命保护自己,我……真的好累好累了。”

真秀……雪言睁大眼睛,看着他厌倦而憔悴的神色,然后地点头,她茫然地点头,她还会笑,“嗯。”她居然很清楚地应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真秀的眼神好悲哀,显然,在她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深深地震动了一下。

“再见。”雪言带着无数的话来,一共说了六个字,笑了一下,转过身,茫茫然地离开。

她不是不想留下,不是,是她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真秀不需要她的解释,他说她总是会伤害其他人,没错,她是总是伤害其他人,她带来了阿刹德的人,她伤害了曼棋,然后又伤害了日之嫒。她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伤害其他人。当初的约法三章,她第一条做不到,第二条也做不到,至少,第三条她应该做到吧?在她安全之后,就应该和他分手。真秀爱得好失望,他是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人而失望,而不完全是为了那一箭。

那……还有什么说的。

再见了,真秀,不过,你别担心,你的病,我总有办法,让你好起来的。你别遗憾,你会有一辈子很长的时间去恋爱,而不是只有几年;别为对爱的失望而痛苦,记住了这一次的教训,下一次,就不要一开始就付出这么多,小心她到最后还是要让你失望。

我始终都是那种不断逃亡而没有家的野兽,就算被人收养了,也都要因为会咬人而被驱逐出来。

她先转回宿舍去收拾东西,真的要走了。

回到浅绿色的宿舍里,这里的一切,本来都是托日之嫒的福气。她收起她惟一一身自己穿来的衣服,低头看了看她现在穿的冬装,穿走一身衣服,应该不过分吧?毕竟,她本来什么也没有,当然也不能带走什么。

“叮——”电话铃响,吓了她一跳,这个时候有谁会给她打电话呢?

“喂?”她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很胆怯的女孩的声音,“喂?我是雪言。”

雪言拿着话筒,足足怔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是几乎当了她替死鬼的那个“姜雪言”,是真正的雪言,而她不是。在学校里几个月,她几乎已经忘了,她本不是学生,她本不是雪言。

“喂?喂?”电话那边不解地问:“怎么了?线路不好么?”

“不,不是。”雪言低低地说。

“我快要出院了。”姜雪言在电话那边很高兴地说,“我听说,你替我在学校里上课?我好高兴,至少这个学期不会被退学了,谢谢你。”

“不客气。”雪言在这边茫然地回答,她的身体总是会自动地说话,自动地保护自己,每次都说得面不改色,其实她说的时候心里什么也没有,她说:“我帮你抄了笔记,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送到你宿舍里去。”

姜雪言很高兴也很害羞,“我明天就回来,所以我先打电话告诉你。谢谢你在我住院的时候照顾我,还替我上课。”

“啊,那么,明天早上八点钟之前,我把所有的证件都还给你,我托同学转交给你,好不好?”雪言茫然地说。

“好啊。”

“我托中国水交给你。”

“谢谢你。”

“那就这样了,明天上课愉快。”

“呵呵,”那边的雪言笑得十分幸福,她似乎根本就不明白,当初“雪言”冒充她进入学校的用心,“再见,谢谢你了。”

“再见。”“雪言”放下电话,心里一片空白,正品要回来了,她这个盗版的,无论如何,都要退场了。就像上天安排好的,无数的片断,都安排好了,她就应该在这个时候退场,走掉,这里再没有她停留的余地。

雪言?忘了呢,她几乎忘记了,她本不是雪言,为什么会忘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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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雪言带好了她的一身衣服,把整理好的一包东西放在中国水的信箱里,她就无声无息地离开,像一头黑豹潜入黑暗中。

六点十五分,当真秀的车经过伊贺颜门口的时候,正巧是雪言的背影没入黑暗的时候。

八点,正式上课。

“你的东西。”同学把一包东西传给了中国水,“信箱里的。”

中国水微微皱眉,打开一开,当头是一封信。

“中国水,这里是三个月以来我所抄的笔记和做过的练习,请转交给姜雪言。还有,她的证件和书包,都在这个包裹里。谢谢。”

没有了,信里就这么简单几句话,连道别都没有。

翻过信的背面,还有一句话,“对不起,一切都还将和去年一样,就像我从来没有来过的时候。”

中国水握着信,手无缘无故地颤抖起来,突然间铃响,上课了,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旁边跟着一个男孩,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姜雪言”,她长得和雪言根像,脸色有些苍白,不太美,眼瞳很黑。但是雪言的眼睛是幽异而冷漠的,姜雪言不是。

无言地把包裹推了过去,中国水冷冷地看着她,突然间问:“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姜雪言被他吓了一跳,“没……没有什么,她说,她会把笔记送给我。”

“没有了?”中国水问。

“没有了,她祝我上课愉快。”姜雪言被这个突然间冷脸的男生吓住了。

也就是说,她安心就这么走掉了?一切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的时候。

中国水握着那张纸条,突然间青铁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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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楼。

哲学系的师生正在上课,中国水笔直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圈,“真秀呢?”

“真秀他不舒服,去保健室了。”老师被他的气势唬住,一时也忘了要生气赶人。

中国水掉头就走,直接去保健室。

保健室里。

真秀闭目躺着,在阳光下,才容易看出他贫血的脸色,嘴唇的颜色很淡,他应该是严重贫血,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今天日之嫒居然不在,可能是真秀没有告诉她。

“谁?”真秀微微皱眉,伸手遮住了阳光,然后睁开眼睛。

中国水把门关上,对着真秀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想把她赶走吗?”他的语气冷冷的,没什么感情。

真秀坐下起来,按住了额角,“你在说什么?”他习惯地把一只手插进口袋,背靠在了墙壁上。

“不要逃避我的话,”中国水观察着他,“你真的相信雪言那一箭,是要射死日之嫒?我很怀疑,真秀,贫血应该不会让你的脑子变迟钝了。”

真秀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按在额角的手,“我曾经那么想过,”他承认,“在日之嫒几乎死去的那几天,我这么想过。”

“然后呢?”中国水追问。

“然后……看见哲学楼的栏杆,很容易就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真秀试图笑了笑,但是很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她是在救人,不是在杀人。”

“那你为什么要赶走她?”中国水尖锐地问,“你明知道她不是要杀人,你明知道的,你却故意说那些话伤害她,让她走!”

“啊,”真秀发出一声叹息,“人偶。”他这样说,然后真的笑了,“短时间腐朽的人偶,总不希望,有人要为了我哭……咳咳……”他咳嗽了起来,咳了两声,又说:“可是她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倔强那么骄傲,她居然还说再见,还会笑着点头,真不愧是我喜欢的雪言……咳咳……”

“因为怕她知道你会死掉,所以在她还没有发现真相的时候要赶她走,这就是你对爱的态度吗?”中国水愤怒,“你牵涉了一个无辜的女孩谈一场不可能有结果的恋爱,你欺骗她,你让她以为你会爱她一辈子,结果你就只是自私自利地,因为害怕遗憾而决定爱她,让她伤心,你太自私了。”

“我本想和她定一个十年以后的约定呢,”真秀轻笑,“我本来想,和她约定十年以后,在瑞士结婚呢,呵呵。”他闭起眼睛,“比起我欺骗她十年,比起用十年的时间来冲淡爱,我现在的手段,不算残忍。我本想留给她一个不完美的完美,我本想留给她一个很美丽的,可以一辈子不忘记的爱。可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已经做不到了,我只能赶她走,就像当初送日之嫒去英国一样。”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我害怕。”真秀耸耸肩,“我害怕有人会为了我哭。”他轻声说,“我害怕。我不怕死,我只是怕,连累了好多人为了我哭,我承受不起那么多的眼泪。原本,一切都应该很完美。”

因为害怕还未死去,就要先看到死亡的悲伤,所以真秀选择一个人。可是,真秀你就不怕,你这样隐瞒着,当你死去之后,那种突然的痛苦,一样也让人无法承受吗?

“对不起。”中国水突然说。

真秀调整了一下靠在墙上的身体,“没什么。”

“我把你的病告诉了雪言。”中国水说。

真秀陡然坐了起来,“什么?”

中国水依然坚毅地看着他,简单地解释:“这件事不说是不行的。”

“天啊,”真秀撑住额头,”你告诉她有什么用,多一个人为了我哭泣吗?幸好,你不是告诉日之媛,否则问题就严重了。”抬起头来,“雪言呢?”

“她走了。”中国水回答。

“什么?”真秀想也不想,从床上跳了下来,接着脚一软,差点直接跪在了地上。

中国水把他拉起来,冷冷地说:“不是你把她赶走的吗?她走了,你何必这么惊讶?”

真秀站起来,“她既然知道了我的病,怎么还会走呢?她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她为什么要走掉?她为什么不说清楚?”虽然昨天是我故意不给她机会。

“你就别到处走了,你走得动吗?”中国水说,“你躺在床上休息,必要的话,我会叫藏血给你输血,否则,你昏倒在哪一条路上都没人知道。”

真秀的血细胞现在的数量非常低,他自己也很清楚,“她为什么要走?”

“你赶她走,然后姜雪言回来了。”中国水说,“正主回来了,你说她还不走吗?”

真秀呆了一下,“姜雪言?”

中国水以嘲讽的口气说:“没错,认识了那么久,爱得那么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真秀,这是我看过你栽得最惨的一次!”

真秀突然推开门跑了出去,“不行,我要去找她回来。”

中国水呆了一呆,“喂!你回来,你不要到处跑……”他追去门去,但是真秀却已经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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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就这样真的走了?不,不会的,如果她已经知道他的病,就不可能这样离开他!除非……除非雪言你真的对我毫无感情,无情到知道我快要死了,居然还这样离开。真秀猛地推开雪言宿舍的门,入目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房间,整齐得好像从来也没有人住过一样,“雪言”的出现,一直都是他的一场幻觉,一场梦。

她什么都收拾得恰到好处,连他给她买的衣服鞋袜全部都在,但是房间里,那种有人住过的味道,却已经消散了。

真秀推开门,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间脱力地在床铺上坐了下来,用力捶了一下床垫。他的确是希望她走,那样她就不必承担要失去他的痛苦,但是,当她已经知道他很快就会死去,她却还是走了的时候,他只有极度挫败和痛苦的感觉。不要走,既然你已经知道,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你这样走掉,是在嫌弃我是一个快要死去的病人吗?我不相信雪言你是这样的人!真秀在房间里一阵翻找,却没有找到雪言留下的任何字句,真的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就是一场梦。

“真秀?”隔壁的日之嫒疑惑地走到这边门口,看着他挫败地用手撑住窗户,低下头急促地喘息。

“你不要过来。”真秀的声音喑哑,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失败,当他为一个女人考虑过一切的时候,却发现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真秀你怎么样了?”日之嫒惊惶失措地奔过来,她不懂得真秀深沉的痛苦,只知道,真秀变得很奇怪。

真秀在那一刹那很想哭,他也是人,他也是孩子,他也会脆弱,但是日之媛却连他脆弱的刹那都不留给他,像蝴蝶一样扑了过来。他咬着嘴腾,勉强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没事……”

“可是真秀你的脸色好差,你不舒服吗?”日之媛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真秀勉强地笑着,“乖,你回房间去,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不走,我担心真秀。”日之嫒固执。

真秀忍无可忍,终于对着她说了一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而变得乱七八糟,对不起,日之媛,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我恨你,好不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把话说完,“虽然我知道你一切都是无心的,都不是你的错,但是不要逼我恨你。”

日之媛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真秀双手插在口袋里,坐在床铺上,他很少用这样淡淡的语气对着日之嫒说话:“日之嫒,一个人不能永远躲在象牙塔里。不能永远以为自己是弱者,所以就要求人保护,所以就当别人为你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应该的,无论你有多么柔弱,都不能用它当借口,去要求别人为你一直延续你的童话。”

“我……”日之嫒呆呆地看着他。

“不要说你没有!”真秀的目光是冷的,他的眼睛闪烁着流光,“你其实自己很清楚,雪言她射你一箭,是为了救你,不是为了杀你,但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替她解释过?你忘记了?真的忘记了?日之媛,你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真秀语气很平静,“不要昏倒,你自己很清楚你做过一些什么,即使是昏倒了,也逃避不了,改变不了的。”

日之嫒像见了鬼一样恐惧地盯着真秀,真秀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依然像往常一样舒适而悠闲,但是看在她眼里,却失去了从前那种温暖的感觉,她只觉得现在的真秀好恐怖,好吓人。他说我故意的,要陷害雪言……我有吗?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记了,我忘记了我那时是要跳楼的。我不是故意不解释的,我只是……日之嫒只觉得整个屋顶都在转动……

“啊——”日之媛蒙住头,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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