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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优雅和浪漫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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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唐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老师不愿意就算了。”她拂了拂头发,转身打算走了。

“等一下!”崔井有些手足无措,“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打了他而已。”她坦然回答,目光清澈,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诚燕,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很文静乖巧的孩子,有些事不是你能关心的……”

她淡淡地笑,“崔老师,你喜欢彩,对不对?”

崔井的眼睛突然睁大,“你——”

她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继挑衅了苏白之后,她又挑衅了崔老师,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个时候,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想知道彩的故事,又或许是为了能帮助明镜,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已经一脚踩在危险的边缘,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你已经知道了很多,是不是?”崔井问,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是明镜说的吗?”

“不是。”她看着崔井,“是我自己觉得。”

“我的确很喜欢彩,是老师对学生的那种喜欢,彩很优秀。”崔井说,“他的国际奖是我带着他得的,去芬兰领奖的时候是我带他去的,苏彩有多优秀,有多少全面的天才,我最清楚。”他叹了口气,“但苏彩的天才是有缺陷的,他的记忆力和想象力都属于超常,但和人交往的能力很差,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喜欢他的人很少。苏彩很优秀,但是苏彩行为怪异,不能融入群体。这种状况,苏白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他用不正常的方式溺爱彩,禁止他和同学交往,甚至限制他的行为,不允许他听从学校老师的指挥,总之……苏白要求彩永远在他的控制下,只有在他的控制下才安全。”

“后来呢?”

“我带着彩去芬兰领奖,苏白非常不满,但那时候他忙着处理其他的事,来不及阻止我带走彩。当我们从芬兰回来,苏白找到我,警告我离开彩。”崔井说,“他要我离开彩,否则他就杀了我。”

“哦?”杨诚燕说,“你信吗?”

“苏白随身带着一把小刀。”崔井慢慢地说,“一把淡青色刀柄的双刃刀,从他当年就读莘子高中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那把刀一直放在他裤子的口袋里。他说要杀我,我的确有些相信。”

“然后?”她慢慢地问,“随身带刀的人,很危险呢:你没有告诉别人苏白恐吓了你?”

“没有人会相信苏白恐吓我,”崔井苦笑,“他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那是他已经在国际银行工作了,前程远大,谁会相信他会为了我把彩带去芬兰这种事拔刀说要杀我?何况我又不是把彩带走了不再带回来,我把彩好端端地带回来回来了,他仍旧不肯罢休。”

“如果崔老师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事,为什么彩说你打了他?他说是你——打死了他。”她看着崔井,“崔老师……”

“我……”崔井张口结舌,神色非常苦恼,一个清朗优雅的声音在杨诚燕背后淡淡地说:“原来动手的人是你。”

杨诚燕蓦然回头,只见明镜倚着走廊站着,就在她身后两步之遥,他的左脸有轻微的红晕,因为眼神的冷静和倦意,那红晕显出微略的病态。她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转过头来,只见崔井的表情很狼狈,明镜淡淡地说:“你喜欢彩,高一六班的人谁都知道,崔老师你就不用狡辩了。生物组的课题彩根本不感兴趣,是你要求他一定要加入,成果是大家的,你却把奖杯硬给了彩。我知道因为这件事苏白对你很有意见,而说不定你为了逃避自己的感情,下了决心杀掉彩……”

“胡说八道!”崔井大吼一声,高一五班正在上课的学生顿时纷纷转头,奇怪一向和善的崔老师是怎么了?崔井硬生生忍住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压低声音,“明镜!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苏白纠缠不清!这件事我要是报上去,包管学校取消你的保送资格!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杀彩,你这么说是在诬告我!”说完这一句,他掉头就走。

“哼……”明镜慢慢地说,“杨诚燕,你该回座位去,期中考试不要退步了。”

“明镜,可以到操场走走吗?”

“现在是上课时间。”

“你陪我,好不好?”她静静地说,捋了一下头发,朴素的面颊在淡淡的日光下,显得润泽安详。

明镜第一次看了这个女生的眼睛,她平静、从容、温和。他很少注意什么人,除了苏白之外,但杨诚燕这个女生的名字他有印象,经常在学校广播里听到她获奖,而她又似乎长着一张很眼熟的脸。“你没当自己是个学生。”他淡淡地说。

“难道明镜真把自己当成老师?”她淡淡地笑,“你和我不过是青春期任性的孩子而已,偶尔作出些出格的事,都还可以被原谅。”

明镜光洁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举步往前走了。

他们走到了后操场,草场周边绿树环绕,天空很晴朗,十分漂亮清澈,让人心胸开朗,“我好像很严重的得罪了苏白和崔老师。”她说,“我该怎么办?”

“你想要保护苏彩。”明镜淡淡地说,“他们都以为彩是他们的,不管是自认为是的哥哥,还是自认为是的老师。你既然触动了他们心里的那根弦,说不定,苏白会计划杀了你,崔老师也说不定……”

“你怀疑崔老师也会杀人?”她笑了,“我觉得不会吧,崔老师是个好老师。”

“谁知道呢?”明镜抬头看清澈的蓝天,天空显得很高,飞翔天空的鸟显得特别渺小宛如蓝色大海中的一粒沙,在飞翔天空的鸟看来,地上的人也不过就是那样一粒沙而已。

“明镜……好像特别不信任别人。”

明镜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

“最近觉得自己很坏。”她说,“其是我一开始就觉得彩疯了,却始终摆出很相信他的样子,我说我相信他是鬼。”

她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明镜却似乎并不意外,只淡淡地说,“谎话说得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但是看着彩的样子,不忍心说他不是鬼呢。”她叹了口气,“彩像个永远长不大的漂亮娃娃,永远活在自己的梦呓里。要他承认自己其实没死,其实苏白就是无端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动物,其实他就是被人无缘无故地袭击,很残忍。”

“世界本来就很残忍。”明镜仍然淡淡地说。

“明镜不觉得我可恶?”

“杨诚燕,”明镜忽地停住脚步,清澈犀利的眼神透过眼镜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杨诚燕也停了下来,“我不过想知道,明镜是不是对自己的感情充满了罪恶感?”

你只是想问我是不是对感情充满罪恶感,却扯到信任扯到残忍扯到可恶去绕了一圈,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明净很少看不透什么人,杨诚燕,也许就是他看不透的一个——而且,她是个女生,这给人轻微的挫败感。“我……”明镜抿了下唇线,表情很是僵硬,“我……”他没有说下去。

“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喝醉了?”她反而有点笑,气氛像很轻松,就如散步擦过身边的微风,温和而不刺激,充满弹性,能容纳一切锐利的东西。

明镜仍然很久没有说话,她站在他身边,衣裙在风里轻轻地飘,一只鸟在旁边的树上叫,叫得特别响亮。“我问他为什么骗我说彩已经死了,”他突然说,“因为我……因为我……”他又静了一会儿,“因为我一直对苏白说我爱他,我被他吸引,所以我要了解他的一切他要把他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因为我们是恋人。”

“你骗他?”她问,“你想知道苏白杀人的秘密所以你骗他?”

“苏白不正常地迷恋彩,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是个双性恋的男人……我猜对了。”明镜的表情逐渐变得淡漠和冷静起来,“但是做错了。”

“做错了?”

“苏白是个不可思议的疯子,发疯的时候很狂躁,但是他并不是没有安静的时候,”明镜说,“他不发疯的时候很绅士,他能出奇地体贴,他温柔的方式让人完全出乎意料,完全抵抗不了,我高估了自己……”他慢慢地说,“苏白温柔的时候,能把一座城市在烛光下轻轻地撕碎给我看……”

那是一种什么比喻?杨诚燕第一次听见有人会把温柔比喻成“把一座城市在烛光下轻轻地撕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温柔?“很难想象。”她轻轻地说,“昨天晚上,你还是以恋人的身份问他是不是骗了你?”

明镜淡淡地说:“他发誓说彩已经死了他从来不骗我他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但是我却知道彩没有死,不但彩没有死,而且他在公司里还有其他情人。”他抬头看着天空,刚才那只如沙粒的鸟已经不见了,天空蔚蓝得十分遥远,“我为他烧了那本日记……”

明镜的语气是平淡的,越说越平淡,像烧成灰烬的心。像明镜这样花费了无数心血要为明衡报仇的孩子,烧掉了可以当作证据的苏白的日记,可以说他曾经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废弃了自己所有曾经的心血,为了苏白……也许他曾经相信过苏白,而苏白却很彻底地欺骗了他。这场恋人游戏里明镜输得很惨,虽然双方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他也许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他,也许知道,我说爱他都是假的。”

“所以昨天你喝了酒?”她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同情的表情。

明镜突然也跟着笑了笑,“酒是和苏白一起喝的,他很能喝酒,我酒量很差。”

“为什么喝了酒以后要吃安眠药?”

“别人喝了酒以后会犯困,我喝了酒以后头晕睡不着。”明镜淡淡地笑,“我不适合喝酒,但是苏白喜欢,我常常陪他喝。”

“啊,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喝?”她耸了耸肩。

“喝什么?”他看穿了她。

“喝茶。”她微笑,“和明镜聊天很有趣。”

“你是个很奇怪的女生。”

“呵呵,怎么会呢……”杨诚燕悠悠看着操场上渐渐多起来的同学,“呀,上体育课了。”

有不少学生发现了跷课的明镜和杨诚燕并肩散步,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她怡然微笑,并不避开,明镜依然和她并肩行走,一直走到教学楼电梯门口,“诚燕,”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谢谢你。”

“不客气。”她看着明镜乘电梯上六楼回办公室,自己转身去操场上课,脸上犹自带着微笑。明镜了解她的用意,但不明白她的情意。她的确是做个假象让同学们以为明镜正和她在一起,那就能掩护明镜和苏白的关系,只是明镜不明白她之所以愿意做这样的牺牲,是因为她喜欢他。

不想让明镜困扰,希望帮他一把,如此而已。

而关于彩,只是不想让那么单纯善良的孩子一直处在苏白的阴影里,希望救他。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简单,但事情却比什么都复杂,搅和在这样危险的关系里,也许真的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的事,但是她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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