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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失踪的杨诚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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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以后。www.maxreader.net

明渊又来到q城,下了飞机以后径直到了q大。这十天明镜好了一些,没有再动辄自杀,天天在家里目不转睛地看电视,无论电视里演的什么他都看,一边看电视,一边反反复复地听梁静茹的那张碟,也不再和明渊说话。明渊很清楚,这是个转机,如果明镜不能从这以后越来越好,那他一辈子会是这样子。

那么优秀聪明的一个孩子,这一生都会是这样。

到了q大,他去了杨诚燕的宿舍楼,但同学说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她回来,可能出去旅游或者做实验去了。明渊一阵茫然,去了系里找生活老师打听,生活老师说她正在准备实验计划,最近除了上课应该没什么事,不清楚去哪里了。

杨诚燕不见了。

明渊在q大宾馆等了两天,终于死心回家。

回家的时候,明镜还在看电视,保姆说今天明镜吃了面条,厌食的毛病似乎有所改善,但是不管她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理。给他买了书本,报纸,杂志,影碟什么的,他也全都不看,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一台电视。

“明镜,爸到q大去了,找不到杨诚燕。”他说,“她好像失踪了一样,老师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爸本来想请她回来陪你……”

明镜不回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不过明渊觉得他有变化,因为这次听到杨诚燕的名字,他没有把手里的遥控器摔到地上去。

“现在是冬天啊,来这种地方,真的会有杏花?”杨诚燕和绿彩坐大巴去了离q城四百多公里外的晓芸村,虽然路上走的是高速,但接近晓芸村的时候却爬了两个小时的山路,足足花了五个小时才到达村内,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里在山坳里面,地理位置比q城南了四百多里,冬天很少下雪。”绿彩含笑,他仍然穿着他的白衬衫,无论天气有多冷,他最多在白衬衫外套件外套,从来不穿棉袄,羽绒服一类的东西,不像杨诚燕穿成一团毛球一样。

“你怎么会找到这种地方?这里盛产杏子?”她呵了一口气,热气在空中化为白雾,傍晚的村庄轮廓并不清晰,一座座青瓦灰墙的房屋建在山坡田地的某处,没有规划的痕迹。冬天深寒,村外没有人走路,几只黄狗相互追逐,却是不叫的,村子周围长满了树,但是并没有树叶,一切都是光秃秃的。

“这里并不产杏子,这里是种茶叶和蘑菇的地方,你看那些白色的棚子,那是种蘑菇的温室。”绿彩笑了起来,“不过这里有野杏树,每户人家都有几棵,虽然结的杏子很小,却是正宗杏子的味道,和嫁接的那些完全不同。以前一到夏天,杏子要熟的时候,他们会请人来采,一些自己吃,一些做成杏脯,剩下的孩子做杏仁。这里的杏仁是南杏,味道是甜的,那家伙很喜欢吃。”

“现在是冬天,会有杏花吗?”她打量着这看似灰扑扑的小村,周围那些小山丘种的都是茶叶了吧?村民房屋周围的杏树似乎都还没有叶子,哪里来的杏花?“杏花不是四月才开的吗?”

“普通的杏花是四月开的,”绿彩带着她往村外走去,“不过野生的杏,可能也有野性,它爱什么时候开便什么时候开吧。”他依稀是带笑,她觉得他意有所指,却并不明白。傍晚暮色渐浓,不远处的山和树都看不清晰,她却不害怕,在绿彩身边,没有什么可怕的。

两个人爬了半个小时的山路,翻过一座小山丘,到了山坳的最深处。

那里有个很小的池塘,杨诚燕一眼望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是什么?”

“温泉。”绿彩站在她身边,惬意地张开双手,呼吸着寒冷和温热交汇的空气,“很漂亮吧?”

那里有个很小的池塘,也许只有二十平方,池塘中有个泉眼在冒水,腾腾地冒着热气。在渐渐化为深蓝的天空之下,黝黑的山木之中,竟有一汪碧水上飘荡着如纱如梦的雾气,池塘旁有一棵硕大的杏树,枝头开满的点点杏花,雪白粉红,就如新娘的婚纱结在枝头,临兆着一汪雾气缥缈的清水,伴以泉水呜咽的声音,像一个未嫁新娘的梦。

“很漂亮,”她痴痴地看着那温泉,轻轻地说,“就像新娘一样。”

“每次来采杏子,我都会来。”身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不同,她微微一笑,绿彩让位了,把她带到这里之后,他遵照诺言,让小彩和她在一起。“诚燕喜欢花吗?我很喜欢的。”

“喜欢,我也很喜欢花。”她慢慢走到池塘边,那泉水看起来很热,她轻轻把手伸进池塘里,和看起来不同,那温度刚刚好,正是合适洗澡的温度,也许千百年以前,有许多待嫁的女子在这里洗过澡,也许是更远以前,有在这里洗澡的女侠遇到命中注定的侠客?有趣地一笑,她电视看得太多了。

“这棵树长的杏仁和别的树不一样。”小彩说,“它长的杏仁是红色的,是苦的,我不爱吃。”他坐在池塘旁边,长长的头发在夜风里微微地飘,“这里死过很多人,有过很多鬼,这棵树见过很多很多的死人。”

“这么漂亮的地方,有很多鬼吗?”她抱膝坐在小彩旁边,小彩像个小孩子,但是说起猎杀死魂,他似乎比绿彩更加老练。

“嗯。”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表情很认真,却不再说话了。

仿佛这里的“鬼”,他没有猎食的兴趣。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和绿彩,究竟你是苏彩,还是他是苏彩?”她含笑问,“究竟哪一个才是苏白真正的弟弟?”

小彩的表情仿佛很委屈,他看着她,很认真地纠正,“我就是绿彩。”

“我知道,”她举手认输,“你身体里有两个绿彩,一个是你,一个是别人,对不对?”在这个问题上,她永远无法让小彩理解她给他起了个小名。

“嗯。”小彩低下头承认,每当说到这个话题,他总是很不情愿承认绿彩的存在。

“在六岁那年死掉的,是哪一个绿彩?是他,还是你?”她问,“哪一个是后来才有的?”

“六岁那年死掉的是我。”小彩说,“我……我掉进这里,死掉了。”

“这里?”她大吃一惊,瞪眼指着眼前的池塘,“你掉进这里?”

小彩点了点头,“我和苏白住的福利院离这里很近,”他指着对面山背后的山坳,“就在那里。”

“那里……”她怔怔地看着小彩,“你到这里来玩,掉进池子里,却没有淹死?”

“淹死了。”小彩喃喃地说,“我已经淹死了的,不过……不过我又爬起来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彩,小彩的视线略略一变,她眨了眨眼睛,“你……当年是你救了他?”

一转眼间,小彩已经变成了绿彩,只见他身子往后一靠,便有一股秀丽的风情,“小彩是一直没有长大的我,我才是苏白的弟弟,真正的弟弟。”他从地上握起一把土,手白土黑,看起来狰狞又美丽,“我们都……”他微略停了一下,“都杀人不眨眼。”

“你杀过人吗?”她静静地问。

“杀过。”绿彩笑了起来。

“谁?”她低声问。

“明镜。”绿彩说。

杨诚燕沉默,明镜……绿彩救了明衡,就等于杀了明镜,不过归根结底,杀了明镜的是明镜他自己。“嗯,你和苏白很像,一样好有心机,一样难以理解。”

“所以我很了解苏白。”绿彩轻轻地笑,在身边折了一段枯枝,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拗,“我是他的亲弟弟。”

杨诚燕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说:“你很了解苏白,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什么?”绿彩侧头笑,风情万种。

“苏白是真的爱他吧?”她低声问。

绿彩静了一下,把手里折断的枯枝扔进温泉里,“真的。”

杨诚燕微微一震,像受了刺激,“他不是……不是在骗他?不是在戏弄明镜?”

“不是。”绿彩说,“他知道明镜接近他是为了报明衡的仇,但他真的爱明镜,如果他不爱明镜,早就杀了他。他不告诉他凶手是崔井,只是不愿意明镜知道他敲诈勒索丑陋的一面而已,为了形象,他宁愿冒险;后来又为了明镜的将来,他想和他分手。”他慢慢地说,“你明白……为什么明镜会受他诱惑吗?明镜是一个从小很少有人关心的孩子,很少有人爱他,苏白却是一团火……他真的很疯狂。他真心实意地溺爱明镜,所以明镜受他的吸引受他的影响……”绿彩突然一笑,“明镜搞不清楚他究竟爱苏白,还是爱你?这点我也搞不清楚。”

她淡淡地笑,“我不能和苏白比,苏白教她如何发疯,我……”她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教会他。”

“我比明镜好多了,至少我不发疯。”绿彩开玩笑说,“我保证不会像苏白对明镜那样对你。”

“哈哈,等我考虑考虑再说吧!我可能去英国了,也许以后会找一个老外男友。”

“英国?英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可以去。”

“我如果去了英国,你会跟着我去吗?”

绿彩想了想,“会吧。”

她怔了一下,“跟着我有什么好?”

绿彩仰躺在冰冷的荒地上,看着天空,“世界上令人讨厌的人很多,你不讨厌,我喜欢你。”

“你跟我去英国,我如果没有找到老外男友,那就和你在一起。”杨诚燕说。

绿彩灿烂地笑,“那你肯定要和我在一起了,全世界的老外都没有我有魅力。”

杨诚燕耸了耸肩,心情渐渐变得平静了,“我始终觉得,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绿彩岔开话题,“话说——其实我可以让明镜忘记发生过的一切,他就不会自杀了,你为什么从来不请我去看他?”

她静静地看着天空,“也许有一天,我会请你去看他的。”

“那时候他会连你一起忘了,包括苏白在内,也许到时候你们可以重新相遇。”

“是吗?我不期待。”她说,张开五指对着深蓝色的天空,她从指缝间看星星,“我只希望他变好。”

“那就和我相遇吧。”绿彩含笑,一样抬起手,张开五指,看着指缝间的星星,突然抓住身边的那只手,“我爱你。”

杨诚燕吃了一惊,绿彩翻身起来将她拥入怀里,轻轻一个吻落在她额头,“和我相遇吧,既然不期待和他重逢,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睁大眼睛看着绿彩,绿彩的影像在逐渐模糊,身周的一切都在逐渐朦胧,大脑深处像有什么突然碎去,她用力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心中一个可怖的想法涌了上来,“彩……你……消了我的……记忆……”

绿彩的笑容如他身后的杏花一般秀丽绝伦,“不要害怕,只是一部分,关于明镜的那一部分。”

她死死抓住绿彩的手腕,指甲掐入了他的肌肤,“不要……”

“要的。”他缠绵地吻上她的唇,她浑身冰凉,她的唇……连明镜也没有吻过。只听绿彩极温柔地说:“我很奸险,你一直很清楚,不是吗?不要那么怕我。”他在她耳边悄声说,“至少我身体里还有那家伙,你很喜欢。”

“你……”她从来没有想过绿彩会做这种事,惊骇绝伦地看着绿彩,“你怎么能……害……我……”她一直把他当成无害的朋友,虽然奸险却是知心的朋友啊。

“我只是爱你,尝试一下……心里只有我的感觉。”绿彩柔声说,伸手按住了她的眼睛,“什么也不要想,相信我是爱你的。”

原来绿彩带她到这个地方来,说来看冬日的杏花,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她失去意识之前,唇边带着淡淡的苦笑,绿彩还真是处心积虑,完全是奸险的人啊。

她有什么好?

杨诚燕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躺在绿彩臂弯之间,绿彩的表情很温柔,微笑皎洁如玉。

一团粉色的影子慢慢从水池中氤氲而起,隐隐约约空气中传来声音,像树叶的声响,像风掠过水面。绿彩慢慢将杨诚燕横抱起来,背脊挺直,微微仰头,微微一笑,“虽然你这样说,但是我总想试试看。”他轻轻摸了摸杨诚燕的脸,“我没有时间……再去喜欢另一个女孩子,也没有时间再等下去,否则……我还是会等的。”

池上那团粉色的影子不住地浮动,有时看起来就像个人一样,远远地看,竟像个穿着粉色婚纱的新娘。

杨诚燕书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发了条短信过来,绿彩打开书包拿出手机一看,微微一笑,删掉了那个号码。

明镜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手里握着手机。

几年来,他没有换过手机,手机一直放在他的抽屉里,几乎从来没有用过。手机里存着的号码还是那些号码,按下“杨”字的拼音,很容易找到“杨诚燕”的名字,他的手机里本来就没有几个号码。

为什么不在学校里?她……她不是一直只能住学校宿舍的吗?她跑到哪里去了?

他刚才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在哪里?”

过了两个小时,杨诚燕没有回复。

她换了手机?换了号码?

他躺在床上,等着手机再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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