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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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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翩翩牙一咬,从怀中掏出圣月令,手腕一翻,射出一排细密的小银针。

黑白双煞身形一晃,已欺到她身边,手上一拖一带,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

顾翩翩一个踉舱,令牌脱手而出,眼看着就要落入黑煞手中,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但话音末落,也不见南宫麒如何动作,令牌竟已落入他的手中。

圣月令的威力一下子比在顾翩翩手上时,不知增加了多少。

南宫麒右手一挥,圣月令发出一道凌厉的红光,由左而右削向黑白双煞。

他二人吓得慌忙,翻门的翻门、跳窗的跳窗,眨眼之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顾翩翩抖动着双肩,撇着嘴唇,很辛苦、很辛苦地强忍苦笑意。

"想笑就笑,何必忍得那幺辛苦?"南宫麒翻看着手中的黑铁牌,漫不经心地说道。

"呵呵……"顾翩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清亮,直逼云霄。

南宫麒怀疑地眯起一只眼,为什幺她在被一路追杀中,还能拥有如此灿烂的笑容?

然而,在他的眼一接触到她那张美丽而又熟悉的脸庞时,再度不由自主地怔忡出神……

"我就知道你不会任由他们抓走我的,是不是?"顾翩翩晃动着垂挂在船舷外的两条腿,愉快地闪动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

船已经航行两天了,南宫麒对她虽然依旧冷淡,但,起码,他没有再说要赶她走了。

南宫麒抱着面前的酒坛,又灌了一大口,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一般。

顾翩翩侧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拿出圣月令道:"你不是对它很好奇吗?难道不想知道它的来历?"

从上船到现在,除了那一次他莫名其妙地失控以外,她唯一看到他曾经感兴趣的东西,就是这道圣月令。

可是,他却从来不问它的来历,就像从来不关心她的来历一样。

不过,她知道,要引他跟她说话,最好就是提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

果然,她听见南宫麒说道:"如果你不想说,我绝不勉强。"

他的确好奇,一个看似普通的铁牌,为什幺会有那幺大的威力?不但可以发射暗器,还可以发热发光,就像个储存着高深内力的武器,一经催发,势不可挡。

顾翩翩回眸一笑,露出一口编贝美齿和浅浅的梨窝。

"如果你肯告诉我为什幺要救我,我就告诉你铁牌的秘密。"

南宫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而讥讽地扬起嘴角,冷冷又不屑地笑了笑。

顾翩翩挫败地瞪视着他,完全不能理解,不就是一命还一命吗?她救他一命,他再救她一命,如此而已,有这幺难以启口吗?

可是不论她如何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肯说。

不过,这样也好,她以后就可以掌控他啦!

她倏地跳上船板,盛气凌人地道:"你不说,我就不承认你救过我,那幺,我救过你一命,你这条命便是我的,以后我要跟着你,好好地看着这一条命!"

顿一顿,她像又想起什幺似的,追加一句:"记住!我叫顾翩翩!"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他的反应。

只见他不急不徐地站起来,懒懒地开启尊口:"我准你待到下船的那一刻。"

船沿江而上,这一日,抵达陜西境内,南宫麒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们弃舟登岸。

从这里快马而行,三日便可到达潼关,而麒麟楼便在潼关以北三十里外的麒麟山上。

顾翩翩惴惴不安地跟在南宫麒身后,生怕他会忽然想起要她离开。

之前他说让她待到下船之后,那幺,下了船又怎幺办?

他没说,她也就假装不知,反正,在他面前,她永远是说多错多。

如果,不是教主追杀得那幺紧;如果,不是离开他,她再没有把握找到像他那幺好的保镳;如果,不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早就给他一记闷拳,再把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可是,现在,看人脸色虽然很难过,但,总好过丢了性命吧!

所以她便死皮白赖地跟在他的后面。

南宫麒到集市上买了点干粮,再去挑了匹快马,看看时间,已经日过中天,应该是午膳时间了吧,可他们连早饭都还没有吃。

他在城外的十里亭歇了下来,拿出备好的干粮,坐靠在柱子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他的眼光被自己控制在身前两尺之外,从来没落在身后的女孩身上,但,他的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打转,令他无比痛恨自己。

不错,她虽然跟文绣长得一模一样,但,她绝不是文绣。

她的身上全然没有文绣的善良隐忍,只充满了狡诈危险。他怎幺会错认呢?

是他太想念文绣,还是他太不了解文绣了?

拿她和文绣相比,根本是对文绣的一种亵渎。

他狠狠地咬着手中的炊饼,仿佛要把对她的怒气和对文绣的歉疚,全都发泄到它上面。

顾翩翩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全然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她的心里又恨又气。

不错,她现在是有求于他,她是卑鄙到用救命恩人这一点来威胁他,但,她没有要伤害他,只求他保护自己,难道,这也是不可原谅的错?

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一个人不是对她充满鄙视,就是对她满怀厌恶。

每日每时,她都要绞尽脑汁地去想怎样讨好别人,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怎幺去预防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暗算……

她的心,从来没有哪一刻获得过真正的安宁。

而唯一比较疼爱自己的,只有那终年被监禁在黑屋子里的姑姑。

而今,她终于找到一个不需要再防备、不需要再伪装的地方,她怎幺舍得走?

怎幺舍得放手?

一想到童年的恶梦,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这一微小的动作,没能逃过南宫麒锐利的眼眸。

为什幺,他对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的脚伤或是她的相貌像文绣?

如果是这样,她的伤早就好了,他也认定了她和文绣一点也不像。为什幺他还是无法将她漠视?

还是,真如她所说的,他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但,他不是也救过她?不是依她所说,可以两相抵销?但,为什幺他总不愿意承认,任凭他的心随着她那可笑的理由而沉沦?

他暗叹一口气,终于还是递了一个炊饼过去。虽然,脸上一样带着厌恶的表情,但,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感激。

手里握着南宫麒递来的炊饼,顾翩翩只觉一股暖流从指尖缓缓流淌过全身。

他不如他外表所表现出的那幺冷漠,不是吗?他还是关心着她的。

她微笑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手中的炊饼。尝尽人情冷暖的她,当然极珍惜这片刻的温情。能偷得片刻的温暖,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奢侈啊!

然而,这份感动却没有在她心里保存多久。

因为南宫麒那张始终惜言如金的嘴里,马上吐出了这样的话语——

"船,你也坐过了;东西,你也吃过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她愕然拾起头来,一双眼眸定定地瞅着他冰冷无波的眼。

"别再耍什幺花样了,我不会再让你跟着我的。"南官麒镇定地站起身来。

够了,她妨碍他已经够多了,在他心湖里激起的浪花也够多了,他不想再看见她,更不想他原本就不平静的生活被她搅得更乱。

如果她有什幺困难需要帮助,那幺,他做到这里,也已仁义尽了。

他背起行囊,牵起马匹的缰绳。

顾翩翻望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说,她的不舍是因为从此再无人保护她,那是骗人的,没遇见他以前,她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但,为何她此刻心里如此之酸,好似打翻了一坛醋般,那种从没体验过的酸,瞬间弥漫到眼底、心头。

她知道,她介意的是他的冷酷、他的无情。

如果,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现过那幺一丁点的温柔,那幺,她绝不会如此难以割舍。

可是,他初见她的容貌时,那种哀哀心碎的感觉,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是怎样的震撼着她的心啊!

正因为她曾见过他的柔情,所以才不能忍受他的冰冷。

她站起来,朝着他的背影冲动地嚷着:"这就是所谓的侠义吗?你们不是满口的仁义道德,锄强扶弱不是你们的口号吗?可是,我要说,见死不救才是你们的本色,落井下石才是你们的真理!"

侠义?这是第一次,南宫麒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词。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大侠,他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他甚至曾经要杀死自己的亲弟弟。

他是侠士吗?不,他不是。但为何从她口里听到这句话,他竟会如此震撼?

他肩膀一僵,迟疑地止住脚步。

顾翩翩紧张地看着他,心扑通乱跳。他站住了,他回过头来,他向她望过来了,那幺,他改变主意了吗?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样的在乎过一个人的感受。

面对着那张充满希冀的脸庞,南宫麒几乎要再一次妥协了。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将一个陌生女孩带回麒麟楼,尤其这个女孩看起来是那幺危险。

他有一种感觉,一旦他和她有所纠缠,暗处就会射来无数利剑,切割他的心。

他心一横,再次掉转过头,大步行去。

他不能给她机会,同样也不能给自己机会。

顾翩翩看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直冲眼眶,但眼泪却迟迟不肯落下来。

她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泣。

她天生就是一个扫把星,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没有好报,所以,从来没有人愿意亲近她,没有人愿意陪伴她。

她是孤独的,即使有再多的钱,即使捉弄再多的人,到最后,也只能剩下她一个人。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这一条命,她自己又何必如此看重?

她肩膀一垮,颓然坐倒在凉亭里的石凳上。虽然手里的炊饼还留有些许余温,但她的心却已冻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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