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父与子 > 第26节

第26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巴扎罗夫很快读了一遍,强自抑制住突然迸发的幸灾乐祸感,不让它流露。

“好呀,”他说,“昨儿您还认为,他对卡捷琳娜-谢尔盖耶芙娜的爱是兄妹之爱呢。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您的意见呢?”安娜-谢尔盖耶芙娜问,依然在笑。

“我认为,”巴扎罗夫也含笑回答,虽则他压根儿不高兴,像她一样半点儿也不想笑.“我认为应该为年轻人祝福。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基尔萨诺夫家相当富裕,他是独生子,他父亲也是个老好人,对这桩婚事是不会反对的。”

奥金左娃在房里不住地踱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您是这样想的吗?”她说,“为什么不呢?我看不出有什么障碍……我为卡捷琳娜感到高兴……也为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当然,我要等他父亲的答复。我将派他自己回去。这么看来,我昨儿说对了:我俩都已年老……我怎么没觉察出来呢?真奇怪!”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又笑了,她忙把脸躲开。

“现在,青年变得狡猾多了,”巴扎罗夫发出感叹,也报之以笑……“别了,”他静了一小会儿,说,“祝您圆满地办好这桩婚事,我虽在远方,也将为此高兴。”

奥金左娃立刻回头瞧他。

“难道您要走?为什么您现在却不能留下呢?留下吧……能跟您说话,也觉得好受些……就像在悬崖边上走路,起初怪害怕的,但走着走着,也就不怕了。留下吧!”

“谢谢您的建议,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并感谢您对我口才的夸奖,但我觉得在不属于我的圈子里呆得太久了。飞鱼能够在空中飞上一阵子,但它应及时游回海里。请允许我回到原来的环境吧。”

奥金左娃瞧了瞧巴扎罗夫,见他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这人确曾爱过我!”她想,不由觉得可怜,她同情般伸手给他。

巴扎罗夫立刻明白了她的内心奥秘。

“不!”他说着后退了一步。“我是个清寒的平民,但至今没乞求过施舍。别了,夫人,祝您健康!”

“我确信这不是我俩的最后一次见面,”安娜-谢尔盖耶芙娜说,说得不太自然。

“世上什么事都能发生,”巴扎罗夫说罢一躬,便走出去了。

“就是说,你想为自己筑个窝了?”同一天,他一边蹲着身子整理箱子,一边对阿尔卡季说。“这原是件好事,只是没必要耍小聪明,我还以为你另有打算呢。或者是你手足无措了?”

“我和你分别的时候,我自己也没料到,”阿尔卡季回答。

“但为什么你也弄假,说‘这是好事’,仿佛我不知道你对婚姻的看法似的?”

“唉,亲爱的朋友!”巴扎罗夫答道,“瞧你说的!我箱子里面有空缺的地方,所以在空缺处我填了些干草。我们生活的箱子也是如此,为了不存在空缺,总得有什么东西填满它。请不要见怪,你必记得我平时对卡捷琳娜-谢尔盖耶芙娜的看法。通常说一个年轻小姐聪明,是因为她叹气叹得聪明,但你那位,聪明在于她稳重,有心眼,她还能管住你——今后必然如此。”他合上箱盖站起身来。“在我们道别的这会儿我再说一遍……因为用不着欺骗我们自己,我们这次别后再不见面了,你也能感觉得出来……你做得很聪明,你生来不是过我们那种艰辛和贫穷生活的人。你没有不顾一切的锐气和激越的忿懑,但有年轻人的勇敢和年轻人的热忱,而这些,对我们的事业是没有用的。你们是贵族公子,除了高贵的顺从和高贵的忿懑外就无所作为了。但仅仅是顺从或忿慨是无济于事的,举个例说,你们不肯去斗争,可自认为是盖世英雄,而我们要去拼搏。好啦!你怕我们的尘埃会迷糊你的眼睛,我们的肮脏弄污了你的衣服,你哪能成为我们这样的人呢!你不由自主地欣赏自己,你愉快地把自己小骂一通,但我们讨厌这些,我们要来实际点儿的!我们要去摧枯拉朽!你无疑是个出色的人,但总嫌柔弱,只是位爱好自由的少爷,一如我父亲所说的埃沃拉塔1。”——

1法语音读,是“仅此而已”的意思。

“你真是要和我永远告别吗,叶夫根尼?”阿尔卡季悲哀地问,“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

巴扎罗夫搔搔后脑。

“有,阿尔卡季,还有话要说,但不想说,因为都是些浪漫主义,也就是说都是些多愁善感之词。你快快结婚吧,快快筑好窝,生他一大群孩子。他们会是很聪明的,因为他们将生活在新的时代,不像我们这样生不逢时。哦,马车已准备好了,该上路啦!我已和所有的人告过别……咱俩要不要拥抱一下?”

阿尔卡季抱住曾有过一段师友之谊的巴扎罗夫的脖子,泪水潸然而下。

“哎,这就是青春!”巴扎罗夫平静地说道,“我寄希望于卡捷琳娜-谢尔盖耶芙娜。等着瞧,她会很好地宽慰你的。”

登上马车的时候,他指着蹲在马厩屋顶上的一对寒鸦又对阿尔卡季补充说:“别了,老弟!那是给你作的榜样,你好好研究一番吧!”

“这是什么意思呀?”阿尔卡季问。

“怎么,是你自然科学史知道得太差,还是把它忘了?寒鸦是最最热爱家庭、雌雄最最你恩我爱的鸟类,它就是你学习的好榜样!……别了,先生!”

马车辘辘地上路了。

巴扎罗夫说对了,那天晚上阿尔卡季和卡捷琳娜谈话时便已忘了他原先的导师,改而听命于她了。卡捷琳娜也感觉到这一点,所以并不觉得奇怪。他应该明天去玛丽伊诺见他父亲。安娜-谢尔盖耶芙娜不想在年轻人一旁碍眼,只是为了必要的礼节才不让他俩在一起待得太久,她出于宽厚之心,还有意支开了老公爵小姐,因为后者听说起未来的婚事甚至气出了眼泪。起初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害怕年轻人充满幸福的景象会使得她不好受,但事出意外,不单没使她不好受,反而被它所吸引、所感动,最后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竟然为此又高兴又忧伤,“看来巴扎罗夫说得对,”她暗自想,“而在我身上,只是出于一种好奇性所驱而已,其实我贪图安逸,我自私……”

“孩子们,”她高声说,“爱情怎么会是虚假的感情?”

但无论卡捷琳娜或阿尔卡季都没能理解她的话,他俩存有戒心,偶然偷听到的话还在他们头脑里萦绕。然则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很快就使得他们宽了心,因为她自己的心也已宽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