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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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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饿得要死倒也罢了,可你,据说薪俸收入不错!这一切之外,除了耻辱,还要把可憎恨的妻子带进家!(因为你是憎恨我的,我知道这一点!)不,现在我相信,这样的人为了钱会杀人的!现在这样的贪婪可是会使所有的人都利令智昏的,使他们都迷上了金钱,以致人都仿佛变傻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可已经拼命想当放高利贷的!要不就像我不久前读到的那样,用一块绸包在剃刀上,扎牢,然后悄悄地从后面把好朋友像羊一般宰了。嘿,你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人!我是不知羞耻,可你更坏。至于那个送鲜花的人我就不说了……”

“这是您吗,是您吗?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将军真正觉得伤心,双手一拍说,“您本是多么温婉,思想多么细腻的人,瞧现在!用的是什么样的语言!什么样的字眼!”

“将军,我现在醉了。”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突然笑了起来,“我想玩玩!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假日,我的闰日,我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了。达利娅·阿列克谢耶夫娜,你看见眼前这个送花人,这个monaieurauxcamelias*吗,瞧他坐着还嘲笑我们呢……”

“我不在笑,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我只是非常用心在听,”托茨基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

“好吧,就说说他吧,为了什么我要折磨他整整五年,不把他放走?他值得那样!他就是这样的人,也应该是这样的人……他还认为我是对不起他的,因为他给了我教育,像伯爵夫人那样养着我,钱嘛,钱嘛花了不知多少,在那里替我找了个正派的丈夫,而在这里则找了加涅奇卡;不论你怎么想:我跟他这五年没有同居,但钱是拿他的,而且我认为是拿得对的!我可真把自已搞糊涂了!你刚才说,既然那么令人厌恶,就把]0万卢布收下,然后赶他走。说令人厌恶,这是真的……我本来早就可以嫁人了,但也不是嫁给加涅奇卡,可是也是让人厌恶的。为了什么我让五年光阴流失在这种愤恨之中!你信不信,四年前,我有时候想过,是不是索性嫁给阿法纳西·伊万诺维奇算了?当时我是怀着一种怨愤这么想的;我那时头脑里想过的念头还少吗;真的,我能逼得他这样做的!他自己曾经死乞白赖地要求过,信不信?确实,他是撒谎,可是他也很好色,他会顶不住的。后来,感谢上帝,我想道:他是只配愤恨的!这一来当时我突然对他感到很厌恶,如果他自己来求婚,我也不会嫁给他,整整五年我就这样装样子的!不,最好还是到马路上去,那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或者就跟罗戈任去纵情作乐,或者明天就去当洗衣工!因为我身上没有一样自己的东西;我要走的话,就把一切都扔还给他,连最后一件衣服都留下,而一无所有了,谁还会要我,你倒问问加尼亚,他还要不要?连费尔迪先科也不会要我!……”

“费尔迪先生大概是不会要的,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我是个开诚布公的人,”费尔迪先科打断说,“可是公爵会要的!您就只是坐着抱怨,您倒看看公爵!我已经观察很久了……”

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好奇地转向公爵。

“真的吗?”她问。

“真的,”公爵轻轻说。

*法语:茶花男。

“那就要吧,光身一个,一无所有!”

“我要,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

“这可是件新的奇闻!”将军喃喃着说,“可以料到的。”

公爵用悲郁、严峻和动人的目光望着继续在打量他的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的脸。

“这还真找到了!”她又转向达里娅·阿列克谢耶夫娜,突然说,“他倒真的是出于好心,我了解他。我找到了一个善心人!不过,也许人家说得对,说他是……那个。既然你这么钟情,要一个罗戈任的女人,你靠什么来养活自己,养活一个公爵吗?……”

“我娶您是娶一个正派女人,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而不是娶罗戈任的女人,”公爵说。

“你是说我是正派女人?”

“是您。”

“嗬,这从小说那里看来的……!公爵,亲爱的,这已经是过了时的妄言了,如今世界变聪明了,这一切也就成了无稽之谈了!再说,你怎么结婚,你自己还需要有个保姆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我什么世面也没见过,您说得对,但是我……我认为,是您将使我而不是我将使您获得名誉。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而您受过许多痛苦,并从这样的地狱里走出来却纯洁无暇,这是很不简单的。您何必感到羞愧,还想跟罗戈任走?这是狂热……您把7万卢布还给了托茨基先生,并且说这里所有的一切,您全要抛弃,这里是谁也做不到这一点的。我……爱……您,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大娜。我要为您而死,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我不许任何人讲您的一句坏话,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如果我们穷,我会去工作的,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

在公爵讲最后几句话时,可以听到费尔迪先科、列别杰夫发出的嘻嘻窃笑,连将军也不知怎么很不满意地暗自咳了一声。普季岑和托茨基无法不笑,但克制住了。其余的人简直惊讶得张大了嘴。

“……但是,我们也许不会贫穷,而会很富有,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公爵依然用胆怯的声音继续说,“不过,我还不能肯定,遗憾的是,一整天了,到目前为止我还什么都没能打听到,但我在瑞士收到了一位萨拉兹金先生从莫斯科寄来的信,他通知我,似乎我能得到很大一笔遗产。就是这封信。”

公爵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信。

“他不是在说胡话吧?”将军咕哝着说,“简直就是一所真正的疯人院!”

接下来有一瞬间是沉默。

“您,公爵,好像说,是萨拉兹金给您写的信?”普季岑问,“这在他那个圈子里是很有名的人,这是个很有名的事务代理人,如果确实是他。通知您、那您完全可以相信的。所幸我认得他的签字,因为不久前我跟他打过交道……如果您给我看一下,也许,我能告诉您什么。”

公爵颤动着双手,默默地递给他信件。

“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将军豁然大悟,像个疯子似的望着大家,“难道真有遗产吗?”

大家都把目光盯着正在看信的普季岑身上。大家的好奇心增添了新的强大的推动力:费尔迪先科坐不住了;罗戈任困惑不解地望着,很不放心地把目光一会儿投向公爵,一会又移到普季岑身上。达里娅·阿列克谢耶夫娜如坐针毡般地等待着。连列别杰夫也忍不住了,从他坐着的角落里走出来,把身子弯得低低的,从普季岑肩后探看着信件,他那副样子就像担心人家为此而给他一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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