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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与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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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夫并没关灯。他手插到她的两助下,把她抱了起来。她有些反抗,抱着发沉,可是随即就变轻了。

他抱起幸子让她面对着自己。她的脸左右摇摆。一会便停了下来。他从正面吻着她的嘴唇。幸子身子晃晃悠悠,他用胸部抵住了她。

幸子的嘴唇轻易不起反应。嘴唇虽然开着,可她却不主动吻他。

落地灯就在旁边,他伸出一只手去拉开关。灯灭了。可是,遮挡窗帘缝隙的花边使窗外的一线光亮透进室内。

尽管如此,幸子的嘴唇依然如故。道夫趁她的身子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把她连拖带拉地抱到墙角上,来到长沙发前,把她的身子用力往沙发上一放,随即猛扑上去。枝村幸子在长沙发上瘫软了。

布拉吉从肩膀两边滑落下来,胸罩被扒开了。窗外微弱的光亮像是昏暗的间接照明。他又把嘴唇贴到她的脖颈上。

幸子突然像鱼一样激烈反抗起来。

“不行,这里不行!”她连声斥责,“那会留下红印子来的,明天就没法上班了。”

他慌忙抬起嘴唇。

幸子从下面一动不动地瞅着他的脸。他突然在背后亲吻她使她产生的冲动已经平静下来了。

“这地方不行,走,到那边去。”

拉着帘子的那间屋是卧室。

以布帘间隔的卧室很小,一个人住,床不算窄,但也不是双人床,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旁边只有一个装有小台灯的侧桌,奶油色的墙壁上适中地挂着一幅画有蔷薇的小型画框。

私村幸子始终没作出什么强烈的反应。对道夫的性行为她或闭着眼睛,或望着远处,只是在瞬间失去抑制平衡的时候,有时手握得紧紧的,有时指甲抓着褥单,从没有两手从下边搂住他的脖颈。

幸子额上冒出点汗,气息也有些紊乱,但并未达到道夫期望的程度。眼睛虽然闭着,脸上却若有所思,从未痛得苦着脸。虽然也皱过眉头,但那表情却好像是厌烦道夫的胡来。

幸子的身子似乎没有习惯性的经验,但已十分成熟,肉体虽不丰满,细嫩的皮肤却像肥皂一样光润而富有弹性。她的肉体要比长相显得年轻。

道夫不由得将此时的幸子同波多野雅子作了一番比较。雅子的肉体和年龄同步老化了,厚实的肉块徒有笨重的份量,皮肤也松弛了。

而且,雅子十分贪婪。她自己也说自己可能是异常体质。她借着年长的厚脸皮,在他身上作出种种无耻的丑态,百般对他调情。她由于自己过于冲动而失去常态,瞪着眼,大声呻吟着,扭动着身躯,因为心脏肥大,呼呼地喘着粗气。

雅子说她对丈夫没有兴趣,同他不做这些事。这或许是真的。她丈夫对她兴趣索然,同她疏远。于是她便将欲求转向比她年少、比丈夫更有朝气的年轻的道夫,而且既不顾体面,也不加掩饰。有夫之妇同外人接触时,往往会受异体感和不伦感的刺激而产生欲念,她的欲念一开始就是那样生成的。

何况,对方的年龄比自己小,那种母爱般的感情容易激起带有刺激性的冲动,一切都处于教诲的角度,形成中年男子对待年轻女子似的颠倒的意识。有的竟有一种错觉,误以为是自己在凌辱对方。

雅子开头把从丈夫那儿学来的都手把手地教给了道夫,后来又教他许多新的技巧。她训斥他,对他发脾气,可是转眼又极力安抚他。平平淡淡是不能使她满足的。

道夫只是被动地应付。像母猪似的白皙的肉块缠着他疯狂地淫乱,那情景确实是丑恶的。他那精力充沛的机能还能够抵挡得了。他起初对那些无处的技巧惊愕不已,可是渐渐地就习以为常了。不过,除此而外他从没有主动要求的欲望。

对他的消极,雅子多少有些不满,可是另一方面又喜欢他那柔顺的性格,沉浸在对年少男子的征服感之中。他只要一味对她撒娇,处处表现出天真的顺从就行了…。··

可是,枝村幸子同雅子却迟然不同。她将肉体交给道夫,身子木然不动。好像不是因为恼羞,相反倒是因为过于冷静而无动于衷。本来是她把他叫到屋里,后来又按照她的要求睡到了床上。可是,她却毫不动情,十分冷静,甚至没忘记高声提醒他别使脖颈郁血。

幸子对这个年少男人任性的狂乱表现出宽容的态度。她始终保持着比他高一等的姿态,嘴唇上一直挂着轻蔑的微笑。

道夫虽然被幸子看不起,却要利用这一点破除她的装腔作势。因为没有经验,她的身子十分紧张,这使他颇费了不少努力。他慢慢地开始在她身上试用从波多野雅子那儿学来的各种技巧。

当然,那只是些简单的技巧。如果一开始就使出同雅子一样的高招,幸子难免会产生误解。因此,他努力装成没有经验的冲动自然地发展到性行为的样子。他相信,即使是简单的技巧,幸子也会惊异不已的。实际上他知道,她的身上蕴含着不少这种因素,并不单纯是心理作用——

然而,枝村幸子依然不发情。她的精神是顽固的。她始终不平等地对待道夫,所以不论他悄悄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床头灯没熄,灯光昏暗。幸子敢开着灯,并不是要制造感情的气氛,好像是为了回避黑暗所意味的爱情的融和感。公然开着灯,象征着她的倨傲。

幸子的确没有习惯性的经验,就像个处女。因此,她承受着他的刺激,一直木无表情地克制着自己。可是,他曾感觉到,在她的手突然握紧时,手指抓着褥单时,肩膀痉挛时,她的瞬间现出了比雅子微弱的兴奋。那不是精神,而是肉体中蕴含的某种东西背叛了她的意志,绝望地开小差了。只是同雅子相比,那些还太微弱。

雅子的技巧可谓炉火纯青,道夫虽然多少受些影响,却也没倾心地去学那些东西,一直只是个被动的追随者。而同幸子,他是积极的,野心勃勃的。

他对幸子的精神毅力大为惊叹,决心在近期内攻克她的抑制力——欺骗性的抑制力。

尽管如此,道夫却在想,这女人的情人是谁呢?已经27岁还毫无经验,令人不可想象。她的过去和现在是个谜。第一个男人就不说了,最近的一个将是谁呢?或者曾经是谁呢?她是个要强的女人,想必是百里挑一的。一般想来,她可能在其职业范围内寻求,像作家或类似作家的人,总之文化界或新闻界的人士可能性较大些。不过这些人的身份也未必合适,她是个自命清高的女人。

枝村幸子肉体上的稚拙与无知恐怕与此不无关系。她要求过高,便不可能在日常得到这种享受。就是说,左一个右一个地更换男人,这是她的自尊心所不允许的。此外,即使有相中的男人,他也不一定能经常到这儿来。男人如果工作忙,在时间上就没有自由。就像她好装腔作势一样,或许男方虚荣心更强,轻易不肯与其乱来。于是,她虽然年龄与日俱增,经验却如一张白纸。她极力抑制自己的欲念,幼稚得就像个处女。

实际上,幸子的这种洁癖和精神并不是厌恶性行为,而是相反。她抑制的是意志.而不是精神。他发现了证据。

枝村幸子走进浴室,淋浴器的水声透过房门传了过来,响声很大。她像是在气恨被道夫玩弄了的自己,仿佛要通过淋浴,洗去身上的污迹,重新恢复对他的优越地位。

水声给道夫留下了深深的记忆,他不由得浮想联部他把同波多野雅子和枝村幸子的经验作了一番比较,于是回忆起同另一个女人的往事。

因为时过境迁,刚才一直没想起来,那女人几乎同幸子一样没有经验,但她是全身心地热恋着自己。一次在通过乡间小道的公共汽车终点站附近充满乡土气的旅馆里;一次在树林子里;听到瀑布声的那次是在谁也没去过的一个地方;还有一次是在清水温湿的堤下草丛里。一结果,在疯狂的气氛中酿出了一出悲剧。……水声停了,枝村幸子换上洁白的睡衣走出浴室。

“回去吧!”她走过去对着镜子,看也不看道夫一眼。

道夫木然仁立在其身后,望着幸子漠然地往脸上抹雪花膏。他神情颓丧,仿佛干下一桩无法挽回的坏事。她的手指在脸上飞快地揉搓着。

道夫诚惶诚恐地走到幸子身旁。

“枝村小姐……”他像咽喉被堵住了似地说。

“行啦!”幸子不容分说地打断他的话,眼睛依旧对着镜子,根本不往他瞅一眼。可是,刚才的事好像余韵未消。“你再别到这儿来了。”

外面传来汽车声,声音在楼下停了下来,深夜又万籁俱静了。同玩物橱里的西洋偶人摆在一起的座钟已快到两点。

“枝村小姐……”

“好啦!什么也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脸孔通红,声音又恢复了威严。“再也别到这里来了,好吗?”

道夫乘电梯下楼,路上没碰到人,楼下的停车场上也没有人影。

他抬头望了望这幢公寓,只有两个窗户透出昏暗的光亮,一会也熄灭了。

他独自走在没有行人的大街上。身后开来了两三辆汽车,车上印着白色的号码,车里有男人和女人偎在一起。

来到宽广的大街上,他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司机已送走乘客,正要回营业所去。

道夫认为,枝村幸子并没完全拒绝。她说再别到这里来了,并没说不再见面,那意思是说别到家里来,在外面会面还是可以的。

幸子好像不论何时都不看重同他的关系,上下的差别观念根深蒂固。她不想打破这种观念,她在房事中的消极态度就显示出这一点。

然而,她的克制有些微妙。在精神与生理的分离上,她多少是咬牙坚持的。

可以认为,幸子并没割断藤浪龙子这条线,相反,倒会办得更快。现在看来,当时的投机成功了。

出租汽车的无线报话机刚才就哇哇地响着,营业所在罗里啰嗦地调度车辆,现在开始播送一件遗物启事。

“有位乘客在出租汽车里遗忘了一件大件行李,是大件行李。此人是男性,年龄二十七八岁,微胖,皮肤浅黑,戴眼镜,只身一人,如有线索请速报告。是大件行李。”

说到大件行李的时候,司机就拧动旅钮,把广播声放大,启事一播送完,又把声音拧小了。与此同时,司机的双眼朝后望镜里瞟了腰。

道夫也看到了镜子里的那双眼睛,两人若无其事地对视一眼。

“出租汽车公司真不错,连丢在车里的东西也要用无线电话同各车联系。”道夫半解嘲地说。

“是啊!”司机带答不理地应道,眼睛仍不时地朝后望镜里瞟。

到了十字路口,前面停着一排出租汽车,有两三只手电筒在那边晃动。

道夫明白这是盘查。以为是检查酒后开车的司机,可是家用车和卡车只停一下马上就放行了,唯独扣下出租汽车。

前面的车队一点点地向前移动,渐渐来到一群警察面前。便衣警察和制服警察从两侧车里窥视。看样子是出事了。

轮到这辆车了。一个便衣警察打亮手电隔着窗户往道夫的脸上照。

别的便衣警察讯问司机是在哪儿搭的客。

另一个警察急急忙忙地来到拿着手电的警察身旁,打量着道夫的脸。

“从哪儿上的车?”那人严肃地问。

“信浓盯,回四谷xx盯自己的公寓。”

“您好像是一个人,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了?”

“在朋友那里玩麻将。”

道夫打算如果他们问起朋友的名字和住址,就随便敷衍一.下。反正自己与事件无关,不会有什么事,因此他并不在乎。

那当儿,又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往道夫的脸上膘了瞟,便对其他警察说:“行了,行了。”他们一起往后退。司机坐在驾驶席上点点头,开车走了。

“出了什么事?”道夫问司机。

“嗯,什么事?发生杀人案了吧。”

“杀人?”

“凶手好像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皮肤浅黑,身材微胖,戴着眼镜。与您年龄相仿,不过其他条件不像。”

“就是刚才无线电里说的在出租车里丢行李的那个人吗?”道夫探着身子问。

“所谓忘了行李的人,是指通缉的人犯。警察署一通缉到公司,公司就向各车发出那样的通知。忘了行李的人是暗语。”

此刻,一个杀人凶手正被追捕。

他回想起在能听到瀑布声的树林里同那个狂女人的罪恶经历。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但当时的罪犯依然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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