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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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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子去青梅、御岳三天之后的夜晚9时许,往山道夫来到她的房间。www.mengyuanshucheng.com

道夫脸上不大高兴,从开门的幸子面前走过,一屁股坐在里面的沙发上。

幸子关上房门,木然望着道夫。道夫并不看她,只顾拿出香烟点上火。幸子望着他那讨厌的样子,视线落到他裤子上时,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光辉。

上身不一样,下身穿的是藏青色葛巴了长裤。

(佐山是一身外出时的装束,没穿西装,上穿一件薄毛衣,下身穿藏青色葛巴了长裤。)

这是冈野正一来替道夫捎话时说的道夫6月10日的穿着。现在他下身穿的就是那条裤子。

幸子心中油然产生一种胜利感,仿佛抓住了猎物的腿。当然,这些不能露在脸上。

“到哪儿去了?”幸子故意坐在离他远一点的椅子上问,嘴边浮现出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

“在青山的工地。”道夫望着别处答道。

“穿这身衣服?”

“就是到工地才穿这身衣服的。工程渐渐走入正轨,我一直在那看着。”

“那种事让设计师或现场指挥干不就行了?”

“噢,那不行,青山的店铺可是我的命根子,不亲自看着不行。”

“真操心响,什么事都操心。”

弦外之音道夫心里明白,并不作声,只是皱着眉头,默默地抽着烟。少时,抬眼望着车子,漫不经心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你啊,我不三番五次打电话,你就不来,是吗?”幸子不满地说。

“哪里,不过有工作在身就没办法。”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有空的时候我不来了吗?现在忙,店里要看,工地上也看要,几乎没有自由时间。”

“以前再忙也会抽时间来的。”

“现在抽不出时间。”

“你是大忙人啊?”

“哼?”道夫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广

“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

“别装蒜?”

“你想说什么?”

“你最近又有请人了吧?”

道夫眨了眨眼睛,但并没住别处嘛。在凝视幸子的当儿,他暗自在心中猜测。车子是胡乱瞎猜,还是已有所闻?——如果是听别人说的,那就是最近她利用的冈野告诉她的。这是真的?冈野把他同竹椅弓子的约会告诉幸子了吗?

“又听谁造谣的?”

大脑转了几圈之后,道夫的表情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造谣?”

“这是中伤!有人觉得给徐吹那样的事有意思!是谁说的?”

“谁也没说,风声自然传到耳朵里的。”

道夫差一点说出冈野的名字,却欲言又止。现在说出来不适合,应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更有效的时机还在后头。

“传说可信吗?”

“碑,没火的地方不起烟!”

“可是,我没有那种火种阿。”

幸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坐到道夫身旁。

“那么,只是我自己?”

“那当然,我现在忙于工作,没心思想别的。”

“真的?”

幸子表情、声音都变了,一下握住道夫的手。

“真是实话。”

“当然!”道夫不耐烦地说。

“那”她搂着道夫的脖子,嘴贴在他的嘴唇上。

“哼,怎么没反应?”她挪开嘴唇,靠在男人的脸庞上发牢骚,“哎,精神点儿,如果你说的不是假话……”

“哎,今晚能在这儿过夜吗?”少时,幸子问。

“我想尽量赶回去。”

“这阵子你光想回去,好像有人在家等着你似的。”

“胡说,哪有人等我,妇女杂志约我就最近的流行发式写一篇东西,我要回去写稿。”

“你也了不起了!”

“托你的福,终于有了今天,以后的路更艰难。”说到这里,道夫像才想起似地盯着幸子的脸,“你的工作怎么样了?顺利吗?”

“我?嗯,顺利。”幸子爽快地说。

“哦,那好啊,这么说,你也忙得很吧?”

“许多杂志纷纷向我约稿,现在正慎重选择。不过,开始给三流杂志写稿,我是吃亏的。”

“一流杂志没找你约稿?”

“市倒是也有…”幸子略显慌乱地说,“主要是题材上的问题,对方约我写的不是我喜欢的,我又不愿写我不喜欢的东西。其实,要说编辑的感觉,还是我好一些。如今那些年轻编辑的想法怎么那样不成熟呢?”

道夫一声不响地听着。他是个门外汉,对杂志编辑工作一窃不通,不过,他并不认为幸子的工作像她说的那样顺利。起码,她根本没接到过什么稿约。

道夫了解幸子的性格,并没提出使她露馅的质问,凭直感觉得她的话华而不实。

道夫在心中暗想,同幸子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他从幸子身上已感觉不到女人的扭力,愿意同她再周旋一段时间,是因为她还有些利用价值。

(单干以后,可以随便给各家杂志写稿,到时候就写写你。)

对她的话所抱的期望好像也成了泡影。

必须巧妙地同她分手。

平常看不出,幸子性格异常。如果分手方法不当,她那异常的性格就会发作,说不定会凶相毕露,她不是用金钱能解决问题的女人。

如果她期待的工作以失望告终,她就会比以往更加依赖自己。她越是失望,感情就越深厚,同时也意味着要对她给予金钱方面的援助。失业的她没有收入。

道夫想,必须在决定性的局面出现之前离开她,必须不激怒她,巧妙、圆满地摆脱她那肉体的枷锁。

如果专一地负担幸子,她的不利条件就太多了。他是单身汉,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被女人强求结婚。正因为如此,女人不愿弃他而去,不光是幸子,现在接近他的所有女子都对这一点着迷。

没有必要为了幸子这样的女人毁掉自己最有利的条件,世上没有这样的傻瓜。

只是分手的手段比较麻烦。女人没什么可以失去,她性格暴躁,不惜一切,而自己不能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好容易混到今天,这便是道夫回顾过去对照现实的满足感。好容易混到今天,不能因为幸子闹出事而毁了自己。

幸子是个潜在着异常性格的女人,她若冲动起来,什么事都敢于,即使动起刀来也在所不惜。她舍得一身剐,心中无所畏惧——

“你在想什么?”

这个可怕的女人眼睛里现出几分慵态。

“没想什么,只是在发愣。”

“在想别的女人吧?”

“哪里?”

“林刚才说只有我一个女人。”

“所以不是在想别的女人。”

“就是想别的女人,我也批准。”幸子吻着道夫的面颊,“哟,你的脸上好咸呐,到浴室洗洗澡;出出汗吧,怎么样?”

“洗澡?”

死神会令你洗过澡就留你在这儿过夜的,你想回去我就让你走。”

幸子的话通情达理。

公寓的浴缸小巧舒适,两个人就挤得满满的,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浴缸不是瓷砖砌成的,是粉红色塑料的,真好像是进入赛础路的玩具容器中一样。

道夫先一个人进去洗。幸子说等会儿进去,看了看洗澡水后就待在屋子里。看样在收拾他脱下的衣服。

同女人分手有两种办法,那就是和平散伙和反目为仇。和平散伙是两人都想分手,而现在的幸子用这一条行不通,给钱她也不会答应的。如果给她一笔巨资则另当别论,不过拿不出那样大一笔钱,何况,她也不值得那样做。

如果自己强行同她分手,那就反目成仇,这一条要避免,不能招惹麻烦。如果幸子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来,闹到警察署,那就会成新闻人物,好容易“混到今天的自己”便前功尽弃。即使不是那样,自己过去深受同业嫉妒,这下他们就解恨了。不能让人家说,那家伙到底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既然不能和平散伙,又不愿出钱;剩下的就是在女人不能抗议的情况下同她分手。那只有一个,就是女人有过失的时候。

—想到这里,道夫的嘴角自然地浮现出微笑,头脑里又想起冈野那张黝黑的脸孔。

似乎人在浴缸里就能想出好主意。对,再好好考虑如何利用冈野,说不定这一条会格外顺利——

幸子迟迟没进浴室。平常她是不多会儿就赤裸着身子跑进浴室,现在却半天不见人影,收拾东西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房间里寂然沉静。

—道夫在浴室里对幸子的活动一无所知。

幸子本打算进浴室洗澡,上衣都脱了。

她光着上身,从手提包里取出包在白纸里的草籽,在道夫的裤折里藏了三粒,剩下的仍包在白纸里装进了手提包。

她打算把裤子挂在衣橱里,又改变了主意。考虑到演出效果,裤子仍放在原地没动,自己则在椅子上抽烟,身上只穿着衬裙。

道夫从浴室出来了。

“怎么还不去洗?”道夫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幸子,感到意外地说。

幸子并不回答,不悦地吐着烟雾。系着长树裙细带子的肩膀露着锁骨,凹处能看到阴影。裙子的下摆打着卷儿盖在叉着的脚上,腿上的肌肉显得松弛。她是个瘦女人,那到身材缺乏成熟的感觉。

“快去洗吧!”

道夫坐在椅子上,嘴里也叼着一支烟劝道。他一点儿也不明白幸子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他也看到了扔在那儿的那条裤子,虽猜到那可能是她突然不高兴的原因,却得不出确切的判断。

“你想坐到什么时候?”

语调轻柔。实际上他也想试揉不高兴的原因。

“你最近穿这条裤子到乡下去了吧?”幸子将烟头按在烟灰缸上,瞪着他严厉地说。

裤子?——裤子上有什么?道夫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扔在那儿的裤子。并无异常。

“没有,没去哪儿。”话刚出口,他便想起冈野到加油站的事。难道被她猜中了?

“你撒谎,别瞒我了,既然去爬山,就说去爬山好了。”

“爬山?”心里墓地一惊。

“还装蒜?这是什么?”

幸子抓起裤子,当着他的面翻开裤折。里面藏着三颗猪殃殃的种子。

道夫不知道幸子打开给他看的草籽叫猪殃殃,但对那三颗植物种料却已猜到几分。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对草籽钻进裤折中的经过却心中有数。

幸子拿出“物证”时,他仍没把那些放在眼里。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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