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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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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之后,又是接近耶诞节的时间。www.xiashucom.com

我跟feeling在这两个多月里,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她找了家补习班,拿出以前高中的课本,开始努力往她的大学之路前进,她说,如果这一次再没有考上中正或是中央,她就要出国去了。

我问她为什么要出国,她并没有正面的回答,反而回过头来问我为什么不继续念书?为什么要一直待在海军?

这个问题,子云跟我讨论了n次。

他是个痛恨军队的家伙,甚至只要一讲到军队,他就会开始不知所云的破口大骂,平常不怎么听他说出口的脏话都出笼了,他又是个讲国语超级标准的人,骂起来很好笑。

他常问我为什么要一直待在海军,我会反问他:“你看有多少人在我这样的年纪能存个七八十万的?”

他说:“我啊。”

我说:“你不一样,你是异类,我不跟异类比。”

他说:“每次问都是一样的答案,只是为了钱。”

我说:“是啊,难不成真要卖命?”

他说:“好了,别讲了,讲到军人我就一肚子鸟火……**你全家的中华民国国军!”

我说:“这样你都要骂一句?”

他说:“我爽!”

所以当feeling问我同样问题的时候,我一样这么回答。

当我回答她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如果她的反应跟子云一样,都是一句“**你全家的中华民国国军!”的话,那我会当场口吐白沫。

feelubg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补习,明年一起考大学、一起当个超龄的大一新生,如果考在同一个学校,也有个照应。

这真是个超级的诱惑,只可惜现实让我怯步,因为我与中华民国国军还有的在身。

在这两个多月中,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感觉却近了许多。

有时候我放散步假,我会问问她是不是愿意一起吃个饭;有时候放长假,我会问问她是不是需要我载她去补习班,或是星期天看场电影。

她答应的机率不高,大概只有一半,但这一半的机会,却开始拉近我跟她之间的距离。

有一次,我服役的军舰举办舰庆,那是中华民国花了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还要多钱买回来的军舰“拉法叶”,所以船上的同事都邀了亲朋好友来参加。

我邀子云,但是他回了我一句“**你全家的拉法叶!”然后挂了我的电话。

我邀feeling,她则是很爽快的答应。

或许是这辈子没看过军舰内部的关系,feeling在参观的过程中,一直好奇的拉着我问舰上的设备,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

当同事看见feeling,都是一脸惊讶,随即对着feeling说:“唐祥溥这家伙不错,你千万别让他跑掉了!”

她听见同事们这么说,很开心的眯着眼睛笑,却没有说话。

舰庆之后,接着是餐会,每一位到庆的来宾都会由舰上的同事带往大餐厅用餐,中华民国国军是很无聊却又不能免俗的,在用餐当中舰长及舰上的军官会一桌一桌的敬酒,感谢来访的亲朋好友。

当舰长走到我们这一桌时,他第一眼就看见feeling,在举杯敬酒之后,便对着我说:“唐祥溥,你的女朋友真是漂亮啊!”

“你舰长真的这么说?”子云讶异着。

“对啊,他当着跟我同桌的所有同事及同事们的女朋友说。”

“哇铐……那你同事们的女朋友没怎样喔?”

“要怎样?来个选美吗?”

“那feeling没说话?”

“有……”

“船长你误会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是这样吗?”子云学着女孩子嗲声嗲气的声音说着。

“不是,你一定不相信的……”

“她说什么?”

“她说……”我清了清喉咙。“她说,谢谢舰长夸奖。”

子云听完,下巴掉了下来。

舰庆之后,我送feeling走出左营军区,我这时很庆幸左营军区很大,我跟她聊了许多以前没有机会说的话。

“你有吃饱吗?”

“有啊!好饱呢!”

“海军餐厅的料理算是三军里面最好吃的了。”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没有胖一点?”

“因为海军费厅的东西一年才吃一次,而舰上的东西是三军里面最难吃的。”

“呵呵,那我误会你们海军了。”她又眯着眼睛笑,走路一跳一跳的。

“你心情很好?”

“很好啊!难道你心情不好吗?”

“很好啊!”

“那就好啊!”

“feeling,我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的同事跟舰长这么亏你,实在很不好意思,明明你并不是我的……”

“呵呵,没什么的,总不能不帮你留点面子不是?”

军区大门就在眼前,我心里开始舍不得分别。

“呃……如果……我……”

“什么?”

“呃……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祥溥……”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似乎猜到了我想说些什么,眼睛里亮着光。

“有些话……说出来……并没有比放在心里要好。”

“呃……”

“因为结果是不能掌握的,所以有些话,是必须选择说与不说的。”

“如果我想说呢?”

“我说真的,考虑清楚了再说。”

她对我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bye—bye,就转头跑出了营区。

后来,我把事情告诉子云,他说feeling说得对,而且很对。

或许吧,有些话说与不说是有相当大的差别的。

如果那时我没有把那句话忍下来,或许什么都不一样了,就拿昭仪来说吧!如果子云所说的昭仪喜欢我的话是真的,那么如果她把这些话说出来,或许我跟她就不会再见面了。

一九九九年的耶诞节,我是跟昭仪一起过的。

我试过约feeling一起过耶诞,但是她那天必须上课。

在耶诞节前几天,我接到昭仪的电话,她说她两个多月没见到我了,又正好同学在相约要去台东知本泡温泉,所以趁着南下高雄找同学的机会,要跟我一起过耶诞节。

子云说她在唬烂,而且跟我打赌,如果昭仪会跟她同学去知本泡温泉,他就把知本的温泉喝下去。

我没多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人陪着过耶诞节也不错。

在耶诞节前两天,昭仪到了高雄。那天我刚放假,回到家就看见她站在我家门口。

“我们去打篮球吧!”她还拎着行李,晃着晃着对我说。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啊!”

“我的天啊!那你还真有速度啊!”

“没有嘛!同学现在都没空陪我,只好来找你了。”

我骑车载昭仪到了球场,看见几个小朋友在玩躲避球,我怀疑这样的大冷天玩躲避球是不是另一种自杀行为。

很久没有打篮球了,又因为天气冷,身体很难热开,一连投了好几个篮外空心。

昭仪很不自量力的邀我打一对一,但是要我礼让她九分,而比赛在十分的时候结束。

当然,我还丕是赢。

“祥溥,你还有跟子云一起打过篮球吗?”

“有啊,但是已经不常打了,大家都开始各忙各的。”

“阿群、阿贤跟霸子他们呢?”

“工作的工作,当兵的当兵,继续混的还是继续混,反正死的死,逃的逃。”

“感觉……好像大家都被逼着长大。”昭仪拿起球,往篮框投去。

“是啊,子云忙着写书,阿群忙着工作,阿贤在花莲当兵,霸子又不知道混到哪里去,我觉得,只要大家都是为着自己所想要、所喜欢的生活努力,就算被逼着长大,硬要自己去面对现实社会的挑战,其实都还不算坏啦!”

“他们都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大家都是黄金单身汉。”我投了一个三分球,结果是篮外空心。

“他们都没有喜欢的人吗?”

“不清楚。”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昭仪小心!”

被篮框弹出来的球打中了昭仪的脸,鼻血开始流了出来。

我赶紧到机车里拿面纸,把她的头仰起,把鼻血擦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面擦拭着,一面向她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说没关系了,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讨厌你跟我说对不起。”她抓住我的手,眼神里透露出伤心的讯号。

后来,我们过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她想起了九月三十号那天,我在同一个地方,对她说出了同样的话。

直到她开口问我,我才真正的知道,有时候,有些话是需要选择说与不说的,就连“对不起”也一样。

因为爱情里的对不起,只会增加自己的歉意,也增加对方的痛苦而已。

“祥溥……你知不知道默默喜欢着一个人的感觉?”

“知道!非常非常知道!”我故作轻松,想化解我跟她之间气氛的尴尬。

“那……你知不知道默默的喜欢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知道你喜欢他的感觉?”

“知道!非常非常非常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

“……呵……呵……你不要开玩笑了啦……”

子云说。人有很多种,在感情的世界里也一样。

我问他,我属于哪一种?

他说:“你属于自以为身在幸福爱情里的……悲哀的人。”

“那一天到了……”昭仪转过身去。“我每天每天,都在盼望这那一天不要来,我一直以为,即使我不说出我对你的喜欢,你也会知道的,甚至我还天真的以为,别人一直追求的幸福,一直在我身边,只要我不放弃,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我……”

“你知道吗?我好喜欢寄卡片给你的感觉,那好像把自己的感情寄出去,仿佛你即使在千里远,还是一样收得到我的爱恋。当我收到你的卡片的时候,感觉像是幸福从你的手上寄给我一样,我认真的体会它的真实,它在我心里有着好重好重的份量……”

昭仪低下头来,我的心好像开始碎裂。

“……但是……那一天还是到了……”

“哪一天?”

“那一天……到了……”我跟她站在当初认识的篮球场上,篮球在地面上滚动着,她的声音哽咽着,泪水滚烫着。她问我,是不是可以分出一点心来喜欢她?我没能说什么,只说了半句对不起。

我看着她拭泪的背影往球场外走去,大概也已经猜到,我……再也见不到她。我一直不懂她说的那一句“那一天到了”是什么意思,直到我回家之后,管理员伯伯交给我一封信,他说是之前那个女孩子拿来的。那是张耶诞卡,而写卡日期,是距离今天有三年之久的一九九六年。

卡片是你我之间一座无形的桥,

信封上的地址。是桥的两端,

卡上的一字一句,是桥的主体,

卡里藏着的心意,是桥的根基;

我是椅的根基,我与桥成一体。

若有一天,桥将断落谷底,崩离,我合随之而去,

谷底埋葬的,不是我的身体。

而是我渴望与你相系的心。

仪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因为爱情里的对不起,只会增加自己的歉意,也增加对方的痛苦而已!

昭仪走了,她带着跟我一样的悲哀离开了那自以为幸福的爱情。

我却还身在悲哀里,深深喜欢着feeling。

我一直一直记得昭仪在离开我之前,流着眼泪问我,是不是可以分一点心去爱她?

这是一句让人充满罪恶感的问话。

爱得深的感觉是什么?或许我可以了解,因为我对feelig大该就是这样的程度,感觉到不管是深还是浅几乎都一样,因为自己的爱就是那么多,给的也是那么多,直到自己已经感觉被抽空,像一根烟烧到了尾末。

但是,昭仪对我的感情似乎超越了我的想像,最后她只求我分一点心去爱她,而她会感觉到心满意足。

如果感觉到一丝丝的被爱,可以满足或弥补自己过去的、曾经的那些所有的付出的话,那爱情是完全没有投资报酬率的东西。

把自己拿来跟昭仪相比,其实,我也是另一个昭仪。

我何尝不希望feeling能稍稍分出一点心来爱我,我会感觉到满足,我会感觉到过去的付出已经被弥补,我会感觉到爱得深,也会感觉到一根烟烧到了尾末的空离。

所以,我被子云说中了,我是自以为身在幸福爱情里的悲哀的人,昭仪也是。

昭仪走了之后,我感觉天气冷了许多,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天,全世界都在倒数着跨世纪那一瞬间,我却在倒数着烟盒子里剩下几根烟。

子云赢了,他不需要大老远的跑到台东去喝温泉,因为昭仪并不是跟同学的好而顺道下来找我的。

“哪个人送电影票给喜欢的人会说是自己特地去买的?多想一想就知道了,大脑别老是搁在膝盖上。”子云拍了一下我的头,一脸得意的说着。

在海军的生活依然持续且规律着,电报不会突然间变得很多,长官不会突然间变得很机车,假也不会突然间多放几天,但是当放假回到家时,家门口却少了昭仪的影子。

我抽烟的量开始慢慢的变多,从五天一包,到三天一包,到两天一包,到三天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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