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弄不清自己的心情,如果恨他的话,只要对他恶言相向就好;如果讨厌他的话,只要大声的告诉他;如果喜欢他的话……
她发现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他说喜欢,告诉他,她感激他对她的好,或者,像面对邵奕奇那样,坦率的说爱!
因为她是真的爱上他了,爱得愈深,愈无法坦率。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是说不出的,只能藏着这份爱,偷偷地关心他、牵挂他、想念他,为自己刺伤他而暗暗心伤。
就像沈皓对她一样。
她如何回应他?邵奕奇的死,已经把她的爱全掏空,她再也拿不出爱了。
这样的她,还有资格接受沈皓对她的好吗?
不!那对他太不公平,她应该拒绝他,让他去发现另一份爱。
没有爱的她真正该做的事,是远远地离开他,让他去找个有爱的女人……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知为何,她的眼眶热起来。
☆☆☆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水汐却辗转反侧。
门明明是紧闭着的,而沈皓的书房明明远在三个房间之外,为什么她却依稀听见他讲话、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的声音?
已经好多天了,她身旁那方床没有暖过,她害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时针指到三与四的中间,水汐又翻了个身,感觉到身边的床铺仍然冰冷,心中也随之空空荡荡。
她无法控制地想起沈皓,他总是抱着她,用他的体温温暖她;他会在睡前亲吻她,吻到她无法自已,才温柔的占有她。
他也会在清晨亲吻她,用那磁性嗓音,轻轻地把她从梦中唤醒;就算半夜醒过来,她也能感觉到他温温、暖暖的存在。
刚开始,她不断排斥、反抗,跟他大吵特吵,严厉拒绝他。
曾几何时,她已经慢慢习惯被他呵护着。
明知自己不该有这些感觉的,可是它就那样蛮横地占据她的心,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牵引她的思绪,苦苦纠缠着她……
就像现在,他们之间明明也只有三个房间之隔,她却异常想念他、牵挂他。
他这样通宵熬夜,身体受得了吗?气温这么低,他冷吗?这么晚了,他饿吗?
她想念他,想念他的亲吻,想念他的体温,想念他的一切,想得她的心好痛……
她一颗心才被那漫天漫地的牵挂淹没,赤裸的脚已经落在长毛地毯上。
门被轻轻开启,赤裸的足印无声缓慢进入书房。
她看见沈皓正在用法文讲电话,一手拿着话筒,另一手撑着头,连她推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水汐轻轻地走到他身旁。
沈皓的眼尾余光看见她,连忙挂掉电话,把她拉到怀中。“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穿这么少,冷不冷?”他连忙把椅背上的西装覆在她的娇躯上。
水汐像猫一样,安静地缩在他怀中,不发一言。
她不想说话,也无法说什么……
她为何会渴望他的怀抱?为何会在他的怀中找到温暖?为何会找到无比安心的感觉?
在这样的深夜,她不想思考,也无法思考,她再也无法估测自己的恨,这一切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再也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沈皓细细地亲吻她的眉、眼、鼻、唇,将下巴抵着她的额,深深拥抱她。
那颗绝望冷却的心,此时被暖暖的希望重重包围。
☆☆☆
水汐的伤终于好了。
康复后第一天到公司,全公司对她充满更浓的敌意,每个眼神都像利刃,刺得她浑身发疼。
她跟在沈皓身后走入总裁办公室,就被里面的人吓一跳。
原来沈皓的父亲沈敬天早已等在里头。
“爸,怎么来了?这么早。”沈皓吃了一惊。
“难得总裁正常上班、水特助的伤也好了,当然要来恭喜一番。”沈敬天不怀好意的扫视他们两人讥讽。
突地,他厉声怒吼,“公司发生了大事,我不来行吗?”
“爸爸,你听谁说公司发生大事的?再大的事情,我都担得起,你就别费心了。”沈皓试图安抚父亲的情绪。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费心,就不会一再做出令人头痛的事。我听玉荭说,你曾经为了水汐,开出一佰万美金的即期支票?”沈敬天严厉的看着沈皓。
白玉荭这家伙,钱拿去了,还在他父亲面前要诡计!沈皓恨恨的咬牙。
水汐马上害怕的低下头来,小手微微打颤,不敢开口说那是沈皓为了救她,才开给白玉荭的支票。
“我还听说,天皓上个月的业绩,比往常少一半?许多谈好的合约临时反悔,让我们的百年商誉受损?”沈敬天充满洞悉力的眼神瞄向水汐,口吻中饱含怒气。
那是她的错。水汐不安的绞动手指,想不到几个小小的动作,居然有这么深远的影响。
“而且,你还把天皓一半的股份,双手送给玉荭?”沈敬天的眉峰在抖动。
天皓财团一半的股份?怎么回事?水汐心中狐疑。
是为了她吗?对了,她曾听王垣说,要让沈皓拿天皓财团来赎回她。
这么说,全是为她了?她难过的低下头,沈皓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
“这些是不是真的?”沈敬天问。
他表面上无波无浪,其实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
“那一佰万美金我会想办法还回去,天皓的声誉和营业额,我也会尽全力去弥补回来,这些事我都会做妥善的处理。”沈皓站出来说明他的计画。
“我只问这些是不是真的!?”沈敬天怒不可遏地猛拍办公桌,桌上的文件弹起五公分高,连茶杯也翻过去,茶水浸湿文件。
“是,是真的。”沈皓承认。
“很好。”沈敬天的口气降回低温,一对咄咄目光逼视水汐。
“那一佰万美金是为了这位水特助?业绩大幅遽降也是因为这位水特助?那一半的股份,也是因为她?”
沈皓连忙把水汐拉到身后。
“不关水汐的事,她在这些事件中,都是受害者。”他挺起胸膛,捍卫水汐。
沈皓居然为个女人几乎败掉他一手创立的事业,简直丢尽他沈敬天的睑!
沈敬天怒气冲冲的瞪视儿子,看见那全然的维护与痴迷,心中怒火翻腾。
“不……”水汐想承担这一切,她不愿他们为她起冲突,毕竟这些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可是沈皓却拦住了她。
“这切我会担下来,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沈皓提出保证。
“完整的交代?你能给我什么交代?你连给员工一个满意合理的交代都没办法!”沈皓凌厉地对沈皓怒吼。
“这些事攸关员工的福利、股东的权利、天皓的存亡,你有没有弄清楚?你居然为一个女人,轻易地把一半股权让人,允许公司的营业额大跌,损及整个公司的营运状态!”沈敬天气得扬起手来,当场甩了沈皓一巴掌。
巴掌声震动整个办公室,两股巍然对立的气势进出迫人气氛。
“沈皓……”见他挨这一巴掌,水汐整颗心都碎了。
“你的气如果出够了,就别再为难水汐。”沈皓捣着急速发肿的脸颊,“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
沈敬天气得差点当场脑充血。
“水汐,你怎么说!?”他以眼神威逼她。
水汐看看沈皓,深吸一口气,低哑的说:“我自动请辞。”
她害沈皓成为天皓的罪人,又害他们父子起争执,她对他的伤害已经够多,实在不想再害他了。
“水汐!我不准,听到没有,我不准!”沈皓发狂的拉她。
“我准。”沈敬天严厉的回答。
“我马上收拾东西。”水汐低着头越过沈皓回座位收拾。
沈皓拔腿奔向水汐,却被沈敬天拉住。
“爸爸,水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就算失去天皓财团也无所谓。”没有她在身边,他无法想像自己如何活下去。
“你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沈敬天大吼。
“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和白玉荭结婚,把她手上那一半股份夺回来,对天皓上万名员工交代!”
和白玉荭结婚!?一滴眼泪滴在水汐的手背上,她纷乱的拭去,继续收拾东西。
“你的真正用意是要我跟她结婚,好完成你对白飘云的承诺!”沈皓替沈敬天抖出这件婚约的内情。
“你跟那老头要怎么约定是你的事,不要拿我的大半辈子来做善事!”
“我叫你跟她结婚,不是叫你把股份给她,而是要你把白氏财团也夺过来。”沈敬天气急败坏,沈皓怎么连这点也想不通?
“白氏财团?难道你不知道白氏财团早就被那两兄妹败光了?”这早是众所皆知的事。
“无论如何,你都得跟白玉荭结婚,把那一半的股份夺回来。”沈敬天非常坚持。
“她怎么可能拱手把股份让出来?她恨不得把天皓夺去。”难道沈敬天要眼睁睁看天皓被败光?
“难道你抢不过她吗?她入籍之后,所有财产归丈夫,你还怕她什么?”这是让天皓恢复完整最快的方式了。
“反正,我已经发布你要和玉荭结婚的消息,婚礼就订在下个月。”沈敬天的绝技之一,就是“先斩后奏”,反正沈皓是他儿子,不敢拿他如何。
水汐差点当场昏倒,她终于知道,原来沈皓对她的重要性,大过她所认知的千万倍。
“爸爸!你怎么可以私自决定这种事!?”沈皓惊惶地大退一步。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多说。”绝对独裁的口吻。
“不!我要的人是水汐,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沈皓用尽全身力量大喊。
水汐心中一惊,她听到了什么?
在她浑然未觉之际,他已经爱她到这种地步了?
“你必须为你所做的事负起责任,这件事誓在必行,我会把婚礼事宜全部安排好。”沈敬天坚定的走出办公室,再也不给沈皓任何拒绝的机会。
沈皓激动地跑到水汐面前,拉起她的手。“我们私奔吧。”
水汐心中一窒,惊讶不已的摇头,“不……”
沈皓彻底的崩溃了,他那满腔浓烈的爱,在她惊惶的眼中,尸骨无存——他绝望的发现,她依然深爱着邵奕奇。
他所付出的一切,终究没能打动她……
他的肩膀垮下来,完全失去了斗志。
“你走吧。”他放开她的手,乏力地与她错肩而过。
“沈……”水汐连忙捣住自己的嘴,晶莹剔透的泪珠却怎么也忍不住。
她没答应是对的,她已经害他变成罪人了,不能再害他。她告诉自己。
沈皓直直定到窗边,远远地望着窗外,直到水汐离开,都没有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