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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草木皆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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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重物堕地声响,惊动了站在廊下四个长随,纷纷扑前将贼人反绑推入室内。www.xiashucom.com

梅公子冷笑道:“你等江湖盗匪只道官绅子弟孱弱好欺,须知京畿重地,实藏龙卧虎之处,哪容你等横行无忌,速实话实说,免送交九城兵马司衙门兴动大狱。”

二贼面色大变,瑟缩难言,似有顾忌。

梅公子冷笑一声,两指虚空疾点。

一缕指风点实在那反绑匪徒胸坎要穴,闷哼一声,心脉立断,耳眼口鼻内鲜血齐涌,头一歪气绝毙命。

老者本痛苦难禁,冷汗沁冒如黄豆般大滚滚淌下,目睹同党身死,面色惨变如同败灰,目露惊悸神光。

少女柳眉微微一皱,嗔道:“弟弟,此处岂是杀生害命的地方,娘知道了恐遭责斥,不如放了他吧,命他传讯同道不准再入京城就是。”

梅姓俊美少年略一沉吟,颔首道:“姑念初犯,且饶了这一遭。”伸手解了老者穴道,取出一包伤药递与老者,接道:“你走吧。”

老者谢了一声,蹒跚走出室外。

他举步维艰,无法快步而行,尤其耳鸣嗡嗡,身後暗蹑著数条淡烟般人影浑如无觉。

暗巷内阗无人迹,天寒地冻,狂风怒吼著,雪花似鹅毛片般悄无声息落了下来,老者禁不住连打哆嗦。

好不容易到得大杂院门前,忽由门内闪出一猴儿脸老者,目睹同党狼狈情状,惊道:“胡兄,你这是怎麽的!”

那老者叹息一声道出经过详情。

猴儿脸老者不禁面色大变,道:“本帮连日来饱经挫折,帮主大怒,立誓报复,不惜与武林各大门派结怨,武林名宿明月贼秃等七人以奇奥手法制住,用以孤立神木令尊者传人,帮主又探出金刀四煞今晚必来天后官,更怎容横遭阻逆……”

胡姓老者道:“江湖人物怎可与官斗,兴起大狱,恐本帮自趋四面楚歌穷途末路!”

猴儿脸老者略一沉吟,道:“胡兄说得也是,咱们江湖中人与官府相国大可不必,但那有这麽巧法,梅侍郎子女竟在今晚奉命上香,而且其子女更有一身高深莫测武功,倘官某猜测不错,这一双少年男女必是冲着本帮而来。”

胡姓老者道:“若真如官兄所料,为何又饶了小弟性命野归?”

猴儿脸老者冷笑道:“那是欲擒故纵之计,官某料定一双小狗必暗随而来……”忽然面色大变,目瞪口张不语。

胡兄老者见状心神一凛,忽感胸前一冷,心脉立断而死,两具尸体仍屹立寒风中,一动不动。

暗巷中翩若惊鸿般飞掠而至三四条黑影,只闻吕鄯话声道:“可惜,咱们来迟了一步!”

姜大年道:“必是无极帮主已知阴谋无法得逞,不惜灭口,对一双门下点毙,此刻必是人去室空,我等徒劳跋涉一场。”

暗中忽闪出一条人影,带出一声阴恻恻冷笑,手出如风,点向姜大年死穴。

姜大年心中大骇,只觉来人身法非但迅快如电,而且指风奇奥绝伦,无法闪避开去,暗道:“我命休矣!”

哪知来人出手迅快,撤招更快,宛如察觉有异,鼻中冷哼一声,潜龙升天冲霄腾起,刺入夜空中,疾如流星划空而杳。

吕鄯怔了怔神,问道:“老二,伤了没有?”

姜大年苦笑一声道:“未曾,他来得怏,去得也快,不知为何此人手下留情!”

吕鄯冷哼一声道:“他未必会手下留情,而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突然压低语声道:“此刻严老弟必隐在近侧!”

姜大年心中暗暗一惊,道:“那么此人必是无极帮主无疑。”

吕鄯道:“真象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可胡乱猜疑,我等前途维艰,必须慎重才是。”

同行两人已早自扑入宅内,片刻疾掠而出,道:“此屋已是空宅,咱们快走!”

四条人影一闪顿杳。

北京城南厢,一条冷落僻静的短巷内,可见一幢古老大屋,四进厅堂,幽暗闲静,窗户均为棉纸裱糊,布设陈旧朴实无华,一条身影疾掠入厅,现出云中怪乞孔槐,两道锐厉眼神四巡了一眼,嘴角微现笑容,双掌交击了数下。

只见十数条身影鱼贯由天井上掠落。

淮上隐叟祝秋帆笑道:“老化子何从觅得这幢空宅?”

孔槐双眼一瞪,道:“是老要饭的花了近二百两银子买下,你别不长眼!”

祝秋帆道:“好,祝某只道你身无长物,至死两手空空,看来你还是有心人,广置产业欲面团团作富家翁了。”

孔槐也不理祝秋帆,望了萧文兰诸女一眼,笑道:“左厢房内陈设颇佳,姑娘等且入内歇息,少侠片刻即至。”

萧文兰嫣然一笑道:“晚辈等暂不奉陪了。”同诸女进入左厢房内。

室中菱镜妆台犹新,共有两榻,流苏罗帐,褥被鲜丽,案头陈设古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许飞琼取起一只玉马,洁白晶莹纹理细密,栩栩如生,摩挲把玩,爱不释手。

萧文兰见许飞琼仍是黑衣蒙面,笑道:“姐姐现在可恢复本来面目了。”

许飞琼微微一笑,揭下蒙面乌巾,现出明眸皓齿,俏丽无俦面庞。

萧文兰不禁一呆,笑道:“难怪星弟心有所属,梦魂萦牵,委实我见犹怜哩!”

许飞琼顿时玉靥飞霞,嗔道:“兰妹妹,你是怎么啦,你自己与星弟有肌肤之亲,非他莫属……”

话尚未了,萧文兰已羞不可遏,莲足猛跺,扑入许飞琼怀中不依。

雷翠瑛站在一旁,嫣然含笑不动。

三女数日来相聚至亲如姐妹,无话不说,心目中仅有严晓星一人。

半晌,许飞琼娇喘笑道:“好啦,万一有人撞了进来成何体统,星弟何时才能返回?”

萧文兰纤手一掠微乱云鬓,叹息一声道:“惟有星弟恒心毅力,才能如此沉稳若定,身负血海大仇,丝亳不乱,抽丝剥茧,绝不妄杀一人,天后官线索已断,尚须从头作起,对头人又是诡诈歹毒江湖巨擘,稍一不慎,恐堕入泥淖深渊中无可自拔,是以星弟常说不可因一已之仇置整个武林入万却不复之地,此乃斗智之局,棋差一著,满盘皆输,故星弟筹思如何逼使无极帮主走投无路,自堕罗网。”

许飞琼嫣然一笑,道:“这个我已尽知,此刻无极帮已如箭在弦,不能不发,在武林中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我等应以不变应万变,蛰伏坐待良机……”

忽闻门外传来一清朗大笑道:“琼姐说得极是,我等何不趁此良机优游些时,围炉夜话,安享纳福。”

许飞琼盈盈立起,含笑道:“话说得虽好,未必是你由衷而发。”

门帘扬处严晓星已闪身而入。

雷翠瑛星眸凝注着严晓星,见他仍是赵春城模样,不禁大感失望,眸中隐泛幽怨之色。

严晓星望了三女一眼,欠身坐下,道:“琼姐,你知在那所大屋外杀人灭口的无极帮高手是谁麽?”

许飞琼似感一怔,诧道:“你如何知道的?”心中似知严晓星必然知道此人来历,不由自主地走近严晓星身侧。

严晓星立起附耳密语道:“无名恩师!”

许飞琼花容失色惊道:“竟是他麽?”

严晓星点点头道:“他老人家袭击姜老英雄之时,出手看似辣毒无比,其实却预留分寸,小弟暗中情急施展师门掌法,他老人家从掌力中猜出小弟来历,故不接而退。”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如此说来确是他老人家了。”

萧文兰雷翠瑛二女只觉丈二金刚浑然摸不著头脑,目露茫然之色。

忽闻门外传来雷玉鸣惊呼道:“庞兄,你这是怎麽了?”

严晓星心中一惊,迅如电射掠出门外,只见降魔八掌雷玉鸣扶住东岳名宿震天双钩庞琦,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神鹰七式廖独,混元爪侯迪均面露惊容凝视著震天双钩庞琦。

庞琦双目圆瞪,神光滞呆,面如金纸,神情迥异。

严晓星道:“庞老英雄从何而来?”

吕鄯道:“为孟老师所救背负带来。”

严晓星道:“孟老师何在?”

病金刚孟逸雷匆匆走入,道:“庞老英雄在天桥三义茶园不慎罹受暗算,孟某察觉有异,所以背负奔来此处求治。”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匪徒知庞老英雄与雷老前辈相交莫逆,是以设下此计,欲从庞老英雄找出我等藏处,孟老师此举大为失策矣。”

孟逸雷道:“此点孟某也曾虑及,蒙住本来面目带著庞老英雄三易其处,由丐帮门下以轿抬至。”

严晓星道:“百密恐有一疏,惟望能甩脱匪徒追踪,不然今晚恐有巨变。”

姜大年道:“老弟不能责怪孟老师,他怎能见危不救,此宅孔老化子已有万全准备,贼党如胆敢进袭,必全军覆没。”

事已至此,埋怨无用,严晓星不再言语。

雷玉鸣忽啧啧称奇道:“庞兄六脉平和,体内并无异征,恕老朽愚昧无法判明。”

吕鄯诧道:“莫非中了迷魂邪法?”

廖独摇首说道:“廖某童年久居苗疆,瞧庞老师神情似为金莲蛊毒所算。”

四女已紧随严晓星出室,许飞琼诧道:“金莲蛊之名恕未耳闻,廖老英雄可否见告?”

廖独哈哈一笑道:“不独许姑娘未有耳闻,即是久走江湖武林名宿亦属茫然,苗疆土著知金莲蛊之人恐亦屈指可数,老朽数十年前偶获机缘随先师游脚至滇南万山丛中金莲谷……”说着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在庞琦肩背腰腿等处点下。

姜大年喝道:“你这是何故?”

廖独微微一笑,先不置答,在几上端起一盛浓茶,咕噜噜一饮而尽,接道:“金莲谷外形势天险,蛮瘴染血,榛林深莽,蟒豸虫兽出没无常,亘古未辟,商旅裹足,尤其谷周峭壁天堑,危崖千仞,雾瘴翳蔽终年难得一见天日,独金莲谷十亩阳光灿烂,四季如春,奇花异卉,宛若缀绵,清潭一泓,晶澈见底,鱼虾历历如绘。

潭中独座九株异种绛荷,粳粗如儿臂,叶大如盆,金莲四时不谢,日落始没入水面,花瓣金黄,娇艳可爱,香味浓郁醉人,却有奇毒,服下莲实能使忘却本来。

谷内隐居一苗疆怪人独臂七指行者,以采食金莲花蕊鹞蜂用来施蛊……”

话声至此,姜大年道:“廖老师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蛊麽?”

廖独点点头道:“正是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展金莲蛊,罹受蛊毒者正与庞老师一模一样,倘廖某所料不错,稍时必有箫声传来,驱使庞老师与我等为敌,故廖某点了他的穴道使之无法得逞。”

严晓星道:“金莲蛊有物解救否?”

“有!”廖独道:“金莲藕乃解救蛊毒灵药。”

户外忽随风送来一缕如怨如诉箫声,回肠九折,令人落泪心酸。

群雄闻声惊疑不止,只见震天双钩庞琦目中神光暴炽,面如喷血,骨骼卜卜作响,惜穴道被制,无法动弹。

箫声不绝如缕,庞琦面肤扭曲,神态狰狞,生似经受不住箫声驱逼,眼角迸发沁出丝丝鲜血。

严晓星大喝一声,两指飞点在庞琦脑後玉枕穴上。

庞琦闷哼一声,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严晓星道:“匪徒并未侦知庞老英雄真正下落,只知大略方位,故以箫声催引,在下欲探明匪徒踪迹,去去就来。”身形一动,穿上屋檐。

偷天二鼠及许飞琼恐严晓星涉险,纷纷追出。

翻出城厢原是一片菜畦泥洼,脏乱秽臭,此刻却被银白厚雪遮盖著,天色已近傍晚,霾云四布,寒冻砭骨,阗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凄凉。

那缕箫声似由一幢矮屋後吹送出来,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这鬼天气还有什么心情在此吹箫,速滚了开去,免惹少爷生厌,断去你两条臂筋。”

说时一条灰影疾闪而出,现出一身著灰色布衫少年,面如满月,浓眉虎眼,古铜肤色,神态倨傲,嘴角噙著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两道冷电般眼神凝视在一座断墙上。

断墙後突捷逾飞鸟般冒出两条黑影,并肩落在那灰衣少年之前,一双面目狞恶逼肖孪生兄弟同声狂笑道:“尊驾是在找死!”

灰衣少年阴阴一笑道:“在下骂的是那吹萧人,两位为何恃强出头,难道那吹箫人是令尊?”

左方那黑衣汉子闻言大怒,呼的一掌劈出。

那知一掌击空,只见人影一闪,便杳无人踪,只闻身後响起灰衣少年冷笑道:“两位倘真要动手,不妨报出姓名来历。”

二人霍地旋身转面,大喝道:“尊驾知道太行双鬼么?”

灰衫少年闻言呆得一呆,道:“原来是鼎鼎大名『恶鬼』王柳、『毒鬼』王杨两位,但想不到太行双鬼竟也投在无极帮门下效力。”

太行双鬼暗暗凛骇灰衣少年身法奇快,心知遇上了棘手强敌,王柳狞笑道:“我兄弟与无极帮主交倩莫逆,为朋友助拳有何不可,尊驾是何来历,但请见告。”

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独来独往,向不示人姓名。”

此刻,严晓星等人已隐往暗处,但见太行双鬼面色一变,四手齐扬,发出蓝色光点流星般暗器,为数甚多,急如芒雨般袭向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竟不闪不避,暗器中身如击败革,纷纷堕地,冒出一缕缕腥臭蓝烟毒雾。

太行双鬼目露惊愕之色,不禁呆得一呆。

灰衣少年陡地哈哈一声长笑,身法奇快无比,右手倏的斩向王柳肩头。

以太行双鬼的武功名头竟无法闪避灰衣少年迅厉掌法,克察一声,王柳一只右臂顿被生生斩断,断处不见一丝血液流出。

王柳奇痛彻骨,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嗥,晕倒在地。

王杨几曾见过如此恶毒的掌法,不由骇得目张口呆。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也免不了断臂之祸。”右臂作刃,疾如闪电的斩向王杨肩头。

克察声响,王杨一条右臂被生生斩断。

王杨真也挺受得住,痛得心神皆颤,身形晃摇了数下,面色惨白如纸,狞笑道:“尊驾是否神木尊者传人?”

灰衣少年面色陡地森寒如冰,冷冷一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断墙之後飕飕冒出四条黑影,疾如离弦之弩般掠落出王杨,现出三个面目狞恶黑衣老叟及一黑衣僧人。

那僧人骨瘦如柴,凹眼小鼻,两道眼神似慑人心悸,身形一落实後,阴恻恻笑道:“施主语含玄机,令人费解,施主似非神木令传人。”

灰衣少年冷笑道:“看来你亲眼目睹过那位神木令尊者传人了?”

黑袍僧人道:“贫僧见过三次,均是黑衣蒙面,两次显示过震惊武林的神木令,并有金刀四煞听命於他!”

灰衣少年道:“不错,在下就是要找他们五人踪迹,贵帮吹箫引敌,布下天罗地网,似与神木令传人有关。”

黑袍僧人阴恻恻一笑道:“如此说来,施主亦是神木尊者传人同道了,难怪与我等为敌。”

灰衣少年面色一变,大喝道:“住嘴!若在下真是贵帮所说的神木尊者传人同道,太行双鬼怎还留得命在。”忽察觉那黑袍僧人眼神有异,眼角眉梢猛泛出森厉杀机,沉声道:“你那迷神魔法用得在下身上无用,若再妄费心机,太行双鬼就是你前车之鉴。”

黑袍僧人神色一变,道:“施主大小觑了贫僧,有道是血债血还,无极帮岂能容忍施主狂傲欺人麽?”右掌一撩袍底,索罗罗一串响声中,撤出一条闪闪发光的软金铁链,链端系著棱牙活齿飞轮。

灰衣少年哈哈一声朗笑,右腕疾翻,五指倏地抓出一柄青芒吞吐短剑,面色立寒,冷笑道:“大师自问胜得了在下就请出手。”

黑袍僧人大喝道:“着!”

出手迅快如电,软索钢轮如飞蛇般点向灰衣少年咽喉要穴,带出一片啸风。

灰衣少年斜身疾闪,见青芒暴射,手中短剑斩向黑袍僧人臂肘。

虽仅仅一式,却雷厉万钧,威势骇人之极。

黑袍僧人出手快,变式更快,右腕一撩,震起满天轮影霞光,啸风如雷,宛如飞瀑怒潮,将灰衣少年罩在轮击之下。

灰衣少年短剑亦震起万道青芒,招式精奥奇诡。

隐在暗处的严晓星及淮上隐叟祝秋帆等人只瞧得惊心骇目,祝秋帆低声叹息道:“对方均是武功卓绝不在我等之下,尤其那灰衣少年剑招奇奥无比,老朽竟瞧不出此人来历。”

吕鄯道:“吕某平生相人多矣,只觉此人定非好相识,不过此人在此突然现身,与无极帮无故为敌必有所为,我等只宜坐山观虎斗,静待情势发展。”

蓦地——

只闻一声惨嗥腾起,漫空轮影霞光尽敛,青芒疾闪过处索地中堕下一只黑袍僧人血淋淋的手臂。

那黑袍僧人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断处血涌如注,面色惨厉,狞笑道:“贫僧敬谢施主一剑之赐,但愿青山不改,後会有期。”

灰衣少年大喝道:“站住!”

黑袍僧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施主倘真欲杀死贫僧,贫僧决不皱眉,请出剑就是。”

与黑袍僧人同来的三黑衣老者均为灰衣少年剑势慑住,不敢动手为敌,目露惊悸之容,身形缓缓退了开去。

只贝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绝不杀你,何不唤那吹箫人现身。”

黑袍僧人道:“吹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汉山民,施主竟然放不过他则甚。”

灰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杀你,怎会向吹箫人施毒手,只须问他几句话便放他离去。”

黑袍僧人四面高声道:“梁三,出来见见这位施主。”接著一面运行止住伤血,一面取出金创药敷断处。

断墙之後颤巍巍走出一个五旬老汉,吓得面无人色,步履维艰走前,右手握著一只湘妃竹上品短萧。

灰衣少年目光锐厉,看出吹箫人身无武功,面色渐渐放霁,微微一笑道:“你在此吹箫必有用意,请道其详。”

老汉嗫嚅答道:“小的只奉命行事,委实不知事实内情。”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真的不知麽?”声寒如冰,令人战栗。

老汉面无人色,答道:“小的天大胆子,亦不敢隐瞒。”

灰衣少年略一沉吟,目光转注黑袍断臂僧人道:“大师必知晓内情,可否见告?”

黑袍僧人眼珠微微一转,暗暗叹息一声道:“本帮与那神木尊者传人及金刀四煞乃不共戴天之仇,故敝帮主梦寐难安,非欲将此五人擒住砾骨扬灰难消此恨,经多日来侦察,江湖人物有不少知名人士与金刀四煞沆瀣一气,暗通消息……”

灰衣少年道:“这与吹箫有何关连?”

黑袍僧人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起流,施主若不厌烦琐,容贫僧和盘托出。”

灰衣少年目光四巡了一眼,道:“在下不喜唠叨,大师最好扼要叙明,长话短说。”

黑袍僧人强忍著一腔怒气,叹了一声道:“本帮为欲生擒他们,侦明降龙八掌雷玉鸣,东斗天君葛元良,震天双钩庞琦等人与金刀四煞不时相聚,所以施展妙计擒住庞琦,在庞琦身上下了极奥妙的禁制故纵使离,暗蹑其身後,不料在途中遇其同道瞧出破绽,将其点倒,挟在肋下奔来城厢内一幢古老大宅,贫僧料定金刀四煞必藏身宅内……”

灰衣少年似听得极不耐烦,眉梢泛出一抹煞气,冷冷笑道:“此与吹箫有何关连?”

黑衣僧人道:“箫声可激发庞琦禁制,丧失神智无异疯虎搏人而噬,逼使金刀四煞无法藏身宅内。”

灰衣少年哈哈朗笑道:“居然有此奇事,在下不信箫声可奏效,大师请带信与贵帮主,三月内在下必踵门求见,索取那份藏珍图。”

黑衣僧人如闻大赦,也不答话,与三黑衣老者挟起太行双鬼,急急如丧家之犬遁去。

灰衣少年目送黑衣僧人等身影消失远处後,嘴角念著一丝耐味的冷笑,目光忽落在那吹箫老汉上,不禁脸色大变,如罩下一重严霜,大喝道:“在下为解救诸位一场危难於无形,似此过桥抽板之辈,委实令在下心寒意冷。”

原来那老汉已僵硬挺立在寒风中,气息俱无。

只听一声朗笑起处,一条飞鸟般身形如风沾落花般,悄无声息飘实在灰衣少年身前一丈开外,现出一面目如冰的青衣背剑少年,道:“朋友错了,这吹箫老汉乃方才黑袍僧人示意同党用阴毒手法将其点毙。”

灰衣少年不禁一怔,摇首冷笑道:“在下不信。”

青衫少年道:“兄弟已把话说明,信与不信端凭阁下。”

灰衣少年用冷峻的目光望了青衫少年一眼,心中略一沉吟,道:“听朋友语气异常坚定,定然非假,不过方才此间动手拚搏情景朋友必瞧得一清二楚。”

青衫少年道:“不错,兄弟钦佩阁下一身武学已臻化境,旷绝奇奥。”

灰袍少年冷漠面上不禁一丝得意微笑道:“过承谬奖,在下意欲向朋友相求一事,不知可否见告?”

青衫少年道:“倘力有所及,无不从命,不知阁下所请何事?”

灰袍少年道:“相烦朋友引见金刀四煞!”

青衫少年冷冷一笑道:“阁下你又错了,兄弟与金刀四煞并不相识,何从引见?”

灰袍少年面色一变,五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一式“捕风捉影”擒拿青衫少年右臂曲池重穴。

五指堪堪抓实,忽眼前一花,青衫少年移形换位已飘了开去,冷笑道:“阁下休认武功过人,便可目空一切,你我无怨无仇,妄施鬼蜮令人齿冷。”

灰袍少年暗暗惊异对方能避开自己奇奥一击,不禁生出警惕之念,道:“朋友自欺欺人,如何能谓不识金刀四煞。”

青衫少年道:“阁下何从断言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年不禁语寒,须臾强笑一声道:“无极帮僧人决不致信口开河。”

青衫少年冷笑道:“那贼秃是否指明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年突放声朗笑道:“朋友词锋委实犀利,但无法瞒骗在下,因为在此四外尚隐伏著甚多武林朋友,无一不是无极帮强敌,他们意欲以朋友的犀利词锋骗过在下,免横生枝节。”

青衫少年正是严晓星,暗赞这灰衣少年心细如发,不禁微笑萍:“阁下究竟为了何事定欲求见金刀四煞,实不相瞒,兄弟并不相识,但武林间事息息相关,说不定能找出一丝端倪。”

灰衣少年忽长叹一声道:“大丈夫无不可告人之事,诸位武林朋友请速现身出见,容在下把话说明。”

暗处忽纷纷疾现武林群雄快步走来。

灰衣少年面色严肃,双拳一抱道:“神木尊者乃在下师祖。”

一言方出,武林群雄均为之骇然色变。

灰衣少年仰面黯然一笑,眉宇间泛出一片凄怨之色,叹息一声道:“先师祖自归隐山林,绝意江湖,便将毕生武功授之先师,不幸先师习艺未竟,误犯一椿不可谅恕的过失,致先师祖大怒,非但追回先师一身所学,而且罚令面壁十年忏悔已过,在先师面壁期间,在下乃一孤儿,蒙先师祖带上山去,但并未授艺。

数年後先师祖证果西归,在下与先师相依如命,情逾父子,先师严遵面壁之戒,不敢稍离,在下由先师口授武功心法自己研悟。

十年面壁期满之前一月,先师突染重疾,自知不起,临终前遗言谓师祖自先师误犯过失,已心灰意冷,将神木令托一至友收藏,武功秘笈则埋藏在东南名山中……”

严晓星突接道:“兄弟明白了,阁下奉了令师遗命寻回神木令及武功秘笈,重振师门令誉,欲向金刀四煞询明神木令主人得自何处是麽?”

灰衣少年道:“正是!”

严晓星道:“姑不论阁下方才之言是否真实,但阁下何能证实确保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灰衣少年下禁呆住,黯然答道:“诸位若真心相助,岂不难查明,因神木令得主定知其得自何人,此人必是先师祖托其保管武林前辈,这位武林前辈当知在下之言非假。”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阁下所言恕我等碍难相助,我等武林人物讲究认物不认人,何况阁下目前无法确认自己系神木尊者第三代嫡传传人,我等不能因此盲目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吕鄯暗暗眉头一皱,忖道:“这位严晓星早日说话机警委婉,为何眼前如此拒人千里之外。”

只见灰衣少年呆得一呆道:“在下自知无法取信诸位,但朋友方才应允可为在下指点一条明路。”

严晓星忽长叹一声道:“阁下倘不以兄弟之言为忤,兄弟便可斗胆放言无忌,此次阁下实出非其时……”

灰衣少年道:“此乃何故?”

严晓星道:“正予无极帮可乘其机,阁下这一自承来历,无极帮主必礼邀阁下相助,如此一来,无极帮主则可冠冕堂皇大行其事。”

灰衣少年朗笑道:“不错,诸位若不助在下相寻金刀四煞,在下自会找上无极帮主。”

严晓星亦放声大笑道:“阁下倘须自投虎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阁下请自便吧。”

灰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必令诸位後悔莫及。”说著缓缓转过身去。

突闻廖独大喝一声道:“且慢。”

灰衣少年目中神光暴炽,森厉慑人,沉声道:“尊驾等拒人千里之外,还有何话说。”

廖独冷笑道:“难怪神木尊者心灰意懒,似你如此丧脸寡耻,全无骨气之人,如何可授以衣钵,光大师门?老朽今日便代神木尊者教训教训你。”

灰衣少年狂笑道:“凭你也配!”右臂一抬,立掌如刃,呼的一声,劈向廖独肩头。

出掌奇快无比,以廖独成名武林名宿,竟无法闪避开去,忙中横里一挪,硬生生地闪开五丈,只听裂帛声响,廖独右肩袖管被迅厉的掌锋削裂一尺。

廖独暗暗震凛道:“好快的掌法!”

灰衣少年哈哈一声长笑,右掌又起砍向廖独後脚,掌式宛如天怒雷霆,带起了一片刺耳啸声。

廖独只觉无法闪避,暗道:“我命休矣!”

严晓星忽腾身穿出,凌空一个倒翻,身化怒龙入海,两指疾点向灰衣少年胸後命门要穴……

灰衣少年眼见廖独就要丧命在他的掌下,忽感一缕寒风点向胸後要穴,心中一凛,掌式疾变,扭身掌化周处斩蛟,劈向严晓星。

旋而转身出掌,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神奥绝伦,武林群雄为之骇目惊心。

萧文兰惊得几乎惊叫出声,只见严晓星身在半空,以指化掌,硬封接下。

叭的一声,两掌硬接,严晓星身如飞燕飘了开去。

灰衣少年身形晃摇,拿桩不住,踉跄倒出四五步,胸口气血微微发荡。

严晓星飘身落地,冷冷一笑道:“阁下武功也不过尔尔,神木尊者哪有如此不成材的第三代弟子,我等几乎为谎言哄骗相信是实。”

灰衣少年大怒,揉身抢步,双掌交错展开一套奇奥掌法,震起漫天掌影袭向严晓星。

严晓星喉中突放出一声长啸,身法奇诡穿错如飞,施展擒拿手法,截,拿,点,斩,向灰衣少年攻去。

两人都是身法奇快,渐渐只见一团缭乱的人影,竟分不出彼此。

萧文兰低声诧道:“双方武功悬殊,星弟怎不施展独门掌法取胜,为何有心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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