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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辞万里长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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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醉白心中不禁升起一缕妒意,道:“帮主太器重严晓星了。”

蒙面老人笑道:“此子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才华盖世,非是老朽谬赞,本帮实无人能及。”

魏醉白默然无语,知帮主之言非虚。

蒙面老叟似有感于衷,复又长叹一声。

魏醉白诧道:“帮主为何长叹,昔年汉高祖败于项羽,终为九黑山一战,八千子弟星欢,自刎乌江,我等只锲而不舍,必底于成。”

蒙面老叟道:“魏香主之言不错,老朽忧虑的是严晓星翩翩丰采,气度非凡,但非好色之徒,他独自离京,便可明证,柳无情究竟追上否尚不得而知,自此以后,他两人音信如石沉大海,杳无影踪,倘有舛错,与我等原定之策全功尽弃,老朽怎不忧心如焚。”

魏醉白道:“属下之见,柳无情必然已赶上严晓星。”

蒙面老叟摇首道:“未必,何以他们影踪沓失?冯叔康接获严晓星讯息内并未言及柳无情片言只字,其中必有蹊跷,老朽忧心的就是横生节枝。”说着忽地面色微变,低喝道:“快走。”

魏醉白与蒙面老叟双双疾隐而去。

远处忽现出数条人影,疾逾闪电,在刚才蒙面老叟存身之处顿住,正是那威震武林之神木尊者传人。

他依然黑巾蒙面,一袭青衫,身后随侍着面目冰冷的金刀四煞,风动衣袂,折折飞舞,令人心寒而栗。

只见蒙面少年目中精芒慑人,四下巡了一眼,鼻中冷哼一声,道:“方才此处发生凶博,有劳四位搜觅尚有无匪徒潜迹。”

金刀四煞闻言立即分向掠去,身法奇快无比。

蒙面少年岸然巍立,目凝一片天际飘浮白云,似跌入沉思中。

片刻,金刀四煞掠回,言说匪徒俱已撤去,死者系无极帮中人。

蒙面少年冷笑道:“看来无极帮亟亟欲取得那幅陆道玄手中的藏珍图,将不利于严晓星,在下与严晓星虽只一面之交,却惺惺相借,焉能坐视无动于衷。”

右列一人道:“严晓星得有异人传授,才智卓绝,武功与少主在仲伯之间,语云得道老多助,严晓星后援甚众,左右俱是当今武林高手,似不必忧虑,少主还有要事在身,五日后尚须赶抵东岳鹰愁谷。”

蒙面少年点点头,道:“咱们走。”率着金刀四煞如飞离去。

须臾,蒙面老叟与魏醉白复又现身。

魏醉白目露忧容道:“鹰愁谷仅寥寥数人知之,为何神木传人得悉。”

蒙面老叟略一沉吟道:“他或只知鹰愁谷之名,未必知其确处,香主速传讯东岳行宫严加戒备,自今而后我等更须慎秘行踪,以免愤事。”说着两人转身疾奔如风,转瞬身影如豆消失无踪。

方才发生种种,分明是一圈套,可笑无极帮主及魏醉白均堕入术中而不自觉。

两日后。

午牌时分,阳光普照,天气晴朗,万物欣欣向荣,放眼开去,一片碧翠滴绿,令人目旷神怡。

湖滨别业南方十里,一条清澈见底,游鱼可数溪旁,立着乾坤八掌伏建龙,目凝对溪,面色严肃。

约莫一盏茶时分,伏建龙突袍袖一挥,三丈余宽溪面飞越而过。

双足才落地,但闻一声朗朗大喝道:“来人速通报姓名,言明来意,敝庄拒见生客!”

只闻其声不见人,分明此人隐入奇门中。

伏建龙高声道:“老朽伏建龙.与冯庄主严少侠系莫逆知交,烦劳通禀说老朽求见!”

人影疾闪,现出青面伽蓝董飘萍,笑容满面,抱拳施礼道:“原来是伏大侠,在下失敬。”

伏建龙定睛打量青面伽蓝董飘萍一眼,失惊道:“阁下是否董飘萍老师?”

董飘萍含笑道:“在下人如其面,不错,在下正是董飘萍,忆昔江津一别,屈指算来,不觉已二十年了。”

伏建龙道:“春花秋月,岁序如流,董老师仍壮健如昔,伏某两鬓霜斑已疾垂老矣。”

董飘萍呵呵笑道:“伏大侠英名威震武林,董某不知长进焉能比得,方才庄主与严少侠还在提及伏大侠……”

伏建龙心神一震,不待董飘萍话了,忙道:“什么?严贤侄已来了么?”

“正是。”董飘萍答道:“严少侠今晨才赶到,同行者尚有柳无情姑娘等人。”

伏建龙道:“老朽正欲见他,董老师可否带路。”

董飘萍领着伏建龙快步如飞,走入湖滨别业。

冯叔康正与严晓星在厅内叙话,闻得伏建龙来访,相视一笑,双双出迎。

伏建龙与冯叔康寒暄一阵,见了严晓星状至亲热,问长问短。

晚宴后,伏建龙留宿于冯宅,辟室与严晓星促膝密谈。

伏建龙道:“贤侄,陆道玄行踪探明了么?”

严晓星摇首答道:“未曾,孟逸雷兄已去三湖洞庭,义父虽四获孟逸雷传讯,陆道玄下落仍杳无痕迹。”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老朽已恳求两位武林至友相助,这两位神偷绝技不下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虽蒙慨然应允,但无法确知无极帮那幅藏图放在何处,无从下手也是枉然,贤侄,你须在柳无情身上多花点功夫不可。”

严晓星俊面一红,道:“伯父有所不知,柳姑娘言她为儿女之私,背叛逃离,已属大逆不道,焉可吐露无极帮隐秘,此事急不得,容小侄缓图之。”

伏建龙不禁赞叹道:“此女出污泥而不染,难能可贵。”

又谈了一阵,严晓星告辞回房就寝。

自伏建龙这一来,又再掀开一场互逞心机,斗智弄险的局面。

伏建龙不知柳无情五女身罹禁制已被严晓星解开,自认算无遗策,稳操胜券。

在伏建龙而言,这出柳无情笼络严晓星,算是孤注一掷,严晓星亦知无极帮用意,若稍举措不当,必导致无极帮恼羞成怒,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严晓星回至诸女所居楼上,只有柳无情与使女萍儿在弈棋。

柳无情一见严晓星上楼,立与萍儿盈盈起立,嫣然含笑道:“有客来么?”

严晓星道:“乾坤八掌伯父已然来到,相陪至今才告辞。”

萍儿娇笑道:“柳姑娘为了等候公子尚未用饭咧!”

严晓星诧道:“怎么燕姊尚未用饭,她们呢?”

萍儿道:“我家小姐领着诸位姑娘前往观赏小姐收藏之珍玩,公子请坐,待婢子马上送上酒食。”

严晓星道:“燕姐,平静多日又将风波迭生,伏建龙一来,从此多事矣。”

柳无情诧道:“如何伏建龙一来就此多事?”

显然柳无情尚不知伏建龙就是无极帮圭化身。

严晓星微笑不语。

柳无情白了严晓星一眼,嗔道:“你怎么不说话!”

萍儿忽接口道:“柳姑娘,菜饭摆在房内,快请用吧。”

两人相偕入室,萍儿退侍廊外,窗纸外映,烛影摇红,只听严晓星道:“燕姐请用吧,小弟已用饱,仅小饮数杯如何?”

柳无情道:“这菜是冯姐姐亲手烹调,色味绝佳,不妨一一品尝,免辜负冯姐姐一番心意。”

两人娓娓低声谈话。

萍儿凭栏凝望远处,跌入一片沉思中。

约莫半个时辰,只听柳无情嘤咛一声,似极惊惧颤抖一声道:“星弟你怎么啦?”

严晓星道:“这酒中必有蹊跷,使小弟有点情不自禁。”

柳无情嗔道:“我不准你胡来。”

严晓星道:“小弟怎敢胡来,燕姐你……”

忽闻柳无情发出一声轻微惊呼,似有挣扎,喘气频频,继闻柳无情娇啐、低嗔。

约摸一盏茶时分,突闻柳无情唤道:“萍儿,快来。”

萍儿不禁一呆,忙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一眼望去由不得红云涌颊,道:“这是怎么啦!”

原来严晓星已然熟睡,身上衫履穿着整齐一无异样,柳无情却罗衫亵衣均已撕裂,肌肤胜雪,胴体袒陈。

柳无情闪入屏后换衣,嗔道:“你还说呐,不知你在酒中弄了什么手脚,害他形同疯兽,如非我点了他的睡穴,我还有脸见人么?”

萍儿摇首茫然道:“酒里面没有什么呀,不过此酒乃百年以上佳酿,谅系酒力甚强之故!”继又嫣然一笑道:“我们小姐与柳姑娘般,迟早还不是严公子的人……”

柳无情娇叱道:“萍儿,你敢胡说。”

忽闻门外响起一声银铃娇笑道:“你们在吵什么呀!”

冯杏兰婀娜身影翩然走入,柳无情衣衫已换好,未见一丝异样,令冯杏兰困惑不解,萍儿仍禁不住窃窃低笑。

柳无情附着冯杏兰耳旁低诉。

冯杏兰娇靥绯红,柔声道:“有这等事?星弟不是这样好色之人,燕姐你吃了酒么?”

柳无情道:“吃了。”

冯杏兰道:“那么你有无感觉异样?”

“并无异样感觉。”

冯杏兰诧道:“那星弟饮了酒为何迷乱真性。”

柳无情不禁楞住,茫然不解其故。

冯杏兰笑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也许星弟连日来劳累心烦,不得片刻安宁,借酒浇愁过量所致,燕姐,好好地陪侍星弟,让星弟安睡一晚。”说着示意萍儿收拾残肴碗筷,妩媚一笑,翩然退出房外。

柳无情娇羞依然,啐了一声,掩好门户,望了榻上沉睡的严晓星一眼,独坐床前,回想方才情景,依稀又在眼前……

严晓星似赞赏杯中酒如醇香,芳香甘冽,一连尽了五大杯,那知严晓星双目赤红,宛若火炽,逼吐异样神光,反舒双臂,一把将自己箍住。

形若疯虎般强解衣裙,由于挣扎推拒之故,严晓星将柳无情衣衫尽皆撕裂,两手抚摸殆尽,继之又强吻玉体各处,柳无情又羞又急,推拒无力,逼不得已点了严晓星的睡穴。

此刻,柳无情想不透自己竟恁地容易点了严晓星睡穴,目注严晓星睡态,心底油然泛上一种无名感触,不知是忧是怜,轻轻曼叹一声道:“冤家!”

严晓星真的被点了睡穴?

未必,他有不得已苦衷,权衡之下,宁择其中,不涉及乱,俾维系柳无情爱心,他知道柳无情尚怀恋师门恩义,惟有如此,才可使柳无情死心踏地的从一而终。

夜深更静。

严晓星仍自熟睡如泥。

柳无情以肘支颐,枕案而寐,却是目不交睫,只觉心烦意乱,无法入睡,不时低喟短叹。

四更将残,柳无情忽闻耳旁响起严晓星语声道:“燕姐,你尚未安睡么?”

柳无情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旋面四顾,只见严晓星展齿微笑站在身后,道:“我点了你睡穴,你怎能解开?”

严晓星微笑道:“燕姐你也太小觑了小弟了,小弟自有解穴之能。”说着面色中正,肃然接道:“酒能乱性,方才小弟所为乃情不自禁,望燕姐见谅,天色距黎明不远,燕姐请安歇吧!”抱拳一揖向房外走去。

柳无情低喝道:“站住!”

严晓星转身目泛惊诧之色,道:“燕姐还有何呀咐?”

柳无情叹道:“你方才真是酒醉么?”

严晓星道:“小弟怎还有假,若小弟真是好色之徒,夜泊秦淮之际,早已真个销魂了,还等现在!”

柳无情红云上颊,娇啐了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去吧!”

严晓星笑笑飘然走出,自回房中。

天明不久,严晓星盥洗之毕,家丁趋入禀道:“老爷子与伏老英雄在大厅相候。”

严晓星立即随着家丁向大厅走去,但闻冯叔康爽朗笑声,显然冯叔康心情愉悦已极。

伏建龙目睹严晓星走入,忙道:“贤侄请坐,老朽与你义父剪烛倾谈,不觉天明,只觉欲取得骊谷藏珍,非柳姑娘之助不可,那柳姑娘未道出藏图隐秘么?”

严晓星摇首道:“柳无情外和内刚,难忘师门恩义,决难为了儿女私情道出师门隐秘,她既不说,小侄也碍难启齿。”

伏建龙摇首道:“贤侄身负血海大仇,岂可不择手段,老朽坚信柳无情为助夫复仇,必然吐露隐秘,老朽三日后再来此静听佳音。”

严晓星道:“伯父要走么?”

伏建龙道:“无极帮乃武林强敌,老朽同道均谋除之,因此老朽尚须约晤同道,共商大计。”说着起立告辞。

严晓星送别伏建龙后,与冯叔康匆匆商谈了几句,即望柳无情所居之处奔去。

萍儿坐在楼厅向阳之处针绣花卉,目睹严晓星走来,禁不住玉靥一红,裣衽福道:“公子,早!”

严晓星道:“柳姑娘起床了么?”

萍儿答道:“起床了。”

严晓星只见房门紧闭,击指轻敲,道:“燕姐!”

只闻柳无情柔声道:“进来!”

严晓星推门而进,只见柳无情娇靥绯红立在窗前,阳光映在脸上,愈显得艳光照人,风华绝代。

柳无情面现薄嗔,怒视了严晓星一眼,道:“星弟来此则甚?”

严晓星言及柳无情相助,指点那幅藏图放在何处。

柳无情双眸眨道:“你真欲前往无极帮秘密总坛盗取么?我绝不能让你以身涉险,何况我就告诉你放在何处,亦属无用,恐已移置另处。”

严晓星道:“小弟不拟前往,自有人盗取。”

柳无情摇首道:“那不是派人送死么?”

严晓星道:“燕姐放心就是,小弟料测燕姐必奉命告之小弟藏图之处。”

柳无情道:“此一时彼一时尔,身已属君,生死与共,怎可陷星弟于危境,奉命告知却是一宗骗局。”

严晓星道:“小弟就是需要燕姐告知藏图的假地方。”

柳无情面色一变,道:“这是何意?”

严晓星低语一阵。

柳无情惊道:“真是他么?”

严晓星道:“倘伏建龙真能将藏图盗来,不言而知伏建龙与无极帮主同为一人。”

柳无情眸露迷惑之色,道:“果然江湖鬼蜮险诈万分,伏建龙为何要如此?”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此乃一不可解之谜,但不久将可水落石出,小弟此刻要去见见韩宁。”

柳无情道:“星弟要多加小心。”

严晓星回房换易邓鸿武装束,离庄奔向杨镇。

这日正是杨镇二五八当墟之期(注:北方谓之赶集。)镇上人潮似水,拥挤不堪。

韩宁正立在店外,一眼瞥见邓鸿武,高呼道:“邓兄!”

邓鸿武含笑穿出人群,登上石阶。

韩宁一把拉住邓鸿武,欣然高声道:“邓兄,咱们入店小饮数杯如何?”

两人同至内进厅堂,唤来店伙,韩宁取出一锭白银,命店伙买酒。

邓鸿武目光一巡,道:“韩兄同伴咧?”

韩宁道:“困居店堂,日久生厌,他等均出外逛逛,散舒郁闷。”

邓鸿武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忽语音一低,接道:“贵帮日来有何异动?”

韩宁道:“敝帮到的高手着实不少,布伏森严,意在生擒柳姑娘与严少侠,但柳姑娘讯息却如石沉大海。”

邓鸿武淡淡一笑道:“严少侠与姑娘一行昨晨已安抵敝庄了。”

韩宁面色一变,道,“柳姑娘委实有鬼神不测之机,此诚不可思议,若闻之于敝帮主,必然气极,不知邓兄将兄弟来此之事告知了柳姑娘未?”

邓鸿武道:“在下已将韩兄来到之事面告柳姑娘,是以柳姑娘命在下引韩兄去见她。”

韩宁目露惊容道:“兄弟去不得!”

“这却是为何?”

“本帮耳目如云,兄弟若随邓兄前往,只恐惹上杀身之祸。”

邓鸿武冷笑道:“这倒未必,韩兄何胆小如鼠,柳姑娘说待韩兄为心腹,自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宁面色一红,低声道:“邓兄有所不知,兄弟虽心向柳姑娘,却从未显露……”

说时店伙已送上酒菜,韩宁顿然止口不语。

邓鸿武冷笑道:“柳姑娘既以背叛之身,决无法出庄以身涉险与韩兄相见,韩兄又不能随在下前往,事在两难,依在下看来,韩兄若不亟亟于求见柳姑娘,何妨过些时日再说,柳姑娘等一行想是一路上风霜劳顿,均感不适……”

韩宁心中一惊,暗道:“禁制为何发作,计算日期应在二月后。”目露忧容道:“柳姑娘病了么?病情严重否?”

邓鸿武道:“闻严少侠之言,柳姑娘等似痛苦不胜,幸亏严少侠精擅医理,断为内邪外感交俊,处了一方服下。”

韩宁略一沉吟,道:“好,兄弟决随邓兄前去一趟。”

邓鸿武心中暗笑,测知韩宁必认为柳无情禁制提前发作,恐误了使命,只见韩宁立起,道:“兄弟回房,收拾一下暂时失陪。”

汝虞我诈,互逞心机,显然严晓星棋高一着。

韩宁走入房中,潜往内间。

房内却坐着蒙面黑衣老叟,韩宁低声禀明。

蒙面老叟取出五粒丹药道:“你去吧,一切仍照原定之计。”

韩宁接过丹药,转身走出。

蒙面老叟忖道:“难怪留住冯宅一日,迄未与柳无情诸女见面,原来禁制提前发作,为何老朽如此糊涂,迄未向严晓星提前与那柳无情相见,此为大大失策。”寻思片刻疾闪出店而去。

再说韩宁走出房外,笑道:“邓兄,我等即刻前往。”

邓鸿武诧道:“不等候尊同伴么?”

韩宁摇首道:“兄弟招呼店伙一声就是,我等由店后出去。”说着击掌传来店伙,匆匆数言嘱咐,与邓鸿武双双穿出天井,矮身贴着屋面掠向田野,疾奔如飞而去。

韩宁一身劲装,外罩黑袍,肩背一柄夺魂槊,腰中鼓突隆起,一望而知是内藏暗器,轻身功夫不弱。

约莫走出五六里,奔入一片郁林中。

忽闻一阴冷笑声传来道:“两位且请留步!”

韩宁不禁一怔,面色微变道:“尊驾何人,请现身出见?”

迎面林木之后疾闪出一枯瘦如柴老者,左一肩披着一柄鬼头刀,两目开阖之间,逼射慑人心魄冷电精芒,道:“老朽山野之人,姓名已然淡忘,但老朽受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恳邀,情非得已,再出江湖。”

韩宁冷笑道:“这与我等何干?”

老叟怪笑道:“两位是逍遥太岁冯叔康门下,可否随老朽面见贵庄主?”

邓鸿武沉声道:“敝庄主拒见外客。”

老叟阴恻恻冷笑道:“这恐由不得两位了,林中埋伏宛如天罗地网,两位插翅也难飞去。”

邓鸿武冷冷一笑道:“阁下一定须面见冯庄主么?”

老叟道,“怎会有假。”

邓鸿武道:“那么阁下请随在下之后。”

老叟面色一变,喝道:“且慢,人无害虎心,虎有害人意,不可不防,且容老朽制住两位臂上穴道。”

韩宁面色一变,右掌呼的一掌劈了出去,掌中带指,一缕暗劲袭向老叟期门要穴。

老叟面色微变,道:“好俊的武功,难怪尊驾这么狂。”说时,身法奇疾挪了开去,右掌震起掌影,漫空攻向韩宁。

韩宁冷笑一声,出手奇快,指点掌劈,眨眼间已攻出九掌七指,均是奇诡绝学,无一不是指向要害致命重穴。

邓鸿武因横生枝节,心中震怒非常,韩宁却不能伤在这老叟手中,目睹韩宁武功高强,与老叟打了一个平手,心中略宽,放眼四巡,心中暗惊,察出林中隐藏匪徒不少,如不先发制人,恐变起非常,突飞身一跃,迅疾无比落在老叟身后,右掌落在老叟命门要穴上,喝道:“住手。”

老叟料不到邓鸿武身法比自己更为迅快怪异,惊觉闪避已是无及,只觉一缕奇寒无比暗劲透穴而入,四散开去,不禁面色大变。

邓鸿武冷笑道:“阁下欲妄动,在下必点断阁下七根阴脉主经。”

老叟闻言不禁胆寒魂飞,暗道:“此人年岁轻轻,便习成这等阴毒手法,老朽偌大年岁,死有何惧,但这手法歹毒无比,宛如万蚁噬心,非人所能经受。”狞笑道:“老朽既已落败,生杀由便,但二位亦无法安然离去。”

韩宁虽住手,但为邓鸿武迅快身法出奇制胜的武功暗暗惊心。

忽闻一声朗笑,林中疾闪出钱百涵,目注邓鸿武道:“尊驾惊人武功,在下钦佩不已,但明珠暗投,令人惋惜。”

邓鸿武淡淡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朋友用不着说教,倘朋友不愿这位老丈死于非命,请让开一条去路,不许追踪。”掌心一紧。

老叟面色大变,额角冒出豆大汗珠。

钱百涵目睹老叟情状,眼中怒光逼泛,冷笑道:“两位请不要后悔就是。”

邓鸿武喝道:“走!”

老叟身不由自主,贪生惜命,一步一步走去。

韩宁撤出夺魂槊,左手扣着一把黑蒺藜,提防匪徒猝袭抢救。

这是一个极其诡诈局面,邓鸿武料定伏建龙必率领一干无极帮高手紧随在后,但无法现身相助,破坏原定之计,但自己两人一出得密林中,无极帮高手必然猝袭钱百涵等。

邓韩两人挟持老叟急步出林,果然不出邓鸿武所料,后院闻得林中传来喝叱之声。

出林不远,邓鸿武掌心暗劲迸吐,只听老叟喉中发生一声闷哼,心脉已然震断横尸倒地。邓鸿武低喝一声道:“快走!”

两人提聚一口丹田真气,施展上乘轻功,疾如飘风向钓鱼崖掠去。

身形一入奇门遁甲中,邓鸿武低声道:“韩兄请随在下身后,注意在下步法行经之处,不可稍有错失,否则定遭雷火焚身之厄,在下也救之不得。”

韩宁心中暗惊,道:“多谢邓兄指点,在下紧记。”心无旁骛,目注邓鸿武步法照样随踩行去。

其实,这又是一宗骗局,邓鸿武行经之处并无禁制,故意迂回曲折,步法奇奥,使韩宁无法悟解。跨入湖滨别业,忽见一株奇松下立着青面伽蓝董飘萍,朝韩宁等冷冷望了一眼,道:“邓总管,这件就是你所说的韩朋友么?”

“正是。”邓鸿武道:“韩兄,这位是敝庄主莫逆之交董飘萍董大侠。”

韩宁立即抱拳一揖,面色极其恭敬,道:“在下拜见董大侠。”

董飘萍微微一笑道:“韩朋友不必多礼,邓总管,柳姑娘病势未定,时好时坏,不胜痛苦,严少侠为此心忧不已,不如领韩朋友暂住宾舍,候柳姑娘稍痊再行求见。”

邓鸿武道:“韩朋友有机密大事必须面陈柳姑娘,时机稍纵即失,不可耽误。”

董飘萍微一颔首飘然走去。

邓鸿武道:“我们走吧。”

韩宁紧随邓鸿武身后走向一幢瑰丽高阁。

邓鸿武走下石阶,立在檐下,忽见阁内翩然闪出一个美艳女婢道:“邓总管来此何事。”

“这位韩宁朋友系柳姑娘亲信手下,须面陈。”

婢女面有难色,道:“柳姑娘病情严重,不知愿见不愿见,待婢子通报,二位稍候。”

韩宁闻言心中急躁,面现忧虑不安之色。

片刻婢女走出,道:“柳姑娘仅命韩老师一人见她,韩老师请随婢子登楼。”

柳无情拥被侧卧,腊黄憔悴,面现痛苦之色,目睹韩宁走入,凄然一笑道:“韩坛主你来了?”续又道:“萍儿,你且退出,把房门开好,不许偷听。”

萍儿望了韩宁一眼,低应了声,退出房外将门带拢。

韩宁抱拳施礼道:“属下来了几天,姑娘玉体素健,怎么病倒了?”

柳无情道:“韩宁,你这是明知故问。”

韩宁闻言面上一红,道:“原来姑娘已知道了,教主异常喜爱严少侠才华武功,欲藉姑娘之力收为己用,但人各有志,不可相强,不得已而求其次,又恐姑娘儿女情长贻误大事……”

“是以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柳无情道:“昨天禁制要发作之前,我便察觉身罹禁制。”

韩宁赧然答道:“此乃教主所为,属下未敢腹诽,不过教主已赐了丹药,每隔七日服药一粒,俟陆道玄那幅藏珍图取得,姑娘禁制亦解。”说着取出五粒丹药,接道:“姑娘随身四婢谅亦发作,服下可愈,但教主严嘱不可向严少侠提及。”

柳无情道:“这我知道。”说时忽低哼一声,冷汗如雨,似不胜痛苦,接过五粒丹药,捏起一粒,又道:“劳韩坛主驾,请倒一杯水来。”

韩宁转眼一望,见桌上瓷壶茶碗,忙走过去。

柳无情急将那粒丹药塞入被内,口中作含药状,接过韩宁茶碗以水送下。

须臾,柳无情冷汗渐止,面色亦趋缓和,道:“韩坛主,家师命你来此,想必有甚吩咐。”

韩宁道:“教主有封密缄命属下面交姑娘。”说着伸手揣怀取出一封密缄。

柳无情撕开缄封,取出过目,点点头道:“有劳坛主传讯,一切照计行事。”

韩宁道:“此密缄教主有命看后即用火焚毁。”

柳无情鼻中低嗯一声,将信笺重又装入密缄中,交与韩宁。

韩宁煽开火褶,焚化已尽后立即告辞下楼,自有青面伽蓝董飘萍接着。

董飘萍笑道:“尊驾无须急着离去,远来是客,又是柳姑娘手下并非外人,严少侠命董某酒宴款待。”

韩宁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怎敢有劳董大侠相陪。”

董飘萍哈哈大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尊驾说此未免太见外了。”

再说韩宁下楼后,柳无情一跃而起,后厢房内响起一片银铃娇笑声,只见四婢鱼贯走出。

一婢娇笑道:“严公子易容之术神妙已极,居然能瞒过韩宁。”

冯杏兰翩然闪入,笑道:“枭雄机智,汝虞我诈,叵料星弟棋高一着,看来胜算已然在握。”

柳无情道:“这话不错,韩宁素有鬼眼之称,事无巨细,真伪立判,难逃他鬼眼之下,可见强中还有强中手。”

柳无情以水洗净易容药物,命婢女道:“快请严公子来。”

只听门外传来严晓星朗笑道:“不须催请,小弟已然到来。”飘然走入。

柳无情道:“你道韩宁此来用意如何?”

严晓星道:“居间施令,勒逼燕姐不能违忤,如小弟所料不差,令师需燕姐办妥三事。”

柳无情神色一惊道:“你如何知之,那三事?”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务须探出陆道玄行踪下落,抢先一步将陆道玄掳囚,逼使交出藏珍图,万一此计不成,而求其次俟陆道玄到来时,施展迷魂药物将陆道玄昏睡过去,盗取藏珍图交与韩宁。”

“一点不错!”柳无情道:“还有咧?”

严晓星笑道:“命燕姐查明别业内外奇门遁甲如何布设及群雄举动随时报闻。”

柳无情目露骇异之色,摇首笑道:“除非你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何能知之毫厘不爽。”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此易猜尔,那封密缄昨晚才到得韩宁手中,飞鸽传讯途中被小弟截获,故而得之。”

柳无情向冯杏兰嫣然一笑道:“瞧他不出,星弟表面上拘谨诚厚,其实狡诈如狐,真是人不可貌相。”

严晓星点笑道:“燕姐可是有点后悔了么?”

柳无情玉靥一红嗔道:“嫁鸡随鸡,遇人不椒,夫复何言。”

严晓星哈哈一笑。

这时,萧文兰雷翠瑛偕同许飞琼走入。

萧文兰道:“你们在说什么?”

严晓星目睹众女进入,不由暗叹一声,转眉朗声道:“小弟尚须请教义父一事。”说着疾闪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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