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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松风怒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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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愧悔,显得局促不安,手脚无措的答不上话。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倏又翻眼甜甜一笑道:“别急成那样子,瞧!害怕什么?大丈夫敢做敢当,既然上了房,你就担着于系,你放心!我不会去告诉奶奶。”

段灵仍是嘘嘘连声,不知究竟应该向人作何解释,窘得俊脸通红。

小姑娘越看越觉得好笑,像哄布娃娃一样,一皱小眉,眨了下睫毛,柔声道:“我告诉你别急,你偏绷了张丧气脸,告诉你,这是逗着你玩的,我姐姐……”

段灵眼神一亮,追问:“你姐姐怎么样!”

这一岔断小女孩的话,可又惹上了马蜂窝,糟啦!小女孩又“啐”的吐了一口,一翻白眼道:“你管我姐姐怎样?羞羞羞!你真不容臊。”纤纤柔指。甜赂粉嫩的小脸蛋。

够刁,亦复够辣,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儿汉,顿时被她窘得心神不安,只恨地下少个洞,如果真有那么个洞,他会一头钻了下去。

小姑娘鼓起小腮,斜睨着段灵,好一阵,又无缘无故的冷声道:“算啦!大人不记小人过,姑娘饶你这遭儿,记住,往后可不许再这般无赖!”教训的口吻,活像是个故极深之人。

段灵一听这小家伙说话颠倒,用错了大小二字,不由噗嗤一笑。这一笑,小姑娘又火啦!死劲的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笑什么?亏你还有脸笑,赏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啦。”

“啦”字未出,猛的小手一伸,慌忙们向自己的小嘴,小足一顿。“哗啦”一声,瓦片不知碎了多少块。

想是她回味过来自己话中有了语病,是以羞急十分。

段灵看她这份刁顽劲,反觉十分有趣,淡淡的一笑道:“什么事你发这大的气?”

她小嘴一嘟,哼道:“什么事!都是你!去迟了!我姐姐扭我筋骨,哼!我可受不了,你要承受啦!”。

段灵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傻得愣的转着双大眼,以疑惑的神色盯向小姑娘,皱眉问道:“小妹妹!你说什么?我不懂啊!”

小姑娘有点发急,又是一声断喝道:“你走是不走!装糊涂,谁知你同我姐姐搞些什么鬼?她教我来带你去见她!”

段灵“哦”了一声,漫应着道:“好!我跟你走!”

小姑娘斜目白了他一眼,管自前头走去。段灵只好提步猛追。

一面走,他一面怀着满腹鬼胎,思忖道:“怪!她约我打架,不是指明了地方,为什么要她妹妹来引路?还有,她们必是姊妹三人?唉!一娘生九子,九子不像娘,她两个姐姐,俏的嘛,美比西施,丑的嘛,赛过无盐……”

他那知老婆婆,早年也是颇有名气的人物,表面上看谷中静的连蚊子都没有一只,暗地里谷中满布奇门,处处有周密的布置,今晚若非是小姑娘来给他带路,他真无法在谷中任意进出。

凭老婆婆调理出来这两位孙女,就知是位武林好手,奇怪的是小姑娘大吼大叫,竟然未闻其他一丝声息。段灵一面走,一面纳罕十分,心中不停的寻思。

瞬间工夫。穿林绕谷,来到后山,相去老远,就听到一阵震耳的轰隆之声,段灵循声远目看去,冷月之下,一道银色匹练,自一座奇峰之上倒挂而下。百丈飞泉,雄伟壮丽。

这种色景色,眨眼之间,来到飞瀑之下。水珠飞雾,冷冽甘凛,段灵方在一声低叹,一棵枝叶婆娑的梭罗树上,飕的一声,穿出一条劲装人影来。

小姑娘迎着那人甜甜的叫了声姐姐,接着讷讷的说道:“这个臭男人带到啦!”恭谨之色,溢于言表,可见她委实对她姐姐惧怕十分。

段灵一听她口齿这般刻薄,心中十分不舒服,暗自寻思:“你这小鬼头,我又不是犯人。”

“咄”的一声,劲装女子一声冷嗤,向小姑娘抿着香唇,语意带怒的道:“你胡说八道,段哥哥都不会说,什么臭不臭!以后再这般刁损,小心我担烂你的腮帮子。”

小姑娘吐了下舌头,朝段灵作了个鬼脸,沙着嗓子,喊了声:“段哥哥!”

段灵剑眉一扬,将现身的女子细一看,不由心中打鼓,暗道:“难怪她这般凶!”

你道为何?原来迎着银月伫立之人,正是那个水泡脸,脸上死板板一无表情的夜叉婆。

段灵后退一步,礼貌关系,人家是主人,不得不一抱拳,欠身说道:“姑娘夤夜宠召,单只是为了赐教几手绝学?”

丑女子嗯的哼了声鼻音,尾音拖得长长的,似在沉思,没有立刻答他的话。

小姑娘见姐姐不吭声,自以为聪明的一眨大眼,想讨好姐姐,轻斥道:“你罗嗦什么?我姐姐不是为了想捧你一顿,叫你来干吗?”

“丫头多话,还不给我快滚!”丑女十分气忿,一声断喝,吓得小姑娘加骤遭雷轰,周身冷颤了一下,抱头鼠窜而逃。

小姑娘一走,她转而向段灵冷冷的道,“正是为了想见识一下你的绝学!”

段灵蓦的想起来,人家是主人,自己作客此地,千万不能与她过手。

他何等聪明,此时此地,动手过招,故意输招,又非自己所愿,如说赢了对方,女孩子心性狭窄,一个弄不好,岂不弄得难堪十分。

沉吟了好一阵,迟迟不语。

丑女见他半晌不开腔,冷笑一声道:“我说是长了三头六臂的巨霸,开口就是斗过当今第一魔头的好汉,哼!谁知竟是脓包货色,唉!算是长错了眼睛!不过说说大话,吹吹气泡,也不会落人话柄。”

连讥带讽,臊得段灵俊脸一阵发烧,几度想发作,又碍于情面,憋得没法,冷哼了一声。

丑女猛抬头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仰首看着皎洁似镜的清月,不屑的道:“你哼什么?”

她一句话,问得段灵语塞。

段灵被她冷声一问,激得心中实在忍禁不住,缓缓的道:“非是段某技不如人,不敢领教姑娘绝学,只缘……”

姑娘一愣眼,偏着头冷冷的道:“只缘什么?”

段灵不由心中有气,脱口道:“段某今晚作客尊府,有很多不便处。”

丑女子冷声道:“你别拿此话作藉口,姑娘不吃这一套,我虽不是像你一样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哼哼!我还敢说敢做,敢做敢当!”

段灵哈哈一声长笑,仰头望着倒挂而下,冷银放光的瀑布,沉声道:“姑娘既是这般的相逼,挟着落个不义之名,段某如不领教你几手高招,是说不过去啦!”

丑女子倏的低眉,娇声叫好,上前两步,探腕挽剑道:“快亮兵刃!”声落剑现,冷光一闪,手中多了柄森森冷剑。

姑娘横剑一划,削出一道剑风,耀眼生花,寒气逼人。段灵看得笑了笑,口中连赞道:“好精妙的剑招。”

他一赞之后,接着道:“段某练的是掌上功夫,生平未用过家伙,就以这双肉掌姑娘走上几招。”

丑女子又是一声冷哼,恨声道:“好狂的口气!”歇了一下,又接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既是你的双掌行,姑娘也不相强,只好听便!”

段灵随她如何说,只是不理,负着双手,待她说完,缓缓的放下手,慢条斯理的双脚站了个架式,左掌上扬,右掌下横,说了声“请。

“请”字未落,姑娘二话不吭,刷的兜头一剑砍落。

段灵见她当头一式,剑风凌厉,啸耳生风,不敢大意,横错了个鸳鸯连环步,暴移身形,左掌顺势推出一股掌风,将姑娘下政长剑推斜。

丑女子不是易与之人,掌风尚未及剑,挫腕猛撤,顺势剑挽太极,刚出八朵银花。

段灵脱口喊大一声:“好三环剑法!”喊声一起,不敢大意,右掌绕了个圈,快疾无匹的连续伸缩了几下,掌风将八朵剑花震散。

丑女一咬银牙,怒哼了声,趁势收剑,连削带劈,一道光弧惊天而下。

段灵失声喊道:“天环指峰。”一面连化掌招。

丑女再次撩剑,向上一挑,“嗡”的一声,剑光暴响之中,晃眼生花,彩虹漫空。

他又喝破她的招道:“地环飞虹。”

姑娘莲足一跺,自己剑招不但被人识破,且又轻轻易易的为人化去,这一下,气可大了,横剑一挽,踏腕一阵冷颤,朵朵银莲漫空。

段灵大声叫道:“人环结莲。”口中惊叫,双掌齐推,晃身暴退,方连化招带跃避的解去这式辣招。

丑女子三招使完,气仍未消,横剑傲立,大有再打上一场之势。

段灵暗地寻思道:“三环绝剑,武林绝迹百年,何以匿藏在深谷之中,未为外人所识?”

须知,段灵技出段圭,他名列武林三奇,一身博杂之学,最近三百年内,绝门派的秘学,他虽是不大在行,但招式倒听人说及,他对段灵痛爱有加,一心要调理得他将来成为自己的化身,是以对天下各门各派之技,尽自己胸中所知,倾襄相告。

段灵一代奇才,经这位怪杰苦心孤诣的着意培植了十余年,不但一身绝学惊人,胸中所藏的博杂知识,也真的够多。

“三环剑法”是百年前的武林绝学,贸然被段灵叫破,丑女怎不吃惊。

这套剑法原本有十二式,最后三式,可说是全式精华,姑娘才一出手,剑招即被喝破,这就激得她第二式就将三绝招抖将出来。

叫出剑法已经令人吃惊,再接下三记盖世绝招,怎能不教丑女子大惊大恐。

两人分手愕立,各自惊异,哑口不语,蓦的百丈飞泉右侧一座十五六丈高的断崖之上,哈哈一声苍笑,笑声撼山,飞泻下一道人影。

眨眨眼,就已落到两人身前,两人闻声吃惊,各退几步。

老婆婆脚步踩实之后,又是哈哈慈笑,慢慢的朝段灵走去,笑语道:“普天之下,能强过我三环剑法的绝技,还不多见,你几式掌招何名?”

段灵眨了下眼,诚惶诚恐的道:“晚辈这手掌法叫龙虎玄阳掌。”

老婆婆哦了一声,沉吟良久,自言自语的道:“难怪难怪!原来是武当奇学。”

段灵不说什么,只脸红红的搓了下手,望着老婆婆赧然而笑。

老婆婆讪讪的慈笑道:“你这般年龄,有此功力,有点不称!像你这种奇才,武林之中,虽不能说千载难逢,但放眼江湖,真不可多得!哥儿,老身这套剑法,在你这种身手之人使来,定是威力倍增。”

丑姑娘见老婆婆一味的只赞外人,心中满不是意思,眼圈一红,甩手抛剑,上前三步,一头钻入老婆婆怀内撒娇撒痴。

老婆婆眼睛细看段灵,一手搂着怀中的孙女,一手抚向她的柔发,慈爱的一笑又叹了口气。

猛地她将爱孙的脸抬扬起来,伸手往她脸上一抹,刹那之间,段灵失声惊叫,又退了一步。

老婆婆手中执定一副面具,眉目如画,正是那张水泡丑脸,再一细视老婆婆怀中之人,竟然正是晚间席上,与自己灯下对饮,情意深沉,艳丽鉴人的绝色美人,段灵愕怔得呆立就地,半晌不语。

老婆婆将那副面具朝怀中的孙女手中一塞,笑骂道:“不害臊,当着你段哥哥之面,羞不羞?”姑娘倏的抬眼,拾起地上的长剑,还剑入鞘,转头白了段灵一眼,一溜烟慌不迭朝谷内跑去。

飞瀑仍自无止无休的暴鸣,夜空在清晖之中一片宁寂,寒泉之畔,只剩下老少两人。段灵管自低着头,老婆婆只顾亮目细打量他,两人默默不语。

陡然之间,天边一道极强光华,自天的尽头划到另一边。

老婆婆的目光为这道强烈光华吸引住,愕然抬头,惊瞥了一眼,自语道:“原来是颗殒星!”

段灵也抬头看了老婆婆一眼,心中在想老婆婆的话。

老婆婆突然一声笑,走前一步,柔声道:“段哥儿,你与牟昆有何不了之仇?”

段灵见她提起不关痛痒之事,只好据实答道:“晚辈与牟昆同样习了武当奇技,家祖命晚辈找他见个高低。”

老婆婆轻点下头道:“以那老鬼之能,目下武林之中,确还不易找出胜他之人来!”

段灵接道:“所以晚辈想另习绝技,谋制服他之法。”他指的武当派的步法。但老婆婆误会了他想要习自己的绝技,只笑笑,闭口不语,等着他开口向自己求技。

段灵歇了一会,慨叹一声道:“牟昆之能,确实不可小视,他功力强我不知多少倍,晚辈与他交手,得一老前辈指点,使了点小聪明,侥幸逃脱他的辣手,还伤了他一掌,唉!我学不成这套绝技,就制服不了他。”

离题不远了!老婆婆心中暗骂道:“你这孩子真刁,为什么不开口相求!要转弯抹角?”

段灵一顿之后,又接说道:“晚辈蒙灵真老前辈指点,说是除了习成武当山的九龙连环步法,与玄阳掌相互配合,或可有制股牟昆之望。”

老婆婆似乎颇感失望,亦像是自尊心受损,冷哼一声道:“我偏不信,难道除了他们武当门的东西之外,连我的三环剑都不行?”

段灵为之语塞,讷讷的道:“这个……这个……”

老婆婆一声低哼,扬眉叱道:“说啊!”

段灵赧笑说道:“三环剑乃是百年之前的惊世绝学,自又不同。”

老婆婆一顿拐杖,大声叫道:“老身不服这口气,……”说此一忍,横目扫了段灵一眼道:“老身将三环剑术传授给你,然后再上武当,以我这三招绝剑,不但向他们求灵真那老东西说的步法,还要求他的红穗古剑。”

段灵摇了摇头,老婆婆一顿拐杖,沉声叱道:“怎么?你不想学?”

段灵摇头苦笑了一下,嗫嚅着道:“老前辈宠赐,求之不得,只是习成之后,再去求剑,能说不费事,总说红穗古剑乃武当镇山至宝,万一求剑不成,伤了彼此和气,岂不又节外生枝?”老婆婆哈哈一笑道:“怕什么!你只管去,他要不给,老身帮你去要。”

其实段灵的本意,并不是如此的想,他乃是性傲之人,段圭当年告诉过他,凭他的身手,差牟昆也不远了,祖父亲手传授的掌招,那还要有这套三环剑,只是当着老婆婆之面,不便固推,才有此一说。

段灵将头轻轻摆了一下,说道:“事有要为,有不可为,晚辈不想强抢豪夺,他日落人口实。”

老婆婆几十年的修为,那有不明段灵的心思,立时微叹一声道:“段公子志节可佳,着实令人感佩,也好,习与不习,全在于你,但老身心意仍是要尽。”

说着,就踏月傍瀑,一举手中拐杖,将十二式三环剑法连比带划,使了三遍。

段灵知老婆婆的心意,也就默默的将招式熟记起来。

老婆婆舞罢之后,收拐立在当地,慈目只顾凝注段灵。

段灵躬身一拜,谢过老婆婆,老婆婆将他扶起来,轻声低叹。将白发皤然的皓首低垂下去。

段灵看她一副优戚之容?不由生出一些惜老怜孤的同情之心,张口结舌的讷讷问道:“老前辈如有用晚辈效劳之处,只管吩咐。”

老婆婆慈目闪光,滚落两颗老泪,摇摇头道:“只怕段公子肯!”

段灵一步拜下去道:“刀山油锅,晚辈万死不敢固辞。”他本是极端守正不阿之人,一饭之惠尚不敢忘,何况萍水相逢,今晚人家款留自己,佳宾礼待,又授自己秘技,能不稍尽心力?是以一口承诺,原出本心,老婆婆这么一通,无非是要他说话满点。

果真段灵中计,此言一出,老婆婆慈眉舒展,淡笑道:“得段公子相携,老身愿足。”

段灵追问道:“老前辈需晚辈郊什么劳?”

老婆婆淡笑道:“没有什么!老身风烛之年,行将就木,只放心不下两个孙女……”

段灵听得心中接连“噗噗”腾跳了好一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老婆婆也不相诘,稍稍沉吟,低叹了口气,按说道:“我知此事太以妄求,怎能拖累相公?其实老身只想段公子提携她姊妹俩,在江湖上历练一番。”

他将眉头一皱,心中一阵翩滚,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要不答应吗?已承诺在先,要答应下来吗?自己还是个大孩子,怎能照应两个不懂事的女娃娃,岂不自寻烦恼。

稍作寻思,他抬眼道:“老前辈相托,本应一口相承,只是您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可无人侍奉。”

老婆婆摇头笑道:“老身顽躯尚健,身边还有三数小婢,趁老身此时未衰颓得需人搀扶之时,让她们去见见世面,他日老身撒手尘寰,她们才能照顾自己。何况!江湖风险,老身的确放不下这颗心!”

段灵稍作沉思,一时之间,仍是取决不下,自己究应一口相承,还是藉故倭卸。

老婆婆看出他作难神态,猛的一顿拐杖道:“还是年纪大点的人行事可靠,少不更事,人说嘴上无毛,做事不……”

没等老婆婆将“牢”字吐出,段灵扬声叫道:“请慢……”

老婆婆慈目一转,皱着眉问道:“段公子敢莫是要问老身的身世?”

段灵轻将点头了两下,老婆婆叹了口悠长的气道:“哥儿你听过寒铁老人方琼没有?”

段灵点点头道:“东海一脉,老人身是功登极巅的高手。”

老婆婆忧戚悲楚的道:“那正是老身的老伴。”

段灵”啊”的一声惊呼,倒退两步,不解的道:“老前辈何不在东海清修?”

老婆婆又复一声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是三十年前……”她说出一番话来。原来在老婆婆年轻之时,也是位娇美如花的侠女,方琼是位风度翩翻的侠士,两人的结合,本极自然,可说是一对十分美满的神仙剑侣。

两人结婚之后,潜隐东海,很是过了段美满良辰,可惜,好景不长,方琼静极思动,想回中原作轰轰烈烈的大事。

此事原本无可厚非,老婆婆当时已怀孕,不宜长途奔波,就劝丈夫忍耐些时。

寒铁老人方琼当时强自忍下口气,心中只暗怪娇妻不体惜自己的心意,心中就有了不快。愉在那时听说所住之岛附近,下面深达百丈的寒流之中,有种钢母精英,可以铸剑。

他水性那时天下第一,很快的就取得了钢母,铸了两口丧门剑。

宝刃在手,性情大变,不理娇妻苦劝,日夕与赤风岛的火灵官岑化龙勾结,密谋不轨。

也是恶人得势,最后十数年,方琼与岑化龙称霸东海,很闹了些风波,间后还进中原作几件悖逆之事。

老婆婆当时只感遇人不淑,心中暗自饮泣,一心抚育爱子,爽性对丈夫的一切事不加闻问。

又复过了不少年,方琼也登上东海一脉的岛主宝座,号令东海大小七百二十六个岛屿,暗中就过起劫掠生涯来了!

老婆婆那时伤心之余,只将全部希望寄诸爱子身上。也是合该有事。有一天,方琼一位部下派人呈来一个八宝紫金盘,恰恰方琼不在,老婆婆也就收将下来。一看宝盆十分可爱,也就打开赏玩一番。

盒本是空盒,只觉底层稍厚点,老婆婆看了一下,就将宝盆甩在一边,私下心说留作个首饰盒,恰好派上用场。

那时候,爱子已十岁出头,这孩子一看宝盒上的珍珠,不但五色斑斓,且耀眼生辉,心中一喜,抱着盒子把玩,爱不释手。

东摸摸,西弄弄,许是缘分,一下扣到盒面上那条用数百粒上品贡珠就嵌的蟠龙身上龙花一片鳞甲,其中一粒小珠,本与其他珠子无异,想是嵌此珠时角度不同,日光之下,反光特强,与他珠有异,晃得孩子眼花缘乱。

孩子心本就好奇,找了些铁器,硬将那粒珠子挖出来。珠子一脱,奇事出现,弹簧一响,盒一开,底层盖板被资弹开,霍然里面安放着本小册。

簧声一响,做妈妈的吓得惊跳,一把从孩子手中接过宝盆,不由俊目放光,原来那本册子,正是江湖之中,鼎沸了将近两百年的“三环剑诀”。

她心中一阵筹思,忖道:“如果这本册子让丈夫看到,习成这种绝世剑法,加上两柄丧门剑,武林之中,将要数他称雄了。”

她本是仁心侠肠之人,将书揣好,不露一丝口风,找了个方琼远出的日子,收拾一下,携着爱子,挂帆远扬。

她一入中原,就选定了这道秘谷,费了数年苦心,布置了一番。

方琼家中珠宝如山,她出走之时携了些值钱之物,是以一生过的倒也十分优裕,及后。爱子渐长,替爱子娶了房媳妇,含饴弄孙,颇为安全。

及至七年前,爱子与娇媳双双得病,携手泉下,悲痛之余,只有得全副精神寄托两个孙女身上。她此时剑法练成,便悉心传授了两个爱孙。

今天段灵一到,问清段灵是段圭的爱孙,登时心中一动有意将长孙女托付,只是话难出口。

她这么做目的在遣走孙女,免去后顾之忧,即使丈夫找来,自己年岁已高,没有什么可留恋之事,准备引颈就戮,以全妇节。

她这种想法确有她的苦衷,对段灵说来没有这么详尽,只摘撷概梗而谈,也未将自己的打算道出。

段灵了解老婆婆的身世后,升起阵怜悯之感,颇为同情老婆婆的际遇,他原有股原始性的豪侠胜情,不加思索,向涕泪纵流的老婆婆拜伏受命。

老婆婆感激得无以复加,一把扶起设灵,自怀中将那本三环剑诀交给他,又随手折了根树枝,交给段灵,逼着他练招。

段灵听任老婆婆指使,天起五更,已将一套绝世剑招练得滚瓜烂熟。

他知老婆婆这一授技,责任重大,无异是将方氏姊妹俩交会给他。也将他视作三环剑法的衣钵传人。

天色微亮,老少二人,踏着朝露,返回庄内,二人均习上乘内功,毋须再睡眠,只静静调息片刻,倦容也就一扫而光。

日上三竿,段灵正在书房凝神看书,蓦的门帘一掀,门口小辫子一晃,伸进个小脑袋来。

段灵笑嘻嘻的道:“小妹妹!你好早呀!”小姑娘一步跨了进来,当门一叉小手,一嘟小嘴,白了他一眼道:“还早呢!太阳都晒到屁股啦!人家一大早就起了身,你呀!你还刚起身。咳!在房中孵豆芽,还不去给我奶奶请早安?”

段灵像在聆训,心中暗暗觉得有趣,看着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不免又好气又好笑。登时傻笑了一下,故意逗她道。“什么!日上三竿!我还没有睡呢!”

小姑娘俏眼一瞟他,小指在脸上一阵羞划,“嘘”了一声道:“昨晚你作贼啦?没睡!”

段灵拍手笑道:“对!对!有人带我出去的啊!难到你忘了?”

小姑娘一翻眼,“啐”了一口,小嘴翘得好高,冷哼一声道:“你爱去不去。废话一大堆,告诉你,奶奶找你有事。”话落腰扭,小辫子一甩,像阵风般的消失在门口。

段灵将头轻摇了两下,低吁了口长气,心想:“她这样刁,我怎能带着她去闯?”

空想无益,收拾了一下,就徜徉朝厅走去。

厅上除了老婆婆外,就是她姊妹二人,小姑娘一见他,就将头别转过去,傲然不理的仰看天花板,昨晚与他过手的姑娘,羞怯怯的飘来一个俏眼,慢悠悠的低垂玉首。手指抚弄衣角。

段灵赶紧几步,朝厅上静坐慈笑盈面的老婆婆欠身请安,老婆婆一摆手,指了指右侧空着的一张太师椅道:“坐!请坐。自家人,别构礼。”

段灵道了声:“谢坐!”正待转身朝椅上坐去,蓦的身后小姑娘哼了一声,接着嗤了下鼻,道:“不懂礼貌,为什么不给我姐姐……”

“丫头多嘴!”老婆婆一顿拐杖,慈目一扬,大声喝叱。

小姑娘吓得一伸舌头,往她姐姐背后一躲,噤若寒蝉的不敢再开声。老婆婆赧笑了一下,朝段灵说道:“这孩子六岁上没了爹娘,老身把她惯坏了,今后尚望段公子多多管管她。”

小姑娘躲在她姊姊背后,两只黑眼珠只管盯牢段灵,老婆婆话落,他自觉的偏头望向她,敢情好,她向他伸下舌头,扮了个鬼脸。

段灵着实弄得啼笑皆非,只好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喜欢小妹妹天真无邪。”他不敢再看她了。

老婆婆笑着转头朝身侧低首弄巾的姑娘说道:“韵华!快叫段哥哥!”

俯首含羞的少女,蓦的将眼皮上翻了一线,俏面泛上来两颊红晕,沙哑着声音,含羞叫道:“段哥……”最后一个字,细如蚊蚋,连他这样深的功候,也难得分辨清,大非昨晚那副凶霸霸的样儿可比。

段灵离坐躬身还了半礼,他不知说什么好,哑口默默,半晌不语。

老婆婆看他这副窘态,接说道:“燕华!还不给你段哥哥见礼!”

小姑娘再顽皮,也不敢违拗她奶奶的话,闻言慢吞吞的众韵华姑娘身后站了出来,嘟着小嘴,叫了声:“段哥哥。”

老婆婆心中所想之事,似是早已向韵华说过,但燕华一无所知。

见过礼之后,段灵告罪落座,老婆婆轻喟一声,摇摇头道:“老身就将她姊妹俩交你,明日一早起程,一年之后,再回来见我。”说时一副凄戚之容,流下两行老泪。

韵华姑娘蓦的叫了声:“奶奶!”一头扑入老婆婆怀内幽幽啜泣。

小姑娘弄得莫名其妙,翻着双小眼看她姐姐,好一阵,似是想透,“啊”的叫了一声,拍手跳脚的道:“奶奶准我出谷了,啊呀!你怎搞的!哭什么?”她一摇她姐姐的香肩。

韵华管自哭开来,未理她,她像只小云雀,一步跳到段灵身边,大改常态,极是厮熟的执定他的双手,一阵摇晃,道:“段哥哥!你太好啦!几时走呀?”她像是乐极忘形,忘记了她奶奶才刚说过,明日一早上道的话。

段灵无从答她的话,只含笑不语的抚了下她的头,她人家这般和气,一时之间,高兴得忘其所以,喋喋不休的磨着段灵道:“你看杭州的雷峰塔没有?镇江的金山寺,太湖的七十二峰。还有,当阳的长板坡。啊呀!多啦!还有成都的望江楼,徐州的瘦西湖……”

段灵不知如何作答,一手搂着她,理着她的鬓丝,笑着点头,心中在想,奇怪,这女孩子会知道这么多名胜古迹?

问了半天,她似是非常向往,猛扬脸、问段灵道:“奶奶跟我们去吗?”

段灵将头轻摇了摇,小姑娘猛的眼圈一红,“哇”的吴道:“奶奶不去,我也不去!”一边哭,一边举手指眼泪,慢吞吞的移步向老婆婆身边走去。

祖孙三人全落了泪,人生最为难过之事,莫过于生离死别,此时此刻,她们相依为命了十多年,乍然要各自东西,能不伤痛?饶你老婆婆早年是叱咤风云的侠女,乍然晚景承欢膝前的孙女离别,能教她不感伤?连一旁的段灵与两个小婢均暗暗陪了不少眼泪。

但不离开又怎成?三人都哭得沸泪成行,段灵一旁也觉的惨然神伤,自悔也不该乍离祖父。

这事好在是老婆婆出的主意,她悲泣了一阵,也就收泪止声,喝止住两个孙女,命她们自去收抬。

段灵也就辞别返回书房。

这一天,过得十分快,老婆婆强颜欢笑,陪着两个孙女说笑,不觉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用过晚膳,段灵又挑灯看书。

约摸二更过后不久,“嗖”的院中一息惊风,段灵一口吹灭灯火,正待踊身推窗,蓦的窗外一声“哥哥”。

段灵听出是方韵华的声音,慌忙点灯火,开门跃出天井,闪目一看,小院清秋,冷月如水,庭中玉立亭亭,韵华劲装佩剑,俏立庭心,手中捧着一柄长剑。

段灵疾走两步,慌忙望好欠身问道:“姑娘何事这般打扮?”她手捧长剑,加上这种穿着打扮,能不叫他惊得!

方韵华神情悚然,朝他微福一下,柔声道:“前边有了惊讯,似是强敌犯境,奶奶说,叫我同妹妹与段哥哥先……”说到此处,俏目间起层泪波,举袖揩了一下。

段灵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是方琼真个找上门来了?”剑眉一挑,低声道:“韵妹勿惊,此时不宜走!不知来人侵入谷内了没有?”

姑娘俏目一翻,说道:“一时之间,不致进得来,被松风阵阻在谷口。”

段灵轻上一步,自她手中接过宝剑,促声叫道:“走!我与你到前边去看看!”

韵华本想出声相拦,但樱口翕合了两下,不自觉的跟着他跃上房坡。

脚步才上房,当面一眼看到燕华背着个包袱,眼红红的迎着他们立在屋面之上。

段灵一步跃落她身侧,一抚她的秀发,对着她的耳朵柔声温慰道:“燕妹!别难过,你先下去,陪着奶奶,我们到前面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小姑娘极是听他的话,转身紧紧的抱牢他的大腿,仰脸望着他点了点头。

段灵在她背上轻拍了一下,柔声道:“快!快到前边去!我与你姐姐得快赶一步,去迟了误事。”

小姑娘点点头,放开双手,仍伫立屋顶,望着他与她姐姐离去,方幽幽的望前边走去。

两人提足一口气,韵华带路飞奔,穿过几重庭院,沿着石道,奔向谷口。

霎时之间,松风亭吼声如雷,挟着些枝断叶折之声,段灵顺着树隙看过去,一皱眉,轻扯了下韵华姑娘的罗袖道:“你识得那两人?”

两人将身形停下来,韵华俏目凝神,看着松林之中正在张脚舞手乱问的两人好一阵,摇摇头道:“不认得!”

段灵自言自语的道:“你看那位白胡须的老人,背上的长剑。”

韵华脱口大叫道:“那不是传说中的丧门剑吗?啊呀!我想起来啦!那是我爷爷。”

段灵点点头道:“你猜对啦!正是你爷爷。”

韵华急得尖叫了声:“爷爷!”猛的腾身,就要飞扑过去。段灵早有预感,知她有此一举,将她玉腕一逞,轻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韵华转脸望着他,急切的道:“我要去放他出来!”

段灵一肃脸容,极是认真的道:“慢着!你可晓得你爷爷来干什么?”

韵华摇摇头,段灵沉着声,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他来找奶奶的晦气。”

韵华“呀”的一声惊呼,退了一步,俏目争得大大的道:“他会……”

段灵点点头,但她极是相信他的话,一低头,流下两行清泪,哀声顿足道:“我怎么办呢?”

段灵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们的身世,你奶奶告诉了你?”

韵华点点头,倏又摇摇头道:“不太清楚!”

段灵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就难怪了!”紧接着很认真的道:“没有时间给你细说,你快告诉我进阵之法,让我先见过你爷爷,解除你奶奶的危难,再跟你细说。”

韵华是极为聪慧之人,与婆婆十多年相依,知道此事非轻,很是信任段灵的话,道:“遇树转甲乙,见隙踏丙丁。”

段灵是什么人物,姑娘一点,他已了然于心,小心叮嘱了声:“不可乱窜!”人如飞燕,向松林中射去。

他顺着韵华的话,极是轻易的进了松风阵,断然一声暴喝,乱闯乱撞的两人有若醍醐灌顶,愕然相顾,似是神智一清,望向段灵。

段灵抱剑躬身,朝那个白胡须的老人施了一礼,恭声问道:“老人家可是人称寒铁老人的方老前辈?”

一旁那个长了副马脸,面色青森森,颔下络腮胡根根如针,年约五十不到的汉子,一声冷哼,鹞眼一翻,不屑的看着他道:“你是明知故问,我恩师他老人家你都不认识?”

段灵也是生性极傲之人,本忍禁不住他这种冷声冷调,猛的想及此人再不对,与老婆婆谊属师徒,渊源深厚,只侧脸看了一下,转眼望着气鼓鼓的方琼道:“末学段灵给方老前辈见礼。”

方琼冷着面孔一哼,向倒立的中年汉子一摆手,意在制止他发话,嘿嘿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你是什么人?”

段灵心怒他自己将名字相告,仍要追查易世,不由气往上撞,但他仍是一横目,向松林之外瞟了一眼,倏的压下满腔怒火道:“段灵作客此间。”

方琼一瞪眼,大声叱道:“你敢拦老夫?”

段灵心火上冒,冷声应道:“晚辈来带老前辈出松风阵。”

方琼一阵怒哼,念了一声“松风阵!”又复沉声叱道:“你与那贱人有何关连,敢这般大胆,横手管老夫的家务事!你是何人门下?”

段灵退了一步,欠身说道:“老前辈明察秋毫,当年之事……”

方琼断然大喝道:“住口!”他缓缓的摘下丧门剑,抖手抛向侧立的青面大汉道:“古桧!与我将他拿下!”

一听古桧,段灵眼神一亮,心中念道:“他原来就是名列剑林四龙的铁背龙古桧!”不自觉的朗目瞟向抓着丧门剑,阴凄凄冷笑的古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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