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法国的这四天，余芷千的脸愈来愈模糊了，心里反倒被日夜相处的卫司昊给完全占据；就连现在他在外忙碌，自己心中还在想着两人的过往趣事。

「这是不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

突然一阵电话铃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拿过手机，向唯歆并没有立即接听，因为他知道是谁打来的。

不是很想接，不想听余芷芊一再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要回去，昨天还被烦到差点冲动地回答他再也不回去了。

就这样和卫司昊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他不会烦自己，在他身边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就是能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想归想，可是受不了一声接着一声的铃声，向唯歆还是接起电话。

「嗯。」

（唯歆，你什么时候才要回来？）

那头传来余芷芊的问话，果然让他又皱起了眉头，心里想着下一句一定是──

（我好想你喔，你要快点回来，还有在那边不可以乱来，知道吗？如果卫司昊要带你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你绝对不可以去。）

「司昊不是那种人。」带着警告的语气制止余芷芊再多说别人的不是，一边无奈地看向上方的水晶吊灯，忍下想挂电话的冲动。

（多说他几句都不行吗？你对他都比对我好。）她忍不住抱怨。

她是向唯歆大学直属的学妹，在一次展览活动上见到向唯歆就对他一见钟情。

有天她主动对向唯歆告白，当时他脸上不见喜悦或是惊讶，仅是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后，就离开了。

但隔了两天她不死心追着他再告白一次，向唯歆迟疑一会儿后，竟然点头说好，虽然不晓得他为什么转变，但这个意外让她高兴了好几天。

之后两人就交往至今，没有轰轰烈烈的热恋过程，向唯歆也一直都处于被动状态，如果不约他，他也不会主动邀约，常让余芷芊有种抓不住他的感觉。

原先她还以为向唯歆个性就是这样，但自从看过他和卫司昊的相处方式之后，不安逐渐涌现，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想失去向唯歆！

余芷芊开始要家人向他提出该结婚的暗示。

一开始向唯歆曾婉拒说自己还不想这么早结婚，但后来余家人也不放弃，一有机会就说服他先订婚。

后来在余家人的疲劳轰炸下，向唯歆是答应了，可是她完全感受不到他对自己的情意。

（唯歆，你真的爱我吗？为什么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那句话？我们就要订婚了，你现在可以对我说吗？）

余芷芊极为不安的要求着，她也知道自己这阵子太黏人了，可是她真的很不安，她好怕向唯歆在最后一刻突然说不订婚了。

「这句话重要吗？」他分心地瞄向手表，都六点了，司昊怎么还没有回来？

（唯歆，对我说，我想听。）

对于电话那端已经传来的隐约哭音，向唯歆并没有怜惜之情，反而浮现烦躁感，不明白这句话对她有那么重要吗？

确实，他对她不到爱的地步，所以他迟迟不肯说出那句话、给予保证。

对于当时答应先订婚，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年纪也不算小了，一方面是两人交往也有几年时间，虽然没有明说，但余家人不断暗示他余芷芊一个女孩子家跟了他这么久，话传了出去对她名声不好，希望他能负起身为男人的责任。

什么跟什么啊，他根本没有碰过她。

咿呀！

小厅外终于传来开门声，向唯歆脸上扬起发自心底深处的笑意。

他启唇无声地对朝自己走近的卫司昊说：你回来啦。

卫司昊见他拿着电话，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眼中瞬间闪过淡淡的受伤，但很快的就被他压了下来，一抹坏心的笑意浮上他的脸庞。

坐在向唯歆身侧，他倾过身，在他唇上亲了一记，还发出湿润的吻声，清楚传进话筒里，果然引起对方一阵惊慌的询问。

（哪个女人在你旁边？你现在在哪里？唯歆，你快回答我啊！）

向唯歆没有听进电诸里的人说了什么，只是瞪大一双眼看着面前的人，还有他那温柔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

他们小时候是常常亲吻，这几天也不知亲了几次，只是……卫司昊从来不会开这种会引人误会的玩笑。

见人还没回过神来，卫司昊径自接过他手中的电话。

「是我，卫司昊。小歆他现在和我正在忙，你下次再打来。」说完，他直接切断电话，也不在乎对方会怎么想。

这是他每次见到他们讲电话便很想做的事情，就让他发疯任性一回。

他并不是没想过要破坏向唯歆和余芷芊的婚事，可他毁了这次，也还是会有下一次；只要向唯歆爱的是女人，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

「司昊，你这是在做什么？」

向唯歆沉下脸，还是不太相信卫司昊竟然会开这种玩笑。

「你怎么可以挂芷手电话？还有刚刚……你知道她会怎么想吗？」

「你怕她误会吗？」

对上他带着指责的眼神，那目光彷佛像把利刃深深刺进卫司昊心里。

「这样子谁不会误会？真不知道这下又要被传成什么样子了。」想到回去后要面对家人和余芷芊的询问，向唯歆就觉得头痛。

「大学时形影不离的我们早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那时候你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不过亲你一下，也不是没亲过，你在担心什么？」卫司昊脸上的淡笑已渐渐敛去。

「现在不一样了，我要订婚了……」

向唯歆赫然止住话，怔看着卫司昊凄凉哀伤的神情，顿时不知所措。

他伸出手，想抚上他的脸却被闪了开来。「司昊，你怎么了？怎么突然……」

「没什么，刚刚的事……对不起。」说完，他马上起身离开，不看他一眼，不想让自己筑起的墙在他面前瓦解。

卫司昊背对着向唯歆，没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惨白；可向唯歆感觉得出卫司昊一向宽阔伟岸的背影似乎落寞了许多，令他不禁担心起来。

他跟着上前，只见卫司昊已经把自己抛在床上，包进棉被中了。

「司昊，你生气了吗？」他轻声问着，拉拉他的被子。

「不要理我！」闷在被子里的低吼，清楚传达出他的烦躁。

卫司昊紧皱起眉，甩甩又开始抽痛的头，希望向唯歆赶快离开，不想让他发现任何事情。

向唯歆并没有因此而被吓走，反而一把用力扯下他蒙住头的被子。

「让我看看你，怎么了？头很痛吗？」

伸手马上在他后脑勺轻揉，他知道卫司昊一定又犯头疼了，他很少会对自己这般大声说话，唯有在头痛的时候他才会特别暴躁。

「不要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好。」闭上眼不想看见他的担忧，怕自己更加对他无可自拔。

可惜向唯歆并不了解他的挣扎，俯下身把他抱在怀中安抚。

「没事的，不痛了。」

就像以前卫司昊常用来安慰自己的方式，向唯歆抱着他，抚揉他的背部，轻声哄着他，不让他挣开自己。

「司昊，答应我，去做一次检查好吗？」最近他经常头疼让他很不安。

「回去再说吧。」卫司昊闭上眼，努力维持镇定的语气。

可该死的！头痛一次比一次还难受。

卫司昊靠在向唯歆温热的颈窝里，想藉由能安定自己的熟悉气息来抚平不适感，也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难看的脸色。

「别让我担心，答应我去检查。回国后我陪你去好吗？」向唯歆仍紧紧抱着他，但环在自己背后用力紧箍住的双臂，让他知道卫司昊忍得很难受。

「我自己去就好，回国后你就忙到没时间了。」难得的脆弱让卫司昊不禁说出这种像是埋怨的话语来。

这确实是事实，月底的订婚宴让向唯歆的时间几乎全排满了，可是他还是不假思索就脱口保证，不只卫司昊，连他都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没关系，没有什么事会比你重要，我会找出一天来陪你去医院。」

没有什么事会比你重要……

「小歆……」

卫司昊紧抿的唇微微弯起，为他刚才的一席话而喜悦，即使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只要知道在他心里面自己是最重要的人，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还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怔住的向唯歆，并没有发觉两人之间过于贴近的距离，甚至卫司昊原本惨白难看的脸色，现在也因为他的话缓缓柔和了下来。

捧住双颊的温热手掌，也过于忘情地环在他的颈项，等到向唯歆发现时，那手掌已往下游移中……

向唯歆猛地一抬头，卫司昊不知什么时候也抬起头来，他正好对上卫司昊那双流露出浓烈又深挚的情感的陌生黑眸里……

心，立刻颤了一下，狂跳个不停。

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被他给发现了……

而且，还是一件他一直都不晓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大事情……

怎么会这样？

卫司昊无预警一个翻身，将怀中的他给压到身下。

「司昊……你先放开我……不要这样压着我……」向唯歆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

卫司昊愣了一会儿，但很快的回复平静神色，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会怕我？」

「也不是……你不要这个样子……司昊……」向唯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看着他露出哀求的表情，卫司昊不但没有退开距离，反而更加俯下身贴近他，两人之间紧密到几乎没有一丁点空隙。

刚才他的言行，他是不是可以贪心地想成小歆对自己也是有着不同于友情、更深一层的在意？

「司昊，你先让我起来。」

此时卫司昊锐利的视线就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般，他从来没见过这模样的卫司昊，不禁一阵心慌不知所措。

「小歆……」卫司昊深情凝望着就在自己怀中的人儿。

刚才一时情绪起伏过大，突然一阵头痛袭上，让他不自觉地卸下心防，将自己的脆弱与内心里最真切的情意流露出来。

让向唯歆发现自己隐藏了多年的情感是意外，并非他带他出国来的本意，只是现下，明知他们俩不可能，却已经回不了头。

内心几番挣扎之后，理智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里多年来压抑的极度渴望，卫司昊缓缓低下头……

「司昊，我肚子饿了。」

向唯歆马上别开脸，躲开即将落下的吻，不自然地看向落地窗外。

以前不知情就算了，现在向唯歆自觉无力承受这有如十级大地震的认知。

卫司昊长长叹口气，紧紧搂抱住他，将脸再次埋进他的颈窝里。

「对不起。」

卫司昊安慰着自己，向唯歆没有当场被自己吓跑，甚至恶言相向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