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ng》这是你第二次批评我的人格吗?
tim》我道歉。假如我不小心第三次讲出同样的话的时候,请妳务必自省。
tim的老气横秋,从这里看得出来。
ping》你不会有机会的,你再批评我,我就会离线。
tim》你不会轻易离线。因为,你对我的身世好奇。
ping》我讨厌你喜欢猜测对方在想什么。
思平坦白说出内心的感受。
tim》你更讨厌的是,总是被对方猜对心事。
这又是tim的反击。
ping》那要看看是谁猜对我的心事,
ping》如果,我心爱的人,总是猜对我的心事,
ping》那是一种幸福。
tim》妳有多少把握,我不是妳心爱的人?
tim故意提出一种巧合的可能性。
ping》你是说,你是……不可能吧?
ping》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思平竟然半信半疑
ping》你到底是谁?
7
tim》我是谁,并不重要。
tim》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妳自己是谁?
tim》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tim》该继续当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或是离开,
tim》追寻属于自己才能独享的幸福,很快就会有答案。
这些建议,让思平的手在键盘上暂停了几分钟。显然,它触痛了她。
ping》离线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
ping》当初你是如何结束你的外遇?
这一次,换对方暂停了几分钟。
tim》其实,我的外遇一直没有结束。包括:同性和异性。
ping》你何以需要这么多爱情?
tim》我承认,一开始的时候,它们都是爱情,
tim》我也以为我可以永无止境地追逐及拥有。
tim》后来,它们都变成友情和责任。
tim》四个人的一生,都在痛苦中度过。
tim》我的太太精神状况变得很差,
tim》靠服用「百忧解」过日子。
tim》外遇的女子离乡背井,一年回来一次。跟我过圣诞节——
tim》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tim》那个男人后来也结了婚,和我住在同一个社区,
tim》两家人成为好朋友,彼此的太太都不知情。
tim》虽然,没有性关系,但爱还是存在。
8
ping》你一次拥有这么多,是好事、还是坏事?
tim》拥有太多,绝对不会是好事。
tim》生命的智能,在于拥有却不占有。
ping》拥有却不占有。说得好!
ping》我该羡慕你;还是忌妒你?
tim》你有你的人生。
tim》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去享受人生,
tim》不必羡慕或忌妒别人。只需祝福。
思平渐渐相信tim是年近五十的男人了,不只是因为他把人生看得太透彻,更清楚的讯息是来自他对人生透彻之后的圆融。反讽的是,他却把自己的人生处理的一团糟。或者,应该正面思考:因为他人生曾经过得太混乱,所以才想得透彻。
摆夜在计算机网络中蒙蒙地混过去,黎明却在真实人生的窗台前如期而来。思平,终得要面对自己的人生,再困难的问题,都得做出决定。她给自己做了一对丰盛的早餐,以补偿前一个晚上明显不足的睡眠。水果沙拉、火腿三明治、以及奶味甚浓的拿铁咖啡。独自坐在桌前,面对亲手精心准备的早点,思平才真正觉得寂寞起来。
原来,世间真正的寂寞,并非一个人的独处。而是当你心中有一个人的时候,却不能实时跟他分享生命的欢悲喜苦。思平的心,一吋一吋苏醒。对于爱情的何去何从,却仍然难以抉择。搭车上班。在捷运转乘公车的途中,耽误了点时间。抵达办公室大楼电梯廊间,已经挤满了等电梯的人潮。
9
总共三十四层楼的办公大厦,只有四部载客电梯。虽是快速电梯,上班打卡的高峰时间,仍是供不应求。等了三个班次,仍无法几上电梯。办公室位于九楼的思平,正考虑要不要爬楼梯。犹豫之间,她听见有人在身旁叫唤:“tim,刚刚rita打行动电话说客户已经到了,我们要不要走楼梯算了。”“爬楼梯啊,今天不行,我昨天搞到四点半才上床睡觉,现在两腿发酸,没什么力气。”那个看起来像是高阶主管的男人,小声地响应同仁的话,被思平听到。因为他叫做“tim”,特别吸引思平的注意。她留心打量他,从bally的皮鞋、合身剪裁的西装、英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神、到微秃的发型,以及看上去接近五十岁的年纪。
她非常想确定他是不是前一个晚上和她在网络上交谈的tim,但显然场跋不对,可是如果不把握机会,很可能从此失之交臂。这栋大楼有上百家中型企业,少说也有一千名上班族。若不主动留意线索,要再相逢也不是容易的事。电梯铃声响了,他们涌入同一班电梯,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其中一面墙是透明的,可以透进阳光,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的市街,却改变不了拥挤的本质。这是一班直达六楼以上的电梯,思平在心底揣测男人在第几层楼上班,以便沽量自己上前打招呼问他是不是同一个tim的机会。同是在九楼上班的机会太渺茫,如果九楼以上的话,思平打算冒着打卡迟到的危险,以跟踪的方式看看他到底在那一家公司服务。想到这里,她居然想做了坏事似的,有点不好意思,耳根红了起来。
当电梯停在十七楼的时候,大概是为了赶着和客户开会吧,叫做tim的男人和他的同事几乎以跑步的方式离开电梯。思平的双脚却像粘了厚厚的一层胶似的,钉在原地,无法动弹。“我何必要确定他是不是tim呢?这没有意义。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就算他是,也许也不会承认吧。”思平心底说服自己。于是,她又搭乘原班电梯,从顶楼下降到九楼。以跑步的方式赶上打卡前的最后五秒,思平得意地将卡片插回原位。还没有走到自己的办公桌位置,已经看到一群好事的同仁围在她的座位周围议论纷纷。
“哇,女主角终于出现了!”同事向她大喊:“思平,你看!懊「壮观」的一束花。”她打开花束中夹着信封,里面有一张卡片,写着——请不要用分手来确定真爱存不存在,我永远爱妳!morning是晨冕请花店送来的。morning,是她帮他取的昵称。除了他名字中有一个「晨」字外,还有另一层谐音的意思:晨冕=晨免。他无法在清晨从她的枕边醒来;她永远只能在夜里见他。思平看着、看着,眼泪掉下来。是晨冕把事情显得太简单了;还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思平并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此刻的她正在流泪,而人生最艰难的泪水,莫过于喜悦和悲伤混杂。她确定了自己迟早会要离开他;却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离开他。爱情里的决心和行动,永远有若干距离。她还不到五十岁,拿不准的。她知道自己的能耐。
有些人的爱情,是为了确定将来会幸福而存在,终于成就了婚姻。第三者的爱情,无法确定未来会是幸福的,但仍存在,于是成就了外遇。思平是个习惯走钢索的女人,她习惯了那份风险。甚至,孤独到必须依靠那份风险来印证自己活着的勇气。下班以后,晨冕会不会过来她的住处?她不确定。她只能确定——自己会回去住处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