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种了许多银杏，风拂过时是片金色的海浪，舒悦窈立在桌前，发了很久的呆，呆到谢老帮她把字封层装裱好。

才回过神来将自己兜里的本来就有的巧克力全拿出来填充谢老的糖库，才小心翼翼地将求来的字卷起。

舒悦窈在一室秋色里信誓旦旦地和谢老保证，“如若某日我当真同他在一起，一定会回来见您。”

“……我曾和谢老约定，会回去见他，说自己和你在一起了。”舒悦窈把这副字的由来讲给闻落行听，她抬眸，自嘲道，“我没能履约，因为你不让我去见。”

闻落行在须臾间忆起舒悦窈在听到谢邈谢老先生离世后的情绪低落，想起她靠在好友肩头，哭腔念着‘我真的不想对闻落行生气的，可我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生气，其实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毕竟我总有天会死，会再见到谢老，到时候再跟他讲，我来晚了呗。’

他曾天真的以为，不过是个舒悦窈没见过喜欢的书法家而难受，殊不知这个约定，因自己而起，因自己而失。

“非常对不起。”闻落行喉结微动，最后诚恳讲。

舒悦窈干笑，“求你别再和我说对不起了，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些什么呢？”

从前实在是太喜欢了，明目张胆的对闻落行爱恋多年，徒留他身边三年零七个月。

孤注一掷地等一个转机，求神佛和对先人许愿时，祈祷的都是“闻落行快点儿爱上我。”

她等过许久，在生日宴无人赴约时、在每个独自入睡的夜里。

无尽的迷茫会先将舒悦窈吞噬，然后她再凭满腔爱意艰难的脱出。

转机未知，伤害既定。

这些年都在被某种痛并快乐的感觉折磨着，连事情走到这步，都只能得到句对不起，算了。

她将那副年少时辛苦求来的字，随手扔到伞外，卷轴曲折落地，雨水染上墨迹，晕开淡淡的一层。

和闻落行扔掉钻戒时相同，没有半分迟疑。

写这副字的人不在人间，钟情字上姓名人的自己也不再钟情。

空物而已，不要也罢。

“你在我手机里装过gps定位，在家里按监控摄像头监|视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舒悦窈手持利刃，划破蒙在所谓‘宠爱有加’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上的遮羞布。

她双手攥皱裙摆，声音越发大起来，群角在风里摇曳，如似雨中修罗。

谁也没空注意到，隐匿在黑夜中的那辆黑色帕加尼Huayra车门开了，长身玉立的青年持伞下车，缓步绕到副驾，捧出满怀盛放的玫瑰花，又单手给自己点了根烟，指尖星火明灭。

舒悦窈近乎是在雨中咆哮着，“我通通知道，只是因为我爱你，很爱你。”

“我才能接受你对我做许多事情，哪怕你递给我的巧克力里藏着玻璃渣，我都愿意一起吞下去，满口是血还能对你展颜微笑。”

言语像是利刃，声声刮蹭过心脏，闻落行的呼吸不畅，胸膛剧烈起伏，几次三番地伸手想要去握住舒悦窈的肩膀，要她别再说下去，却始终没能做到。

瘦长的手指停顿在虚空里，他们离得近在咫尺，又仿佛远隔重洋。

“你总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没有任何安全感，所以我总在说喜欢你和爱你，我有在努力对你示爱，希望你能够相信。有天我忘了在说晚上时讲爱你，甚至会在半夜惊醒爬起来补上，不想等到下个日出在说。”

舒悦窈深呼吸，将情绪隐好，长睫毛轻颤，“这些你根本没在意过，我的爱意与你而言根本是下午茶时段的咖啡，有或者没有都不是什么太值得在乎的事情。你根本不需要为此上心，吩咐声就有人鞍前马后的帮你买好。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只要你招招手，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奔向你。”

闻落行苍白无力的反驳，“不是这样的。”

他感到些许绝望，因为再无法从那双漂亮清澈的杏眼里找到自己的身影了。

“是这样的闻落行，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舒悦窈的眼泪没有落下来，她已经不会再为这件事哭了，她眉目宁定地看着闻落行，平静陈述，“我要走了。”

闻落行把指尖掐进掌心，痛感令他镇定下来，“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会道歉，会改正，但离家出走真没这个必要，你要怎么过？”

舒悦窈耸肩，讪笑回，“放心闻总，没了你我肯定过得更好，还有，桃子今晚住家里，麻烦你今天没事就不要上楼了，谢谢。”

娇生惯养大的小公主，自己能过得好才见到鬼了，一想到她准备拿虐|待自己来报复些什么，行为幼稚。

闻落行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冷声愠然威胁道，“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小区，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舒悦窈莞尔一笑，懒得再应，她摸到手机想给江烬发条消息，告诉他可以了。

还没发出，就听见身侧传来声清越动听的低唤，“窈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