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窈仰头，向着半空吹了口气，肩颈随之拉扯松动。

齐红还在不断的刷着舆论监察数据，邵恩在忙着处理对他们谩骂侮辱的人，池妄已然抄了台词本，靠墙默诵着。

大家都在各做各的，舒悦窈瞥向握着掌机的江烬，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似得，江烬桃花眼微睐，看过来，“怎么了？”

“没怎么。”舒悦窈摇头，她知此事永远需要有个明确的回应，择日倒真不如撞日。

——[是我名字命名、的确有过一段、不是无缝接轨。你去打听一下，我是否喜欢闻落行超过十年，装穷留在他身边，彻底对他失望后才选择分手离开。

是不是分手后我必须要痛哭流涕，哭着喊着我分手了，我活不起，重则天台跳楼、轻则从此一蹶不振，才符合你这种看客看热闹的心理？爱人先爱己，这道理很难明白吗？]

对方像是疯了似的不肯罢休，很快随机里就又出现了另一条重复的机械评论。

[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闻落行十年，那你现在这个张扬恣意的样子，真不像是喜欢十年分手的样子呢。]

——[谁能十年悲苦付之一笑？但你配看到吗？我又不卖笑为生，有什么义务对一些对我怀揣有恶意的陌生人，报以笑容呢？你是读公众号鸡汤读傻了，觉得女性就该对世事宽容吗？凭什么呢？]

那人不依不饶的继续刷着：[行行行，笑死我了，喜欢闻落行十年，然后照片里高中和江烬甜甜蜜蜜，旷课去看他比赛？你的喜欢真是廉价的一文不值，还草北大才女人设，北大能收你？那得垃圾场成什么样啊，垃圾回收站吗？还有我刚刚查论文了，你根本没发过，我已经举报你了。]

这人无能狂怒，从“您”用到了“你”。

纤细的手指狂点手机屏幕，舒悦窈回“它”。

——[已知喜欢的人拒绝了你的表白，然后就应该眼巴巴凑过去当舔狗，舔明知不会在一起的人，失去正常人生才是你口中不廉价的喜欢对吗？

另外澄清一下旷课打比赛的事情，我那时候已经签保送了，保送北大元培学院（文科实验班），但本着青春必须圆满的心态参加了2010年高考，侥幸拔得帝都文科榜眼，有新闻可查。

本科第二年选专业时我选择了汉语言文学专业，期间曾有论文发表于核心期刊《中国文学研究》，同样供君查阅，你要非说查不到我本科毕业论文也行，你先看看能查到谁本科毕业论文，我这边是建议你今后少上网冲浪，多晃晃脑袋，给脑子里水空一空。

另：北大是我母校，我自谦点儿，北大还行，欢迎各位考生踊跃报名。]

热心网友在本条评论区上了图和证据打着[QAQ]讲:[呜呜呜，我是烬神水友、也是池妄哥哥粉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窈窈你，这辈分，它不对劲啊Orz。]

这给舒悦窈看乐了，她回：[QwQ没事哦，你这分钟要是当女友粉，就喊妹妹，下分钟做水友，就...]

舒悦窈噎了下，从输入框里把打出来的“嫂子”删掉，腹诽自己也真是怼人上头差点儿失了智，算哪门子嫂子啊，她重新打完：[做水友，就喊我窈窈就行，辈分无所谓，你各叫各的。]

[舒大姐，你人设崩了，求你别再放飞自我了，你自己看看你微博唠嗑这画风，和你写词时候感性理智、和热搜澄清里，温柔体贴的甜妹是同一个人吗？]

舒悦窈并不生气，她又往嘴里送了块蛋糕，哼着不成调的歌，悠然自得回：[我今年二十有三，妹妹喊我大姐，不知妹妹几岁了？可曾读过书？现吃什么药？[2]等你长大了，识字以后能读钱钟书先生的《围城》就会发现其中有句，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很好，何必一定要去见这只下蛋的鸡呢？我对谁温柔说明谁配得上我温柔，你觉得我不温柔，那很显然，你自己领悟。我乐意当小裙子做甜妹时候就当甜妹，乐意热裤蹦迪时就蹦迪，美少女的事情你少管。]

她是转发出来回复的，每条都是独立微博，下面都是网友在疯狂刷：

[666，这骂人不带脏字的水平绝了。]

[美少女酷爱骂，我正在拿本抄录下来。]

......

又费力的从机器刷评里挑着几条温柔的回以温柔，顺手点进某个很丧的博主，发现这位博主年初生了大病，被辞职后过得非常艰辛，每日白水酱油面，苦中作乐。

于是特地绑定了微博钱包，给博主转了八千块，留言委婉：[您的留言让我在叫骂声里得到了一丝喘|息，这是我借给您的，等您宽裕了，再还我就好，年利一分。]

[？？？你怎么不回我了，你害怕了吗舒大姐？]

——[我是挺害怕的，毕竟我真是中文系毕业，靠卖词句为生，打小娱乐项目里就有听相声，嘴比较毒，我怕给您骂出个好歹来，您讹上我，那多不合适啊。]

舒悦窈觉得挺没意思的，热评不方便回，要是跳热一回热二，就相当于给自己署名锤死了，随机回复又都是这种东西，也罢。

她蜷起膝盖，下巴颏抵在抱枕上，发了条：[今天的两毛钱结束，谢谢大家。]

舒悦窈顺手刷新了一下，原本耷拉着的眼睛倏然睁大。

热一：[姐姐姐姐，你先看下热搜啊在结束啊，问题很大。]

这位网友贴心的带了截图，舒悦窈皱着眉去热搜确认。

感觉春雨夜真就见到了路上飘着的孤魂野鬼。

热搜第三位挂了条新的内容，正好把江烬那条#我喜欢窈窈很久了#压在下面。

#我爱窈窈很多年#

发微博的是闻落行，认证是才挂上的。

[闻逸集团执行总裁，闻落行。]

明明从前死也不肯敷衍着说一句爱自己，现在倒是轻而易举得的到了，举世都看着呢。

不过就偏偏压在江烬上面，微妙的让舒悦窈觉得可笑。

真是他妈的奇怪的胜负欲，为了赢江烬，他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江烬。”舒悦窈喊他，“你看眼热搜。”

江烬挑眉，瘦长的手指轻滑，神色微变，沉声骂了句，“这傻逼。”

齐红抄起某台手机，扭头喊，“窈窈，要给你买条热搜澄清一下吗？”

舒悦窈边敲字，边寒声应，“买，我马上发，发完买到第一，压过去。”

今天窈窈没犯困：[@闻落行，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给我做到和死了一样。]

窗外雨丝如织，洋洋洒洒的散在夜幕里，玻璃窗上有细密的斜痕，缀不成水珠，就那么挂着。

池妄的手机一震，他瞥过去，马上倒扣台本，快步舒悦窈身边，拍她的肩膀，肃声提醒道，“给你半分钟，你准备下，是爸的视频通话。”

“……”舒悦窈登时挺胸站直，手机像是烫手似的往江烬哪儿一塞，快速捋了下头发，又开始双手拍自己的脸颊。

她想和父亲求得到些什么，首先就不能显现出自己目前过得特好，在哼着歌吃火锅怼网友。

但人总是对自己下不去狠手的，舒悦窈拍了好几下，都不疼不痒，半点没有可怜兮兮的意思。

江烬扯唇瞅她的举动，桃花眼一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伸出手来，念着，“要不我帮帮你吧。”

“什么呀？”舒悦窈还没反应过来。

江烬已经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形成个夹角，轻卡住她细腻白嫩的脸颊，用力掐住，狠狠一捏。

“呜。”舒悦窈脸颊迅速泛红，眼角呛出点儿泪。

江烬微笑颔首，满意讲，“现在你可以如愿去卖惨了。”

“……”舒悦窈捂着脸，泪眼汪汪，来不及怼他，就快速闪进了房间。

投屏置于白墙之上，池丛铭西装外套披肩，翘脚坐在落地窗前，手中酒杯慢晃，背后是洛杉矶的夜景，灯火如星轨错落。

夏令时的时差，帝都和西八区都入了夜。

池妄的容貌集父母长相优点之大成，父亲池丛铭同样有双锋利狭长，似是能看穿世事的眼睛。

岁月没有在那张英挺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有眼角浅淡的细纹和眼神的锐利再无声间诉说着池丛铭的年纪。

池丛铭的视线扫过儿子，又落在刚刚揪着衣角、垂脑袋进门的女儿身上。

“窈窈，抬头。”池丛铭声若洪钟。

舒悦窈缓慢得扬起脑袋，素净姣好的脸上残着绯红，柔和灯光映衬下，亮润的杏眼里有泪光闪闪。

池丛铭眼皮一跳，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不自觉地低下音色，温声哄道，“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都交给爸爸，阿野明天会开始和闻逸集团谈收购悦窈公馆的事情，你想要的钱最迟后天可以到账，我替你翻了倍，有48个亿。我明天下午处理完这边事情飞帝都，后天亲自找闻达谈。除了放过闻落行这件事，其他的爸都听你的。”

“唔……”舒悦窈发出个语气词，脚尖蹭地，嗫嚅几度，才在父亲期待的视线里，似是犹豫着讲，“我就想让闻落行坐不了闻逸ceo的位子，这样也可以吗？”

去他妈的，他认证怪扎眼的，给我爬。

你不是很喜欢工作吗？那干脆别做了，就在家看手帐呗，既然说喜欢我，那就逐字逐句给我做阅读理解啊，把欠我的十年通通还给我。

你今天发这条微博，注定让我今晚过不痛快，那你今后都给我更不痛快好了。

池丛铭面不改色，震声应，“可以，你还想要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