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蓝衫银剑 > 第六章 噩噩生雾水 娓娓说真情

第六章 噩噩生雾水 娓娓说真情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突然间,夏心宁仿佛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丹田直冲十二层楼,霎时发散全身,他及时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活华陀正从他身旁站起身来,手里正拿着长达四五寸的银针,笑嘻嘻地望着他。www.xiaoxiaocom.com

夏心宁立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一躬到地说道:“原来是老前辈对晚辈……”

活华陀一阵呵呵大笑,摇着双手说道:“夏老弟!你休要找错了人,为你殚精竭智谋求进益的不是老朽,老朽可不敢掠人之美!喏!喏!要谢的人,在你身后。”

夏心宁心里感到一阵奇怪,暗自忖道:“明明是你救我醒转过来,我不谢你,要谢何人?”

他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人却随着转过身来。

迎面不是别人,正是胜家二老老庄主胜子清、九步追魂天报应聂向真老夫人,站在聂老夫人身旁的是胜黛云姑娘。

夏心宁当时心里一怔,他明明记得,就在方才不久之前,聂老夫人严颜厉色,要责以三百六十大槌,现在又要谢她什么?

但是,夏心宁人聪明,他虽然内心有些奇怪,却没有表露在脸上。而且,他也在这一转身之间,发觉到胜家二老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冷峻可怕,两个人的脸上,都含着慈祥的笑容。尤其是站在聂老夫人身旁的胜黛云姑娘,更是笑容可掬,一双眼睛默默含情地望着夏心宁。

夏心宁当时毫不犹豫地,深深落地一躬,恭谨地说道:“多谢两位老前辈……”

聂老夫人呵呵地笑道:“孩子!你谢我们什么?是不是谢我们方才责你那三百六十槌?”

夏心宁没有料到聂老夫人会有如此轻松一问,当时几乎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幸亏他机警过人,反应极快。他立即说道:“晚辈愚昧无知,能得两位老前辈垂青相责,正是说明两位老前辈对晚辈期望之深,晚辈岂不应该感谢两位老前辈!”

言犹未了,聂老夫人又呵呵地笑起来,老庄主胜子清却于此时慈祥地说道:“夫人休要说笑,让这孩子见见他真正要谢的人吧!”

夏心宁一听,心里闪电一转:“还有我真正要谢的人么?他是谁?”

他心里正充满了疑问,忽然听到聂老夫人回头向里面房里说道:“二师兄!你为什么还躲着不见面呢?如今大功告成,你也应该接受这孩子的一谢呀!”

这一声“二师兄”,叫得夏心宁心头一震,他立即想到,当他身受三百六十槌的时候,那位挥槌痛击他的蒙面人。尤其是在最后一槌,夏心宁已经将蒙面人的面目,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此时几下里一对照,夏心宁立即抬起头来,向里面朗声叫道:“冷老前辈!”

聂老夫人和夏心宁这样一先一后叫了两声,里面房里却杳然没有一点回答。

聂老夫人讶然地一顿,她对胜黛云姑娘说道:“云儿!进去请你二师伯出来!”

胜姑娘应声进去,不到一会,立即出来说道:“娘!二师伯他老人家走了!”

说着话,她伸手递过来一封信,封套上写着:“留陈三弟四妹,于午夜时拆阅,拆阅时,可当夏心宁小娃儿之面。”

聂老夫人摇摇头说道:“二师兄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故作神秘的作风,与他以前那种直率坦白的秉性,是多么的不合啊!”

胜子清老庄主笑着说道:“夫人!这正是二师兄数十年来最大的进步,他这样故作神秘,是必有所为,他如今已经不是勇而无谋的人了!我们还是尊重他的意思做吧!”

聂老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感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她立即很愉快地对夏心宁说道:“孩子!你先去歇一会吧!午夜时分,你到书房里来。”

因为这一连串的出人意料的事,使夏心宁茫然不解,他想停下来向聂老夫人问个明白,忽然他看到胜黛云姑娘站在那里,对他暗施眼色。他便恭声地说道:“晚辈遵命。”

胜黛云姑娘却于此时说道:“娘!夏师哥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地吃饭了,云儿带他去吃饭去。”

聂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夏心宁便随着胜姑娘,穿过院落,向里面走去。

他们两人刚刚走到第三进一座客厅前面,胜姑娘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便对夏心宁笑盈盈地说道:“宁哥哥!恭喜你呀!”

夏心宁意外地一怔,连忙说道:“黛云妹妹!我有什么事值得你恭喜?”

胜姑娘笑道:“数日之间,你等于来了一次伐毛洗髓,增加了数十年的内修功力。数诸当今之世,你在内力方面,已经可以列身在第一流的高手之中,这还不应该向你道喜么?”

夏心宁听她如此一说,越发地糊涂了,他这时候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望着胜姑娘说道:“黛云妹妹!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我什么时候增加了数十年的内力?你不要再打哑谜了!此刻我已经好像是坠身在云里雾中。”

胜姑娘笑着说道:“难道这几天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么?”

夏心宁点点头说道:“我正是感到非常的奇怪,才使我这样糊里糊涂。我知道,自从那天晚上突然病了以后,我就感到在我的周围,正有一些令人难解的怪事……”

胜姑娘笑盈盈地说道:“你不妨举例来说吧!”

夏心宁想了一想说道:“例如说:我的病来得好生突然,还有,你为什么不替我请古老前辈来为我诊治呢?我想不透你为什么要眼看着我那样痛苦,而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

胜姑娘掩着口,吃吃地笑道:“你当时曾经恨我么?恨我为什么那样心狠!”

夏心宁也笑道:“我倒是没有恨你心狠,只是感到奇怪,当然也有一些气愤,因为人在病中是需要人安慰和照顾的,可是……”

胜姑娘抢着笑着说道:“可是,你躺在床上七天,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你。是不是?”

夏心宁大惊说道:“什么?我躺了七天?”

胜姑娘点点头说道:“没有一周天数,如何能使你等于是脱胎换骨一次呢?”

夏心宁瞪着一双眼睛,半晌说不上话来。

胜姑娘看他这个呆样,不觉掩口微笑说道:“宁哥哥!你不要这样傻瞪着我,来!你来替我做一件事。”

胜姑娘笑着伸手拉起夏心宁的手,向院子当中走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庭院,除了周围种植着许多花木,当中还有一个鱼池,鱼池的当中用太湖石堆砌成一个假山,玲珑剔透,巧夺天工。

胜姑娘指着假山旁边一块很大的太湖石说道:“宁哥哥!你看这座假山,堆砌得倒是非常具有匠心,只可惜这块大太湖石是多余的,破坏了整个假山的美。”

夏心宁对于胜姑娘突然如此跟他谈到庭园山石,感到茫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这样雅兴。他也只好随声附和,连连称是。

胜姑娘忽然抬头说道:“宁哥哥!请你将那块多余的大太湖石替我推走可好?”

夏心宁当时也不觉笑将起来,原来胜姑娘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要他推开这块太湖石,这点小事,也值得兜这么大圈子说话么?他当时立即应声道好,走到鱼池旁边,再仔细一看,就觉得这件事不是那样简单了。

这块太湖石露在外面的,怕就有千余斤,可是还有半截埋在地下,如果双臂没有几千斤气力,根本就推它不动,要想将它推走,更是谈何容易了。

夏心宁估计自己尽双臂之力,大概勉强可以摇动它,要想推动起来,还没有把握!但是,话已经应在前面,怎好自己收回呢?当时他站在鱼池假山旁边,微蹲下身,拿稳桩步,双掌贴住太湖石,长吸一口气,立即功行全身,力贯双臂,用足十成功力,嘿了一声,向前猛一推动。

嗄!他这双掌力量刚刚推出,只听哗啦一阵响,那重达数千斤的太湖石,就像是一个圆球一样,骨碌碌、轰隆隆,向前飞快地直滚过去。

夏心宁不觉大惊,空伸着两只手,在那里发愣。

胜姑娘笑嘻嘻地叫道:“宁哥哥!你不要发怔!你看那块大石头,快要滚到厅屋里去,快要碰坏房子了!”

夏心宁这时候心里真有一分说不出来的慌乱,他一看那太湖石真的要冲进厅屋里去了,他也没有想到其他,立即垫脚一掠身,人像穿云大雁,平掠两丈,真气一收,人向下一落,正好挡住那块滚滚而来的太湖石的去路。他双手向前一拦,用力一送,轰地一声,太湖石应声而停,而且深深地嵌在地上,深达两三尺。

夏心宁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那块太湖石,突然,他一跃而起,直奔胜姑娘面前,双手抓住胜姑娘的柔荑,急急地说道:“黛云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突然……”

胜姑娘微笑地说道:“宁哥哥!我是不是先应该向你道喜?”

夏心宁摇撼着胜姑娘的手,只是连声说道:“黛云妹妹!你一定知道其中底细,请你快说可好!”

胜姑娘笑道:“你已经七天没有吃饭了,现在难道你不饿么?我们还是先吃饭,再说其他的事可好?”

夏心宁摇摇头说道:“不瞒黛云妹妹说,我此刻不但没有一点饥饿之意,而且浑身精力充沛,也了无倦意。倒是黛云妹妹如果此刻不说清楚,我横梗在心,真的比饥饿还要难过。”

胜姑娘笑了一下,点头说道:“你说此时不饿,我也很相信,那就依你的意见吧!我应该从何处说起?”

夏心宁连忙说道:“就从那天突然病倒的事说起。”

胜姑娘转身掸了一下身旁的太湖石,招呼夏心宁坐下以后,她抬起头来,望着那青天湛蓝、白云悠悠,略略地顿了一下,便说道:“宁哥哥!你以为那天晚上我送给你喝的,是普通的香茗么?”

夏心宁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道:“我也曾经想到这杯茶有些奇怪,可是,我不愿将这杯茶想得太多,因为这杯茶是你送来的,我不应该来怀疑它!”

胜姑娘说道:“你当时只想到这杯茶送得奇怪,可是你没有想到这杯茶,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多少武林中人,梦想终生,都喝不到这种茶的一点一滴。”

夏心宁大惊,急忙说道:“这杯茶是……?”

胜姑娘说道:“这种茶无以名之,我也是当时才听到我义母她老人家告诉我,叫做龙涎茶。”

夏心宁从来也没有听见过这种茶名,更不知道这种龙涎茶为何这样名贵?他只有呆呆地望着胜姑娘,凝神静听,无话可说。

胜姑娘接着说道:“我娘当时曾经简略地将龙涎茶的来历说了一遍,她说:《玉芝堂谈荟》上曾经提到龙生九子,九子都不成龙。但是,龙生九子之时,滴一点龙涎在茶树上,再承受百年的日月精华,这颗茶树的茶叶,都逐渐变成红色,这时候,将茶叶摘下,用文武火焙干,便成为龙涎茶。但是,这种茶叶长在树上,有百年之久,难免有山禽野兽蹂躏或啄食,能留下一二叶,已是幸事。试想:这种龙涎茶是不是珍贵无比?”

夏心宁此时真是闻所未闻,他当时又连忙说道:“黛云妹妹!龙生九子之事,是千载难逢,又难得有一棵茶树在附近承受龙涎,更难得要承受百年日月精华,这龙涎茶果然是罕世少有,但是,究意有什么好处,你还没有说明啊!”

胜姑娘笑道:“我只顾将这一段奇闻告诉你,倒忘记说最重要的,这龙涎茶如果有一片茶叶,泡成酽茶,人饮一口,益寿延年,老而不衰。如果人饮一杯,则浑身上下,所有精血,都要重生,除旧生新,就等于我们武林之中,内修之大道‘伐毛洗髓’一样,彻底更换全身精血。人饮两杯,便可以力拒虎豹,胜过六十年一甲子的内修功夫。”

夏心宁闻言呆了一下,突然双手一把抓住胜姑娘的香肩,急促地说道:“黛云妹妹!我……我不是饮了……饮了两杯么?”

胜姑娘微笑点头说道:“是的!宁哥哥!你整整饮了两杯,而且,你这两杯是用两片龙涎茶叶泡成的,浓过一倍。所以你现在……”

夏心宁没等到胜姑娘说完,立即跳起来说道:“聂老前辈她老人家待我夏心宁天高地厚,夏心宁粉身碎骨难报大恩。黛云妹妹!你陪我到前面去,向她老人家道谢。”

胜姑娘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微笑着说道:“我娘已经叫你夜半前去书房,何必此时去见她老人家?”

言犹未了,忽然听到一阵呵呵地笑声,有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说道:“夏老弟!大恩不必言谢,不过小恩就不能不谢了,龙涎茶固然珍贵,可是送茶的人你不能不谢。摆在当面的恩人不谢,你还要舍近求远做什么?”

胜姑娘一听,立即站起身来,跺脚叫道:“古伯伯!你躲着听人家说话,这会儿又来打趣人家,我不来了!”

活华陀笑嘻嘻地走过来,夏心宁赶紧行礼,叫声:“古老前辈!”

活华陀笑着说道:“本来我这老头子是不应该露面的,一则听到夏老弟要去向胜家二老致谢,二则我听到姑娘偏偏将自己的功劳忘记说,所以老朽才忍不住要出来说两句。”

胜姑娘翘着嘴说道:“古伯伯!你自己也有功劳啊!也应该说出来让宁哥哥谢谢你!”

夏心宁此时连连拱手说道:“这次晚辈承蒙各位老前辈的垂青,破格成全,铭感五中,永生不忘!”

活华陀笑呵呵地说道:“按理说,我是不应该将这些事告诉你,不过胜姑娘既然说了一半,剩下来的一半,就索性由老朽来说明,免得你闷在心里难受。”

夏心宁又是一躬到地说道:“老前辈如此说明,不仅使晚辈能知恩图报,而且,也长一分见闻。”

活华陀说道:“胜姑娘送给你老弟第一杯龙涎茶之后,一直在房间外面附近之处,留神看顾,等到你晕过去,才进得房来,用银刀玉碗,在你的涌泉穴下放血。”

夏心宁不觉轻轻地啊了一声,双脚挪动了一下,他真想脱掉鞋袜看一看。

活华陀接着说道:“龙涎茶一杯进口,便立即制血造精,如果不及时放血,人便要暴胀而死。等到你老弟三天醒来之时,正是胜姑娘三天不眠不休,大功告成之际,也是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力的时候。”

夏心宁忍不住将感激的眼光,投向胜姑娘,用不着语言,也用不着动作,只此深深的一瞥,对方便知道他的感激是多么的深。胜姑娘掩口微微一笑,一层薄薄的红晕,飞上了她的脸。

活华陀接着说道:“胜姑娘请你老弟喝了第二杯龙涎茶以后,老朽趁你昏睡之际,为你插上一百另八枚银针,每根银针都用艾绒薰炙一个对时,如此过了三天以后,大功初步告成,这时候你老弟已经是具有第一流内力修为。”

夏心宁口中喃喃,有说不尽的感谢之意。

胜黛云姑娘却在此时笑着说道:“剩下的三百六十槌,打通你的周身穴道,不使龙涎余力有一点淤塞之处,这也是古伯伯和我娘为你想得周到。宁哥哥!你知道我娘这几天有多么高兴?这是我近数年以来,从没有见过的!”

古照文呵呵地笑道:“那是当然,她亲手培植了一株武林奇葩,将来要扬威江湖,造福武林,她还不应该高兴么?”

夏心宁诚惶诚恐地说道:“晚辈能得各位老前辈如此栽培,就怕将来有负盛望。”

活华陀笑道:“你不必自谦,胜家二老的眼光不会错的!”

夏心宁忽然又向胜姑娘问道:“黛云妹妹!聂老前辈为什么要将这种旷世难逢的龙涎茶,为我助长功力呢?”

胜姑娘半真半假地笑着说道:“是啊!我亲为女儿,她老人家尚舍不得将龙涎茶给我一片,对你却是这样慷慨,真叫人有些眼红心酸!”

但是,她立即又正起脸色,说道:“说起实在的原因,极可能与冷二师伯有关,今天夜里你如有机会见到他,不妨再问问吧!”

夏心宁这才浑身一震地啊了一声,他几乎忘了一个关系最重要的人,那就是在他挨了三百六十槌之后,惊鸿一瞥的冷三公。

同时,他又想起他为冷三公将那件信物交给聂向真老夫人的情景,虽然他不敢肯定的说,这两片龙涎茶叶,与冷三公的信物有关,但是,他却可以断然相信,他这次能获得如此旷世奇缘,是由于冷三公力促而成。

夏心宁此时心里对冷三公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他也急于要一见冷三公。他要从冷三公的口中,明了个中事情。

弦月已坠,夜色更浓,远处鸡鸣乍起,已经是夜半时分。

夏心宁经过—阵休息之后,精力益加充沛,神气益发清爽。他准时到达胜家二老所在的书房,站在门外,不敢擅进。

这时候,书房门呀然而开,里面明灯高悬,暗香盈室,胜家二老坐在榻上,胜黛云姑娘站在门旁,作手势请他进去。

夏心宁刚一走进书房里,就看到聂向真老夫人手里拿着一张字笺,向他说道:“孩子!你立即出庄乘舟向东前进,你冷老前辈在洞庭湖上等你。”

夏心宁不仅感到这件事意外,而且觉得事起突然。冷三公既然要和他见面,为什么要留柬传话?既然留柬传话,又为什么一定要到夜半才开拆留柬?

他正待开口说话,聂老夫人已经挥手说道:“去吧!休要耽搁时间,见到你冷老前辈,就说我夫妇二人遵照留书所说的话行事。快!快!”

聂老夫人连说两声“快”,夏心宁那里还敢多作停留?立即行礼告辞,正要走出房门。忽然听到胜黛云姑娘说道:“娘!云儿也……”

聂老夫人立即笑道:“云儿!你冷二师伯在留柬中说明不让你去,如今你吵着要去,岂不是要自讨没趣么?”

夏心宁当时不觉停下脚步,转身望过去,只见胜姑娘正翘着嘴说道:“冷师伯为什么就那么偏心呢?”

许久没有讲话的胜子清老庄主,这时候忽然呵呵地说道:“云儿!你冷二师伯生平为人就不知‘偏心’二字为何物,你可不能这样对他出言不敬。”

胜姑娘依然翘着嘴说道:“那为什么不让云儿前去呢?这不是明明冷二师伯要私下传授宁哥哥的武功么?”

聂老夫人笑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冷二师伯一定会给你一点补偿的。”

老夫如此说着话,又对夏心宁挥手说声:“你快去吧!”

夏心宁这才走出房门,很快地向庄外码头走去。

外面满天星斗,略有微光。夏心宁在胜家庄上已经是轻车熟路,毫无阻碍地走出庄来。大门外早已停妥了一辆双轮马车,夏心宁刚一跃上车辕,驾车的人立即一挥手中皮鞭,“叭”地一声响,两匹马八盏蹄,在这静静的夜半,敲起一阵清脆的蹄声,双轮马车以风驰电掣之势,沿着白石车道,冲向湖边而去。

坐在车上的夏心宁,心里正像那转动的车轮,在不停地旋转,思潮如涌:“冷老前辈他老人家为什么要在夜半约我在湖上见面呢?难道真如胜姑娘所说的,他要传授我的武功么?果然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这样故弄……”

他不敢想作是“故弄玄虚”,只是自己摇摇头,感到莫大的不解。

忽然,“吱呀”一阵响,双轮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湖畔码头上。夏心宁一点也不敢耽搁,跃下马车,便向湖里一只“浪里钻”小舟上跨去。

他刚刚如此一跨上小舟,他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向驾车送他的人举手称谢。他如此抱拳一举手,正好驾车的人坐在车上伸手除去头上的头巾,星光下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夏心宁大感意外,抱拳呆立,半晌才叫道:“冷老前辈!是你老人家?……”

冷三公放下手中的长鞭,仰起他那满是虬须的脸,呵呵地笑了一阵,他没有等到夏心宁再说话,便像是一片落叶,悠悠地落到小舟上。随手拾起两匹桨,笑着向夏心宁说道:“舟上无人,老夫和你小子权充桨手,来吧!”

夏心宁自然也立即拾起两匹桨,随着冷三公一声吆喝之下,两个人四匹木桨,将小舟扳得像一支劲弩之矢,在湖面上几乎要离水而起,向前飞行。

夜半的洞庭湖,在微弱的星光之下,湖上一片黑暗,尤其像夏心宁这样很少过水上生涯的人,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才不过是一会儿功夫,连君山位于何处,都不知道了。

夏心宁经过了一阵挥桨不停之后,他忍不住一面挥桨,一面问道:“冷老前辈!晚辈这次在君山迭逢奇遇……”

冷三公呵呵说道:“龙涎茶的事,现在不说。”

夏心宁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冷老前辈!我们今夜驾舟渡湖……”

冷三公立即截住说道:“谁说我们是要渡湖?”

夏心宁说道:“我们既然不渡湖,留在这漆黑的湖面上,老前辈有何吩咐?”

冷三公说道:“老夫没有事吩咐你小子,而是带你小子前来会一个武林中剑术大家。”

夏心宁当时一阵愕然,手中木桨不觉为之一慢。

冷三公立即说道:“小子!要加劲一些!我们不好意思后人家而去履约。”

夏心宁赶紧又用力挥动木桨,但是他仍然忍不住要问道:“老前辈!这位剑术大家是谁?”

冷三公说道:“牟家堡老堡主独剑撼天牟刚。”

夏心宁口中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牟家堡牟老堡主”!他对于这个剑术大家的名字又似曾听闻,但是,他又想不起何时何地曾经听人说过。

冷三公呵呵地笑道:“小子!你和他那个宝贝儿子,还有一段过节啊!”

夏心宁不觉啊了一声,他这才想起来了,在武阳山庄安武阳的席面上,曾经交了一手,那位少堡主牟天岚失手之余,含愤而去。他想到此地,心里一阵惊疑:“牟老堡主如此星夜相约于洞庭湖上,又是为了什么呢?”

冷三公仿佛猜透他的心事,当时笑呵呵地说道:“牟老儿生平有护犊之短,今天晚上你小子可以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位有名的剑术大家的真才实学。”

夏心宁没有注意冷三公后半段的话,他只是有几分不安地说道:“原来今天夜里洞庭湖上的约会,还由于晚辈所惹起的麻烦!”

冷三公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相干!他是老夫约来的!”

冷三公说完这些话,突然双桨一停,向前面的夏心宁问道:“小子!你昔日功力,能在夜间看到多远?”

夏心宁答:“黑夜无光,至多也不过三五丈。”

冷三公哼了一声,随即问道:“现在呢?”

夏心宁立即找到这个机会,将自己的谢意,坦白了一下,他连忙说道:“多谢冷老前辈和胜家庄胜家二老前辈,还有活华陀古老前辈的破格成全,助长晚辈内力,天高地厚之德,永铭五内……”

冷三公不耐地说道:“休说题外的话,你只说现在黑夜中,可以看出多远?”

夏心宁答道:“如果像今夜这样蒙蒙星光,至少可以在二三十丈距离之内,看得清楚。”

冷三公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小子!你向前看看。”

夏心宁依言抬头向前看去,湖上虽然是漆黑一片,但是,他这样运足目力,向前凝视,遽然一震说道:“老前辈!前面有一只楼船。”

冷三公呵呵地笑道:“小子!你果然有进益,不负我老人家为你如此操心一番,你且放下桨!瞧老夫这个!”

夏心宁刚刚一放下手中木桨,只见冷三公右手伸进左袖中去,取出一管晶莹光泽如玉的竹笛,轻巧地拿在手中。夏心宁不觉脱口说道:“老前辈的玉笛毁坏,如今又用这支竹笛了么?”

冷三公呵呵地笑道:“昔日毁笛,是为知音已散,只好让它成为绝响,如今知音复出,老夫自然要找一支笛来吹吹。”

冷三公说着话,便将短笛横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声,顿时一声极其悠扬的笛音,在这平静的湖面上,飘飘地传到很远。

就在冷三公这一声笛音尚未杳然之际,忽然,对面不远“铮、铮”传来两下弹剑龙吟,夏心宁当时心里不觉为之微微震荡了一下,立即大吃一惊,心里想道:“我此刻的功力,已经遽增数十年内修火候,对方如此弹指扣剑,依然能震荡心弦,要是从前,那还了得?牟家堡这位老堡主,果然不愧是剑术大家。”

夏心宁如此暗暗吃惊,就听得冷三公突然呵呵笑道:“牟老儿!你倒是很准时!”

言犹未了,就听郅对面冷冷地一声淡笑,停了一会才有人冷漠地问道:“冷老儿!姓夏的那小子可曾随你来么?”

冷三公笑呵呵地说道:“老夫一言九鼎,岂能失信于你?”

对面那人又冷冷地说了一句:“那很好!”

随即喝声:“掌灯!”

当时就听得对面一阵暴雷也似的应声,顿时火光耀眼,湖上大明,方圆十数丈之内,只见湖上水下,一片通红。

夏心宁此时随着冷三公,将手中木桨,悄悄搁置在舟中,双手抱膝而坐,静静地看着对面逐渐而来的船只。

三只双桅的大楼船,分成三面,缓缓地向冷三公这只小舟合扇驶来。当中那只楼船的船头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年少的长得潇洒风流,宛如玉树之临风,端的是一位英俊人物。夏心宁立即认出,正是武阳山庄一怒而去的牟天岚。站在牟天岚前面的一位老人,不用说一定是大名鼎鼎的剑术大家独剑撼天牟刚了!

夏心宁不觉对于这位剑术大家,留神地打量了一阵,只见他——

头戴方巾,身穿宝蓝色长袍,足登粉底厚靴,三绺长须,疏疏落落,根根见肉!一对老眼,却是神光湛湛,令人心悸!面圆圆、白净净,若不是背上斜插了一柄长剑,分明是一位富家翁的福相,哪里看得出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独剑撼天车刚牟老堡主呢?常言道是:“人不可以貌相”,真是千古不移的名言。

冷三公等到两边相距不到七八丈左右,他才从小舟尾梢,走到前面,站在船头上,夏心宁也随在身后侍立一旁。

对面的三只大楼船缓缓地停下来以后,独剑撼天牟刚伸手指着夏心宁说道:“冷老儿!你准备将这小子怎样处置?”

冷三公一直是那样笑口常开,呵呵地说道:“牟老儿!你准备将这小子怎样处置?”

独剑撼天牟刚脸色一变,语调一变寒冷如冰,凌厉地说道:“冷老儿!老夫不和你说笑话!”

冷三公呵呵地说道:“老夫也不是说笑话啊!常言道得好: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家少堡主在武阳山庄败在老夫这位小晚辈手下,你老儿竟然千里迢迢、仗剑寻找夏小子,老夫看你找得可怜,才约你老儿夜来洞庭湖,老夫将姓夏的小子带来,人在此地,按照你牟家堡的规矩,应该如何处置,你老儿不说,老夫如何知道?嗯!”

冷三公这一顿朗朗说来,声如铜钟,震人耳膜,只把对面那位独剑撼天牟刚,说得满脸通红,站在那里说话不得。

站在一旁的少堡主牟天岚立即厉声叱道:“冷老儿……”

突然,牟刚大声喝道:“住口!冷老儿岂是你叫得的!”

冷三公笑嘻嘻用手摸着自己的虬须,呵呵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老人家向来不在意这些小辈的称呼。”

这位独剑撼天牟刚不愧是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他虽然被冷三公抢白了一顿,却能丝毫不露出怒气,仍旧是那么冷漠地说道:“牟家堡的规矩很简单!‘要人’和‘要命’,二者任这姓夏的小子选择其一。”

冷三公似乎有极好的兴致,他侧着头问道:“牟老儿!休要跟我打哑谜,说清楚一些,‘要人’怎样?‘要命’又如何?”

牟刚说道:“若是选择‘要人’,将姓夏的小子交老夫带回牟家堡,听凭老夫处置,且看他日后造化如何,他若天赋良好,立誓至诚,他可以因祸得福……”

说到此处,他那一双眼神,冷厉地在夏心宁身上打了一转,接着说道:“说不定还可以得到牟家堡的真传,成为武林中击剑好手。至于‘要命’,那很简单,他有意向牟家堡挑斗。牟家堡要用长剑,取他的性命。”

冷三公听完了牟刚这样一段说明,突然呵呵一阵震天价地大笑,转身伸手一拍夏心宁的肩头,呵呵地说道:“小子!你可听清楚了?”

夏心宁知道牟刚说这些话,以他的身分功力来讲,倒也是实话,不过,他不服那种日中无人的狂态。当时他只对冷三公点点头,简单地说了一句:“晚辈听清楚了!”

冷三公笑呵呵地又问道:“小子!你既然听清楚了,你到底选择什么?”

夏心宁朗声说道:“晚辈不选择其中任何一条。”

冷三公尖着声音叫了一声“好啊”!接着他又笑呵呵地说道:“妙极了!小子!你和老人家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说着话,又抬起头来向牟刚说道:“牟老儿!你听清楚没有?两条都不中听。说是‘要命’,好好的一条命,为什么要让你要去?老夫可舍不得呀!说是‘要人’,姓夏的小子,是个好材料,让你老儿弄到牟家堡,岂不是暴殄天物么?牟老儿!你还是另找高明的规矩吧!”

独剑撼天车刚脸上颜色遽然一变,冷冷地说道:“冷老儿!原来你约老夫到洞庭湖上,是成心逗弄于人?老夫今天倒要瞧瞧你老儿有多高的道行?”

说着话,霍然右手反腕一探,铮地一声,随着唰地一响,顿时只见一道耀眼的青芒一掠而出,闪出五六尺长,倏又一闪而逝,牟刚一柄长剑握在手中,向冷三公说道:“有人自称为剑圣,但不知是不是名实俱归?冷老儿!亮出剑来!”

冷三公笑呵呵地说道:“牟家堡以剑闻名于世,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你老儿方才露的那一手‘剑气神合一’的功夫,至少已有七成火候,难得!难得!如果你老儿命长,还能活个二三十年,好好地练下去,将来不难练到‘百步之内,剑气取人’的地步。”

牟刚当时也被冷三公这一顿谈笑自如的说话,大吃一惊,深觉得这老儿的确是不平常,一口道出“剑气神合一”的功夫,武林中几乎是绝无仅有之人。

他如此一怔之下,立即朗声说道:“冷老儿!废话少说,亮出你的剑来。”

冷三公笑嘻嘻地没有说话,从大袍子里面,摸索半天,取出一柄弯如镰刀样的剑,通体银白,毫无光彩。他取到手之后,双手一握,立即将那柄剑弄直,然后捧在手中。

独剑撼天车刚一见这柄可弯可直的怪剑之后,脸上颜色大变,一双眼睛,神光迸射,神情似有疑惧与愤怒之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