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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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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朝阳,灿烂耀目,从竹林叶隙筛下的阳光,有如万千金线,穿过雾气腾腾的迷蒙蒙。www.xiaoxiaocom.com靠近这一大片竹林的右边,是一条奔腾不歇的溪流,就紧挨着溪岸,一溜有十来户人家,与其说是村镇,倒不如说是几间聚居的野店。因为是靠近南来北往的涌衢大道,这几间野店就因应需要为旅途行人提供一些吃的喝的。因此,虽是十来户人家,却是相当热闹,而且小有名气,在青弋江一带闯荡的人,没人不知道附近有一个竹溪集的地方。

华铭从容地步行,龙步云牵着麦红骡子紧随在后。

如此缓缓行来,迎着朝阳,来到了竹溪集,系上骡子,两人找了一副露天座头,向那白发老婆婆要了两大碗稠粥,一大盘油炸散子、一盘子油炸花生米、四个茶叶蛋。

稠稠的粥,其中熬了骨头汤、碎肉、白菜末、虾皮,味道特别,喝进嘴里,十分香糜可口。

龙步云实在有点饿,他和杜春岚喝了半天酒,等于是谈了半天的话,没有吃什么东西。如今面对这一大碗热腾腾的粥,喝得十分香甜,三口两口把一大碗粥喝得精光。

再看华铭,并不比他逊色。以华铭那身穿着打扮,与现场这样破烂,实在不搭调。但是华铭显然没有注意这些,捋起袖子,捧起大海碗,呼噜呼噜,将一碗粥喝光。

这种情形看在龙步云眼里,顿生许多好感,他觉得华铭是个性情中人,一点也不做作。

当两人抬起头来,面对着一只空碗,彼此不禁爆出哈哈笑声。

这是龙步云和华铭见面以来,首次真正的笑声。

当老婆婆再次送上来大碗粥,华铭对龙步云说道:“龙老弟……”

龙步云忽然拦住他说道:“论年龄,你比我长,论资历,你是前辈,如果你要和我论交,我尊称你一声大叔,不算过分。”

华铭显然被龙步云这几句话给怔住了。他微张着嘴,望着龙步云,愕住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龙步云问道:“铭叔!你对我的话有什么异议吗?”

华铭一震,立即呵呵说道:“没有!没有!只是愧不敢当,你龙老弟是人中之龙,而我华铭只不过是痴长几岁罢了,怎么当得起?”

龙步云说道:“如果铭叔坚持不接受,我也无可奈何了!”

华铭笑呵呵地眼眶里有了退意,他呵呵说道:“步云老侄!我就生受你了。我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他从衣袖里摸出一方大手绢,擦拭着眼睛。可以看出他那份激动。

龙步云忍不住问道:“铭叔!你怎么啦!”

华铭擦罢眼睛,笑容可掬地说道:“步云!你是人中之龙啊!能够让你称呼我一声‘铭叔’,我真的高兴。”

龙步云说道:“铭叔!我是个不懂得客套的人,铭叔如果再说客气话,我会不好意思的。”

华铭哈哈大笑说道:“步云!其实我说的都是老实话。好!好!从现在起,我们不再说这些。吃吧!吃饱了我们上路。”

龙步云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粥,捧着肚子,说道:“真的饱了!”

华铭也放下碗,抹着胡须笑道:“竹溪集经过不知道多少次,从来不晓得这里的粥是如此的好喝。嗯!下次还要再来,走啊!”

龙步云站起来从包袱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婆婆!饭钱。”

华铭一怔,突然爆出一阵笑声,说道:“步云!你看我是老糊涂了,吃饭那有不给钱的道理,抹嘴就走,那叫白吃。”

龙步云说道:“铭叔不是老糊涂,而是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华铭一听,惊诧道:“你是说我……?”

龙步云笑道:“我是说铭叔平日出门,都是有人跟随,这茶资饭钱,早就有人付过,那里还用铭叔为这种小事操心?”

华铭笑呵呵说道:“只要你不认为我是白吃就好。”

两个人一路呵呵上道,仍然是龙步云牵着骡子,慢慢地和华铭并肩而行。

龙步云不好意思问,这样慢慢地走法,要到那里去?要走多久?华铭仿佛看到了龙步云的心事,回头望着龙步云说道:“他们应该快来了!”

龙步云不懂所说的“他们”是什么人?还没等到他问,只听得一阵蹄声,夹杂着辘辘的车声,逐渐由远而近。

华铭停足在路旁,只见远远地几匹马,还有一辆马车,直奔而来。

很快地四个人骑着马,另外两匹马拉着一辆马车,逐渐缓慢下来。四个骑马的人远远地跳下马,牵着缰绳,走到华铭面前,搭背躬身,口称:“主人!”

华铭没有说话,一摆手,四个人牵着马闪到一边,垂手而立。

这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龙步云这才留意到,这是他有生以来看到最华丽的马车。

两匹拉车的马极为神骏,浑身火炭般的皮毛,没有一点杂色,在马中这种叫做枣骝,此刻站在那里,一点也不乱动,说明是受过良好训练。

驾车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紧密排扣短打劲装,腰杆板直地坐在那里,新剃的头,发青的头皮下面是两道剑眉,一双有神的眼睛。一条大辫子在颈上盘了两圈。

再看这辆马车,是少见的四轮。

车身漆成黑色,虽然此刻车上有一层薄薄的尘土。却掩盖不了原来的光亮。车前座的两旁,各有一盏灯,黄金色的铜皮包着琉璃,十分精致。连四只车轮,包的铁条,也都是擦得亮亮的。

华铭笑着对龙步云说道:“我知道你昨夜通宵未睡,当然以你的身体,你根本不在乎,但是,此去还得大半天,你不妨在车里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醒来时,正好到了地头……”

龙步云问道:“铭叔!我们要到那里?”

华铭打着自己的头笑道:“你看,这不是老糊涂了吗?”

他向龙步云认真地说道:“我是真心邀你到小庄去盘桓两天,一则我们投契有缘,再则我是真心的有话要跟你说。步云!你不会拒绝我吧!”

从华铭这一切行动看来,似乎都是安排好了的,他真的不想接受。但是,他看到华铭真的是十分诚恳,也不忍心相拒。他点点头说道:“铭叔!两三天时间对我来说,并不是顶重要的。

再说我也应该到庄上去拜见铭婶。”

华铭当时似乎一怔,不自觉在重复了一遍:“‘铭婶’?”但是他立即呵呵笑道:“步云!你这一声‘铭婶’真让人耳生。飞豹华铭在武林中、江湖上算不得人物,但是,这终身不娶的事,倒是尽人皆知。”

龙步云一听这倒是件奇闻,以华铭的情形看来,他应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为什么他竟然是终身不娶?他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但是这件事他不能问,要问就有点失礼。

华铭笑意未除,接着说道:“步云!你不要担心,虽然小庄没有‘铭婶’,你去了以后,盘桓数日,我要让你宾至如归。现在,你不要再推辞,请你到马车里小睡,养足精神,今夜咱们要好好地痛饮两杯。”

看样子龙步云已经没有办法推辞,而且实际上他一夜未寐,确也有些倦意。

他一坐进车内,才知道车内的装潢,比起车外还要华丽。

宽敞的座位,足够一个人躺下来睡。全部都是紫红丝绒铺设,柔软舒适。

龙步云也就不再客气,和衣而卧。

他刚躺下,马车就开始缓缓而行,轻微地摇晃,使人很容易入睡。

龙步云这一觉睡得很甜,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觉醒来,马车正好缓缓停住。

他拉开车门,华铭正好站在车外。

龙步云不好意思叫道:“铭叔……”

华铭上前挽住他的手,哈哈笑道:“你醒得正是时候,到了!”

龙步云这才发觉外面已经夜幕低垂,只是灯光明亮,照得如同白昼。

马车停在大门口,门外各有两行高大的枫树,绿叶如盖,摇曳的灯光,别有一番情趣。不禁令人想起:如果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丹枫如醉,那就更迷人。

门头上有一块匾,飞金大字:“枫林别馆”。

门里门外各站着四个人,蓝长衫、黑鞋白袜、头皮剃得发青,垂手而立,躬身而迎。

华铭没有理会,只是朗声吩咐:“龙爷的坐骑要好好照顾。”

龙步云不安地说道:“铭叔!不要把我当客人!”

华铭呵呵笑了一阵,说道:“我是个很好客、很喜欢热闹的人。但是近年来,枫林别馆很冷静……”

他的语气虽然带着笑声,却听得出其中远有些凄凉。为什么呢?照眼前情形看来,枫林别馆是一个富裕的庄院,华铭以飞豹之名,驰誉武林,虽然不能门纳三千豪客,也不至于冷清二字。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好客的主人变得如此落寞?华铭又变得开朗起来,拍着龙步云的肩膀说道:“步云!尽管我不把你当客人,但是事实上你是近年来枫林别馆唯一的客人,而且是我真心欢迎的客人!”

龙步云说道:“铭叔!我真的不是客人,我说过,做客,我会不安的。”

华铭大笑说道:“好!客套话到此为止。其实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客套话。你能把枫林别馆当作家,那是我最高兴的事。”

二人挽手而行,撇开青石砌的宽道不走,绕开正厅,踩着碎石小径,来到一处楼阁。

楼的四周,仍然是环植着枫树。树行中,这一栋楼房真盖得精致。一排红漆柱子架成的走廊,里面是一排格子雕花的门,门里面是一溜三间,当中是客厅,字画、瓶插、太师椅,点缀得十分典雅。

再上楼上,当中是座佛堂,叫人没有想到,供奉的是救苦救难观音菩萨画像,庄严慈祥,是出自名家手笔。

华铭来到佛堂,神情就十分肃穆,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龙步云也不待他说,迳自上前礼拜致敬。

华铭一直没说话,可以看得出,他那份虔诚。

世间上有许许多多的事令人难以想像。华铭,一个武林中的高手,江湖上的名人飞豹,竟然是如此虔诚拜佛。

华铭将龙步云引到隔壁厢房。

干净、简单,窗子开了三面,微风吹来,带着花香、草香、土香,很容易让人喜欢。房里有一盏琉璃油灯,照得通明。

刚一坐下,就有人敲门进来,是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手里捧着托盘,盘里放着一只大碗,冒着腾腾热气。

小姑娘将碗放在临窗的桌子上,笑嘻嘻地对龙步云微微一屈膝说道:“龙爷!请用点心。”

龙步云还没来得及说话,华铭立即说道:“步云!整整走了一天,够累人的了。此刻吃饭,未必有胃口,吃点心,垫垫肚子,然后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漂泊江湖的人,最难享受到的,便是一大桶热水,尽情的洗澡。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你才真正在枫林别馆生活的开始。”

龙步云刚要说话,华铭立即拦住他:“你不是客人,把你当客人就不会这样招待你。我只是让你享受家的自然自在。”

他说着话,便挥手要走。

龙步云叫道:“铭叔!”

华铭说道:“我去处理一下这几天的琐事。这座楼叫枫影楼,只你一个人住,没有人吵你,只是早晚我到佛堂为菩萨上香。还有……”

他指指站在那里的小姑娘。“她叫小娟,是个聪明的孩子,留在这里照顾你,她就住在楼下,有事叫一声,因为这里你不熟。”

龙步云还想说什么,可是他什么也说不上来,一切都是华铭安排得好好的。

送走了华铭,吃完了一碗鸡汤面,隔壁有浴室,早就有一桶热水,让他痛痛快快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浑身轻松自在。

华铭说得不错,在外面漂荡的人,最难享受,便是洗一次痛痛快快的热水澡。此刻,他真的很轻松。

小娟已经悄然离去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沐浴后的轻松,让他一时还不想睡觉。

窗外的天,清明如水,月儿还没有露面,微风吹来有一丝丝凉意,真叫人舒适。

他忽然想到,与华铭相逢,是由于华铭住在杜家庄就开始注意他,才有后来的情形发展。不禁让他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

真的!为什么呢?华铭对龙步云几乎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照年龄,华铭可以做龙步云的父亲,而华铭也确实把龙步云看作是自己的子侄辈,随时呵护。

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交,为什么华铭对龙步云这么好?龙步云想不出道理,他睡不着,索性点起灯来。

孰知灯一点着,房门呀然而开,小娟手捧着一碗热茶,放在桌子上。轻轻说道:“龙爷!请用茶。”

龙步云想了一下说道:“小娟!你今年几岁了?”

小娟笑嘻嘻地说道:“十五。”

龙步云问道:“你在枫林别馆多久了?”

小娟转着乌溜溜的眼睛说道:“八年了。我记得我是七岁的时候,随着爹娘来到枫林别馆。”

龙步云啊了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在这枫影楼上……我是说,你平日都是在这枫影楼上吗?”

小娟说道:“只是今天。”

龙步云讶异的问道:“今天?你是说今天才上这枫影楼来的?”

小娟说道:“对呀!今天是你龙爷来,主人特别让我在这里伺候龙爷,平日,这里是枫林别馆的禁地啊!”

龙步云一听,不觉说道:“什么?禁地。”

小娟伸手掩住口,那是说她自己觉得失言了。她仍然不失天真地笑道:“不是啦!我是说平日这里很少有人来,应该是说,除了主人,没有人来过这里,整个一栋楼,洒扫的事,只是由一个老华三叔来做,如果不是来伺候龙爷,我是不会来到枫影楼的。所以,我才说是禁地。”

龙步云不觉脱口说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又让我住在这里呢?”

小娟在一旁说道:“你龙爷是我主人的嘉宾啊!”

龙步云摇摇头,他觉得问题并不是像小娟所说的那样简单。

但是,在这样的疑问之中,龙步云可以肯定一点:“其中没有恶意!”

他挥挥手对小娟说道:“小娟!打扰你了,你去睡吧!”

小娟说道:“龙爷!我的工作就是伺候你龙爷,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龙步云摇摇头说道:“不了!你去吧!我睡不着,大概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此刻,我只是想到处走走。”

他突然想起问道:“小娟!我想到处走走,有没有关系?”

小娟想了一下说道:“龙爷!这个问题难住了我,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深夜在枫林别馆到处走动。所以我不知道可不可以。不过……”

她的睛眼慧黠的闪着,说道:“龙爷!我主人能请你住进枫影楼,是十分礼遇的。对你龙爷来说,大概到处走走,是不会有事的。”

话说得很好,既没有拦阻龙步云,也没有说“你龙爷可以到处溜挞”,就这样让龙步云自己作决定。

龙步云笑笑,小娟也就悄悄然离去。

枫影楼很静,没有一点声音。

月色已经渐渐地洒进了枫影楼,更为枫影楼添上了一分宁静之美。

龙步云吹熄了灯,走出房门,佛堂里香烟袅绕,长明灯带一团淡淡的光。

龙步云突然恭恭敬敬拈着香礼拜,心中默祷着菩萨:“神明保佑我早日寻找到害母的仇人。”

退出佛堂,不觉来到左边厢房门前,他想到这里会不会是华铭的静室,一个人静坐沉思的地方。

想着不禁伸手轻轻一推,门应手而开。

让他惊讶的这里不是静室,而是一间卧房,一间十分素净而又十分典雅的卧房。

龙步云说不上来他看到这间卧房的感觉,他一眼看去,只知道一点:房里每一件家具、每一件摆设,都是经过精心的设计,淡雅而又不失高贵。

龙步云可以断然相信一点,这间卧房从来没有人住过,因为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是簇新的,而且一尘不染。

龙步云在想:“照铭叔的说法,他是不住宿在这里,这间卧室又是让谁住的呢?而且,又是这样完全崭新的?”

其实,枫林别馆这么大,有一间房子空着没有人住,十分平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龙步云看在眼里,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龙步云想想,觉得自己如此窥探,不是很正大光明,也不是一个做客人应有的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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