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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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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中,赵悯迟到,但她的装扮让全场人看呆了,胜雪肌肤搭上纯白礼服,娇艳五官衬起淡淡冷然,岂非仙子下凡?众人纷纷发出疑问,这个美如天仙的女子是谁?

见到赵悯,丹荷率先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一起回到圆桌边。www.xiashucom.com这桌是首席,只有赵家人和钟无忌。

坐定,她一瞬不瞬盯住无忌,他的眼光刻意转移。

还是看不到她吗?他铁了心,打算否决掉两人的曾经?好吧!随意!

低头,逼回在眸底闪过的泪光。她不哭,骄傲女人怎会为男人流泪?

深吸气,压抑,无忌深邃眼光间隐藏痛楚。不能多看她一眼,再看便要脱缰失速,但……她穿了他送的礼服……

那件礼服……他站在雪梨街道的橱窗前,看着模特儿,想象小悯穿上它的模样,想着、想着,他在夏天的澳洲、夏天的圣诞节,买下夏天的礼服,期待她成长,期待她的心情从寒冬走入艳夏。

他的幻想零误差,五年不见,十六岁的小女孩成长,她的美丽叫人惊艳,下飞机,他一眼就望见她,也望见自己的冲动。

他想拉拉她柔软的小手,想问问她,那个骂她骄傲的女生下场如何?他还想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对着无人夜空,说遍五年来的思念情愁。

他知道,小悯的眼光在自己身上缠绕,知道她的满心期盼,但他怎能留给她想象空间?那些邮件、那些互通心意的岁月该暂停,他对她的好必须在限定条件之内,他不能任心情恣意脱序。

他鼓吹自己定心!未来已经作好决定,他不能三心二意。

赵育勤上台,拿起麦克风,他满面春风。

「谢谢大家拨冗来参加今晚的餐叙。大家都以为餐会是为了替无忌接风,其实不然,除了接风外,我同时也要为我的两个女儿小悦、小悯庆生,她们是同一天出生的,前后相距不过半个小时,不过两个女儿的个性南辕北辙,各有各的兴趣,我想指望她们接手我的事业恐怕太难,新时代青年,不吃老一辈的传统观念。

幸好老天爷对我厚爱,让我领养了无忌,大家都知道无忌的工作能力,我不说他是菁英,因为我觉得这两个字不足以形容他,他的优秀所有人都看在眼底,短短五年,他不但拿下学位,还把竞泽电子带到美国去,去年光销售成长率,就达到百分之六十七,创下所有华人在美国的傲人成绩,所以时代杂志对他的评语,我觉得每一句都精辟入理。

我很高兴他是赵家的一分子,更高兴他肯为我担下竞泽这担子。最后,我要向大家宣布两件事,第一,我从今天起退休,由无忌接掌竞泽。第二,无忌将在今晚和小悦行订婚礼,希望大家能为他们的幸福做见证,也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大家能给予无忌更多支持。」

倏地,赵悯肩膀僵硬,拿在手中的筷子掉落地,缓缓地,眼神向上游移,她寻找他的眼睛,寻找他的心意。

原来如此,他怕她妨碍他和小悦的幸福、怕她用电子邮件闹出事情,所以不看她、不听她,假装两人间从无交情。

何必呢?何必这么看她不起?只要给点提示,她会自动退开啊!反正他和小悦结合是早晚的事。

热烈的掌声把无忌和小悦迎到舞台中央,赵悯不转头,不看他们交换戒指切蛋糕,不看他们的幸福快意,她咬紧牙床,逼自己不、准、伤、心。

冷,她从手心冷进骨子里,冷得牙关打颤,冷得无法言语。

深吸气,她快要窒息,不过她不能在此时昏倒,她绝不惹笑话,头抬高高,猛地转身,半秒钟,她把笑容挂上眼帘。

需要祝福是吗?好!她给。

举高手,她和众人一起拍手,拍得好热情。

她在笑,笑得比父亲璀璨亮眼;她开心,开心金童玉女终成连理,不错吧,她的演技。

锐眼扫过,他的眼光扫进她的心,她在硬撑,他明白。心疼泛滥成灾,他想抓下她的手,对她大吼:「别拍手了,想哭就哭出来!」

可惜,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夸张的笑颜。

接过服务生送来的蛋糕,她笑着把奶油放进嘴里。

心抽两下,无忌晓得她的胃很糟糕,不能吃太油、太咸、太辣,否则闹起来便是几日夜的不安眠,但,她还是赌了气,把奶油全往肚子里填。

蠢吧,她从来只能欺负自己,欺不来别人。

「祝钟经理和赵小姐,永浴爱河。」有人拿起酒杯提贺词。

说得好,赵悯把杯子注满,把满杯威士忌吞下肚,辛辣的灼热感沿着喉咙下滑,烫伤她的心。

「祝钟经理和赵小姐,甜甜蜜蜜。」

不错不错,好个甜甜蜜蜜、恩恩爱爱、永世不分离,赵悯注入八分满烈酒,仰头,一口喝下。

舞台上,无忌眼光凛冽,他望着疯狂灌酒的小悯。

再添一杯,赵悯起身高举酒杯,亮丽笑颜迷倒青年才俊无数。

「祝妹妹和妹婿,结爱务深,琴瑟合鸣。」语毕,仰头,她喝掉满杯苦酒。

酒精沿着她的喉咙往下灼烧。烧吧,烧去所有知觉,烧去早该死绝的心脏;舌头麻痹、知觉麻痹,当身上器官全都麻痹,哪里还晓得疼痛?

眉微蹙,拿来酒瓶,她四度将杯子填满,酒近唇,无忌再忍不住了,冲下台,从她手里夺去酒杯,严厉眼光落下。

她不怕,赵悯笑笑。

「-不能再喝。」

「难得开心嘛,喝点酒有什么关系?」她巧笑倩兮,好不诱人。

「-喝得够多了。」说着,他把她的酒倒进自己嘴里。

她看他,不语,笑容浮起,倒酒,举杯向小悦。「新娘子要不要也喝一点?」

「她不能喝,-别欺负她。」浓眉聚拢,他的声音出现危险。

「哦,对,不能欺负。小悦,我告诉-哦,出国前,-的无忌哥哥警告过我,-对他很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欺负-,否则他会回国找我理论-要跟他讲讲,这五年,我有没有欺负过-啊?」赵悯说得轻快飞扬,似玩笑、似真心。

「小悯,-醉了。」小悦说。

「-不能喝酒,我代替-喝,好不?」迅速地,她把酒吞进喉里,又是灼热、又是刺激,真不错,她迷恋上酒精滋味。

「小悯,再喝会醉的,宿醉不好受。」丹荷把酒杯拿走,换给她一杯果汁。

果汁哪里及得上酒精浓烈?摇头,她推开丹荷的好意。

走下台阶,育勤看见小悯的「融入」,他很高兴昨夜一席话,打破父女间的僵局,拍拍赵悯的肩,他问:「小悯,接下来就是-了。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带回来给爸爸看看。」

「当然有,不然你以为我天天在外面混,混不出一点成绩?你女儿长得还算可以啦!」她刻意把话说得大声。

无忌听见,脸色黯了黯。

「以前的事别再提,听爸的话,那些男孩子不是好东西,-要找的对象应该像无忌这种。」育勤皱眉道。

「好啊,由爸爸安排,你想我嫁谁,告诉我,我全力配合。」

说着,她拚命吃蛋糕,吃完一盘再一盘,果然,三分钟不到,恶心感翻涌,-住嘴,她想吐。

丹荷靠过来,把面纸递给她,忧心忡忡问:「小悯,-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我想,不会那么倒楣吧,昨天那个男生我们才认识三天,要是怀孕了,我还真不晓得上哪里找人负责任。」她刻意笑得满脸阳光。

她的说法让赵育勤气急败坏。「-居然、居然……」

「爸,别生气,没事的,我知道哪里有不错的妇产科,这种事,我很有经验。」她诬蔑自己,越说越得意。

「闭嘴!-不要逼我在这里让-难堪。」

「好啊,我走,省得你不舒服。」

推开椅子,她的胃震天震地的痛了起来,明明是惨白了脸,她仍然挺直肩背,带着笑靥,以最优雅的姿态走出人群间。

进入化妆室,赵悯吐得摧心裂肺,她泪流满面,为了不能言喻的痛心。

「赵悯,-是天地间最笨的笨蛋,-不知道他们是一对?-不晓得,他们已订下婚约,早晚要走过红地毯、共度一生?-怎不晓得,他给的东西是同情,没有感情成分?-

不是自诩了解他吗?他习惯扛责任啊,-只不过是他的责任,他同情心泛滥时的发泄对象。」

她骂过自己一阵又一阵,恨自己的痴,怨自己的蠢,恨一厢情愿让自己成了大笑柄。

「-不应该让自己那么狼狈,-不是流浪犬,何必要人垂怜?他的同情心过了保存期限,有本事,-应该让他明白,没有他,-照样活得精采万分。」她对镜中自己说话,一句句,企图说服自己。

许久,赵悯走出化妆室,一出门,发现无忌就站在门边。

抬头挺胸,赵悯假装没看见,径自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在经过他身旁时,他突地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身前。

「先生,我们认识吗?」赵悯甩开他。要距离?何难,她给啊!

「-胃痛,不应该喝酒、吃奶油。」他说了句不相关的答话。

「我太高兴了,喝点酒、吃点奶油算什么?」她用力甩开他的掌握,但下一秒,她又被他拉回胸前。

半分钟定格,她的视线停在他的蓝色领带上面,昨夜……她幻想过这个怀抱,幻想过温暖,也幻想过自己躲在里面,诉说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可惜这里已被人占领,而她,不屑侵犯别人的军事要地。

「-不能总是用脾气对付自己的身体。」严肃脸庞凝上寒霜,他愤怒。

「我高兴。」笑容再次悬上。

「-一定要这样子才会高兴?」

「哪个样子?我表现得不够得体?别人拍手我拍手,别人祝福我也祝福,我以为自己的表现不错,没想到在你眼里还是不够。妹婿,你真是个高标准的严苛男性。」

「如果-不想参加,可以不要出现。」

他不愿勉强她,不想看她全身僵硬、筷子落地的凄然,更不想见她的矫情,和强撑出来的骄傲。

「错,我好想来哦,有这么好机会,我怎能放弃?我努力了五年要表现给你看呢,让你看看我是多么拚命地融入这个家庭,多么努力地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我尽力接纳你这位妹婿,你居然还嫌我做的不够好?太苛刻了吧!毕竟不是人人都叫菁英钟无忌,我能做到这个地步,至少值一声喝采。」

「为什么不用真面目示人?为什么要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让爸爸担心?-的武装太可笑,难道自己一点都没有发觉?」

可笑?对啊,是可笑,她盲目追求他的注意,却没发觉感情变质,添入爱意,她以为自苦会让事情容易,没想到换来一句可笑。

可笑的赵悯、可笑的女人,可笑的她花了一辈子,想赢得两个男人的心,却是次次失败,次次落空。

「用真面目示人,这是你要我做的?」抬头,她问。

他要她快乐,要她像个正常的二十一岁女孩,也许不够优异,但能大胆地坦承自己的情绪;他要她别压迫自己,要她在生活里找到目标重心,别让自己沉沦在那场意外痛苦里,日日自欺。

「是的,做回-自己。」他回答。

做自己?多难,要真能做自己,第一件事情,她会从小悦身边抢走他。

摇头,她吸气。「好,做回自己,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监护人,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

霍地转身,不回头,她昂首阔步,离开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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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边坐一夜,白色礼服沾满湿泥,海风阵阵打在脸上,催促着她的清醒。

「哭什么呢?-本弃于天地,本不该接受恩情,是-又贪心了,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不是吗?若是-不贪图父亲的心,就不会发生一连串悲剧;若是-不贪求无忌的关怀,哪里会有今日的难堪?为什么经验总是教不会-,做人千万不能贪心?」

她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倔傲的女生,怎容许自己的自尊心,一次次被践踏到底?他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不需要任何人喜欢;他不在意她,无所谓啊,反正她从不要谁在意。

问题是……她爱他啊,她爱惨了他,没有他,她连一天都活不下去,她早该在十年前就死去,是他的肩膀让她倚靠,让她一路跌跌撞撞仍然成长……

「不爱、不爱,赵悯,-一点都不爱他!-不爱他!不爱。对,就是不爱,不爱不爱不爱……」她大吼几十次不爱,却说服不来心。

泪泛过裸臂,海风吹来,冷意窜入心底,她双唇惨白,胃间抽痛已传不到知觉神经,心痛压过所有感觉。

「妈咪,为什么死的人是-不是我,如果是我就好了。」

为什么不是她?

这话,她问过自己无数次,曾经,她会得到一个回答──因为-很重要,-必须为-母亲完成未完的心愿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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