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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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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从常瑄咀里晓得,那日病发,常瑄以为我必死无疑,抱我下马、奔至阿朔骑前,一句“请殿下见姑娘最后一面”砸了阿朔的心。www.maxreader.net

阿朔不顾大军在身边,侧身下马,把我紧紧搂抱在怀里。他没哭,但忿忿不平、仰天长啸,翻江倒海的怒气翻腾了他的心,没人敢靠近他、劝说他。

常瑄说,从没见过太子殿下这样失控。

真可惜,要不是正处于昏迷中,虚荣的我还真想看看阿朔为我失控的模样。

也许是长啸声太引人注目,招来了千里迢迢从南国到关州寻我的宇文谨和阿煜。可当阿煜表明要带走我时,阿朔却不肯放人,是常瑄冒着生命危险挺身相劝。

他告诉阿朔,是宇文煜的药丸为我延缓毒发时间,否则我早就不在人世,如果世间还有人可以救我,那个人就是宇文煜了。他告诉阿朔,那日我整理行囊不是为了离开,而是要回南国把病治好,只是当时的他们,没人听进我的求救。

这些话让阿朔气得用剑刃伤害自己,当时将军亲兵没人敢靠近他,连穆可楠也不敢。

想来,穆可楠就是在那个时候下定决心非把我除去的吧!

我获救后,阿朔把我们安排在这里,在穆可楠的劝说下,率大军先回京复命。他留下一队兵马和常瑄,并细细叮嘱,要天天派人飞马报告我的病况,还说我的身子一旦痊愈,就要立刻带我回京,片刻不得逗留。

很强势对吧?我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因为我也和他一样担心。

他担心我和宇文谨兄弟太接近,担心我的身份曝光,担心真相揭穿,我只能到南国报到。因此,他要常瑄分外小心,尽量不让我和宇文谨独处,可……他没想到穆可楠背着他做的事。

想到这,我忍不住叹气。

如果我决定不顾一切,固执认定阿朔是那个唯一的男人,那么,我还能够无害单纯、独善其身?我是不是非要收拾自己的老二心态,准备好斗争?当我的对手是这种能干精明的强势女人,我有权利柔弱吗?我真能一辈子躲在阿朔背后,让他为我挡去一切?

而就算不去想穆可楠,光是从宇文谨身边走到阿朔面前,都已经困难重重了。辜负宇文谨很难,欺骗大周皇帝更难,九死一生已不足以形容我目前处境。

我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真能凭恃爱情,无悔而坚定?

在阿煜的妙手下,不到一个月时间,我的病好了九成。

我不是太安分的女人(以古人标准而言),所以一旦能下床,作怪的细胞又在体内蠢蠢欲动。

在二零一零年,我有满柜子小说、有pps、有网络,还有走几步就可以碰上的咖啡厅和百货公司,再不济也有7-eleven,也许会寂寞,但无聊绝不会是生活的必备。

但是在这里,不管是吃饭、睡觉,或到花园绕两绕,身边都会有一群人走来走去,你想要寂寞?对不起,这是奢侈品,不提供免费索取,但无聊……是的,非常非常多的无聊,有时,直逼得人要发疯。

天天找人说话?我又不是名咀,能随时随地编出攻击人的好话题。去磨一磨我的琴棋书画?算了,我还不想逼王羲之去跳楼自杀。

那么能做什么呢?

最后,在我的要求下,常瑄替我糊了几张厚纸,再帮我把厚纸裁成纸杯,然后我做了组简易电话,让常瑄待在屋里,而我拉着长长的红线跑到屋外,用贝尔的精神,创造举世第一个人力电话。

“喂喂喂,我是吴嘉仪,请问常瑄在不在?”

我讲得很兴奋,但屋里的常瑄只简单应了句:“是我。”

当然是你,不然还是鬼咧?跟一个沉默男人玩游戏很无聊,跟个没有科学精神的沉默男人玩,更是无聊的曾祖母。可我弄了半天的游戏,怎么可以让它无聊?于是,我开始找话题。

“常瑄,你有没有注意,道台大人的三女儿很喜欢你?”

沉默中……

好吧,他不喜欢这种话题,再换一个。

“常瑄,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要不要找一天出去走走?”

沉默中……

好吧,他领命要保护我,不能让我随便乱逛,再换一个话题。

“常瑄,你有没有收到阿朔的信?”

“常瑄有收到太子殿下的信。”

哈,他终于闭口。原来要他说话,话题里非得有阿朔不行。咦?他和阿朔会不会有断袖之癖?想象一个娘娘腔的常瑄,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而电话那头,持续沉默中。

他肯定在猜,我有没有被余毒伤了脑袋。

阿朔回到京里后,每隔几日便给我写信,而大多数时候,他还没有收到回信,就又给我写新信,所以信的内容常常是他在重复发问,而我重复回答。

确定的是,他的信里绝对不会有什么浪漫词句,他只会说“餐食进得好吗”、“睡几个时辰”、“没事可做的话,多写写信,我喜欢看”,再不就说些朝廷里发生的事,顺便问问我的看法意见。这种信如果叫做情书的话,那么天底下女人未免太委屈。

为了弥补他的不够浪漫,我会在信里写下我记得起来的诗句或歌词。

上一封,我在信中截录了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

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

为什么你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

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

我告诉他,什么时候我们再去旅行,我可以不买纪念品,但他要给我唱最美丽的歌曲。我告诉他,突然好想他,想得连最爱的绿豆汤都喝不下,突然好想他,想得圆圆的月亮里,出现他的脸。

然后意外地,我在收到的回信里,读到他的甜言蜜语。

他说,他想念我不是突然发生的事情,而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持续;他说,如果以前的纪念品会疼痛我的心,就把它们统统丢掉,从现在起,他给我制造新记忆;他说,我唱的就是最美丽的歌曲,即使它们来自我残破不堪的声音。

看到这里,我大笑,但当我看见连同信一起寄过来的书册后,我的笑成了深深的、深深的动容。

书册左下角,每页都画了一个章幼沂,我快速翻过,一页一页接一页的章幼沂变成一部小小的电影,电影里,章幼沂不停笑着,笑得前俯后仰、笑得不可遏抑。

在他眼中,我是一个爱笑的女生吗?不知道,但这本画册的确让我笑得很快乐,而且,他的丹青显然比名满京城的章幼沂要好得多。

于是心平气和了,于是我清楚明白,他的人虽然随穆可楠离开,心却仍然留在这里。这不就是我要的吗?不要他的金银、名利、地位,我要的是他的心意,他爱我,在心底,就足够。

上上上封信,阿朔告诉我,宫里收到消息,南国国君宇文谨要到京里拜会大周天子,所以他此番到中原,可能另有要务。他嘱咐我,千万不可以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想了老半天,考虑要不要把身份已经曝光的事情讲给阿朔听,但想了又想,阿朔在那么远的地方根本帮不上忙,万一他心急,不理朝政、跑到这里接我,更不好。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想办法说服宇文谨,让他把我当成吴嘉仪、当成好朋友,毕竟,我送了个比自己美上十倍的橘儿给他,身为男人,他该感激我。

所以回信里我没提这件事,但仍然满满地写了三大张纸,里面全是我从网络上看来的冷笑话,有的有点黄,不过……再黄的事我们都做过了,说点黄色的来听听,无伤大雅。

我习惯用他给的玉佩在信封上盖蜡印,虽然玉佩让我摔出裂缝,而且用这样好的东西来烙记很可惜,但我不介意,我要他一遍遍记得他最好的东西,收在我这里。

没错,即使玉佩已经出现裂缝,它仍是我最好的东西。就像我的爱情不是他的唯一,却仍然是他最美好的事情。

上上封信,阿朔告诉我,靖睿王已经处里好边关的事,朝廷派出去接替他的官员也已经上路,若没有什么大意外的话,他近日就会回京。途中,他会绕到这里来看我,若是到时候,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和他一起上路,途中多个人照应,他也放心。

其实,有常瑄和阿朔留下来的军队,哪里需要花美男来照应?即便不说破,我也明白,阿朔防的是哪个人,可他不知已东窗事发,花美男来不来都无所谓。

然后上封信他告诉我,穆可楠有孕了,往后他们再不必行夫妻之事。

我明白,他那样大张旗鼓地告诉我,是要我安心,但说不出的滋味搅在一起,搅出我想掉泪的莫名惆怅。

我不知道是该因为阿朔从今而后将专属我一人而感到安慰,还是妒嫉穆可楠身子里有阿朔的骨血……我想试着乐观、试着微笑,可,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中低言──

吴嘉仪,妳未免太天真,就算穆可楠有孕,他也不会是妳一个人的阿朔。别忘记,除了穆可楠之外,还有个李凤书,基于公平原则,她也得有个孩子。再说,穆可楠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终生的儿子,万一她从老大生到老八,每胎都生女儿,阿朔永远不会是哪个女人的……

分享,是在阿朔身边的女人都该学会的课题,李凤书学了、穆可楠学了,独独我,非但不肯主动学习,还在扳手指计算着,谁谁谁生完小孩,我就可以成为唯一,很好笑吧?

不管我想要用任何方式否认,阿朔、穆可楠、李凤书都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而我,仍然是在门外张望徘徊的路人,即便他的心为我保留了一片无瑕空间。

猛甩头,我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排于脑外。

握握手中的听筒,我对常瑄问:“既然阿朔有信,为什么你没拿给我?”

“这封信……是殿下给常瑄的。”他犹豫半晌,回答。

“我不能看吗?”

他好似有难言之隐,停顿了老半天才回答:“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的信还不是借你看。”

“信里是殿下交给常瑄的任务。”

“那更好,我看过信,知道是什么任务,就可以帮你啰!我是最热心助人的吴嘉仪耶!”

“姑娘帮不了忙的。”

“你又没让我帮过,说不定我比你想象中更能干。”什么忙不能帮呀?我可是吴嘉仪耶,去关州问问,女英雄三个字指的是谁!

常瑄不说话了。

每次都这样,说不过咀就闷不吭声,这种人的冷战功力很吓人,以后他的老婆有得辛苦。

“常瑄,你忘记我们是最、最、最好的朋友,我们同甘共苦过,你帮过我、我帮过你,再大的秘密都可以跟对方讲,对不对?”我用怀柔政策,想融化他这块冰。

他不应。

“我们是生死之交耶!有什么话不能讲?”我拗了,他越是不说,我越是好奇。

“你忘记你欠我一条命?要不是你拐我到关州,我不会差点死于非命;要不是你没把我的话认真听,我不会痛到想咬舌自尽……你看我,我这种人多么宽宏大量,不但没跟你算账,还想都没想就原谅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连一封小小的信都不借我看……”

好吧,我是小人,任性、固执而且爱讨人情的小人。

然后,意外地,我听见话筒里传来小小的笑声。

“妳啊,就会欺负常瑄,他上辈子欠妳多少?”突然,一个熟悉声音传来,一个轻轻的巴掌跟着当头打下。

我猛地回头,看见一张丰神俊朗、俊美到会让人流口水的笑脸。

“是你!”我尖叫一声。

“对,是我。小丫头,别来无恙?”花美男眼底闪过一抹怜惜,摸摸我瘦削的脸颊,问:“常瑄不给妳饭吃吗?”

我猛摇头,把话筒住地上一丢,扑进他胸口,用很热烈的方式欢迎他出现。“我好想、好想、好想念你。”

他把我推出胸口,对着我的眼睛笑道:“我喜欢妳的想念,但……老实说,妳现在心底是喊我三爷还是花美男?”

“花美男。”我想也不想地回答。

“很好,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以后都不说谎了?”他意有所指问。

“是,不说谎了,再说下去都不知道要死几次才够。”

可……最早叫我不能随意表真心的人是阿朔啊!是他说要戴好面具才能活得长久。看吧,做人真难。

他压着我肩膀,把我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目光上上下下溜了几圈后,扳着我的身子转圈圈,轻声问:“我都听说了,身体怎么样,是真好还是只好一半?”

“阿朔不相信我在信上写的话?”

“谁要妳有说谎记录,他要我确定再确定。”

“是真的好啦!不信,你去问阿煜,他现在正在帮我调十全大补丸,让我一天一服,一年后就能长成头好壮壮的大人物。”

“那么爱当大人物?在关州风头还闹不够?”他溺爱地对我一笑。

“我虚荣心重嘛!”

常瑄发现我很久没传话过去,走出门,看见花美男,躬身退到旁边。

一个爆栗赏上我的额头,他语重心长说:“该收拾收拾虚荣了,回京里后,妳得乖乖待在阿朔府里,不能到处惹事。”

“你把我说成闯祸精了。”我皱皱鼻子不满道。我哪是那种到处点火的人物?

“妳难道不是?”

见第二个爆栗飞过来,我矮了矮身子,躲掉。“一见面就训人,没意思。”

“妳啊,谁教妳让人放不下心。”

他那声叹息重重敲上我的愧疚感,我抱歉地回看他,很想骂自己一顿。

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怎会惹得一群好男人为我牵肠挂肚?我总是用“朋友”来区隔我和他们之间,但我又怎不明白,感情又岂能这么容易就理清?

“我们一起回京吧!”

“嗯。”我用力点头。

“不急,等姑娘身子骨养好了再走。”

常瑄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我满头雾水。

“三爷!”常瑄又低声唤了花美男。

我回头,发现他在对花美男使眼色。没错,他们肯定有事瞒我!

我正要使出缠功,就见宇文谨正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麦当劳”走来,远远地就闻到味道。

“好香哦!”我冲向前,口馋眼也馋。

好久没吃垃圾食物了,真教人怀念。上回,他允我醒来就能吃到麦当劳,但阿煜阻止,说我的病才好,不适合油腻食物,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盼到阿煜解禁。

“好可惜……”我看着盘里的美食说道。

“可惜什么?”宇文谨问。

“这不是炸鸡,是鸡米花。吃东西就该豪气一点嘛!切这么小块,哪能享受吮指回味的感觉。”我小声咕哝。

“喂,不要得寸进尺,信不信我再让妳吃上三个月稀饭?”宇文谨恐吓我。

他说得也对,做人是不该得寸进尺,反正鸡米花一样香甜美味。

“来来来,大家来吃麦当劳,麦当劳都是为你。”我唱了麦当劳叔叔的广告歌曲,东拉西勾,笑咪咪地把一群男人带进屋里。

我按下常瑄的肩膀,逼他入座。在我眼里,国君不比亲王大,亲王也不比将军大,我不是神,但强调众生平等。

“阿煜呢?我去叫他一起来吃。”

“他忙呢,得给妳做药丸。”宇文谨回话。

我抓起一块鸡米花塞进咀里,含糊不清道:“真糟,阿煜对我那么好,我该怎么回报他?以身相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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