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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鱼目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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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悦是小敏的妹妹,小她一岁,个头却比姊姊大。她很少说话,做事却仔细贴心,那次我教她认几个字,才看两遍,她就记全了。

听小敏说,小悦回家后,时常拿着树枝在沙地上练字,非把字全写齐了才肯吃饭。爹娘常笑话她,说他们家就要出个女秀才了。

听见这话,我心里不舍,便买了几本书册和文房四宝让小敏给她送去,她高兴极了,从此一得空就往我那里跑,擦桌子、抹地板,她用自己的方式向我表达感谢之情。

如果说,我在这个时代有什么不肯舍弃的,大约就是这些人的情感吧!镛历的、镛晋的、镛贯的……大大小小皇子都无条件对我好,现在,连小敏、小悦也是这般一心一意待我,被人这样对待,谁都会割舍不下。

一踏进药铺,我们就让一双眼睛盯上,偏过头,我瞄对方一眼。

那是个外表端雅,看似温润淡泊的男子,他穿着浅紫色袍服,嘴角含着温柔笑意,静静地注视着我,即使同我对视,也不改态度。

我刻意转开头,但他并没有别开眼。

挺直背,目不斜视,我平静地把药方交给老板,尽量不引人注目。我吃过亏,已经慢慢学会沉潜。

“小姐,你认识那位公子吗?”小敏也发现他的注视,偷偷扯着我的袖子问。

“不认识。”

“他那样看人,好像你们很熟。”

“放进锅里滚个两刻钟,什么东西煮不熟?”我笑笑,不以为意。

“小姐,我是认真的。”

我笑笑,拍拍她的手背,“别理会他,咱们又不能控制别人的眼光。”

“可,那公子长得真好呢!”小敏用帕子掩唇笑道。

长得再好的男人我都见过,真要论较,他还排不上名次。

“小敏心动了?没问题,待会儿我先回去,你留在这里,把斯文公子看个过瘾。”

“哪有当小姐的这样子说话!”她一跺脚,努着嘴轻嗔道。

我也没办法啊,来了这么久,就是学不来当大家闺秀。

老板把药交给小敏,在小敏付药钱同时,老板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说:“姑娘,上回老儿同您说过了,这药……不能多服啊。”

是啊,上回他是略微提过,可不服药会怎样,我不是没试过。

“我想,没大碍的吧。”我刻意说得轻松。

他看小敏一眼,又望瞭望我,低声问:“请教姑娘,你是不是常常觉得身子乏力、见风就发冷?”

“是。”

“这药……能不服还是不服的好。”

他说得客气,但也让我明白,我的嗜睡和怕冷和这副药有绝对关系。

“多谢老板,我理会得。”说着,我让小敏提了药,一起往外走。

没想到的是,那个一进药铺就盯着我直瞧的紫衣男子,此时竟挡在门前,不让我出去。

他拱手问:“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紫衣男子看着我的目光温润如玉,那面容、眼瞳和神态让我联想起花美男,他也常用这种方式看我,不带侵略性的、让人舒服的眼光。

我在脑袋里搜巡过一遍,摇头。

“能力越强者,责任越重。”他说。

这句子唤醒我某部分记忆,然后,他的眼神帮了我一把──“是你!”

是他?那个丑陋无比,左眉比右眉高,鼻子红通通,嘴唇厚得往外翻,腋下还拄着拐杖的男子!

难怪觉得他的眼神熟悉,我记得自己还对他微笑过。

“姑娘记起来了?”他松了口气。

“那个时候……”我指指他的脸,恍然大悟。易容术呀,我终于见识了一回。

“那是我和兄长之间的小赌约。”

“赌约?”我听不懂。

“我们打赌,只要有姑娘愿意对丑陋的我微笑,而对风仪俊雅的哥哥视而不见,他就放手,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姑娘相助一臂,在下受恩了。”他拱手一拜。

只不过一个微笑,我又给了恩惠?

唉,是这年代的人们把“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发挥得太彻底,不是我突然性格大变,变成乐善好施的大好人。

“没什么。”略点头,我拉起小敏往外走。

“姑娘,在下略通医术,不知道可否让在下为姑娘号脉?”

他的话让我的脚步一顿。

小敏则轻扯我的袖子,在耳边说悄悄话:“小姐,老板都说了,这药不能常吃,你就让公子看看,说不定公子比你那位大夫更高明呢!”

这丫头,真是对人家公子上心了?可她没说错,我也想弄明白这药是怎么回事。

“那……就麻烦公子了。”

本想找个饭店客栈的,但小城镇饭馆本就不多,加上来了几路商家,到处都显得吵闹。于是小敏几声鼓吹,让那位公子跟着我们回到庄园里。

我的房子不大,一间正厅、一间偏厅,后头有四间房,隔着小小的园子,近后门处,有厨房和一间收拾整齐的木屋,供门房和他的妻子居住,他的妻子负责料理我们的三餐。

没有公主身份,看个病也没了那么多麻烦,又要放帘子又要缠线的。来到屋里,两人对坐,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望闻问切,每道功夫都做得很认真,末了,他还打开我刚抓回来的药帖,一一细细察看。

“姑娘不是病,是中毒。”他抬眉,看着我说道。

一语中的。很好,这证明他不只是略通医术。

“是。”

“这毒名曰七日散。”

“七日散?”

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见。这毒叫做七日散?还好,不是断魂丹、离魄丸之类吓死人不偿命的毒,应该……不至于太严重吧。

“这毒很稀少,主产于大周的关州地带。”

闻言,我心里一惊。关州……那不是端裕王的封地?所以阿朔认定幕后主使者是端裕王,而禹和王不过是傀儡?

“它会要人命吗?”

“中了七日散之毒者,肠翻胃烂,先伤胃,再伤心肝,若没有及时医治,七日内必亡。”

我又多上了一课,原来不是拥有恐怖名字的毒药才会毒死人,简简单单的七日散,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七天,多一天都不成。

如果当时,我知道自己将吞下的是这种骇人毒药,我替不替阿朔?

我想……还是替的。比起阿朔,我更有死的本钱,死对我来说不是魂归离恨天,而是回到温暖的家里面。那个家虽然有个重男轻女的慈禧老奶奶,有对毒嘴双胞胎,但总是我的家人。

何况,这个时代没有阿朔,我的存在似乎少了定义。

“那么,我吃的药呢?”

“这个不是药,也是毒。以毒抑毒,懂得开出这帖药的大夫,算是相当高明的了。但他没想到,这药服用过久,寒毒会侵入你的经脉。”

所以,是寒毒让我冷得不得了?

又想叹气了,明知道我的身子糟成这个样儿,就算留在大周,想搞出兄弟阋墙都有技术上的困难,皇后仍是千方百计要我和亲出嫁,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是不是我死在南国,便与禹和王、端裕王无关,那么阿朔就不会冒险弑兄,他的太子地位才得以保全?

也是,在皇后的棋局中,谁都可以被牺牲,只要能保全“帅”,弃车弃仕都无所谓,何况我这颗小小卒子。

很悲伤,我却不能挞伐她。我说过,环境影响人至深,她是被这样教养长大的,又在后宫存活多年,这样做有什么错?若阿朔成了个千秋万载的英明皇帝,千百年后,历史上还要为她记上一笔功绩呢!

“还有得医吗?”我忍不住轻叹。

“当然有,在下‘略通医术’。”他强调了那四个字,然后温温地笑了起来。

这个人的情绪似乎不会大起大伏,像一杯温开水,谈不上好喝,但就是给人温润舒服的感觉。

“略通医术是谦词吧?能把话说得那么笃定的人,可不多。”宫里的太医也只能遮遮掩掩,用些虚言假语隐瞒病人。

“这药别吃了,我回去给你带一副药丸过来。”

“解药?”

“不是解药,也不是毒药,它可以抑制你体内的毒,却不会让你继续嗜睡。至于寒毒入侵让你异常怕冷的症状,得等我替你彻底解毒之后,再来慢慢调养了。”

“为什么不直接替我把毒解去?”

“解药的配制有些困难,我必须找到几味不常见到的药材,说不定还得回家去请兄长帮忙……”说到这里,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温柔笑意敛起。

看他的模样,似乎是不太乐意回去请兄长帮忙,其中原委,我不清楚也没有立场问。

但不管怎样,总是多谢了。

“记得,每日服上一丸,切不可中断。”

“中断会怎样?”

“会毒发身亡。”

“我发作过了,没事。”我将上次没服药的经验同他说了。

“那是因为你很快又服下抑毒汤药,至于我给的药丸,若是你敢连续三日不吞服,我保证这次不会像上回那般轻松。”

“说说,会多‘不轻松’?”

“你会先觉得全身发冷,然后慢慢地感觉四肢百骸像被冰块冻着。你摸过冰块吗?”

“摸过,凉凉的,很舒服。”

“假使把手掌贴在冰块上一个时辰呢?”

“冰、冷、刺痛,但会渐渐失去知觉。”因为掌心的神经遭到破坏。

“说得好,就是刺痛,那冷会刺痛你每一分知觉,随便轻微的震动都会让你痛到生不如死,当痛从手脚传到身躯、传到脑子之后,你就会看不见,再然后……”

“再然后怎样?”我追问。

“然后,只有大罗神仙才救得了你。”他浅浅一笑。

“别吓我,我是病人呢!”噗哧一笑,我无辜地指指自己。

“总之,不能断药。”他再三叮咛。

“遵命,大夫。”我做了个举手礼,在触见他疑惑的眼光之后,忙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

那日之后,他经常过来串门子,聊东聊西,说着我没听过的游历。谁想得到,他年纪轻轻,已经游遍三川五岳,若是写本出名游记,肯定能和马可波罗相媲美。

他同我和小敏成了好朋友,有时我们让厨娘加菜,有时他会带好吃的过来,一来就耗上大半天。偶尔,我陪他到街上义诊,虽帮不了太多忙,但外科包扎,我可是很在行。

半个月后,他的兄长、那个英气勃勃的男子出现。

我相信,即便再不乐意,他还是向哥哥开口求助了。那些药,一定比我想象的更难得到。

他说他叫方煜,哥哥是方谨,两人不是同母所出,但手足情深。

方谨在朝为官,而方煜对官场不感兴趣,一心想游历四海、为人治病,哥哥不同意,想说服他为家国尽力,上次的赌约,就是为这个。

方谨出现的次数不像方煜那么频繁,但都称得上是朋友。

他热情、大方,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老喜欢和我争辩女人问政。他的口才比我好、气势比我高,恼得好几次我想摔杯子送客,可想到那些杯子带回现代都是骨董,哪舍得摔!

有次,我洗手作羹汤,帮他们弄了个古代版的汉堡。光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对这道菜肴不感兴趣,可为了“增进友谊”,还是乖乖吞了下去。

后来,我又弄出生菜色拉,方煜满脸忧郁地吃了,而方谨的表情里,有着壮士断腕的悲怆。

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艺哪里出问题,在遥远的大周后宫,皇子们可是爱得很。

唉,又想起他们了,他们总是在不经意间,偷偷蹦出来扰乱心情。

他们还好吗?镛岳那个骄傲小子是不是一样把眼珠子别在额头上?能言善道的镛雒是不是又到处与人说故事?可爱到不行的小镛暨有没有长高?我的折翼天使镛历有没有被欺负?

至于“他”……是的,很想很想,想到不能言、不敢说,害怕话一说就碎了……碎了我苦苦维持的淡漠。

时不时,我遥望远方星月,默祝那人一切安好;时不时,我对着玉佩,泪流满面。

说断就断,那需要多么大的豪情才办得到?

而我,终究只是一名女子……

就这样,岁月匆匆,冬去春来,在方家兄弟的相伴中,我离开大周已经半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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