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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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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说?」尽管心里已经有底,他还是开口问。

「您希望我怎么说?」

要是他没料错,祖父应该已经替他答应了,只要是对聂氏有利的事,祖父向来毫不迟疑。

不过他倒也不反对,如果联姻的最终目标是要吞并韦氏,娶韦珞婷倒也未尝不可。

聂承禹轻蔑的神情清楚告诉聂万申,在他眼中是如何看待他这个祖父的,为此他心中的懊悔因而更甚。

也不执着祖父的回答,他径自说道:「既然韦氏自己送上门来,也就怨不得我了。」

「你要答应?」

「怎么,你不希望?」聂承禹话里透着嘲弄,认定祖父该是比他还要迫不及待才对。

的确,聂万申是不希望,因为这意味着孙子将会依旧冷酷的过这一生。

「让韦家把日期订好,其余细节部分我会让人去张罗。」他公式化的说着,仿佛他们正讨论的,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公事。

「不会有什么联姻。」

怎么也没料到会从祖父口中听到这个答案,不禁让聂承禹有些怔楞,且怀疑的盯着眼前的祖父。

聂万申自然看出他的不解,「我已经向你韦伯伯表明暂缓联姻的提议,等过些时候你的腿伤复原再说。」

得到祖父亲口证实,聂承禹无法再抱持着戏谑的态度。以他对祖父的了解,他该是毫不考虑就答应了才对,而不是找借口将联姻延宕下来。

孙子的意外表情又一次说明了为人祖父的失败,为了聂氏的利益,他连祖孙间的亲情也给赔上了。

「为什么?」他认定祖父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

祖父绝计不会放过任何能壮大聂氏的机会,如今又怎么会将送上门的机会往外推?

可能的话,聂万申真想告诉孙子,比起壮大聂氏,他更关心他的幸福。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只以借口搪塞,「你现在行动不便。」

「韦氏想必不介意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在这时找上门来。

聂万申没有答腔。

看出祖父有所保留,聂承禹也无意探究,反正联姻的事不急在一时。

书房里的气氛倏地沉寂下来。

「既然没别的事……」明白谈话告一段落,该是离开的时候,聂万申还是忍不住希冀,孙子能开口留他。

「我现在的情况就不方便送了。」

尽管早在意料之中,聂万申听了眼神仍黯然了下。

注视着祖父离去的背影,聂承禹暗忖他延宕韦家婚事的目的。

在临出书房前停下脚步,他回头丢下一句,「记得找时间回医院复诊。」才走出书房。

身后的聂承禹闻言,不禁有些怔楞。

见聂万申从书房里出来,张婶恭敬的迎上前,「老爷,要回去了?」

「嗯。」

「老张已先下去备车了。」

他点了下头,跟着转向一旁的津熙开口,「陪我一块下去吧!」征询的语调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尽管意外聂万申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提议,津熙仍没表示意见,便起身跟他一块走出屋子。

电梯里,他冷不防的问:「阿禹没为难你吧?」

津熙没有回答,也不觉得有回答的必要,因为他心里应该已有答案。

「那孩子想必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他严肃的脸庞难得绽出一抹笑纹。

她没有否认,看得出来眼前的老人并不是个笑口常开的人。

敛起笑意,也不管身旁的女孩有无听的意愿,聂万申径自说了起来,「阿禹的爸妈,也就是我的二儿子跟二媳妇,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小孩。」

尽管无意卷入别人的家务事,她也没有阻止他往下说。

「这点,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才对。」说着,他看了她一眼。

津熙并不意外他知道儿媳曾找上门的事,事实上,她怀疑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眼前的老人太过精明了。

「见过。」她不愿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之所以会生下阿禹,纯粹是为了争夺家产,却并未善尽过为人父母的责任,而我……」他叹了口气,「大半辈子的心力都投注在聂氏上头,对一票儿孙其实并没给予过太多的关心。」

此时的聂万申,不再是昔日那个叱叱风云的商界大老,只是一个对过往充满懊悔的老者。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阿禹已经变成现在这冷酷的性子了。」

「电梯到了。」津熙面无表情的提醒他。

「陪我再走一段吧!」

她无言的陪同他一块走出电梯。

「在所有儿孙里,阿禹各方面都最像我,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将聂氏交给他打理的原因。」他说着转向她,「除了利益熏心的家人,那孩子从没享受过半点温情,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受到太多的忽略。」

他说的虽然是聂承禹,听在津熙耳里却像是在描述她的成长过程,不受父母疼爱,有的只是无止境的忽视,孤伶伶的夜里,一个小女孩独自守着寂寥。

「只可惜我发现得太晚、太迟,想挽回时已无能为力。」

在聂万申威严的面皮底下,津熙看到的是个对孙子充满疼爱的老人家,这让她的心境不禁复杂了起来,有种说不上的酸意突地涌上。

「原本我已不抱任何期望,直到在医院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跟阿禹的性情有几分相像。」

直觉告诉津熙,他接下来的话会让她无力招架。

他神色一正,「我知道我并没有立场来要求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看在一个老人的恳请上,以同理心来对待跟包容阿禹那孩子。」

果不其然,他此话一出,当下即让津熙脸上掠过愠色,一股隐私遭到侵犯的不悦涌上心头。

聂万申一双锐眼自然明白她猜到了什么,「做为一个自私的老人,请体谅我为了保护孙子所做的冒犯。」

如果不是已调查清楚她的背景,他是不可能放任一个陌生女孩待在他孙子身边的。

也正因为对她的身世了解,聂万申更加深信,她绝对有能力改变孙子的冷酷,即便目前看来并不如预期顺利。

被人在不知不觉中调查透彻,固然令津熙不悦,但让她没有立刻掉头离去的理由,是像他这样叱咤一生的商界大老,为了孙子竟不惜向她低头。

看着眼前的老人,她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大楼门口,等在轿车旁的老张已经拉开后车门。

「让你听我一个老头子胡言乱语,也真是难为你了。」

她依旧没有答腔。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先谢谢你。」

津熙当然清楚,像聂万申这样的人,是不轻易将感谢说出口的,只不过她怀疑自己能否承受得起。

尽管没有从她口中得到承诺,他却像是很有把握似的坐上轿车离去。

※※※

夜里,津熙起身想到厨房去倒杯水喝,却在经过聂承禹房门口时,听到里头传出重物摔落地面的声响。

她没有因此驻足,只是毫不理会的走过他房门,但走了几步却下意识的又折了回去。

站在聂承禹的房门前,对着虚掩的房门迟疑了两秒,她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里,他摔落在床沿与轮椅之间,从他倒下的方向研判,应该是打算要上床就寝。

乍见她的出现,一股难堪顿时袭上他的俊颜,他想也不想便吼道:「出去!」

然而,她并没有因此转身离开,反而向他走去。

也不管他是否领情,她来到他面前,一语不发的弯下身搀扶住他。

他本能的就想挥开她的手,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势必得面对继续匍匐在她面前的窘境。

聂承禹虽心高气傲,却不得不接受她的帮助。

将他扶坐到床上,津熙立刻一语不发的转身。

聂承禹原以为她就要离开,却见她往他房内的浴室走去。

尽管意外,他仍多少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在此刻继续面对她,因为那只会提醒他刚才有多难堪。

浴室里,津熙取过一条毛巾在水龙头底下弄湿,拧干后她并未立刻走出浴室。

因为她清楚像聂承禹那样骄傲的人,绝不愿将自己的狼狈暴露在他人面前,所以她在浴室里停留片刻让他有时间调适。

当她走出浴室时,他的难堪神色已明显褪去,他之所以能恢复的如此迅速,对象是她占了很重大的因素。

对于她这样一个凡事漠不关心的人,任何的难堪和困窘显然都是多余,甚至毫无必要。

看着她手里的毛巾,他这才明白她没有离开的原因。

「擦擦脸吧!」她将毛巾递给他。

接过毛巾,他对她进房的动机存疑,「为什么进来?」深知以她的个性,除非是自己要求,否则她根本不可能插手帮忙。

虽不想承认,但津熙却无法避免脑海中不断浮现聂万申白天说过的那一席话,看来她还是受到了影响。

「刚好经过。」她无意对他剖析心里的转折。

这样的回答或许说得过去,却不符合她的个性。

「这不是理由。」至少对她不是。

聂承禹双眼微眯的审视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一反常态的推门进来。

明白他不是个可以轻易唬弄过的人,想以这样的理由含混带过也并不可能,但她却无意再做解释,打一开始她就不该多事的。

换做其他人,这般默不作声的态度或许会引起他的怒气,但她的沉默却反常的引起他探究的兴致。

是什么理由让冷漠的她对自己施以援手?

冷不防的,聂承禹想起了那回,她将他喝过的咖啡端给其他人,当时她也同样没有理由。

两次的援手纯粹一时兴起,抑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无意留下来被继续探究,津熙打算离开,「如果没其他的事……」

「他跟你说了什么?」聂承禹突然冒出一句问话。

即便没有点明,她却清楚他指的是谁,他也知道她懂。

没有装傻,她只道:「没说什么。」

以着探究眼神望着她,他语带玄机的说:「你不该是个会被轻易说动的人。」

的确,而这也令她感到懊恼。

她的情绪虽没有写在脸上,可他却仿佛能从她的眼神感受到她此刻心中复杂的情绪。

这份认知让他更想深入探究她的心思,「或者,是我误解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的回避像是间接证实了他的感觉,她确实是在懊恼。

这也说明了,她适才的出手并非出于自己所愿。

换言之,她是因为不能自己?

聂承禹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庞,突然对她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相当感兴趣。

甚至迫不及待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无法自己,他全部的注意力像是被她攫获住了。

「是不明白,还是不愿明白?」

两人的视线无言的胶着。

「你该休息了。」好半晌,她才有办法收回自己的目光,并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轮椅,跟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他的房间。

她自己或许没发觉,但他却注意到她顺手扶起轮椅的动作。

今天若换做其他人,他深信他们同样会这么做。

不同的是,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讨好他,而她,却只是单纯的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伸出手,为他扶正轮椅。

没有目的、不为示好,这是聂承禹从不曾遇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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