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剑底扬尘 >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方士廷正想杀商大娘祖孙,杀鸡儆猴快意思仇,剑已挥出,在千钧一发中,突传来剑下留人的叱喝声。www.xiaoxiaocom.com

在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之前,按照规矩他必须住手,因此,剑势上升,削掉了商大娘的包头与一簇头发。

是个身手矫捷,灰髯拂胸的雄伟中年人,年约半百,长发略现斑白,气概不凡,人才一表。

他一听对方的姓名,不由一怔,收剑问道:“阁下是武林人么?”

高武摇摇头,沉静地说:“区区只练了些拳术,用来活动筋骨而已。”

“阁下曾经到过安庆府么?”

“不错,区区曾任安庆府学……”

“哦!原来是高教渝,失敬了。”

“尊驾是……”

“学生桐城方士廷,家父是披雪阁主人。”

高武一怔。哦了一声欣然地说:“你……你是秀山公的公子?”

“是的,学生在学舍的名字叫修志,小名麒。”

“呵呵!我记起来了,五年前我最后一次至学舍监考,听说你已经出外游学去了。

你不是廪生……”

“学生不在额内,因此受教机会不多。但武公名重儒林,文章道德举世同钦,学生深以曾两次听诲而为荣。”

“呵呵!贤契这么一说,老朽深感汗颜。其实令尊方是名重儒林的俊彦,举世同钦的学者;哦2贤契这里是怎么回事?”

“学生不才,弃文习武,目下任职九江一等一级巡捕,奉上谕前来缉拿白莲会女妖与杀人匪首。”

高武一怔,说:“贤契不是说笑吧?这位汪兄是规规矩矩的人,与老朽交情不薄且是近邻而这几位姑娘,也不像是……”

方士廷心中一转,吁出一口长气说:“武公既然与姓汪的交情不薄,且是近邻,学生不敢在此放肆。总之,这些人全是杀人凶手,姓汪的包庇匪头,难辞其咎。武公不是武林中的人,自然不知他们的底细。学生暂且放过他们,不敢惊扰武公的清静。”

“这……”

“学生有一不情之请,尚祈俯允。”

“贤契,但不知……”

“请武公在这三两天中,暂且离开一两日。”

“贤契的意思是……”

“学生好悄然将他们擒捕归案。”

“这个……”

“学生公务在身,告辞,日后有暇,当趋府拜望。”说完,一躬到地,转身便走。

“贤契,老朽的蜗居在北面不远,何不前往小坐?”

“学生须知会同伴一声,以免他们前往惊扰武公的清静,容后拜见。”他再次拱手,扬长出门走了。

晴天霹雳一群人,大感意外,怎么这个凶神凶煞,竟然轻易地撒手走了。

高武困惑地打量这些人,困惑地问:“逸民兄,是怎么一回事?”

晴天霹雳两世为人,苦笑道:“说来话长,这姓方的是个杀人凶手,竟然投入官府,假公济私……!”

高武不住摇头,正色道:“逸民兄,你们不知方士廷的身世,决不可信口妄论是非乱入人罪。桐城方公名重儒林,道德文章誉满大江南北,家教谨严,有口皆碑。方士廷自幼就有神童之称,饱读诗书明礼尚义。桐城方家是地方的首富,为善从不后人,修桥补路恤贫济难莫不争先。此种人家如果子弟竟然是凶手,未免荒廖绝伦。”

“这个……”

“不过,他为何委身于捕役之流,委实令人费解。他如果肯委身功名,三试名列前茅易如反掌,取进士如探囊取物,为何……晤,其中必有隐情。”

晴天霹雳不好多说,摇头道:“世间出人意外的事多着呢,看他拔剑杀人的凶狠神情,说他是安份守己明礼尚义的书生,未免难以令人心服?”

“他在学舍中,骑射兵法皆极为出色,学舍出身的书生,且能不会武?逸民兄,你们到底是否杀了人?”

“这个……”

高武并不糊涂,登时有点不悦,拂袖道;“区区不过问诸位的事,告辞。”

“武公请留步……”

高武脸色一沉,说:“方士廷是区区的学生,他尊敬区区,不要寒舍附近惊扰家小的安静,区区深信他是一番诚意。在两天之内,相信他不会来打扰尊府,诸位可以放心了。他重视师生情谊,区区岂能令他私尔忘公?因此,区区后天将动身至府城暂行回避,告辞了。”

说罢,拂袖而去。

晴天霹雳绝望地长叹,云姑娘花容惨淡地说,“汪伯伯,还是趁机离开吧,昼夜兼程奔赴高桥村,两天工夫尽可扔脱他的追踪……”

慧净老尼苦笑道:“你们居然没有看出方士廷的毒计,岂不可叹?”

“毒计?”云姑娘惶然问。

“是的,他在引你们向绝路口上走,正要你们引带他到高桥村,以便大开杀戒。你们引他到高桥村,正好中了他堂而皇之赶尽杀绝的毒计。”

“不会吧?他……”

“你以为他只杀你们几个人便满足了么?不,你们错了,他已经性情大变,已不是往昔的他了,刚才他挥剑将商施主置于死地的怨毒眼神,委实令人不寒而栗。”

“师太认为他……”

“他将跟在你们后面,杀绝于沿途出面帮助你们的人,只要你们一踏入高桥村,今天的故事必将重演。他日下已是负责缉凶的公人,公报私仇任何地方他都敢去,他杀你们是名正言顺,你们杀他便是与国法对立,即使出于自卫,也是法所不容。你们白道英雄的声誉,必将一笔勾销;事实上你已经被他勾销了。唉!大劫临头,危矣!这场大劫,将不知如何了局哪!”

晴天霹雳只感到毛骨悚然,骇然问:“请问圣尼,目下咱们如何是好?”

“依贫尼之见,你们决不可到高桥村,更不可随便投奔朋友处,连累朋友。”

“那……”

“目下……”

门外匆匆进入了龙姑娘与汪英汪华兄妹。汪英不知家中曾经发生了变故,一看众人全在院内,脱口叫:“爷爷,山中各处到了不少人,不知……咦!爷爷您老人家……”

“到里面商量,圣尼请暂缓离开。”晴天霹雳不理会爱孙,紧张地说。

龙姑娘欢呼一声,向云姑娘奔去,喜悦地叫:“莹姐姐,你也来了?咦!你的脸色……”

云姑娘浑身脱力,举起刚才被捆得发僵的手腕,欲哭无泪地说:“我闯下了滔天大祸,我我心好痛……”

“怎么了?你……”

“方士廷来过了。”

“甚么?他一他来过了!”

“到里面再说,汪伯伯正在请你的师父出主意。”

众人在厅中落坐,慧净老尼突向龙姑娘问:“玉雯,你到过桐城方家么?”

“徒儿到过。”龙姑娘茫然地答。

“他家情形如何?”

龙玉雯将所知的情形一一说了。老尼姑略一沉吟,脸露喜色地说:“汪施主,目下唯一可走的路,是到桐城方家。”

“甚么?”晴天霹雷讶然问。

“去桐城方家最安全,只怕你们到不了桐城。”

“此话怎讲?”’

“贫尼认为方家是桐城望族,儒林世家,且是地方首富,必将以有子侄出任府吏衙役为耻。因此,方士廷必定不敢返家。只消能安全到达桐城,他必将裹足不前。只怕沿途逃不出他的掌心,他随时可以动手将你们擒住归案,生杀之权在他手中。这一段路危机四伏步步杀机。”

云莹惨然一笑道;“我们不可能逃脱他的魔掌了,他已经在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

龙玉雯神色肃穆地说:“师父,雯儿想去找他谈谈。”’“谈甚么?去哀求他高抬贵手?不可能的,他已被仇恨迷失了灵智,任何人也无能为力了。”老尼姑叹息着说,忧形于色。

“师父……”

“目下他正要找机会让你龙家的人介入,你知道后果么?”龙玉雯心中一紧,惊然而惊。

商大娘向晴天霹雳问:“培老,你能找来几个人么?”

“找人何用?”

“来一次金蝉脱壳计。”

“大嫂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要逃,那么,该走石根到徽州入浙赴高桥,但我们却抄小径潜赴池州。”

“哦!倒是可行之策。”

“池洲到桐城,不需走安庆。咱们找船从马踏石镇驶入纵阳河,经练潭镇起早,六十里便可到桐城。如果仍走水路。则沿白兔河北上。”

“对,这条路我熟。”晴天霹雳兴奋地说。

“咱们先找人石堰探道,以吸引他们的注意……”

“你们如果派人探道,必定凶多吉少,他一动了疑,你们大事去矣!”老尼姑急急地说。

“依圣尼之见……”

“兵贵神速,今晚就派人越山向石根飞赶,不可走道路,引他向东追。而你们则进入九华深处,向池洲急行,在荒野找一艘渔舟上航,或许可有出路。”

龙姑娘一挺胸膛,说:“师父,雯儿带人引他向东追。”

“这……”

“师父请放心,他这人硬不起心肠,任杀任剐不与他顶撞,料亦无妨。”

“但他……他已性情大变……!”

“雯儿认为,一年光阴,性情不会变得太多,雯儿自会临机应变缠住他的。”

“也好,你就请汪施主派给你几个人差遣吧,一切千万小心。”

众人计议一番,仔细研讨金蝉脱壳计的枝节问题,由晴天霹雳主持大局,计议停当,分头准备。

整天,负责监视四周动静的人,先后发现了三五个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远远地窥探。

九子山房附近,确是有人暗中监视。

夜来了,天色一黑,监视的人向前推移,移至可以监视全屋的地方布哨。

三更天才是江湖人活动的时光,但九子山房的人,掌灯时分便开始移动。

首先,是一个黑影悄然溜出,蛇行潜伏向北面的九华精舍接近。

第二个黑影稍后也出来了,走的方向也是九华精舍。

共是八个人,从九个精舍的东面悄然溜入山林中。

监视的人发出了信号。不久,七星盟的高手纷向东面的崇山峻岭狂追。

方士廷果然上当了,他料定晴天霹雳一群人,必定向东逃向徽州府入浙,因此毫不迟疑的狂追。

翔云峰一带林深草茂,地势幽僻,黑夜中极易隐身,八个逃亡的人熟悉地势,而且是有意引诱,因此追踪的人不易追踪,但也不至于完全失去他们的踪迹。

破晓时分,已经远离九华六十余里,接近了古陵阳镇,追兵大至。

龙玉雯仍是女装,但她穿的是白衣,追的人以为她是云莹。因为云莹行走江湖时喜穿白衣。

其他七个皆是中年人,他们都是晴天霹雷的好友与仆人,一夜奔波,在山腰中盘折,翻山越岭不辞辛劳,为友尽力不以为苦。

他们已经找到石根县城的小径,在朦胧晨光中,有人喘出一口长气说:“陵阳山到了,还有三十里可到县城。”

这一带除了山还是山,人烟稀少,禽兽众多,所经处惊鸟飞鸣,兽类奔鼠,行踪不易隐起。

小径向上升,远远地,便看到上面半黑地坡顶的森林上空,鸟雀惶然向四面八方飞散,鸣声震耳。

龙姑娘主持大局,她责任重大,希望在天明前不致暴露形迹,能拖延一刻,向池洲逃的人便多一刻功夫逃生,因此她不希望早早被人发现。

“山坡上有人。”她向一名中年人说。

中年人健步如飞向上赶,不介意地说:“山里的人早起不是为奇,很可能是要进城的人。”

“恐怕是追踪我们的哩!”

“不会吧?追踪我们的该落在后面。”

她心中一宽,不再多疑,急急赶脚。

八人鱼贯而行,山径窄小高低不平,脚步声惊起了不少小走兽奔窜,上面的人自然也发现她们了。

第一名中年人距坡顶还有二三十步,坡顶突然升起一个朦胧的人影,嘿嘿一阵阴笑,令人闻之毛发竖立,仿佛幽灵幻现。

中年人一怔,但略一沉吟,重新举步。

坡顶的人影拦在路中,手一抖,铐链声“哗啦啦”怪响,阴森森地说:“你们都来了吧?歇下啦!咱们已久候多时。”

八人事先早有约定,不约而同左右一闪,隐入路两侧的树林;东方天际刚现鱼肚白,相距三二十步,仍然难以看清像貌。

铐链声再响,对方并不追下,叫道:“这附近共有二十名高手,而方爷正在此地恭候诸位的大驾,逃不掉的,出来吧。”

龙玉雯心中暗暗叫苦,大事不妙,被发现得太早了些,真糟!

无论如何,她得设法拖延,能拖延片刻也是好的,因此她蛰伏不动,静候变化。

上面的人得不到回音,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如果不出来就缚,动手时难免有死伤,难道你们就不想活着到九江?”

八个人仍不加理睬,但也不敢溜走,明知无望,溜走反而会枉送性命,何必做傻事?

上面的人大为不耐,叫道:“晴天霹雳,你这老家伙名列风尘三杰,为何不像个男子汉?姓商的老虔婆,你的名号以后还要不要?”

除了空谷回音,没有任何回声。

上面的人嘿嘿一阵怪笑,大声道:“请方爷示下。”

声落,人影徐现。方士廷换了身黑缎子轻装,浑身黑,黑得令人心中发紧,手中拈了一根箫,佩了一把长剑,在山坡端一站,沉声道:“诸位兄长暂勿离开原处,只须监视着这些人。凡是有意图逃走的囚徒,方可出面拦截,格杀勿论。兄弟下去捉他们,诸位不必插手。”

他缓缓向下走,接近了第一名中年人的匿伏处。

伏在树根下草丛中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站住了,久久不言不动。

死一般的静,空气似乎僵住冻结了。

他突然用箫向草丛中一指,冷笑道:“你还不出来?”

中年人知道躲不住了,只好依言缓缓站起。

方士廷一怔,阴森森地说:“姜是老的辣,在下上当了,中了金蝉脱壳计。阁下,方某并不算完全失败,至少,在下已学到了一件在下难以决定取舍的教训。”

中年人沉声地问:“你学到了什么教训?”

“那就是能杀就杀,不可存妇人之仁。”

“你是说……”

“这是说,最好不要留活口,杀一个算一个,不必拖泥带水。假使昨天在下把汪老匹夫一群人杀掉,且不省事。因此,下次落在方某中的人,都得感谢汪老匹夫与商大娘,感谢他们成全。”

“你……你这是违法……”

“好说好说,那也是不得已的事。那些死囚们逃不了多远的,大江两岸水陆两途眼线密布,不久在下便会迫上他们,他们已注定了身首异处的命运了。”

“你追不上了,阁下。”

方士廷一阵狞笑,笑完说:“即使追不上,也并不表示他们幸运。相反地,那将是在下求之不得的好事。”

“什么?你的意思……”

“其一,方某希望他们引出更多的人出面送死。其二,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么?

云莹与商大娘,都是有根有底的人,方某正要到他们家中登门捉人,岂不是求之不得么?”

“你……你这恶毒的……”

“哈哈!在下今天心情舒畅,不想与你们计较,后会有期。在下要转回去等消息,你们最好也跟回去准备收尸,也许还可以助他们早些去见阎王呢。”

他冷冷地说完,举步向下走。

中年人猛地飞扑而出叫:“恶贼!你不能这样做……”

话末完,人已近身,一掌向方士廷的背心拍去,掌风呼啸有声,劲道极为凶猛。

他候然止步,冷哼一声。

“啪!”掌劲落实,力道千钧。

“克勒!”有骨折声传出。

“哎……”中年人惊叫。飞退丈外,突然脚下失闪,“蓬”一声仰面摔倒,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头也不回,重新举步向下走。

玉雯心中大惊,长身暴起,白影一闪,便到了路中,拦住去路颤声叫:“士廷……”

他吃了一惊,脱口叫:“咦!是……是你?”

昨天,他看到了慧净老尼,龙姑娘的出现应该不算意外。但昨天龙姑娘不在场,今天突然见面,仍然令他感到震惊。

出现他眼前的龙玉雯,给予他的印象仍然是那么鲜明,那么清丽,那么动人,比年前更成熟,更秀逸。

不同的是,她的眼神是那么忧悒,神情又那么哀怨,那么怯弱……令他感到有点歉疚。

这一瞥间,他也看到了往日相同的感情。

她,那眼波,仍是那么一往情深,更多了一些令人怜惜的情意。

是爱?是恨?

潇湘种下的情苗并末泯灭,往日的倩影如在目前。

“士廷哥……”

颤抖凄迷的呼唤声,令他一阵心颤、一阵心酸、一阵难以抑止的激情。

时光在倒流,过去了的并未过去。

幻影,倩影。是耶,非耶?

他忆起当年的海誓山盟,幻想起永州府铸情的爱的诺言。

回忆是心酸的,他不能回忆。

他脸上恢复了冷傲的神色,不自觉地向后退,口中本能地叫:“你走开,不要碍我的事。”

姑娘的凤目中,热泪夺眶而出,颤声道:“大郎,我记得辉山东麓,你对我所说的……”

“闭嘴!”

“那日……我也记得我所说的话,舟中共患难,身心已属君,如你三长两短,我不独活……”

“住口!”他暴怒地叫。

“你可以收回你的诺言,而我不能……”

“我警告你,你少给我甜言蜜语,你如果不知趣,小心我要杀死你。”

姑娘不怕他的威吓,已走近他面前,泣道:“你杀吧,杀一个爱你的人,便可以证明你是个大丈夫了。士廷,大郎,不管你变得如何冷酷,如何无情,但在我的心目中,你仍然是在湘南那位侠骨柔情的方大郎……”

“住口!那位方大郎被你们兄妹俩……”

“大郎,我自始就未将你看成凶手……”

“啪”一声响,他一耳光将姑娘击倒在地。“凶手”两字,激起他满腔仇怨之火,厉声道:“你说得好,但在下已不在乎旁人指摘我是凶手了,你可以向天下人宣扬,说我方士廷是凶手,我也不在乎。”说完,他一跃三丈,如飞而去。

“大郎……!”她狂哭狂叫,奋起狂追。

她怎能追得上方士廷?追了两三里,前面早已不见人影,空山寂寂,草木森森,鬼影俱无。

“大郎……”她狂叫一声,脚一滑,只感到一阵昏眩无情地袭来,胸口一阵痛,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躯向下一沉,“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蓦尔昏厥,不知人间何世。

方士廷的同伴过去了。她的七位同伴也过去了。谁也没发现她跌在路旁的山沟内。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来了。

日色行将当顶,她整整昏厥了两个时辰。

她头晕脚重地爬起,发现自己跌在丈余深的山沟中,胸前有血迹,血迹已干了。

还好,并末受伤,沟中草浓而无石,跌在上面仅头部撞在沟壁上肿起一块而已。

她一阵心酸,含悲忍痛爬上了路面。

蓦地,她僵住了。

她本能地伸手拔剑,可是她失望了,这次前来诱敌,她并、末带剑,伯引起方士廷的误会,连寸铁也未带上。

“哈哈哈哈!和尚,你认得这位俏姑娘么?”有人狂笑着问。

路东端,大踏步来了四个人,因见她从下面爬了上来而站住了,相距不足三丈。

她认识两个缺了耳的老家伙,正是在湘南漏网的神偷丁彪,鬼窃胡林。刚才发话的人,就是神偷丁彪,这个老贼自然认识她,故意有此一问,她便知老贼不怀好意了。

另一人是个胖和尚,佩了一把戒刀,猪眼中异光不同外射,血盆大嘴露出两排黄黑色的大暴牙。

走在最后那人,年约花甲,干瘦而高,仙风道骨颇有几分气概,颊上无肉,一脸刻薄像。一双老眼明晴不定,很难令人看出喜怒哀乐各色表情。

胖和尚桀桀笑,说:“这是朵带刺的花,她是龙飞的妹子,妙哉!”

鬼窃得意地狂笑,怪腔调地说:“丫头,你在湘南的威风何处去了?”

她冷哼一声,欺进说:“你两个该死的老贼,你们的徒子徒孙全被家兄锄除净尽,只有你两个漏网,活在世间你不感到惭愧?本姑娘今天又碰上你们了。”

鬼窃向后退,怪笑道:“慢来慢来。咱们神偷鬼窃两个人,自然不是你的敌手。但咱们这两位同伴,却有你受的了。”

胖和尚梁梁大笑道:“我,不戒和尚了空。”

干瘦老人也目无表情地说:“老夫三绝神君左丘永明。”

姑娘大吃一惊,失声叫:“南海双残!”

神偷丁彪怪笑道:“不但南海双残来了,这两天中,燕山双圣即将从京师南下,天下群雄大会九华山九子寺,咱们是第一批赶来应约的人。你知道这次九子寺群雄大会,所为何来?”

姑娘冷笑一声道:“群魔大会,除了天下大乱之外,还会有何好事?”

“哈哈!不错,告诉你,咱们是专为云龙双奇而来的,先把你弄到手,咱们已成功了一半。”

三绝神君左丘永明困惑地盯视着不戒和尚,讶然问:“和尚,你怎么认识她是龙飞的妹子?”

“哈哈!贫僧认识老尼姑慧净,当然认识她,可惜她却不认识佛爷我。”

“哈哈!你们不是互相认识了么?”鬼窃怪笑着说。

不戒和尚大踏步向姑娘走去,眯着猪眼怪笑道:“老尼姑二十年来,与贫僧先后拼了九次命,谁也没有占便宜。小娘子,你认为你能逃得过佛爷的解脱禅功一击么?你尽管出手,佛爷陪你玩玩。”

姑娘有自知之明,心中早虚,猛地飞退两丈。

可是,不戒和尚已如影附形跟到,一声狂笑,大手一伸,巨灵之爪像是山鹰之爪,抓向她的酥胸,控制她的双乳,色胆包天。

姑娘一咬牙,吸腹收胸双腿齐飞,人向下躺,也来一次阴狠的猛攻,袭取和尚的下阴要害,存心拼命了:

和尚火速扭身,巨掌疾沉,猛地一拂。

双方都快,快得令人目眩。

姑娘的腿,擦过和尚的臂外侧。和尚的掌,却变爪扣住了姑娘的右小腿。

和尚一声长笑,向上一掀。

“蓬!”姑娘摔倒在地。

和尚再次狂笑,猛地扑下。

姑娘临危拼命,扭身一腿急扫。“噗”一声响,扫在和尚的右腿侧,如中坚甲,只感到整条腿发麻。

和尚浑如末觉,像一座山般压下。

她一声厉叱,左手抓向和尚的五官,右手猛扣和尚的咽喉,真力发如洪涛。

修为相差太远,一切徒然。和尚双手一分,便抓住了她的双手向外张,将她压在地下,胖脑袋直迫向她的粉颊,酒臭与脏臭刺鼻,向她怪笑道:“老尼姑末出家前,是个命犯桃花的美妇艳姬,她所收的女弟子,似乎更是出色哩!哈哈哈哈,小娘子,佛爷艳福不浅,你跟着我,保证你一生受用不尽、哈哈!”

姑娘被压得受不了,眼看和尚的臭嘴要吻向她的樱唇,不由心胆俱裂,正待用口咬舌,宁死不辱。

神偷鬼窃与三绝神君在一旁怪笑,不以为怪。

正危急问,突传来一声大叫:“你们怎么了,不像话。”

听口音便知不是男子汉,果然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身后站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年青人,都带了包裹佩了剑,风尘仆仆。

三绝神君阴阴一笑,冷冷地说:“活阎婆,好久不见,一向好?”

不戒和尚擒住姑娘挺身而起,也接口叫道:“老太婆,少管闲事好不好?少说些不中听的话,绝对死不了。”

活阎婆老脸一沉,一声冷叱,闪电似的冲到,猛地一掌拍出叫:“贼和尚怎敢放肆?”

不戒和尚丢下了龙姑娘,也一掌封出叫:“你少臭美。”

“啪”一声响,双掌接实,同时后退两步,脸色一变,谁也没占便宜。

三绝神君突然插入,不悦地叫:“你们两人怎么啦?像死对头一样,一见面就要较量,动口又动手,难道真要有一天打出真火来,拼个两败俱伤么?活阎婆,今天可是你先动手,没借口吧?”

活阎婆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要不服气,你们南海双残可以一起上。”

三绝神君居然不冒火,冷笑道:“老夫可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你纠缠,你活阎婆说大话心眼小是无人不知……”

话未完,年青人大踏步而上大声叫:“三绝神君,你敢当面出言无状损人?”

三绝神君鹰目一翻,杀机怒涌地问:“小辈,你是什么人?”

“杜元戎。”青年人傲然地说。

“小子,你不要命了?”三绝神君阴侧侧地问。

“你这是什么话?”

“在我三绝神君面前,没有人敢如此无礼。”

“你想怎样?”

“老夫要教训你。”

“你试试看?”杜元戎傲然地说。

三绝神君向杜元戎走去,冷笑道:“不是试,而是要剥你的皮。”

活阎婆嘿嘿笑,说:“三绝神君竞敢夸下海口,要剥天机真人的亲传弟子杜元戎的皮,咱们让开,看他是否能剥得下?”

三绝神君大吃一惊,骇然止步道:“活阎婆,你说他是八部天龙天机真人的弟子?”

活阎婆仍然嘿嘿笑,撇撇嘴说:“不信何不试试?”

八部天龙天机真人,号称玄门第一机手,二十年前,八部天龙四个字,江湖朋友武林豪杰莫不闻名丧胆,是亦正亦邪亦侠亦魔的怪人,不但道行高,玄功盖世功参造化,打遍天下无敌手。曾经在洞庭湖君山,与当时横行天下的山海夜叉曾斌恶斗三昼夜,从陆上打至水底,从君山打至城陵矾,最后双方自罢手,各奔前程,胜负如何?局外人无从得悉,他两人也绝口不提那次的事,曾经躬逢其会的人,也不知底细,这件事曾经轰动武林,群雄惊心。

三绝神君只感心中发冷,凶焰尽消。论辈份,元戎不比他低,出言狂傲不算无礼,他只好打退堂鼓,吁出一口气说:“老朽并不知八部天龙前辈收了门人,杜老弟休怪,多有得罪,老弟海涵。”

杜元戎傲然一笑道:“在下出道不足百日,追随阎婆婆闯荡江湖历练,无意开罪诸位高人名宿,但从不畏事,阁下如果肯赐教,在下无不欢迎。”

不戒和尚听得心中早火,冷笑问:“杜施主随八部天龙学艺多久了?”

“十八年。”

“哦!施主今年贵庚?”

“年届二十八,和尚有何高见?”

“令师以五雷天心掌威镇江湖,号称武林一绝。施主练了十八年,大概恰好筑基,有三成火候么?”

“和尚,你认为在下会告诉外人么?”

“彼此是同道,想必无妨。”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杜元戎冷冷地说。

“是不是露两手给咱们开开眼界?”

“不。”

“那……”

“和尚与在下印证几招,便可以知道在下的五雷天心掌有多少成火候了。”

这等于是向和尚叫阵,可把不戒和尚挤得下不了台,猪脸通红,恼羞成怒地说:

“有何不可?佛爷就领教施主的宇内绝学五雷天心掌。”说完,吸口气立下门户,又道:

“施主请赐教。”

龙姑娘被制了穴道丢在一旁,心中暗暗叫苦。

活阎婆向外退,向三绝神君阴阴一笑道:“南海双残在江湖走动,形影相随,遇上强敌便联手合击,今天你居然袖手,岂不可怪?”

三绝神君向外退,冷冷地说:“双方印证,并非拼命,在下为何不袖手?”

“印证必有失手的时候,万一失手,南海双残便成了单残了。”

“活阎婆,你可能怀有恶毒的阴谋,可明显地看出你故意在挑拨是非,兴风作浪。”

“哼!老身是一番好意,你少给我乱套罪名,你不听就拉倒。”

不戒和尚了空心中不无顾忌。人的名,树的影;强将手下无弱兵,名师出高徒,八部天龙的弟子,岂会是庸手?因此他不敢大意冒失进击,探守势严阵以待。

杜元戎并不将包裹解下,居然客气地行礼,说声“得罪了”方迫进抢攻,反掌拂向和尚的右胁肋。

和尚右掌也反拂七招,扭身进左步,一声虎吼,左掌发似奔雷,按向杜元戎的胁背。

按理,和尚拂掌化招,拂的部位是杜元戎的右肘,杜元戎如不撤招,右肘必毁,非撤不可,那么,撤招便暴露胁背空门,势必自救被迫闪退,先机即失。

岂知杜元戎不撤招,沉肘翻掌一钩,便扣住了和尚的脉门,扭身一带之下,和尚马步浮动,攻胁背的一掌自然落空,反而被杜元戎的左掌贴上了右肩背琵琶骨。

“哎呀!”和尚惊叫,向下一挫,正想探出左手攻袭对方的胁腹,却晚了一刹那。

杜元戎一声长笑,掌力骤吐,左手一松。

“蓬”一声怪响,不戒和尚会飞,狂叫一声,向前飞起,远出丈五六,“砰”一声摔倒在地。

“承让承让。”杜元戎跟上伸手搀扶笑道。

和尚全身都软了,脸色灰败,想拒绝对方的搀扶却力不从心,踉跄站稳吃力地说:

“你好……好狠,伤……伤了佛爷的内腑。”

“抱歉,在下不知大师竟然受不了一记轻掌,得罪得罪。”社元戎歉然地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