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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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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境内的长城,共有两条,那时讳言长城,叫边。山西的两条边,一在内地,叫山西边,分两支,一起自老营堡,西到黄河,二百五十四里,叫极边。另一支从老营堡经雁门关至平型关,长八百余里,这条边叫次边,方是真正的内地长城。

最外的十条边叫大同边,东起永宁,西至老营堡,全长一千六百四十七里。总兵官就驻在大同府里。

那时,大同府是山西行都指挥使司的治地,管区着全边二十六处卫所,近年划出了五个卫,去年九月,再建河套外的东胜卫。可惜没有重兵把守。

那时,敌人最凶悍的一支人马,首领叫毛里孩,横行的地域,东起辽东,扰乱宣府,大同,宁夏与庄浪,西迄甘肃,延了数千里,连年战争,死人无算。这一带,先后受到蛮横的孛来,凶猛强悍的小王子等人的侵扰。最后是毛里孩,闹得不像话。

这三个人,在前年夏间,曾把延绥闹了个昏天黑地。延绥,就是今天的榆林。在大同的西南,陕西的北境。

这两年来,毛里孩宰了孛来也杀了他自己拥立的可汗尔偷,准备大举。

去年,脱脱不花的侄孙孛鲁忽登上可汗的宝座,与毛里孩开始分别向边关进兵。时而向朝廷进贡请和,时而向边关进攻抢劫,反反覆覆与朝廷捉迷藏,与边关的守将大臣们打游击。

将近十一月的隆冬了,大同府安静了一段时期,因为毛里孩的大军,已经窜向西面,要进攻延绥大同府算是暂时安了下来,但边外之地,更为大雪所掩覆,仍然可以发现百十人一般的不时散骑,流窜骚扰。

中原在风雨飘摇,锋火漫天中到了大同府。

大同的巡抚,是名将王越,是那时两个守边名将的第-人,另一人是铁汉马文升,他在六年后继承王越总制三边(延缓。甘肃,宁夏。)

中原到了大同,人地生疏,举目无亲,不知该怎么辨才好。太原府衙门之多。可说多如牛毛,那些奇怪怪的官史,令人眼花心跳。

有许多衙所,衙门全设在城内,什么同知,击游千户……简直令人莫测高深,他一个从万里外光临的十五岁大孩子,到那儿去找门路。

一留两日。他急啦!决定冒险,他要亲叩巡抚大人的虎驾。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那时,王巡抚到任已有六年,大刀阔爷正军经武,力行新政.去年,曾随抚侯出塞攻击毛里孩他的衙门警卫深严。等闲人物不可进见。

中原住在大同城。出入极为不便,到处都是官兵,盘查巡缉比比皆是。

自从早些年土木之变,也先入寇大同掳走英宗皇帝之后大同城成了天下闻名的鬼地方,不明身份的人到了这儿准倒霉。他因为心中有事,平平时时不敢到处乱闯。

终于,机会来了,他偶然在酒楼上从一个提调官的口中探得巡抚大人明日将率兵马至阳卫边,便着手拾夺,他要在路上求见巡抚大人。

一早,他内穿劲装,挂上百宝囊;外穿老羊皮大袄,将龙萧插在腰带间,用皮帽掩住头部,往上翻,登上半统快靴,戟食一顿出了北门。

天宇黑沉沉,鹅毛大雪粉飞,劲裂的西北风,卷得雪花漫天狂舞。站在通往边墙的官道上,只见大地白茫茫一望无涯,全成了银色世界。

远望北面的方山和东北的白登山,都成了白头银峰,从大同至阳和卫,须经过白登山,全程一百一十里,有一条官道直达卫所,绕白登山麓而行。

白雪茫茫。中原除了穿一双靴子是褐色之外,一身白色,与雪同色,他展开轻功,先期到了山下等待.

白登山,也叫白登台,山并不高,却是大大的有名。当年汉高帝被匈奴人围在这儿,围了七日七夜,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白登之围,早些年,英宗被王振所挟持,由这儿撤向宣府,瓦刺入在后追蹑人马沿途死伤累累,也经过这儿。

远远地,百十匹枣红健马为前导,沿官道驰来,马上的官兵盔甲分明。刀剑耀目,后面半里地,百余名铁衙士骑着骏马,拥簇着一个身穿铁叶战袍,腰悬大剑的高大将爷,以不徐不疾的速度,渐渐走近,后面半里,也有百十名官兵,戒备森严缓缓而至。

那三巡抚出身虽是文人,中过进士,但身高八尺,两膊有千斤神力,手中弹弓够硬,箭可百步穿扬,目前,他已经四十四岁,正当春秋鼎盛之时。

这个人也有缺点,最为人所不谅的是与西厂的妖孽汪直结交,性情豪纵,知人善仕,胆识超人一等,勇冠三军,他对财物喜爱。但花得也快,银钱在手中如同流水,高兴时出手千金毫无吝色,他的部属最肯替他卖力。

再就是他对女人很感兴趣。据说,他西行晋谒秦王,秦王盛筵款待,大列群妓歌舞,宴毕,他说:“下官为王吠犬久矣,该酬谢下官才是。”

秦王问他想酬何物?他老实不客气,将所有的乐妓全请走了,带回军中。他并不重视女色,只是及时行乐而已。

据说,他有一夜卫炉饮酒,天方大雪,室中女乐正在弹奏琵琶,春色无边,恰好有一名小校从边外探得重要军情,飞骑冒雪赶回禀报。这位将爷十分高兴,立即赐酒,酒壶是金的,赐,也就是连酒带壶一齐赏,并且命令美女敬酒,歌舞慰劳。

这位小条胆子小,没见过场面,酒是喝了,却无福欣赏美女的歌舞,目不旁视地禀报军情。

禀报毕,将爷大喜,哈哈大笑道:“好好!值得重赏”

他指着一位最美丽的人又道:“将她赏你,如何?”

小校吓得惶恐下拜,语不成声,将爷却哈哈狂笑,立命那位美女拾掇,赐白金百两,命两人克期成婚。

王巡抚就是这种人,他的事迹不是“据说”。而是实有其事,他的勇敢,也为后世所推崇,每战必身先士卒,勇冠三军,是唯敢与敌人决死战的勇将。

中原伏在雪中。不动声色潜伏着,百余铁骑没发现路旁有人,左右卫共有三十余名巡校,也没发现他的身形,驰向前面去了。

他伏在路左侧约有三十余丈,大队到了近前,看得十分真切,他几乎可以明察秋毫,他的心在狂跳,不知是祸是福,一咬牙,徐徐站起。

人影徐现,大队中传出一声沉喝,左侧八匹骏马向路侧驰下左右一分,八具强弓徐引,有人大吼:“什么人?”。

中原一声沉喝,心中一定,事情发生了,他反而安定下来。接着又冲出八匹骏马,迎面截住,八把窄长的崭马刀徐举,似要向前疾冲。

他站立雪中,突然飞起了两条人影,一身轻裘,背系长剑,越过马阵,轻昊地落在中原身前丈余。举手向后挥。

左右八具硬弓向后撒。八把崭马刀也向后稍移.两人看中原赤手空拳所以令众人后退。

中原神目如电,毫无惧容,看两人的穿章,定然是王大人的贴身卫士,身材修伟,年纪约在四十左右,面如重枣,挺鼻海口一双,虎目闪闪生光,英气勃勃。

右面那人纪颊旁有一条刀疤,沉声发话:“咦!你年轻轻,在这边塞荒野中出现,惊了大人虎驾你好大的胆。”

中原向两人长揖,从容地说:“小民有不得已的苦衷,冒死要谒见巡抚大人。”

“先就缚,大人或许会给你恩典。”

“小民的事十分火急,乞请将爷让小民先叩见大人。”

大汉大踏步向前,说:“大人要到阳和,出天成卫巡抚宣府,无暇见你。”说完,伸手便抓。

中原不达目的,怎肯就擒,错肩闪开叫:“将爷,小民……”“哼!你拒捕?”大汉怒叫,腾身上扑。

中原举手一拨来掌,向左一闪,双掌相交,两人同被震退五尺,也同时心中一惊。

“咦!你是练家子。”大汉讶然叫。蓦地,蹄声得得,向这儿冲来,有人沉喝:“退让本官瞧瞧。”

两大汉左右一分,“铮铮”两声剑呜。同时撒下了长剑,左右戒备。八匹马向左右一分,让出道路,三匹枣红色骏马越众而出,左右两匹是两名披甲铁卫,中间是王大人。

中原举目看去,心中怦然。

王大人全副武装,突的是掩心甲,肩腹有铁叶护住,头上是掩额青铜活叶盔,粗眉大眼,挺鼻海口。颔下是三绺短髻,虎目中精光闪闪,不怒而威。

坐骑也极为雄骏,浑身没有一根杂毛,高有七尺,站在那儿纹丝不动,马颔下缨的黑流稣间装着辔铃,看去极为神气。鞍前左插袋是弓壶箭袋。右边是令旗令,王大人高据银鞍左右两铁卫相排,左铁卫揖着一面帅旗,右铁卫的大旗上,绣着王大人的官衔和姓氏:“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宣府地方赞理军务王”

中原屈膝下拜,朗声道:“草民湖广祝中原,叩见大人。”“抬头。”大人叫。中原应声抬头,他哪白里透红的脸色,和英俊有神的五官,令王大人一怔。

“脱帽。”大人又叫中原摘下皮风帽,露出黑油油的发结,整个人未被风霜所侵袭,还带有三分稚容。

“站起。”大人脸色柔和了许多,声音也轻了些。

“谢大人。”中原朗声答,再拜站起。

他的身躯已有六尺余,已有成人的身材,虽裹在皮袄内,在手长肩宽。伟岸可观。

“你姓甚名谁,多大年纪了?”大人又问。

“草民姓祝,名中原,湖广武冈州人氏,今年十五岁”

他朗朗而答;毫不怯场。“过来!”中原向前跨了两步。两名贴身护卫截住说:“让本官搜身。”

中原只有让两人搜,除了一柄龙箫,当然不会有兵器,幸而两名贴身不识货,没有没收他的龙箫去。

他大踏步走近马前丈余站住肃立。王大人着实打量了他半响。方点头问:“你万里迢迢从湖广来拦途要见本官,有何事。说。”

“草民乃是为了寻找爹,故而跋涉关山,冒死求见大人……”

他将五年前爹被人诬害,远赴大同的事-一禀明,最后说:“念草民孤苦零零。万里关山为的是与爹重聚天伦,以尽人子之道。望大人体谅草民下情,示知家父所在,此恩此德。

没齿不忘。”他一面说,大颗泪珠挂在腮动.坠落雪地之上。王大人举手招来一名亲兵,轻声吩咐片刻。

亲兵退下,他说:“祝中原,本官至阳和卫约有三天逗留,你先返大同,本官立即派人至府衙替你查调令尊案卷。

“谢谢大人成全”中原狂喜着爬下叩头。

大人举手虚招,说:“你可随张百户返回大同府待命,他会照你的起居。哦!你可曾入学?”“会拳脚么?”

“草民自幼流落山野,不曾入学。”

“草民略知一二。”

“看你英华外露,刚才的闪避手法确实上乘,膀力有多少?”“草民不知,但可搬动数百斤大石。”

“会骑射刀枪?”“略会一二”

大人随手抽出弓箭,说:“试试看”声落,将弓抛下。

中原起身接住,持弓行礼说:“草民放肆了。”

他扣上弓弦,心中暗惊。忖道“这位大人好臂力,怪不得府人敬之如神。

弓是三个力的弓,可远及三百步外,说及,是指中的而言,考武学的射位是九十步,射四箭,如果用这张弓,足可贯穿采布鹄。

中原不作势,连拉三膊。弓开如满月,铁胎支支作响,大人面呈惊容,左右壮士齐声喝采。

大人抽出三支钢尖狼牙,抛下说:“壮哉,试试啦!”

中原接住三支狼牙,献弓退后十步,面向北面山麓,遥指着百步外一株臂租小树,说:

“草民荒疏已久,但如命献丑,两箭射折小树。以博大人一笑。”

声落,弦发狂呜,两箭先后射出,逸出三十步外方听到破空飞行之声,震人心魄。

小树一震,雪花震落,向前缓缓折倒。中树,平常已极,似要折树,太难太难了,但他竟然办到啦!

大人在众人喝采声中,含笑向身后一名轻装小校挥手,小校在鞍旁拔下一枝标枪,奔出大叫:“祝壮士,试活把”声出。乘冲势将枪奋力掷出。

标枪破空飞射,去势如电。中原倏然挫身。嗡一声弦响,箭化电虹雨去。

枪与箭同向而行,要射中那是不可能之事,可是在八十步外,标枪刚向下落,杆儿自然倾射,尖下杆上。

蓦地,枪尖向前一荡,脱离了枪身,恰好从钢尖与木杆交个处折断,箭仍向前疾飞。

在众人狂叫声中,中原因身捧弓疾趋马前,跪下献弓。

王大人飞跃下马,不接弓接人,握住他哈哈狂笑道:“孩子,你是我看到的唯一劲敌.称神箭你受之无愧。起来告诉我,愿跟随我立功异域么?”

中原摇头,躬身答道:“草民唯一心愿,乃是奉父颐养天年,对于军伍成行之事,草民一窍不通不敢妄想。”

王大人摇头叹息,说:“目下边事很乱,随军效命疆场的英雄豪杰太少了这是朝廷的不幸,因为武臣…………唉!不说了,我不勉强你,但我衷诚相候,希望有一天你我能携手跃马中原,少年人,你知道敌人满都鲁?”

“草民不知。”

“满都鲁乃是脱脱不花之弟,拥有极强悍的精骑五万众。比毛里孩更为强悍,他手下有十名虎将将号称沙漠十猛兽,这十猛兽中,只有二名是敌人,却有七名是咱们汉人同胞,助纣为虐,令人痛心疾首。这些人中,最厉害的是火眼狻猊史域,剑下无敌。

另一个可怕的人,叫神箭红熊勒伯克,他的弓可能是神臂弓。有五个力,可远及五百步,无人能进,这几个猛兽,飘忽如鬼神,不但在漠外横行,更不时潜入中原勾结流民恶寇汉奸出关劫掠关内。如果你能助我,射死勒伯克,我可以挥兵北进,直捣鞑子老巢。”

“草民希望能为大人尽力。恐怕力不从心。”

“好吧!目前满都鲁不在这儿,还不需你出面,希望有那么一天,助我除去猛兽,你可走了,三天后再见。”

王大人拍他肩膊,跃上马背,中原呈上弹弓,跪下相送。

一行人马走了,只留下一人一骑,那是张百户,是个近四十岁的雄壮大汉,身穿战袍,挟着长枪向中原含笑招手,大声说:“小兄弟,上!咱们赶回大同。”

“草民可以步行,将爷请。”中原恭敬地答。

张百户豪迈地笑,说:“小兄弟,别婆婆妈妈,我姓张,名希庄,别管我的官级,叫我张大哥。你肯吗?”

“草民………”“呸!你虚伪,看不起我这莽夫………”

“张大哥,小弟斗胆了。”中原长揖倒的说。

“这才像话,上马,到大同之后,你住在我家,我先带你见见你大嫂。”

中原情不可却,飞跃上马坐在鞍后,两人一齐向大同飞奔,雪冒急进。

将近大同城,中原神目如电,突见北面一处山坳中,冲出十余匹健马,相距二三里,雪地里看得十分真切,马上人身穿皮袄,皮帽掩耳,鞍前有兵刃,背上有弓,向两人右后方狂驰,他轻声说道:“张大哥。那是什么人?”

张希庄吃了一惊,急道:“糟!那是鞑子,竟窜到这儿了。”

“张大哥,追!”

“他们人多……”

“弓给我,你引他们,我来收拾。请注意,不可接近二百步内,免得被缠住。”

张希庄已见过少年人的绝学,自然胆气大壮,一声长啸,因转马头便追。

中原接过弓,挂上弦,将箭袋系上肩背,突在马上站起,马向前狂奔,但他如同长在鞍后的树桩丝毫不动。

张希庄大声叫啸,挺枪驱马向前急冲,在雪花飞舞中,越过官道奔入原野,紧蹑十余名鞑子之后不舍。十六匹健马本已横过官道,向东南越野狂奔,听到叫啸声皆扭头向后注视,见只有一匹马追来,立即左右一分,圈转马头。有人用汉语叫:“宰了他!兔泄行藏。”

“者!”其余十五人同声大吼,拔出鞍旁长弓,有人张弓搭箭,十六匹马向前急冲,者一蒙语据说是“是”字。

双方越来越近,张希庄心中有点发慌,将近三百步,背。后的中原叫,向右冲。”

马儿向右急驰,弓弦乍响,中原的吼声破空而飞:“着着着!”

最先三匹健马上的人,先后倒下,马儿仍向前急驰,将人拖走了近百步,方停蹄止步。

马灵通儿,训练有数的马更灵,人如坠马,马儿定然立即刹蹄,可是马群冲锋却又不同,没有刹蹄的机会,所以将人拖了好远,雪地上拖了一道雪沟。

“着”又一个人坠马。

“着着!”又是两个。

但听弓弦狂振,箭矢划空厉啸,箭到人倒,十六个人先后倒了八人。

第九枝箭破空飞射射向中间冲间得最快的人。这时,张希庄的马马已改向西南狂奔,八匹马在后飞赶。

中原转面后座,从容引弓发箭,保持二百步远近,他的箭只消百余步便可伤人,但对方的箭必需远及三百步方可射中,能射三百步中鹄的人,太少太少了,所以他们无法用箭回敬。

箭到,无声而至,如银芒一闪,快极!

大汉了得,突然举马鞭抽拨,“拍”一声响,箭被震飞八尺外,马鞭也向后反卷。“厉害,退!”大汉变色叫。

“哎!”又倒了一个。“张大哥,向右抄转。”中原叫,弦声又响。

他见一箭落空,心中一懔,来人一鞭能将箭震飞八尺外功力不弱哩,他不再射功力高的人,先毙了其余的人再说。

“哎……”传山两声惨嚎,又有两人落马,张希庄兜转马头,向斜刺里冲出扭头看到了凌落的尸体,与散处各地的散骑,高兴得大叫:“老弟,神射手奇技惊人,神箭红熊将遇上劲敌了。”

他一高兴,顾不上马儿。“刷”一声马蹄突然陷入一个雪坑,向下一栽,“糟!”他叫,弃枪丢缰向侧飞跃。

中原人如大雁。凌空飘落丈外。

六匹马狂奔而至,雪花飞溅,相距只有百步了。弓弦狂鸣,有四个人向中原发箭,中原站立如山连发三箭,人方向左疾闪,再扣上两只狼牙。

“下马!”他叫,箭脱弦疾飞,对方四枚箭掠过身侧,他如同未见。“轰隆隆………”

三人两马全到了,另三匹马已到了眼前。

三人三马全向中原冲到,两刀一剑直指中原胸膛,来势凶猛,令人心惊胆跳,张希庄已经站起,拾起钢枪,大吼着冲到。

中原没有兵刃,他蓦地向左一闪,像阵狂风,抡弓猛挥大吼道:“杀!”接着“噗”一声响弓击中大汉的腿,马儿一声长嘶,滚倒在地。

同一瞬间,中间先前拨箭的人,已经腾空而起,剑芒如电,凌空下扑,马倒下,断腿大汉被抛跌丈外,恰好跌在张希庄身前,双方对进。

“你是俘虏。”张希庄叫,一枪刺在大汉的右外肩,把他钉作地上,长刀脱手,一声惨叫.立即昏倒。

死剩的一名鞑子一看不对,兜转马头溜之大吉。

中原看清扑下的人是个白净脸皮的中年汉人.手中剑发出阵阵剑鸣,显然内力惊人,剑未及身,已可感到剑气的冷焰直迫肌肤,他大吃,一惊,火速将弓劈面扔出,伸手去拔龙箫,八音倏扬。

中年悍寇凌空下扑,大喝道:“小辈。你该死!”赫然说的是江湖语。

剑一触大弓,弓臂立折弦断,化成三五段向外崩飞,剑如雷劈下击,幻化成无数白虹,向下急罩去。

中原一声大吼,向左略飘,绝招“大风起石”向上急迎,迎向剑芒,令人心血下沉的箫声急荡,大汉被箫声一扰,手下一慢,但突发巨吼,剑芒再吐,响起一声清越的金铁清鸣,罡风进射,人影乍分。

中原虽有举世无双的招术,无如功力相去太远,一触剑气,萧便被震出偏门,不仅无法近身,而且自暴空门。

幸而他反应够快,全力撇箫将致命一剑震开,否则必将溅血剑下。

他被震飞丈外,骇然一惊,低头细看龙萧,箫幸而无恙看不到半丝创痕,大汉身形急坠,变色大吼道:“神箫!云楼逸萧与阁下有何渊源?”

中原作势自卫,冷冷地说:“阁下不必盘根究底,你是汉人?”

大汉步步进迫,厉声说:“尊驾也下必盘根研底,你杀了我的随从和客人,大爷要将你毙了。”

张希不知厉害,挺枪扑上叫:“汉奸,纳命。”喝声中,枪如怪蟒攻到。大汉恍如未见,顺手撇剑,“铮”一声枪脱手飞出丈外,银芒再闪。

中原大惊,一声虎吼柔身扑下,八音齐鸣,箫影如山洪怒泻,攻向大汉左胁。

“哎……呀!”张希庄尖叫,被奇大的震力震跌八尺外,虎口血如泉涌。再被萧声一扰,滚倒在地爬不起来。

大汉无暇迫取张希庄的性命,旋身出剑,幻化十余遂电,将箫影向外一迫,急步抢进厉叫:“你偿命,小狗!”

中原心暗暗叫苦,对方内力修为已臻化境,不惧箫音,芒神智,剑气劲道凶猛,箫根本无法近身,一切神招皆无用武之地,且输定啦!

但他机警绝伦,使展开鬼影功八方游走,寻暇蹈隙觅机出手,又将危局稳定了,箫声乍起乍没,在长空振荡。

官道两端,有人分头冒雪赶路。大同府方向有两个人,一身白,白色长衫,白色羊皮外袄,白色包头,白色的拂胸银髯,袄内裹着长剑,左首那人的剑似乎特大。

两人跟这儿约有三里地,被大雪掩住的荒原中一望无涯,已在蒙蒙的飞舞雪影中,看到了斗场的情形,西北风劲烈,箫音的神异声浪还未传到。

在阳和卫方向也有一个人影,身穿青布夹袍,腰带上系着一把古色斑烂的长剑,头裹青巾,粗眉大眼,挺鼻海口,络腮灰白短须要要见血,长像极为凶猛狞恶。他泰然而行,身法如行云流水,雪花一沾身,便向下滚飘,身不相距略远,约有四里地。

两个身穿羊皮,从大同往这儿赶来的人,大踏步赶路,他们的眼中。不时闪过阵阵冷电寒芒,漫天飞舞的雪花,也没在衣帽上沾附,他们口鼻中不时呼出一团冷雾,呼叹深长而均匀,但脚下快急,似乎毫不费劲,雪地中,一只留下极浅的履痕。

左首挂着稍粗长剑的老人,脸上笑意央然,慈眉善目,眼中的寒芒如果在收敛之际,像个极和气的老人。

他注视着远处激斗的中原和大汉,笑道:“咦!两人成敌平。剑法平等间。使紫褐短棒的人支撑不了多久啦,大雪天在这儿拼命,划不来。”

右首老人脸上的笑容更慈祥,剑眉如银,虎目黑白分明,悬胆鼻,四方口,他抚髯微笑,说:“甘老哥,死的人真不少哩!咱要不要往前瞧瞧?”

甘老哥摇摇头,笑道:“花老弟,少关他们的事为妙,咱们要请到飘渺三娘,方可知道承影剑的下落,免得再上一次当,晚了恐怕别人捷足先登哩。”

两人掠出半里地,甘老哥站住了,噫了一声,举目向激斗处看去,沉声道:“嘻!是云楼逸萧老匹夫,这是龙箫的奇异神音。”

花甲弟也似有所觉,讶然道:“果然像龙神音,莫不是老匹夫果然也来了?上次在武昌,老匹夫出现在城内,让咱们失去参加厮杀的机会,没上蛇山趁热闹,这次。碰上他,难道也是闻风赶来夺剑的吗?甘老哥。咱们避开些,别让他们看到我们,省了许多麻烦。”

甘老哥自顾自地说。“老匹夫可能受了重伤,不然怎么如此狼狈,怎又不用伏魔神音制敌,有便宜可检,花老弟,走!龙箫乃是旷世奇珍,武林至宝,比承影剑有过之而无不及,快!别落入那小子之手。”

“走啊!箫给你,找到承影剑便让给我,快!”

两人身形突然向前飞射,像两缕被狂风猛吹的轻烟。

雪地里,中原展开游斗,形势一面倒,幸而近日他知道江湖危机重重,自己已无意中卷入了是非之地,必须用功苦修方能自保。所以功力日益增进,江湖见识与格斗的经验,也逐渐增多,还能堪堪支持下去。

他本可从容脱身。可是张希影已经跌得半死,他不能置之不理弃之而去。他将大汉逐渐引入斗场向官道逐步移动,希望遇上路经此地的官兵或乡民,将贼人吓走。

果然如今等到了,但不是救星,而是阎王判官。

大汉功力浑厚,将臻通玄之流。但轻功与身法,却没有中原高明和灵活,攻了一二百招,仍未能将中原收拾下,中原心里沉着,运用智慧小心应付,八方游走,绝不近身攻招,闪躲腾挪如同鬼神,挥动龙箫乱敌耳目。一沾即走,慢慢退向官道。

雪不住飞舞,雪原上死人死马渐渐被覆一层白色,活的马仍在雪地里走动,嘶鸣。

中原已看到了闪电似掠来的两个人影,心中狂喜,眼角已看清来人的银髯。心说:“有救了!他们的轻功好俊,定可将这个汉奸擒住。”

他闪过三剑,乱绽春雷向掠来的老人叫道:“两位老前辈,请插手。这家伙是汉奸,引鞑子侵入边关为非作歹。”

两老人心中一怔,反而站住了。

甘老哥回顾同伴说。“花老弟。不是老匹夫,是个小伙子。”

“管他是谁,先抢箫就是。”花老弟冷然答。

“恐怕不是龙箫啦。”甘老哥困惑地说。

“不会错的,听!入耳清晰,令人气血浮动,幸亏这小子功力尚差劲,不然咱们也抵受不住。”

“咱们先收拾这个奸细,再夺萧。”

“甘老哥,你不要箫?”花老哥脸色一沉,笑容隐去。

甘老哥似乎有点怕他,笑道:“兄弟不是此意……”“那就好,我收拾那家伙.我不管老哥何时下手,反正这龙箫是你的,承影剑归我,是否得手,我不管。”

甘老哥一怔,说。“如果这不是龙箫呢?那………”

“那又另当别论,仍按咱们的协定办事,够公平了。”

“一言为定。”甘老兄鼓掌三下笑答。

花老弟哈哈一声长笑,扑入斗场,立掌当胸迅即欺近,再发一声长笑,蓦地翻掌拍出叫:“纳命,捉一个奸细赏银百两,哈哈!”

掌出无声,但掌前的雪花突向外激射,形成斗粗的雪流,向前急冲。

大汉脸色一变,一声沉喝,舍了中原旋身一剑振出,人向左急闪,“嗡”一声剑啸。激冲的雪花突然向上下左右急射,居然呼呼发声,罡风飞旋狂啸,人影疾分。

花老弟站在雪地上闺陷雪中三分,大汉则飞返八尺,手中长剑仍在颤动,发出阵阵啸鸣。

“噫!阁下身手不弱,内力造诣可登大雅之堂幸会,幸会,哈哈!”花老弟大笑着发话道。

大汉脸色一寒,厉声道:“尊驾好浑雄的掌力劈以石开山。”

“哈哈!好说好说,阁下过奖了。”

“尊驾不是无名之辈,最好少管闲事为妙。”

“管了又样?哈哈!”花老弟一步步近迫。

“管了,你将家破人亡。”

“真的吗,但老夫不信邪,哈哈!准备接掌。”

大汉退了两步说。“尊驾非信不可.在下乃是鞑子未来的可汗,满都鲁的大将,火眼狻猊史域的口盟拜弟。”

“呸!谁管你骚鞑子的事?入了关,算你倒霉。”

“太行山主一剑三绝史超,尊驾该有过耳闻。”

“哦!确有耳闻,且有交情,但交情不深。”

“火眼狻猊乃是太行山主的亲弟,目下名列沙漠十猛兽之首。”

花老哥耸耸肩,微笑道:“如此说来,老夫真不能杀你了,你走吧,哈哈!”

大汉火速收剑,行礼道:“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我笑判官花云。”

大汉吃了一惊。也喜上眉梢,重新行礼道:“原来是两正两邪之首花老前辈,晚辈适才得罪了。”

“好说好说,尊驾也到中原来找太行山主吗?”

“正是。”

“你不用去了,他已经远走河南府。”

“哎呀!”大汉惊呼。

“怎样了?”花老弟收了笑容问.

“目下十万火急…………”

“哼!是引鞑子入关吗?你少作梦。”

“不!不!皆出岢岚州近年发现了剑气,将有神剑出尘,目前沙漠十猛兽已经在那儿潜伏了五个月了,日久未返回大漠,满都鲁极为焦急,因失去了有力臂膀……”

“哼!是想请太行山主到漠外称王?”

“晚辈不是此意,谁管那满都鲁的事?”

“你说谎!哈哈!少在我笑判官面前滑头好不?岢岚州可真出现了剑气?”

大汉脸上一红,往下说:“满都鲁是想十猛兽早些得剑,以便早日返回大漠,晚辈受命前往敦请山主出命,早日成事。”

“十猛兽威名显赫,据说全都是功臻化境之人,为何连一把剑也无法找到,尚要出来请人?”

大汉摇摇头。苦笑道:“沙漠十猛兽名义都是满都鲁的大将,其实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来去任意自如,不受约束,十猛兽中,共分成四股势力,脸和心不和,利之所在,不惜反脸成仇,这次岢岚州找剑,找不到万事皆休,找到了将有一场火拼。”

“哦!好吧,你走你的路。咱们再见了。”

大汉不敢再留,转身走了,找了一匹马,向东南原野狂奔而去。

另一面,中原和一名老者,正奔东逐北四处飘掠,老家伙气得怪叫连天,却未能得手,原来中原在笑判官出圈加入时,乘机跃出圈外。真巧,距另一老人身前只有八尺。老家伙呵呵笑。说道:“小兄弟,你是谁?”

“晚辈祝中原……”

“咦!你是祝中原?在武昌蛇山你干得漂亮。”

“老前辈谬奖了。”

“那把箫给我,我替你毙了那小汉奸。”老家伙话未落,人以闪电似地迫到,瘦手疾伸而出。

中原不上当,龙箫怎能轻易授予他人?身形乍闪,在间不容发中逃出瘦手之下,只觉对方手指的劲风直迫肌肤。

“噫!你了不起,拿来!”老家伙呵呵狂笑迫到。

“老前辈尊姓大名?为何……”中原骇然叫。

“我,呵呵!笑阎罗甘弘,找你攀攀交情,呵呵……”

祝中原千盼万盼,盼望有人前来援手,人果然盼来了,但不是可援的救星,而是判官和阎罗两个人。

笑判官名列两正两邪之首,名义上他是正道英雄,事实上却是无所不为的凶魔,他放走了火眼狻猊的拜弟,自承与太行山主有交情,似乎极为失策,这岂不暴露了他的本来面目?

但他有把握,凭那一个塞外无名小卒,绝影响不了他的名望,何况日后或许可以利用他呢?

在笑判官与那大汉打交道期间,中原已陷入危境,笑阎罗已经向他下手,要夺龙萧,幸而他机智过人,并时怀戒心所以没上当,在间不容发中逃过笑阎罗的掌下。

双方一通名号,中原吃了一惊,也油然生出一丝喜悦的感觉,这两位不正是中原双侠的老二.武林浪子上官罡的师弟吗?

笑阎罗通名之后。中原正想出声招呼并拜见,可是没有机会了,笑阎罗一声长笑,人影乍闪,已双手箕张急扑而上,要夺龙萧。

中原只好急急飞撤,拼全力向大同方向疾奔,他快,笑阎罗也不慢,在狂笑声中如影附形追到。不到半里地已追了个首尾相连。跑不了啦!

“小辈,乖乖送出龙萧,饶你不死。”笑阎罗叫。

眼看走不了,只好拚命,中原突然向左一闪。旋身一箫击出,正好击向笑阎罗的右外肩。“哈哈!拿来!”笑阎罗叫,也蓦然旋身。右手一抄,向箫身抓去。

中原知道要糟,因为对方手爪还在三尺外,一股奇异的吸力已经袭到,将手膀向外拉,手上的力道似已消失,龙萧转运不灵,笑阎岁的功力,委实骇人听闻,这一次可难逃对方手心了。

但他毕竟机警绝伦,手向外一撇一沉,并不向怀里收,右足陷入雪中。突然飞起一脚,将一块雪花踢飞,化成一蓬雪雨,向笑阎罗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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