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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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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领先急掠,终于到了山梁中断之处。www.xiashucom.com

由上往下看,有两端,被风化了的断崖犬牙交错,无法下去,高有二十余丈,下去与上来是同样的困难。

“真糟!果然不能通行。”中原倒抽一口凉气说。

草原黑龙想起前天遇险攀上崖壁的事,接口道:“我们可用剑开路,唯有这条路可走,非走不可。”

中原仔细打量下面怪石林立之处,发现薄雾之中,隐隐现出猛兽爬行的足迹蹄印,皱着眉说:“下面凶险,有无数爪痕,恐怕……而且,别处的烟雾也与这儿不同,我得先下去探看一番。”

他开始解下永春,将永春放下,又道:“蕙姐,承影剑给我用。”

“原弟,我与你一同下去。”海蕙答。

“不!我会照顾自己。”

“不!我必须与你一同下去。”海蕙坚决的表示。

中原摇头苦笑道:“谢谢你,蕙姐,如果有你在,我会分心……”草原黑龙接口道:

“诸葛姑娘,你委实不宜下去。”

“为什么?”海蕙不悦地问。

“中原功力比你高得多,一人进退自如些,有你在,他冒的风险太大了,进倒不难,退却不易,姑娘,休怪我直言,你如果同下,不啻困住了他的手脚。”

“你……你……”海蕙气恼了,急得已说不出话来。

草原黑龙脸色一冷,说:“请不要怪我心直口快,事实如此,在你们双萧伏兽中,我从箫声中已知道你比祝大侠确是相去甚远。

再说,如果中原遇险,凭你也无法抢救他出险。假使有你与中原共生死的念头,何处不是死所?我知道你爱他极深,权衡利害,你确是不宜同下。”

草原黑龙声音虽冷,但其中的含意与感情,确是让海蕙深深的感动,她默默地含了一眼泪,将承影剑解下,换了中原的长剑,樱唇不住抖动。

中原突然柔情地抱住她,在她耳畔柔声说:“蕙,信任我,我会保重。”

海蕙忍不住激动,在怀中嘤嘤啜泣,语不成声,最后她颤声说:“原,保……保重,不……不可轻易涉……涉险。”

这时,永春已经醒来,惶然问:“孩子,你能绕道么?”

中原一面佩上承影剑,一面说:“恐不可能了,爹听听后面的兽吼便能知道了,两侧是沼泽地带更不能在这中间行走。”

他转向姑娘看去,她正以海洋深情的向他注视,说:“原弟,千万谨慎小心。”

草原黑龙也颤声说:“中原,我祝福你。”

他强颜一笑,说声:“谢谢你们。”便向崖边走去,他试了试崖壁,脚一踹,灰白色的壁便轰隆隆向下塌坠,风化雨侵,腐蚀得不受力,想用壁虎功往下爬,那是不可能的。

“要开路方能下去。”他说。

他拔出承影剑,在两侧连劈十余剑,剑下无须着力,砍下去像割豆腐一般,不消片刻,便成了两条沟缝,再开后面一条,他用上了早年在阎王窝水底石穴下的开洞手法。

三条沟开好,他退在第三条缝后,收了剑,大吼一声,伏下连劈五掌,全力击在缝根外方。

海蕙也站在左右沟缝外,伏在下地用脚狠命一踹,两股力道齐下,凶猛的劲道如山下压,上岩本就不受力,怎禁得住如山力道的打击?从最后沟缝中向外缓裂,现出了深缝,开始向外崩裂。

“再来一记。”他向海蕙叫,再攻三掌。

海蕙也向下用力一踹,力道怒发。

十余丈的一条数万斤崖壁,突然向外倾倒,轰隆一声震,地面撼动,附近被风华了的崖壁,纷纷向下崩塌,崩散下坠,对面两里外的崖壁,也受到猛烈的震波所撼,纷纷向下崩落,许久方止。

崖壁塌倒,出现了一道探约三丈的斜坡,中原一跃而下,再向下开路,由上向下开,省事多了,花去半个时辰,终于开出了一条丈余的斜坡。

他站在下面向上叫:“请留心身后和上空,我走了。”

“珍重。”

“珍重。”两个女子同声大叫。

他扭头穿越如林怪石,向对崖走去,走了半里地,他嗅到了腥雾,赶忙吃下了颗凤凰夫人所赠的避毒丹,鼓勇向上走,一面大叫道:“这轻雾有毒,腥臭味浓着呢。”

他这一叫,崖上的两女心中更急,替他耽心,海蕙叫道:“前面毒雾更浓,小心不可乱闯。”

中原身形急进小心翼翼前行。

走了一半,并无任何异状,腥雾愈来愈浓,他感到有一点头昏,心头作呕,不由大吃一惊。

蓦地,对面滚滚浓雾中,突然传出一声令大地颤撼的龙吟,像牛鸣,但强烈不下万倍。

崖上两女,直惊得血液似要凝结,海蕙大叫:“原弟,危险,退回来。”

中原还未听到姑娘的叫声,背上的承影剑突发龙吟,卡簧自起“铮”一声向上升起八寸,自行出鞘。白虹乍现,他想也没想,本能地伸手拔出,剑啸声中,白芒陡涨,腥臭的雾气开始消退,远处的向外飘浮,神剑发生了神迹,可能凶险来了。

正是,有了凶险,危机来了,迫在眉睫。

剑啸特异,白虹闪缩,似要破空而飞,被异物诱发的灵气。

雾气渐消,洞窟出现了,接着,出现了银白色的熠熠光华,一个灰白色的五尺圆径大小的蛟头,头上独角像一把五尺高的白色如意,火眼如铜铃,大过海碗,金芒闪闪,两根粗长的白色肉须,如灵蛇乱舞。

是蛟,白蛟,长相够唬人,大得也唬人,白色的鳞甲反射着日光,十分刺目。崖上两女看得真切,不由心胆俱裂,海蕙狂叫:“原弟,快退,快……”她要向下去,草原黑龙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厉声说:“你如果冒然下去,中原死定了。”

海蕙挣扎狂叫道:“不!放我走,我要和他并肩……”

话未完,草原黑龙出其不意,出手如闪电,一指头点上了她的璇玑穴,挽着她冷冷地说:“你会碍他的手脚,他无照顾你。”

海蕙软倒在她怀中,尖叫道:“放开我!他的生死与你无关,你当然用不着关心他的死活,你……”

草原黑龙用冷笑打断了她的话,说:“他如果不幸,我们全得死在这儿,孩子,你不该说这种的,好好看着,他要和孽龙生死一拼,这孩子真是胆大包天,有点胡闹,但他是个无畏的英雄,你该以她自傲自豪。”

下面,中原已看到了孽龙,神剑出现神迹,他胆气一壮,一声长啸,向前迎去。

怪!他走近第一堆青色物体,突然一股清香人鼻,饥火上冲。

“哦!是龙涎香。”他想。

孽龙已看到了剑光,略一迟疑,一扔大头,突然震天怒吼,狂风乍起,腥臭更浓,它猛窜而出。

中原倒抽一口凉气,暗叫站:“吁!夔龙,木石之精独角一足,鳞甲如日月,见则其地大旱。好孽畜,咱们拼了。”

不拼也不成,夔龙已经急旋而至,这家伙长有十丈,粗可两人合抱,胸下长了一根奇大的五爪独足一跳一跳地抢到“呼”一声喷出一口炙烈如焚的烟雾,来势奇急,伸头张开血盆大口,向中原吸去。

中原不敢攻它的正面,这家伙只一条腿,体型笨重庞大,没有什么可怕的,腥臭的毒雾不及近身,便被剑气迫得回头反涌,由雾气急流中,他已看出此龙要用吸力将他吸入口中,怎会上当?他向左急掠,绕怪石闪到夔龙身后,宝剑猛挥。

夔龙并不笨,可是如林的怪石妨碍了它的视线,转动也就不太灵活,而且在它一生中,从未曾想到有两脚动物会向他进击,一时大意,尾部便挨了一剑,被砍开一道两尺长大缝,尾鳍和鳞甲,经不起神剑全力一击。

夔龙负伤,立即发起威来,一声震天怒吼响起,爪尾齐飞,龙角狂舞,一阵子挥扫翻滚,万斤巨石开始飞腾,沙石像狂风暴雨,端的声势惊人,如同到了世界末日。

中原虽有准备,仍被劲风扫出五丈外,沙石如雨,他挨了沉重的一击,但他挨得起,长啸声中疾退三丈,等龙尾向侧扫出,他闪电似腾身上扑。

龙尾反拍,刚扫过他的脚下,他向下沉剑猛挥,想砍断龙尾。

剑过鲜血飞溅,沉得不够低,仅入肉五寸,这刹那间,龙首已到,巨石下塌,奇大的吸力也到。

中原已无法闪让,把心一横,身剑合一飞刺龙口,拼个两败俱伤。

白虹如电,一闪即至,风雪之声乍起,蝌啸声如万马奔腾。

崖顶上的两位姑娘,只惊得心胆俱裂,尖叫出声,永春也大叫一声,惊倒在地。

白夔龙正等将人吸入,但被神剑惊得赶忙闭口,这顿点心吃不得,吃了卡喉,赶忙闭上大嘴,想闪开,可是已来不及了,百忙中将头一低,独角前挑。

“铮铮”二声铿锵清鸣,火星飞溅,龙角挨了两剑,裂开二寸深的两条大缝,中原也被凶猛无比的反震力,震得倒飞三丈外。

人未站稳,尾爪齐出,夔龙独角被创击。

真巧,一座巨石首当其冲,“拍”一声巨响,巨石碎裂成干百块,将龙爪和龙尾挡了一挡。

中原被碎石飞击,他已经知道了生死关头,不用两仪相成真大力相抗,用上了玄阴真气。

“拍拍拍拍”一连串暴响,他的左手护住五官,碎石子击中他的身躯,浑雄击猛的劲风,和碎石的冲击力道,将他击中三丈外,他也借力后飘,更远出五丈,人一落地,不站稳反而上升,神剑向下挥。

“呼”一声尖响,龙尾在身下贴地扫过,飞沙走石,声势骇人.尾鳍上缘一了之差,拂过他的腹下,危极险极。

剑向上一震,又在夔尾部留下一条血缝,鳞开肉绽,鲜血如泉涌。

整个斗场中,鲜血洒得二十丈方圆内斑斑点点,中原的身上,全沾满的血珠。

夔龙知道今天遇上了克星,挡不住神剑,受伤太重,尾部已经转动不灵了,一声沉吼,向洞中急奔。

中原本已心萌退念,夔龙一走,他反而雄心大起,对方逃得快,他胆心愈壮,一声长啸,急得狂追。

夔龙没有他快,在洞口追上了,孽畜知危机迫近,龙头入洞中,尾部岂不完蛋,倏然转头,象一座泰山向中原压到,大口乍张,巨齿粗如儿臂,令人心寒。

中原忘了穷寇莫追的教训,狗急了也要跳墙,孽畜怎能不拼命?果然立陷危局,双方都快,在刹那间接触了。没有第二条生路可走拼啦!

剑光一道光环,也像一个光球,雷电三剑最凶猛的一招“密雷惊电。”出手,中含振-扭-穿-蹦四诀,冲向巨口之中,雷声勃发,万千白虹飞射。

巨口血肉飞射,臂儿粗的齿,如被利斧砍倒,龙口成了血坑。

中原在千钧一发中,脚尖一点夔龙上腭骨,浑身神功倏发,转身向后猛冲,但见一团白虹裹着一个血人,冲过血肉形成的狂潮,向外疾射。

夔龙临殆反噬,头部都已碎,向下扑打的刹那间,巨尾向上反卷,向前一弹。

“叭”一声脆响,巨尾击中中原身后,万斤力道,他只感到身躯像变成一个大雕,向上飞起,头脑轰然一声,昏昏沉沉,只见金星在黑暗中乱舞,手握不住承影剑,脱手化成一道白虹,比他飞得更快。

接着砰然一声,他落在十余丈外碎石浮士之中,寂然不动,晕厥了过去。

承影剑比他飞得更快,直跌至十八九丈之外,‘嗤’一声插入土中,余势仍存,缓缓翻倒,发出夺目光华,仍在发出轻微的振呜。

夔龙身躯也向崖洞壁冲去,死而不僵,一阵子翻腾滚转,崖壁发出轰然巨响,突然下塌。

烟尘滚滚,地动山摇,两里左右的危崖,开始纷纷下坠垮塌。

等烟雾消失,夔龙已经不见了,被埋在尘中,从此不再出现人间。

远处的中原,也被碎土埋了尺余厚,在外表已看不出他的形影,但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一些儿。

这一面崖壁,草原黑龙拍开了海蕙的穴道,狂叫一声,飞快地背起永春。

海蕙心如刀割,她不怕崖壁摇摇,碎土如雨,疯狂地上滑,连滚带爬下到底,向对面中原失踪处狂奔。

草原黑龙也顾不了危险,跟踪直下,向前急掠,一面向海蕙叫:“他埋在碎土中,先奔宝剑方向,他距宝剑有五六丈,不可乱跑。”

承影剑并未被掩埋,碎土仅零落地散处在左近,白虹闪缩,一眼便可看到。

海蕙当然知道,她疾趋土堆凸之处,用手一阵拨扒,将浑身血泥的中原救出,一按心脉仍然跳动,心中一定,火速替他用衣袖抹掉血迹,再探囊取夺命金丹。草原黑龙晚到几步赶到,老远便叫:“蕙姑娘,他怎样了?”

海蕙不顾有别人在场,用水囊中冷水,滴入中原口中,一面将他平放,用推拿之法替他活血。

草原黑龙拾起承影剑奔到,乃惶惶地问:“他……他怎样了?”

“力尽昏倒,谢谢苍天。”海蕙喜悦地答。

两端沼泽中,这时出现了数十条大爬虫,爪声沙沙,向这儿爬来。

草原黑龙大骇,说:“猛兽来了,背他走。”

海蕙立即将中原背起,中原恰在这时醒来,夺命金丹果然妙用无穷,他虚弱地说:

“快,找……”

“找什么?”海蕙问。

“青色的夔龙涎,可解百毒,有大用。”

夔龙涎色青,好找,所有的地面沙石全是灰白色,一看便知,原来这些龙涎在洞口处不远,激斗时被夔龙的巨尾所扫,早已飞出二三十丈外,因龙涎暴露在阳光下太久,已经干结成团,香气仍浓,夔龙用来引诱爬虫上钩,干是干了,药性不会变,并未沾上尘土,只消一眼便可找到。

草原黑龙将承影剑替中原入鞘,飞掠而出,拾起一大团夔龙夔龙涎,在两侧大爬虫行将奔到的刹那间狂奔而回。大叫道:“上崖,快!”

由于崖壁夔龙撞塌,开成了一处不算太陡峻的斜坡,女人各背一人,手脚并用向上爬升而上。

崖壁全中虚浮的碎石上,两人费力地向上爬,逐寸升,滑下再爬上。

下面,大爬虫开始抢夺另几堆龙涎,正展开凶猛残忍的狠斗,吼声刺耳,地面似在震动,碎石浮土不住下滑,危极险极!几乎把他们从新送上崖底。

等他们爬上高崖,几乎每人力道全失,爬倒在地,不住喘息,真是两世为人。

中原踉跄坐下,闭目调息,许久许久,他才恢复了精神,解下草原黑龙背上的永春,自己背上。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出到草原,先找到一处避阳的草丘,躺在那儿躺避烈日。草原比盐泽死域高了一二十丈,狂风呼啸,从西北面刮来的风沙,和炎烈的气流,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水囊中还有水,足够他们支持半天,只是饥中火烧,委实难维,中原已经没事人似的,他已换过自己的长剑,结扎停当,说:“你们请收集枯草和草根,我去猎一头野兽充饥。”

草原黑龙说:“这地方我虽没到过,但可能前面十里地高冈下,有马可古几吉斯留下的一小群族人,可向那儿找食物,我陪你走一趟。”

“马可古吉斯,是不是小王子?”中原问。

“是的,他是脱脱不花的儿子,已经死了九年,是被大师勃来所杀的,勃来也被毛里孩所杀,部落凋零,撤处各地。”

“他们正是满都鲁的同族哩。”

草原黑龙摇头笑道:“说起来不错,其实蒙人之中部族极多,互不相属,他们之间的血统,也算不清楚,母与子通婚,辈份全乱了,满都鲁是脱脱不花的兄弟,也是马可古吉斯的叔步,可被满都鲁赶向东西的勃罗忽,却是满都鲁的至孙,反正他们名义上是一族,事实上各不相关。”

“我们是否要动手。”

“当然!你一个汉人出现在蒙人居,不是他们死,便是你死,没有说的。”

“大概有多少?”

“不多,老小百十个,走。”

中原向海蕙说:“蕙姐,小心照顾爹爹。”

“带承影剑去,原弟。”海蕙说。

“不必了,你可以自卫,请放心。”

两人展开轻功,向东西十里外的山罔掠去:“越过山麓,向东绕出,远远地看到了十余里零星的帐幕,马匹和草群撤处在枯草原上,怪!看不见有人放哨,只看到几个妇孺出没参帐蓬附近。

“且慢!”草原黑龙低唤,站住察看,又道:“怪!怎么不见壮年蒙人?”

“可能他们发现我们,在埋伏了着我们哩。”中原答。

“不会的,如果设伏等我们,山岗上定有人放哨,我们早该看见的。”

“我先去探看-下,请稍候。”

“不!一起走。”

两人像阵狂风,贴地掠过帐幕,到了一匹野马旁,草原黑龙说:“我先上去。”

声落,人已飞跃上马,马儿想蹦起将人摔下,可是“叭;”一声脆响,马颈子挨了一掌,她一手抓住马鬃,向上一带双脚砰拍两声,登在马胁下,马儿一声狂嘶,几乎屈蹄栽倒,向前狂冲。

中原心中暗暗喝采,人如电闪,在马儿的左右方飞掠而至,泰然相随。

马儿的狂嘶声,惊动了帐内的蒙人,纷纷向外抢出,明晃晃的剑尖前伸,人伏在马上似狂风般的卷到。

五个女人看到了马前的剑尖,更看到马后的血人,惊得只能尖叫,却不会跑。

中原浑身沾满了夔龙血,所以看出像一个血人,他一看全是老小女人,而草原黑龙却挺剑挟马前冲,这些女人不被剑刺倒,也将被马踹死,忙急叫:“不可伤人全是妇孺。”

草原黑龙心中一震,一带马儿,狂风似的从旁冲过,最近的两个女人被劲风掀在地。

她飞跃下马,向中原苦笑道:“我已无药可救,凶性难改。”

中原不管妇孺的事,在她身后一站,正色说:“前辈,你可以改。”

草原黑龙黯然说:“孩子,你不必管我了,今后天地茫茫,已无我容身之地,人死如灯灭,我不在乎我自己的性格,谁知我如何死法?我不需要将死前改变我自己。”

“我在乎。”中原一字一吐地说。

“你要杀我?”她问,挣一声将剑丢了,又说:“你下手吧!”

中原的目光直迫住她,朗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想怎样?”

“我家住湖广武岗州紫阳山下闰冈村。”

“我知道,你……”

“紫阳山有座迥龙古刹,住着一位有道高僧惠安大师,前辈可曾知道?”

“曾听你爹说过。”

“希望今后不再称你前辈,改另一种称呼。”

“你……你……”草原黑龙喘急着叫,一步步后退。

“我希望你能先到迥龙古刹,拜见惠安大师,随大师洗涤你的灵台。”

“你……你叫我出家?”

“是!惠安大师是非常人,你可以将我的话禀明老人家,如果你能改变,大师将会引你见我母亲,经过一次大劫,我敢信任你,你能信任我么?”

草原黑龙以手掩面,低声饮泣,不住点头,颤声道:“孩子,你须问你爹的意思。”

“不必问,爹是爱你的,我感觉得到,我们走,找他们要食物。”说完,他转身向帐幕走过去。

附近的十余座帐幕中,抢出三五十名老少女人,还有十余名老人,各挺刀枪向这儿奔来。

中原与草原黑龙并肩屹立,等待他们冲到,为首一个持长刀的老人,接近至十丈内,突然面色死灰,踉跄刹住脚步,用蒙语惊叫道:“天啊!草原黑龙。”

草原黑龙左胸左上臂被包扎住,沾有不少血与泥迹,但右胸的黑衣上,依然可以看到鸟光闪闪的丝绣黑龙形影。

“草原黑龙!”所有的妇孺,全都惊叫着后退,有些已撤腿狂奔,狂叫着逃命。

“站住!”草原黑龙厉叱。

她不出声倒还罢了,叫了反而得了相反的效果,人群四散奔逃,乱成一团,草原黑龙心弦为之一震,赶忙把声音放柔和些,叫:“我不杀你们,是找食物来的。”

为首的老蒙人跑不动,软倒在那儿,接口道:“你……你说不杀……不杀我们?”

“是的,替我准备四匹马,要鞍辔齐全,食物多备些熟肉,乳酪,还有水囊。”她收剑入鞘。

“真的么?”老人仍有点不信。

“真的,草原黑龙一句话,比天上的太阳还明白。”

老人跪下叩头,用蒙语千恩万谢,方出声向四周大叫,唤回那些逃命的妇孺,吩咐他们准备物品和水,他则在两人身旁伺候。

草原黑龙感到奇怪,便用蒙语问:“你们的斗士因何不在?”

“今晨接到信号,大明的官兵已进入草地,斗士们已赶阿卡寺去参予保护圣地。”

草原黑龙用汉语将老者的话说给中原听,中原笑道:“哈伦活佛已经死在盐泽死域,蛇无头不行大明官兵如果进攻阿卡寺,他们守不住。”

老者听得懂汉语,惊惶地接口道:“汉客,你说哈伦活佛……”

“他死了。”中原直截了当地答。

“活佛死了?天啊!”老人半高兴地惊叫。

中原淡淡一笑,他看得出老家伙的表情,外表惊惶,其实内心高兴,便说:“你们的活佛确是死了,死在盐泽城洪荒怪龙之口,到时官兵出动,行将扫荡河套,你们如果不怕死,留在这儿等,如果想活,赶快离开渡过大河,回你们的老家干难河生息。”

正说间,马匹驮载着两人的物品送到,草原黑龙摘下头上一枝珠钗丢给老人,两人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四个人在冈荫下进食,吃他们三天来第一顿美餐,一面吃中原一面说:“蕙姐,等会儿请你和成前辈护送爹先返榆林。”

“为什么?你……”海蕙惊问。

“上官老公公已请来五千人的大军,我必须走一趟红盐池接应。”中原泰然地说。

海蕙一蹦而起,激动地叫:“你……你想把我扔开你……”

中原站起来正色道:“蕙,请听我说,父亲的生命比我自己的更重要,大军激战凶险极大,人马如潮再好的本领也难保无恙,所以我不能让你们跟我走去冒险,而上官老公公知道我在那儿,我不去怎么成?而且我还得仗王大人之力,替父亲设法弄到清白身份证明,此行非去不可。”

永春突然说:“孩子,别管我,我还支持得住,有水有食物,我已经恢复精力,论冲锋陷阵,我不输于任何人,天威可以告诉你实情,我们一起走。”他又向草原黑龙说:“是的,我们必须返回盐海子,将部下远调黄河南岸,不让他们回到红盐池救应,然后……”

中原突向她打眼色,她点头,往下说:“然后带他们渡过黄河,或者定住毛里孩的牧场生息。”

永春黯然说:“天威,你有一半汉人的血统,何必老与汉人为敌?回关内去吧,如此下去,仍终是不了之局。”

草原黑龙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注视着他说:“我会回去的,永春,但不是现在。”

“你好好打算,我祝福你。”

“谢谢你,我会的。”她开始收拾。

四人将粮食和水囊分了,一跃上马,草原黑龙向中原道:“红盐池没有我的兵马,九猛兽的人,共计不会超过一千,加上其它各族的实力,约在三千骑左右,十猛兽已死其七,我这条黑龙也不在场,火眼狻猊与白妖狐有你和蕙姑娘对付,不足虑,请小心珍重,祝福你们。”

中原举手说:“谢谢你的祝福,记住我的话,日后见。”

海蕙听出话中有因,瞪了他一眼,永春却驱马上前,伸出大手,草原黑龙的手也伸出,“拍”一声两手连肘挽住,两人行一次友好的抱肘礼,永春说:“天威珍重,也许我们今后相见无期,但我忠心的福福你有个好归宿,并感谢你这十年来给我的情谊与照顾,如果有机会,经过湖广请移玉蜗居,我将……”

“永春,我会去看你的,别了,我为你祝福。”她爽朗地说。

“成前辈,你还没详细告诉我们红盐池的路途和方向。”海蕙叫问着,到底女孩子心细些。

“由这儿往南,约五十里,便超过了盐泽,向西一折,一百里倒到红盐池,永春知道方向,他会领你们走。”

“珍重。”海蕙说。

“珍重。”永春情感激动地叫。

“珍重再见。”草原黑龙高声答,圈转马头,加上一鞭,一声暴响,往北绝尘而去。永春直待她去远不见人影方兜转马头,叹口气说:“这是一位在血光剑影和仇恨疯狂中长大的可怜女人,迷失了本能,迷失在这世界中,幸而有些人性,但也够可怕的了,希望他今后洗面革心不再误了她自己再去损害别人才好,走吧!午夜可赶到红盐池。”三匹马掀起沙尘草屑,向南绝尘而去。

草原中,狂风呼啸,冬天到了,冰雪也快光临了,三匹马在狂风中奔驰,向南再向南。

总督军务王大人,一万五轻装铁骑,正日夜兼程向红盐池进发,已将接近白盐滩三路并进预计破晓赶到红盐池,休息半个时辰,大举进攻。

日落之后,上官罡带了两名勇士,早五个时辰赶到红盐池附近,藏好马匹,一步步接近了红盐池蛇行鹭进前摸索。

三人向在东南方向接近,狂风起伏漫天风沙,从西北卷来,几乎不见天日,掩住了他们的踪迹。

暮色朦胧中,他们接近了红盐池外围第一座行梁,远远地看到了五骑逻哨,从南向北奔驰。

三人向草中一伏,一名勇士拔出三把飞刀,老人家赶快低声说:“张老弟,不可动手。”

“为什么?擒住他们更可问内情哩。”张老弟惑然地问。

“不!那会打草惊蛇,大军要明晨方发动全面进攻,这时不宜有所举动,杀逻卒易如反掌,但会影响全局。”

“目前我们还未侦悉内情,如何返报?”

“四更正我们动手,如果目下惊动了他们,十猛兽出动搜索,咱们岂不糟?不但消息无法传出甚至还误了大事,等逻骑过去,咱们再往里走,但愿我们能遇上祝公子,则大事定矣!”

“祝公子会来么?”

“不知道,按说,他早该到了。”

逻骑在他们十余丈后驰过,渐会渐远,上官罡抬头望望风向;说:“天助我们,我们在下风接近要方便多了。走!”

三人蛇行鹭伏,越过数座山梁,登上东南面平坦的山梁,在两名哨右侧半里处伏下,向前察看。

天色齐黑不久,风沙又大,视度模糊,看不真切,但望下面的篝火,仍然罗列眼下。

西北面是静静的红盐池,沿沙碛地散处,共有六座大小不等的池子,水色看不清,可能真带些红色,更远些,看去约有二十里,是一条小河流,据说,那是都思兔河。

东南两方,是广大的山梁,下面平原,千座帐幕一团切罗地列,在篝火照耀下,看去像一个个黑馒头,马群,驼群和羊群,在山坡下静静地活动,迎风送来二声声马嘶,显得有点凄凉与沉寂。

近北一面,是十座稍大的帐幕,那是满都的大本营。稍后也有十余座幕,那是满都鲁岳父与未来的太幕及吐鲁番的匪徒,札加恩兰的帐幕。

中间,是五十座大帐幕形成的大集团,那是可汗勃罗忽的行辘,那时,满都鲁虽想自登可汗大位的,但敢公然将勃罗忽赶走,名义上,他还是勃罗忽的叔祖,他自任可汗,是一年后的事。

满都鲁有几个老婆,没人知道确数,但其中两个最有实力,却是尽人皆知事,一是札加思兰的女儿,掌握着实权,女儿有父亲撑腰,并不足怪。

另一个是土默特部长考老希拜贴本儿的女儿,叫做芒都海,不但娘家实力庞大,她自己也十分在行,后来,满都鲁在六年后完蛋升天,她下嫁自己的曾侄孙巴图蒙克,一个老太婆,下嫁一个五岁的孩子,并扶巴图蒙克做了可汗,一个最年轻的可汗,真够瞧的,这个小可汗也就是后来最凶狠的另一个‘小王子。’称为达延汗。

这位小王子,凭太太的娘家土默特部的实力,一举击死敌瓦刺,然后统一各族,向大明大举进兵把大明的江山几乎掩垮。

那时,芒都海正随满都鲁向西进军,没留在红盐池,真是天意,如果她留下,日后不会有大元大可汗出现世间,大明皇朝也不会被拖垮。

草原黑龙的骠悍骑兵,原驻扎在近红盐池的西面,这时已看不见帐幕,还留在盐海子没有回军,假使不是因为永春,她会仍留在红盐池,王大人的军马,胜负难料,因为事实上,明朝的兵马确是敌不住蒙人的铁骑,兵力相当时,占上风的准是蒙人。

上官罡看了篝火的景况,向两位勇士说:“张老弟,看情形,满都鲁确未回军,二里方圆之地,仅有千座帐幕。”

“是的,他们确已在秦州出现。”张老弟答。

“王大人带了多少兵马?”

“不知道。”

“不知道?”上官罡讶然问。

“是的。”张老弟斩钉截铁地答,又道:“如果我们知道,万一失陷落入敌人手中,被他们严刑迫出口供,岂不可怕?所有的先遣人员,皆不知实际军情。”

上官罡低声道:“我下手,要一个活的,准备擒人。”

三人向前迫进,蛇行接近,狂风呼呼,枯草虎虎作响,机会太好了。

蓦地,一道电芒一闪,从上官罡手中飞出,不偏不倚射入一名哨卒的后心,人丢了盾牌,长刀脱手,嗯了一声,向前栽倒。

另一名消卒吃了一惊,没弄清怎么回事,赶忙放下盾牌和长刀,俯身去扶同伴,一面用蒙语说:“咦,你是否有病……”

话未完,他看到同伴的后心上,现出一柄刀靶,火速放手去拾长刀,并伸手去抓吊在颈子上的胡笳。

可是晚了,一头象大鸟的人从两丈外飞起,闪电似仆到,“叭”一声一掌击中他的天灵盖,人便晕倒。

那是上官罡,他抓起人点了穴道,拾起刀盾说:“死人也带上,不可留下物件,走!到十里外去拷问口供。”

不久,三匹马向东南狂奔而逝,马上带了一名俘虐,向王大人的大军迎去。

已经是四更初,大色不早了。

在他们前面二十余里,三路大军漫山遍野而来,先锋在中军前五里左右急进,冒风飞驶。

右哨是来自宣府的勇将,游击将军周玉,他们右卫有五个队,共五十六名,由一名百户长率领,远离右哨中军三里,搜索侧方的地域。正走间,右侧方出现了三人三骑,黑夜中,等发现人马时,双方已经相距不足百丈下,三人本骑来势奇急,似乎要向骑兵中间冲来。

这位百户是个沙场老兵,他大声叫:“不许放箭,让他们冲近,要活的。”

五十六骑开始列阵,一个个轻盾掩身,枪尖前挺,候令冲锋。

三骑马匹缓下了,他们是中原父子与海蕙,在五里外,他们已发现这儿有大军向西北进发,猜想定然是王大人军马,所以赶来会合。

三人三骑向兵马丛中冲,永春有经验说:“缓下来,无招呼,如果是蒙人军马,小心防箭,不可接近一箭之地。”

声落,缓下了。中原耳力通玄,已听清那方的喝声,接口道:“爹,是汉人口音,请在这儿等,我前往招呼。”

他策马缓缓上前,亮声儿叫:“我是汉人,湖广祝中原。前面可有朝迁的大军?”

“你是祝中原?可认得惠宁老和尚?”对方回答了。

中原大喜,勒住坐骑说:“草民正是祝中原,惠宁大师曾带的手书面呈总督军务大人。”

“后面二人是谁?”

“家父祝永春,与义兄海蕙。”

“什么?令尊已脱险了?”

“是的,草民已将家父救出了。这时一骑急射而来,马上人大叫道:“永春兄,听得出小弟的口音么?”

永春与海蕙飞骑迎到,永春喜悦地叫:“是白二哥么?天哪!十年了,咱们终于在漠外相逢啦!”

二人策马冲近,把臂行礼。永春看了对方的装束,说:“二哥,恭喜,你高升了。”

白应超笑道:“永春兄,你才该恭喜哩!我三年前升百户,目下倒还如意。”中原策马靠近,永春向他说:“原儿,见过白伯父。白伯父乃是为父十年前在大同的故交。”

中原跨进一步行礼,说:“侄儿中原,参见白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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