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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太朴村奇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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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里到太朴山,山下的大朴村有一处十字路口,左至石隶前至大雄镇,右则登山可到山腰的西峰禅堂。www.mengyuanshucheng.com

太朴村只有五十余户人家,算是小村,他点着挂了招牌与草药的竹杖,摇着手中串铃,缓步经过村中唯一的小街。

那年头,种田的人穷的多,有病请不起郎中,到庙里烧柱香磕个头,求菩萨保佑,求一把香灰去当药吃。病好了,是祖宗有德菩萨保佑;死,那是前世造孽活报应,不能怨菩萨不灵。村子来了即中,引不起居民的注意。

十月天,寒风劲烈,甚少有人出门,家家户户大门虚掩,只有一些好奇的村童在那玩耍。将接近十字路口,他后面已跟了十余名村童。在他身后叫啸不休。虽说是近午时分,天宇中红日高照,但仍然寒风刺骨。他头上戴了遮阳帽,从容而行。

对街传来了串铃声,他淡淡一笑,自语道:“妙!难怪没生意,原来有同道先到一步,果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对街来的确是即中,但一看便知是另一种同道。

那是一个年约半百的人,国字脸,倒也是一表人才,留着八字胡,大眼光闪闪,头梳道警,黑抱,胁下挂了一个包裹。手中的竹杖挂了一道画了符录的幡。腰带上一把一尺八寸的法刀,手摇小串铃,铃声清越动听。

“是祝由科。”他微笑自语。

祝由科一词,出于皇帝素问移精变气论,意思是病人不用针石药饵,惟焚化符录祝说病由,所以称祝由科。当然这是鬼话,出于后人伪托。

据说,祝由科书序上说,宋朝淳熙中叶,节度使洛奇修黄河,掘出一石牌,上勒符章,无人能辨识,只有一位道人张一搓认识,说是轩辕黄帝留下的医术,以之授洛奇、洛奇以之为人疗疾,据说颇有神效,洛奇死后,此术失传。

本朝景泰年间,湖广徐景辉复传其术,在辰州开山传授弟子,只传辰州人,因此,世称之为辰州符,祝由科的名称,反而没有辰州符响亮。

徐景辉本人并不常住辰州,他的徒子徒孙也挟技邀游江湖,至今已传了多少代,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从徐景辉开山以来,已经六十余年,他这一代宗师,也逝世三十年了。有人说,他是白理会的余孽,是否可靠,外人无从得悉。不过以祝由科行医的人,确是常年在天下各地流浪,确也有些神通,确也出了不少人才,他们那种神奇古怪的医术,确也治好了不少怪病奇症;甚获凡夫俗子的欢迎,那些怪诞不经的奇技,令今凡夫俗子敬畏有加。

艾文慈家学渊源,医道神通,但也不敢轻视祝由科,他认为祝由科的神秘医术。与正宗医家所承认的心病人需心药医的见解,有殊途同归的功效。他猜想可能是一种温和巧妙的迷魂术,可以激起病人求生的意志。因此,他不像其他郎中一般盲目排斥祝由科,且希望有机会一窥其中奥秘。

十字路口有一座驻轿亭,俗称歇脚亭,其实并无序的规模,只是一个聊避风雨的木棚而已,便利往来行人驻轿歇脚,两侧设了两张六脚长凳,并有检马桩与及驻轿栏。江南的交通以船为主的,但仍然可在官道中看到以坐骑代步的人,备有栓马桩并非奇事。

艾文慈先一步踱入亭中,这是招引顾客的好地方。

艾文慈淡淡一笑,招手叫道:“兄台,何不进来坐坐?”

祝由科郎中一怔,扭头向他注视了片刻,不住打量他脸上的神色,想找出他脸上是否有轻视的表情,但却意外地发现他神色开朗,笑容诚恳,不由自主举步入亭,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迟疑的问:“阁下,你……

你真是走方郎中?”

“呵呵!如假包换,兄台请勿存疑。”

“你善治些什么?”

“奇难杂症,五劳七伤,妇人小儿诸病,尤善针炙。当然,兄弟没有你老兄高明,混饭而已。”

祝由科郎中冷冷一笑,坐下说:“你是第一个与祝由科打招呼的郎下,异数。我想,你医道有限,半路出家,只会背熟老祖宗单方在外流浪泥饭糊口,所以不敢瞧不起我这兜划符的祝由科了。”

他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道:“同行是冤家,果然不假。兄弟不想分辨,走方郎中当然并不高明,高明便不至于走方,换大城市悬壶,不怕不日进斗金。兄台是湖广人?”

“湖广辰州府。咱们这一行的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老弟的口音,像是京师人……”

“兄弟祖籍南京,寄籍京师,姓李名玉。兄台贵姓?”

“兄弟姓罗名华,行五,你就叫我罗五好了。怎样,生意好吗?”

“兄弟到池州只有三天功夫,今天第一次到乡下碰运气。罗兄从何处来?近来是否如意?”

“从秋浦来。别提了,时衰鬼弄人,碰上几个兄弟不善医治的伤病,几乎被人砸破饭碗,真倒霉……”

话未完,西街突然奔出一个村夫,一面奔来一面叫:“郎中,郎中,请走一趟,这里有病人。”

“生意来了,罗兄请。”艾文慈含笑相让。

罗华毫不客气,含笑而起说:“兄弟去看看,希望能赚几天盘缠济济急。”

“祝罗兄顺利。”’他毫无心机地答,心中却说:“这位罗兄穷急了,大概在秋浦十分狼狈。”

罗华摇着串铃出亭,随着村夫扬长而去,进入西街左首第五间农舍。艾文慈信目四顾,目光落在街右的一栋大宅前。那是一家豪门富广的宅第,建了院墙和门楼,门楼有三城门,院墙两端有便门。门前有上级石阶,阶上两端侧设有石狮。一看便知是地方的富豪,有钱有势的当地豪绅居住的。

不久,罗华在村夫千恩万谢中出了农舍,显然辰州符有灵,赚了一笔钱了。

对面的边门出来了两个仆人打扮的汉子,其中一人站在阶上叫:“陈三,小五子的病怎样了呢?”

村夫向仆人欠身点头,欢天喜地地说:“这位即中真是活菩萨,小五子的疔毒,在那郎中的符水下不见了,被移到墙上啦!只留下几个小伤口,红肿都消了,郎中已用符灰掩上啦!”

疔毒可移至墙上,岂不稀罕?艾文慈一怔,正想前往看个究竟,仆人却向罗华招手叫:

“郎中,等一等,我去请管家来,本宅有病人要你看看。”

有生意上门,自然欢迎。罗华不在乎对方的口气傲慢,径自应陪着直趋阶下。

“等一等,未经召唤,不许乱闯。”

另一名仆人气焰万丈神气地伸手阻拦。

罗华登时有点不悦,冷笑道:“在下可不是讨饭的花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岂有此理。”

说完扭头便走。仆人先是一怔,接着大光其火,奔下阶台大喝道:“站住:你好大的胆子,叫你来你敢走?”

仆人大怒,一声沉喝,伸手便抓罗华的右肩。

罗毕杖交左手,在对方的手搭下的刹那间,突然不进反退,身形微挫,仆人的手一抓落空,手伸过肩收不来了。这瞬间,罗华措手躬身挺臂,一声长笑,将仆人从顶门摔出,大背摔干净俐落,不费吹灰之力。

“砰”一声大震,仆人跌了个手脚朝天,全身的骨头似已崩散,起不来了,只能在地上挣扎叫救命。

门内已抢出先前入内请管家的仆人,与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

仆人一惊,急叫道:“郎中把门房老三打倒了!来人哪!”

门内应声枪出四名健仆,呐喊着向阶下抢。

“退回去!混帐!”大管家不悦地叱喝,喝退了健仆,大步向罗华走去,一面向正想逃走的罗毕叫道:“郎中请留步,奴才们多有得罪,在下督责不严,特向兄台赔不是。”

话说得和气,罗华不走了,欠身为礼道:“不是在下撒野,贵仆把在下不当人,出言无理,动手抓人,在下不得不放手自卫。不瞒兄台说,在下在江湖行医济世,可没见过用这种态度请郎中治病的人。”

“这些奴才可恶,兄台请海涵。家主人在厅中相候,请即中一行,请。”

“贵主人…”

“少主人卧病在床,亟需妙手郎中诊治。请。”

大户人家的少主人有病待诊,妙极了,大生意上门啦!罗华欣然地说:“但愿小可能为贵生人效劳。请。”

大管家伴同罗他入门,健仆们七手八脚将门房者三抬走。歇脚亭的艾文慈自始至终留意着变化,心说这位祝由科的手脚倒也高明。可惜锋芒太露些,走江湖混饭糊日,不能忍终究会吃亏的。”

他耐心等候,希望罗华能平安地脱身。在他的眼中,已看出有点不妙,那位大管家高额鹰鼻,笑时阴森,皮笑肉不笑,可不是善男信女。罗华身入豪门,如果应付不当,恐怕进得去却出不来,不由替他担心。

两名黑衣大汉从秋浦方向大步而来,向西一折,直趋豪门的台阶,向边门直闯,似乎无人加以阻拦。

“这两个家伙带了刀剑,不是善类。”他心中暗想。

等了快半个时辰,怎么不见罗华出来?反而是那两名带兵刃的黑衣大汉,匆匆忙忙向府城方向急急走了。

罗华随着大管家入庭,大庭布置华丽,檀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穿紫花长袍,红光满脸腹大如鼓的肥胖中年人,脸圆圆笑眯眯像个弥勒佛。八名健仆在两厢分列左右,一个个身高八尺雄壮如狮。

大管家上前行礼,恭敬地说:“上柬主人,郎中请到。”

胖主人艰难地挪了挪身子,笑吟吟地说:“咦!是祝由科嘛!可能有用呢。”

大管家转身向罗华笑道:“敝处郎中本来就少,家主人过去曾在外地经商,听说过祝由科的神通,可惜没见过。这位是家主人四爷,请上前见见。”

“我姓张,郎中请坐。”胖主人豪迈地说。

“原来是张四爷,久仰久仰。”罗华客套地说,在左面客座坐下又道:“敝姓罗,名华……”

“哦!辰州府罗法师罗启,与阁下……。

“那是家父。咦!四爷怎知家父的名号?”

“我曾经在湖广经商,曾听说过令尊的名号。”张四爷温和地笑答。

“家父……”

“令尊是三湘两泽尽人皆知的神医,大名鼎鼎哩!今天假其便,老弟驾临敝地,小犬五行有救了。”

“但不知令郎所患何症,尚请四爷失说出病由,然后让小可看看症状,以便画符祝涛驱除病魔。”

张四爷的肥胖右手轻拍着大肚皮,用极平静极寻常的嗓音笑道:“在下有三个犬子,患病的是老二,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病。”

“那是……”

“家中目下有八位来自府城的郎中,他们在望闻问切推推敲敲拿不定主意,我看,只有你才有办法。”

“令郎的病是……”

“夹阴伤寒。”他毫不动感情的说。

罗华大吃一惊,冲口叫:“四爷,有多久了?”

“三天了。”

“目下……”

“快要完蛋了,全靠你啦!大管家,请罗郎中至病房一看。”

罗华抓起包裹,苦笑道:“四爷。不瞒你说,这种风流病而且已过了急救期限,小可无能为力。”

张四爷仍在笑,说:“你既然来了不能不试,是么?”

“四爷,小可有自知之明,试也没有用……”

“你试也好,不试也罢,反正得到病房走走。”

“这……”

“去吧。”

“四爷,小可去与不去并无不同,说不定反而延误了令即救治的机会……”

“你认为小犬的病已经病人膏盲,无救了““这……小可不敢说……”

“他死了,你们八个即中加上一个祝由科,便得替他陪葬。”

“什么?你……”

“所以你得尽全力救他,这是唯一避免陪葬的好办法。”

罗华脸色大变,猛地一跃三尺,冲向门厅。

门外两侧,突然有人现身相阻喝道:“此路不通,阁下、回去。”

两把锋利而沉重的鬼头刀,当胸直取心坎。

罗华大惊,火速后退,几乎被刀尖所伤。

门外有人大叫道:“徐爷与扈爷到访。”

声落,两个带剑的黑衣大汉出现在厅门,其中之一讶然叫:“咦!老四,怎么回事?”

张四爷含笑招手,叫道:“两位贤弟来的好,你那位二侄不争气,三天前得了夹阴伤寒,危在旦夕,你两位是否带有什么保命仙丹?”

两人大惊。急步走近苦笑道:“老四,你那宝贝儿子怎么这样糊涂?

夹阴伤寒那是绝症哪!咱们那有治这种病的仙丹?咦!这位不是以辰州府治病的罗华么?”

“你认识他?”张四爷问。

“怎么不认识?早两天五爷刚将他送走的,他的鬼划符治不了柯爷的病。

“柯爷断了一手一脚,内脏损毁,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但他已拖了将近两个月,两个月不死的人,为何救不了?”

“犬于只病了三天,他竟然说救不了呢。”

“老四,令郎恐怕没希望了。”

“没望不要紧,我叫这些郎中陪葬。两位贤弟有事么?”

“我们奉命到府城打听消息,并传丘爷的口信,请你到秋浦去走一趟。”

“真要命,我真想不走。好吧,我明天就走。”

“咱们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令郎的事,咱们抱歉。”

“好说好说,没有什么可抱歉的。我不送了。”

“不敢劳驾你这大胖子相送,再见。”

两个大汉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罗华抓住机会,随后急冲。

走在最后的黑衣大汉冷笑一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右掌向后拍出,仍向前走,罗华骤不及防;只感到了一阵凶猛绝伦的诡异劲风迎面袭到,气血一窒,肌肤欲裂.无可抗拒的如山劲道,将他身躯向后猛推,脚下一虚,丢掉了竹杖和包裹,仰面飞飘,身形离地不由自主。

接着,脚下被一名仆人一绊,仰面便倒,被人按住了。

“送至病房,制了他的软穴。”张四爷若无其事地说。

病房中,八名如狼似虎的健仆把守房内四周.八名士头土脑的郎中在长吁短叹脸无人色。病床上,一个脸色青灰的青年人。像是断了气。

罗华被送到床前,伸手一探病人的身躯,只觉心中发冷。病人的身躯尚算强壮,但手触处冷冰冰,可是往下压却又感到肌内热得烫手,似乎已无气息,眼中瞳仁已现散光,嘴唇龟裂发黑,大概停止呼吸是片刻间的事了。

“把你的保命符录拿出来,人救活你也活,人死你也得死,知道么?”

大管家阴森地说,神态与先前判若两人。

罗华心向下沉,软倒在床旁,有气无力地说:“好吧!在下只能尽人事,但愿能救活这个人了。”

“不是但愿,而是你必须救活。当然,你不想活又当别论。”大管家狞笑着说。

罗华解开包裹,命人取一碗井水备用,找来一张小几充作神坛。他的法器很简单,三张符、一碗水和一把法刀,不用香烛。他左手执法碗,右手执法刀,刀上先穿上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词向天祝告,踏星步罡逐渐接近病人的头顶,焚化符,连符带刀往碗中一插。接着仍在刀下焚化第二道符,在病人的脸部头顶往复挥动,火焰在病人的脑部摇曳,病人居然有颤动的现象发生了。

第三道符穿上法刀;他一声怪喝,法水突然倒在病人的头脸上。接着是焚烧第三道符,日中的咒语声调渐高。

室中的人,大有昏昏欲睡的感觉,连大管家也感到倦上眼险,神情恍惚。

病人突发出一声低沉的神吟,头部略为扭动。

室外,带刀往复巡视的入。来来往往次数不少,目光灼灼注视着室内的一切动静。

罗华扫了室外一眼。绝望的叹息一声,退至小几前闭目念咒,不时偷看病人的变化,心中不住暗叫:“老天!给我一些时辰,别让这家伙在天黑之前咽气,夜间逃走或许尚有一线希望。狗东西!你不能断气不能断气……”

病人似乎恢复了微弱的呼吸,八位郎中的心中,油然升起可活的希望。大管家脸露喜色。向罗华问:“二少爷呼吸恢复了,有救么?”

“也许有救。”

“也许?”

“得耐心等候,看他是否能醒来。”

“要多久?”

“在下也不知道,必须耐心等。”

“好,咱们耐心等,在下先去回禀主人。”

室中死一般的静,众人皆等得心焦。病人并无起色,但也没恶化。

而罗华的身上,初冬天气却不住冒汗。

糟了,病人的呼吸逐渐微弱了。

罗华心中有效,额上开始沁汗。

大管家的脸色也在变,伸手探脉息,扭头沉声问:“罗郎中,是不是有变化了?”

“这……”他语不成声地答。

大管家重重地哼了一声,厉声说:“二少爷呼吸停止时,也就是你们九个毕命的时刻。

你还不赶快设法?”

“大管……家……”

大管家举手一挥,八健仆钢刀撤出。

“按先后到此的顺序,候命按次序砍下他们的脑袋来。”

大管家冷叱。罗华一咬牙,心中暗叫道:“拼了,拼一个是一个。”

大管家仍按着二少爷的碗脉,以便知道脉膊于何时停止。

正危间,外面有人叫:“大管家,又来一位郎中。”

罗华一惊,向门外一看,脱口叫,“李兄弟……你……你……不该来……”

艾文慈在两名健仆的护送下,含笑入室,笑道:“兄弟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自告奋勇前来看看。”

“老天!你竟关心我安危,你知道病人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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