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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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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就错了,六叔,你可是我的贵宾……”

“不,人无干百好,花无百日红,天下间没有赖着不走的宾客,因此老朽自愿以随从自居。在外人面前,老朽还不敢以老朽自称,而以老奴自命呢。”

“六叔,你就是礼数太多,废话也太多……”

“不,人人守礼,天下方能……”

“我们不谈这些,你坐下,谈谈昨日那位小花子的事,他与你所说的话,我怎么连一个字也听不懂?吱吱咕咕且有许多手势助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叔的脸上,涌上了一阵阵乌云,爬上了隐忧,用沉疑的嗓音说;“他在向老朽述说一件重要的事。””他说些什么?””他说有人要行刺东主。”

“什么?”

“因此老朽请东主前来休息两天,暂避风头。”

’樊东主脸色大变,惶然说:“六叔,这里怎能暂避风头,老夫自问生平不曾亏待人,为何有人要行刺我?六叔不是危言耸听吧?那位小花子的话可信吗?”

六叔摇摇头,苦笑道:“东主,生平不曾亏待人,同样有麻烦,行刺的人,并不一定是仇家。东主为人乐善好施,疏财仗义,受过东主恩惠的人固然心存感激,但也可能遭怨。”

“这会遭怨?”

“是的,有两种人可能走极端出下策。其一是妒嫉你声誉地位的人,其二是受恩深重无以为报而精神不堪负荷的人。”

“这……这我就不明白了。”

“东主目下当然不明白;等到有一天你受人恩惠过深,却又无法报答时,便会感到终身烦恼了,想不开的人,便会不堪负荷而走极端。当然,这次行刺的人,是属于第一种,也只有那种人才能有雄厚的财力雇请刺客。那位小花子的话,绝对可信。”

“哦!六叔认识那位小花子?”

“不但认识,而且……这件事不说也罢。目下最重要的是,查明刺客背后的主使人。”

“六叔,我真想不起哪些人对我不满,而至于雇请刺客前来行刺我哪!”

“我已派人暗查,不久可能有消息。”

“这里地旷人稀,恐怕不安全……”

“东主如果住在城里,极可能枉起不少人的性命,刺客不达目的,不会罢手,必定见人就杀……”

“老天!”

“来此地暂避,也是不得已的事,固然风险同样大,但至少可以避免殃及无辜。同时,老朽也想会那些刺客,希望一劳水逸,以免日后他们死缠不休?”

“六叔,你能对付刺客?”樊东主惊疑地问。

“老朽已有所准备。万一有险,东主可以乎安脱身,但愿老朽能打发他们。””

“这……”

“等会儿刺客到达,东主速退至主座落坐i如果对方不听老朽劝阻,不顾一切行凶,东主只消一脚端在持子的右前脚上,座椅便会下沉。”

“下沉?”

“老朽已造了一条地道,可通向里外的柳亭,东主可从柳亭奔回城中。”

“咦!下面有地道?我……我怎么不知道?”樊东主不胜惊疑地问。

六叔淡淡一笑,说:“五年前老朽便安排好了,只瞒住东主而已,希望今晚地道能排上用场。”

“六叔……”

六叔神色一紧,向小厮挥手低叫:“小义,你进去,不听招乎,不可出来。”

小义应带一声,匆勿入内去了。

“六叔,怎么啦?”樊东主问。

“他们来了。”

“谁来了?”

“刺客,快退至主座。”

樊东主脸色大变,开始发抖,踉跄离座退至大环一椅坐下,不安地注视着扶手下的持脚,也不安地向开着的大厅门偷视。

六叔沉着地入席,倒了一杯酒自酌。

久久,不见动静。

樊东主心中稍安,开始对刺客的事存疑。

而六叔的心情,却因这密云不雨的情势益形紧张,脸上可看到不安的神色。

气氛渐紧,一无动静。

樊东主不知死神愈来愈近,却愈来愈不信今晚会有刺客前来行刺,突然笑道:“六叔,不要疑神疑鬼了……”

话末完,六叔突然举起酒杯,朗声道:“诸位请进。大驾汇夜光临,老朽权以水酒一杯迎客,请。”

请字出口,手中的酒杯突然斜升前飞,悠然飞向厅口,不徐不疾,象有一个无形的魔手托住,平稳地飞出,满杯酒涓滴不溅。

第一个出现厅口的人;是一身绯衣裙的花蕊夫人,薄施脂粉,艳光照人,佩着的长剑闪闪生光,胸襟前的血花图案猩红触目。

她伸出纤手接杯,媚笑道:“谢谢阁下的酒。”

手刚接任杯,斜刺里伸来一根乌光闪亮的鬼头杖”恰好搭在她的掌背上。

“啪!”酒杯宰然炸裂,酒化为酒箭向上喷射,上喷三尺形如水柱,升至顶端方化为酒珠四散而落。

杖的主人出现了,是一个相貌奇丑,脸色铁灰的披发老太婆,站在厅口冷笑道:“好梢纯的御气虚废术,阁下定县非常人。”

花蕊大人脸色大变,怔在一旁,盯着碎杯发愣。

六叔一惊,离座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飞天鬼母驾到,难怪度力术如此高明,老朽这点雕虫小技,未免方家见笑了。

请进。”

共进来了四个女人,飞天鬼母、花蕊夫人、女飞卫,与另一名年仅十三四的秀丽少女。

四个女人在堂下一字排开,飞天鬼母冷笑道:“武林中练成御气虚度术而有此火候的人;屈指可数,要不要老身替双方的人引见?”

“老朽闲云野鹤,不求名利,不劳引见了,请坐。”

“老身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你客套,上面那位富家翁,大概就是樊东主了。”

樊东主见来的全是女流,而且除了飞天鬼母的长相吓人外,其他三人全是干娇百媚的美女,要说这些美女是刺客,他不敢苟同,忘了六叔的关照,离座拱手笑道:“区区樊……”

“你下来。”花蕊夫人冷叱。

‘樊东主一怔;惶然道:“姑娘光临舍下,不知有何……”

“本姑娘来要你的头。”

樊东主打一冷战。愣住了。

六叔笑道:“东主,请坐下,老奴与她们打交道。”

飞天鬼母冷笑道:“喷喷!阁下竟是个老奴才呢,怪事。

哼!你还是脱身事外,也许可多活两年,不然……”

六叔接口道;“大嫂何时投入血花会的,老朽深感诧异,血花会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位大菩萨……”

“住嘴!这三位姑娘之中,有一位是老身的远亲晚辈,有一位是故友之女。”

“樊东主为人如何,开封城方圆百里内,可说有口皆碑,誉之为万家生佛及时雨,皿花会……”

“你少噜苏!”花蕊夫人沉叱,哼了一声又道:“本会的宗旨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客户以黄金一千两要姓樊的头,本姑娘奉命前来将他的头摘下带走,不问其他,你恐伯也得把命赔上。”

“姑娘……”

“你先让开。”

六叔寿眉轩动,白髯无风自摇,沉声道:“你们如要金银,一切好商量,但……”

樊东主接口道:.“诸位姑娘如果需款……”

“咱们不给你谈条件,只要你的头。”女飞卫接口道,语气奇冷。

樊东主突然一挺胸膛,大声说’:“你们要区区的头,我给,但请不要为难六叔他老人家。老实说,区区在下可以用金银替人济急,但决不将金银送给你们这种人,十两百两金银……”

“你给我闭嘴!死到临头,你还敢嘴强?恼得本姑娘火起,分了你的尸。”花蕊夫人大声叫。

内厅门抢出小厮小义,扬着一把柴刀冲出叫:“杀了你们这些坏女人!”

“小义!不可……”樊东主惊叫。

这瞬间,双方突起发难。

六叔疾退两步,将樊东主推入椅叫:“东主坐下来!”

同一瞬间,四女同时向上急抢。

飞天鬼母猛扑六叔,鬼头钢杖招发“毒龙出洞”,山岳般迎面点到,罡风骤发。

花蕊夫人扑向樊东主,剑发似奔雷。

女飞卫迎着小义,手下绝情,招发“穿针引线”一创穿心。

“哎!”小义叫,“当”一声柴刀落地。

樊东主吓呆了,忘了用脚蹬椅腿。

六叔手一伸,便抓住了鬼头杖。

最小的小姑娘及时从袖底伸出一具喷简,一声卡簧响,三枚毒针贯入六叔的右腿根。

六叔正与飞天鬼母狠拼内家真力,气功全用在钢杖上,双方功力相当,无法兼顾歹毒的喷筒毒针,着了道儿,阴沟里翻船。

“砰!”六叔摔出丈外、倒地翻滚。

黑影电射而至,来得正是时候。

花蕊夫人剑已挥出,眼看呆如木鸡的樊东主要剑下断魂。

黑影到了,一手便勒住了花蕊夫人的咽喉,舌绽春雷大吼道:“住手!不然在下先碎裂了这鬼女人。”

飞天鬼母正待一杖送六叔见阎王,闻声一惊,收杖跃近厉声问:“小辈,你敢威胁老身?”

“不信你上前试试看?在下保证扭断这鬼女人的粉颈,比扭断鸡脖子要容易得多。”

投鼠忌器,老鬼婆真被镇住了,不敢妄动,色厉内荏地问:“小辈你胆大包天,你知道你在向谁说话?”

“你是不是飞天鬼母?”“你知道老身的来历,还敢如此大胆?”

“你不相信?”

“报出你的名号。”

女飞卫认识崔长青,接口道;“他姓崔。”

他冷冷一笑道:“不错,在下姓崔”你看清了,在下穿黑衣,你就叫我黑衫客好了。”

女飞卫说:“他是黑龙帮的人。”

飞天鬼母咬牙切齿厉恶地说:“小辈,放下人,老身给你一次机会。”

他嘿嘿笑,右手将夺来的剑,格上花蕊夫人的鼻尖,剑锋作势下压,冷笑道:“花蕊夫人上次在杨家寨,用迷香暗算,几乎要了在下的命。目下已落在我手中,老虔婆,你以为在下会接受你的机会吗?”

“你……你想怎样?”

“想怎样?哼!大丈夫恩怨分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想在下会怎样?‘”“老身要将你化骨扬灰。”

“哼!你说早了些,等在下宰了这鬼女人……”

“你敢?你……”

“哈哈!在下为何不敢?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你胜得了我黑衫客,我也有了个垫棺材板的人,为何不敢?你神气吧,在下先割下这鬼女人的鼻尖……”

“住手!”。

“哼!在下为何要听你的?”

“放了她,老身不追究你狂妄之罪。”

“你算了吧……”

“老身让你平安离开。”

“在下任何时候,皆可平安离开这里。”

“你……”

“告诉你,如无七八分把握,在下也不会来找你飞天鬼母。”

“你要找我?”

“当然,你们讲武池畔的落脚处.已被在下挑了。”

飞天鬼母一惊,沉声问:“你为何找我?你想怎样?”

他嘿嘿笑,说:“听说你飞天鬼母为人恶.毒无比,杀人如麻两手血腥,坏得不能再坏了,但却有一件好处。”

“哼!”

“好处是一言九鼎,极守信诺。”

“老身守不守信,与你何干?”

“只要你飞天鬼母说一声放过樊东主,在下便放了你的人。如果你不肯,在下宰了这鬼女报了一针之仇,日后这件事传出江湖,你飞天鬼母便不用在江湖上称雄道霸了。”

“不要答应他。”女飞卫叫。

“啪”一声响,飞天鬼母给了女飞卫一耳光,叱道:

“贱人!你插什么嘴?”

崔长青已看出飞天鬼母救人心切,胜算在握,叫道:

“答不答应?给你十声数决定,数尽在下便下手,休怪在下言之不预,一!”

“小辈你欺人太甚。老身……”

“二!三!四……”

“老身饶不了你。”

“七!八!九……”

“老身答应你。”飞天鬼母急叫。

“一言为定。”他心中暗喜地说。

“者身也有条件。”

“免谈。”

“你!……好吧,老身答应你,快放人。

“你们先出去。”

“你……”

“在下出外面放人。”

“好;出去就出去。”

到了门外,崔长青在三个女人的虎视耽耽下,将花蕊夫人向前一推,叫道:“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声落,飞掠而走。

飞天鬼母厉吼一声,飞扑而上。

花蕊夫人摔倒在地,“哎”一声惊叫。

飞天鬼母不得不止步,恨恨地掠回问:“孩子,怎么了?”

“我……”花蕊夫人惶然地说。

“受伤了?”

“没……没有,婆婆……”

“咱们走。”

“婆婆,姓樊的……”

“算了,回去告诉你们的会主,樊东主这笔买卖,退掉算了,不许再派人前来,不然休怪老身心狠手辣。”

“这……”

“不许回嘴,走!”

四个女人象一阵风,如飞而去。

不久,生死郎中到了,晚了一步没赶上。

崔长青也没回来,放走了花蕊夫人,他无法向生死郎中交代,因此避不见面。

樊东主在明港驿一念之慈,无意中救了崔长青,好心有好报,急难中得到崔长青的援手,救人自救,种善因得善果半点不假。

花蕊夫人离开了开封,生死郎中也天涯追踪去了。

次日近午时分,田二爷的马圈来了位不速之客。马市刚旺,人声嘈杂。崔长青排众而进,大踏步到了马圈旁,脸色不友好。

二十余名马夫与管事罗世超,在马栏前一字排开,神色紧张地相候,每个人都带了家伙。二十余双大眼,狠狠地目迎大踏步而来的恶客。

田二爷不在场,大概躲在一旁偷看风色。

在罗世超看来,光天化日之下,市集上客商如云,自己一方二十余人之多,对方即使胆大包天,也不敢在此地撒野,摆出阵势,想将对方吓阻住。

崔长青先不向罗世超接近,到了一座栓马栏前,伸脚轻轻一拨,一阵暴响,栓马棚应声而倒,笑道:“象是纸糊的,在下先拆了再说。”

一面说,一面向罗世超走去。

栓马栏两条粗如海碗,千斤神力也不易撼动,他用脚轻轻一拔便倒,把那些马夫们吓呆了。

立即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人叫:“田二爷有麻烦了,可能是失主找上门讨公道啦?”

罗世超心中骇然,吓阻无效,只好见风转舵,来软的,抖索着上前相迎,抱拳行礼陪笑道;“崔兄,请到里面棚屋里坐,敝东主已久候多时,请进,请进。”

他冷冷一笑,问道:“昨晚上你们去的那些和尚老道,以及贵城的一些地棍们,都平安返家了吗?”

罗世超怎敢回答?如果回答了,便等于不打自招,只好装糊涂,陪笑道:“敝东主本来一早便至客栈,向崔兄请安的……”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在下的话。”

“崔兄是明白人,请……”

“今天附近好象没看见有官兵巡捕,李千户是不是忘了这件事?”

“崔兄请到棚于里坐,敝东主……”

“好,走!龙潭虎穴,崔某人也敢闻他个七进七出,何况一座小棚子?”

棚子里气氛紧张,十余名壮汉站在田二爷身后,随时准备保护主人。

田二爷脸色苍白,卑谦地行礼迎客。

崔长青在客位侧方一站,一脚踏在凳上,冷然瞥了众人一眼,环顾一匝。

三十余条汉子,团团围住了。

他一听拍在桌上,沉下脸问:“姓田的,昨晚的主意,是谁出的?说!”

田二爷打一冷战,悚然地说:“崔兄请息怒……”

“说!”

“朋友们知道兄弟有困难,所以……”

“放屁!你有什么困难?”

“这……”

“在下要吃了你?晦?崔某人按规矩办事,事已经说得够明白,你也回复得很干脆,为何中途变卦,派那些不成气候的人跟踪偷袭?说!”

“崔兄,田……田某……”

“好吧,在下不与你计较。”

“谢谢崔兄高指贵手……”

“慢着,事情还没完。”

“这……”

“我要乌锥马的消息。”

因二节心头大石落地,吁出一口长气说;“崔兄,这一带乌锥马甚少……”

“少,不是没有。”

“本城只有三匹……”

“在下已经知道了。”

“本城确是没有第四匹了,外埠……”

“外埠有没有?”

“有朋友从河南府来,半月前在把水县牛口峪,曾看见一匹雄骏的乌锥马,是一个美貌女子所乘坐。月初,有人曾经看到这匹马和这位女郎,另有一名少女骑黄骠马随行,从南面来,在本城停留了一夜,次日即西行。牛口峪所看到的那匹乌锥,可能就是经过咱们开封的同一匹马。但已经半月之久,在不在牛口峪便不得而知了。”

一切符合,崔长青便不再多问,探手怀中取出银袋,“啪”一声放在桌上,冷笑道:

“这是你的二百两银子,谢谢。”

田二爷反而愣住了,张口结舌道:“崔兄,别开玩笑,在下不能收你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在下应许的事必定如数奉上。”他泰然地说,再掏出二十两银子往桌上一丢,又道:“给在下一匹马,要鞍辔齐全,谢谢。”

“在下送崔兄一匹良驹……”

“谢谢,在下不领人情。”

牵了坐骑回到客栈,立即结账拾掇动身,马不停蹄向西又向西,直奔记水县。两百五十里,他预定明午便可赶到。

牛口峪,在记水县西北二十五里。这地方并不算险要,但在当地颇为有名。

唐武德四年,窦建德军至成阜,军中谣曰:豆(窦谐音)

人牛口,势不能久。双方交战,窦果然败窜逃至牛口峪,被秦王(李世民)所擒,应了豆入牛口的天数,因此牛口峪颇为有名。

只花了半天工夫,他便将薄命花的下落打听得一清二楚,那匹乌锥马便是最好的线索,一个骑黑马的美妇,本来就引入注意,决难隐起行踪。

可是,他感到十分泄气,他来晚了一步,薄命花师徒两人,已在三天前离开了牛口峪张家庄,前往方山北麓的天风垒去了。

牛口峪张家庄,是河湖上魔字号人物赛玄坛张冲的家。

赛玄坛不是个好东西,但崔长青自信能应付得了。

但方山天风垒,他却提不起勇气前往一闯。

所谓天风垒,只是古代留下来的兵垒遗迹而已,只留下数段残壁,其他已荡然无存。附近有一处乱葬岗;全是干余年前遗留下来的荒坟,每座坟皆象座小山般又高又大,当然有些已经被夷乎了,但遗迹犹存。方山,也就是山海经上所说的浮戏山,周围数百里,嶙峋万仞,势出天表,地跨五县中间;那座山五邑分界,所以也称五邑岭。这里是名胜区,但游客少之又少。向西南望远处,那一带连绵山岭,便是天下闻名的中岳嵩山。

北面一座山,叫紫玉岩。北麓一带荒山,便是天风垒遗址。

天风垒,不但游客不敢接近,连附近山村的山民,也相戒远离该地,以免被鬼怪所害。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天风垒没有鬼怪,却是乾坤八怪中,神荼赵元清的居所。

赵元清的绰号叫神荼,顾名思义,便知是个高大狰狞门神型的巨人;可是门神神荼正神,吞妖吃魔神通广大。而这位神荼赵元清,却是邪魔外道,兴妖作怪神弃鬼厌的字内凶神,名列乾坤八怪之一,不论黑白道人物,皆畏之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这位老怪在天风垒建了一座庄院,共有二十余间以泥砖砌成,上盖树皮,外形如坟墓的怪屋,在此地调教五名门人。

这五个门人轮流在江湖走动,兴风作浪惹事生非,弄些金银珠宝回来度支,坏事做尽无恶不作,因此江湖朋友称他们为天风五鬼,恨之入骨却又敢怒而不敢言。他们的师父神荼来头大,谁又敢招惹这个艺臻化境的老怪物?

方山在县南四十里,与牛口峪南辕北辙。薄命花师徒在牛口峪张家寨逗留月余有何用意?转而赴方山天风垒又有何要事?这鬼女人貌美如花命薄如纸,但自视甚高,为何要与这声名狼藉的神荼相聚三天之久?

崔长青在中峰下的环翠峪逗留,感到进退两难,进?他有自知之明,对付五鬼已经够吃力了,决难逃过神荼的一关,何况还要对付比他高明的薄命花;退?他确是于心不甘。他不敢低估天风垒的实力,煞费思量。

环翠峪的北面便是紫玉岩,也叫玉仙山。环翠峪下面有一座神母祠,有座美泉叫柏池。

玉仙山山上有座玉仙元群询问前面有两座泉,叫小龙池与黄龙池,也就是汜(si)河的源头,总之,这一带山青泉美,风景绮丽远避尘嚣”是遁世修身的好地方。

他的坐骑寄在山下的村庄内,随身仅带了一个百宝囊,一把用布卷藏着的剑,一些金银,穿了宽大的黑长袍,扮成游山客。由于他的相貌与年龄不符,外表象个十四五岁少年人,身材却象个壮汉,所穿的黑袍却又象中年人,因此确是有点岔眼。

回到神母祠,他在柏池旁的小亭落坐,心中委实决定不下,盯着对面的玉仙山发呆。

“要不要豁出去?”他不断地自问。

闯了三年江湖,他已不是个鲁莽的人,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他可不干。

最后,他有了决定,自语道:“薄命花这贱妇,不会在天风垒蹲一辈子,我何不在要道上守候,等她离开再说?方山附近危机四伏,深山大泽必隐龙蛇,我不能冒险,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好,就这么办。”

要监视天风垒,最好是到玉仙元君祠投宿,居高临下监视南北小径,乌锥马出现便难逃眼下,但太远太高了。

神母祠规模不大,但游山的客人可以在内投宿,有六七名香火道人,祠旁建了两座客院,东面那座客院专门接待有身份肯花金银的达官贵人。’”在此地投宿很方便,从玉仙山出山赴县城的人,非经过神母祠不可。但如果往别处,便只需经过神母祠。

正想动身,不远处词门红影入目,两名香火道人,正毕恭毕敬地送客外出。

三位女客,一个是仆妇打扮年约半百的中年妇人,挽了一个大包裹,手点一根老山藤杖,脸色红润,清秀的脸庞不太显老态,尚可在脸上看到她往昔的清丽风华颇为出俗。

另两位一是紫衣女郎,年约十六七,好美,明艳照人,华而不俗。另一位是红衣红裙年仅十三团少女,稚气未除,但眉目如画,瓜子脸琼鼻樱唇,天然国色,笑时颊旁绽起两个笑涡儿,笑得好甜。挽着紫衣女郎的左膀,天真的笑靥极为讨人喜爱。

崔长青一呆,心说,“好美好清秀的一双姐妹花。”

他脑海中,同时幻出绮绿娇媚而栈暴的倩影,只觉心神一乱,气血浮动,不由脸上一热,赶忙转首他顾。

等他再次转头,三女的背影,已消失在小径南面的树林里了。

惊鸿一瞥,他心中竞留下了两位少女的身影。

三个女人来游山,山中好半天不见一个人影,万一窜出一两个暴徒,岂不糟了?

“我得暗中保护她们。”他喃喃自语。

他竟以护花使者自居,说跟便跟,立即动身,远远地跟下了。

跟踪两位年青姑娘,必将引起非议,因此他必须跟远些,免滋误会。

前面出现一条三岔路,三位女郎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东面的岔路后,视线被山冈与树林挡住了。

后面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势奇急,他本能地扭头一看,一位大马脸、凶睛外突的高大壮汉,正以快逾奔马的脚程如飞而来。他一怔,心想:“这人满脸横肉,凶睛外突而且眼神不正,不是善类,他在赶什么?晤!好快,但不够轻灵,仍欠火候,他并未下过苦功。”

心中是这样想,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位仁兄确也高明,这种赶长途的陆地飞腾术是轻功的一种,讲的是耐力,能有此成就,已是难朗可贵了,天下间大可去得,付念问,壮汉已疾冲过来。

他向侧横挪两步,避至路旁。

壮汉突在他身边止步,凶睛一翻,巨灵之手疾伸,一把便抓住他的襟口,抓贼似的揪近身前,大嘴一张,口沫横飞口臭触鼻,大声问:“好小子,可找到你了。”

他丝毫不加抗拒,脸上涌起恐惧的神色.装得可伶兮兮,惊恐地问:“小……小可不……不认识尊驾,为……为何要找小可?”

“这条路上鬼影俱无,仅有你一个人,不找你,大爷又去找谁?”

“这……”

“大爷有事问你。”

“哦?请先放手,有话好说……”

“你说了再放。”

“好,好,小可遵命,老兄你要问什么?”

“有一老二少三个女流,经过这条形。小子你是这条路上唯一的人,定然知道她们走哪一条路去了。”

他心中一懔,暗骂道:“这家伙可恶,果然是见色起意的恶贼。”

但他口中却支吾地说“小可不……”

“你不知道?”

“这……”

“不说,大爷就宰了你。”

他故意打一冷战,叫道“我说,我说,往西面走了。”

他说的是相反方向,其实姑娘们是往东走的。

“跟我去追,如果你撒谎,大爷要活剥了你。”

“小的不敢……”

“谅你也不敢,在我逍遥鬼郑天寿面前,你天胆也不敢撒谎。走!”

声落,架起他的右肘,撒腿急奔。

他心中一动,忖道:“原来是天风垒五鬼的三鬼逍遥鬼郑天寿,妙极了,且算算看,该如何利用这位仁兄。”

西行不久,刚转过一座山壁,摹地红影入目;一个红衣女郎的身影突然从对面折出。

“妙极了,追上啦!”逍遥鬼欣然大叫。

由于树枝映掩,红色易见,只看到火红色的衣裙形影,却难看到面貌。

确有三个人,而且同是女人。

崔长青尚未看清,心中叫苦,以为三女已折向西面来了,无暇多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了护花,他顾不了许多。

“打!”他暴叱,一肘猛撞。

逍遥鬼猝不及防,肘正中左肘,“哎”一声惊叫,飞出丈外。

他一征,脱口叫:“你练了金钟罩!”

金钟罩如不运气行功,与常人强不了多少,逍遥鬼并未运气,怎会是金钟罩,他估料错了。

双方相挽而行,贴身不好发劲也用不上劲,而逍遥鬼却身躯健壮如牛,皮粗肉厚,一肘无功,并非意外。

逍遥鬼不等身形站稳,一声虎吼,反扑而进,吼道:

“你小子该死一万次。”

金钟罩不怕打击,铁菩萨不怕砍劈,两者都是正宗气功,只是练法不同而已。气功对气功,功深者胜,谁的火候功力到家,谁便占上风。

他不信邪,大喝一声,-上盘手拨开对方“饿虎扑羊”搭来的一双铁爪,急变“童子拜佛”贴身狠攻,扣住了对方的后颈向下全力一按,抬膝进攻,“噗”一声顶在逍遥鬼的鼻部,手及时松开。

“砰!”逍遥鬼仰面便倒,鼻子流血,昏天黑地猛摇脑袋,似想摇掉昏眩感。

“起来再斗。”他暴喝。

逍遥鬼猛地一滚,扭身而起,一声大吼,“云龙现爪”凶狠地抓来。

他直待爪将及体,方扭虎躯发招“带马归槽”,刁住逍遥鬼的脉门向后送,但并末出腿相绊。

逍遥鬼枉有一身横练工夫,枉有千斤蛮力,碰上他用引力柔劲相好,竞然毫无用武之地,跟随前冲,脚下大乱止不住势。

红影到了,不是红衣小姑娘,而是三个干娇百媚,令人心动神摇的年青绝色美女,红影冉冉而至,异香触鼻,娇叫声悦耳:“好啊!逍遥鬼,来得好,本姑娘正要找你。”

逍遥鬼大骇,扭身一挫;止住了冲势,扭头便跑。

崔长青看清不是红衣小姑娘,而是连续飞射而来的三个绝色女郎,心中大定,暂且放开红衣小姑娘的事,念头转向逍遥鬼,他不希望逍遥鬼落在别人手中,误了自己深入虎穴。

的大计,便不假思索地拦住去路,叫道:“姑娘们,请放他一马。”

红衣女郎哼了一声权算回答,轻灵地研到,红袖一挥,风生袖底,潜劲山涌。

未摸清底细不能硬接,他向侧一闪,袖风掠体侧而过。

余劲直迫内腑,令他大吃一惊,叫道:“姑娘……”

第二位绿衣女郎到了,一掌拍出叫:“先擒住你再说。”

他扭身急闪,间不容发地避过一掌,却被第三名刚好到达的彩衣女郎截住、“噗”一声响,右背琵琶骨挨了彩衣女郎一掌,女即身手之快,骇人听闻。

“哎呀!”

彩衣女郎惊叫,斜飘八尺。

“蓬!”他也扑倒在地。

原来他淬然受到袭击,下扑瞬间,一脚蹬在彩衣女郎的左大腿内侧,一掌换一脚,公平交易。

他感到右半身全麻了,但总算挨得起,在红衣女郎抢近的前一刹那,贴地向前一窜,窜入了树林,如飞而走。‘以一比三,占不了便宜,三个绝色美女都是练气的内家高手,他必须先求自保,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你走得了?”绿衣女郎娇叫,首先追出。

红衣女郎叫道:“小绿,小心,这人艺业奇高,穷寇莫追。”

迫遥鬼全力逃走,不久,突听到身后有人叫:“别跑了,老兄,她们并未迫来。”

造遥鬼停步转身,立即拉开马步叫:“好小子,但你追来了。”

崔长青摇手叫道:“老兄,咱们打不得,以免鹤蚌相争,渔人得利。”

“你也与红绍魔女有过节?”逍遥鬼问。

“哦!她就是红绡魔女?”他极感意外地问。

上次在场家寨,他被花蕊夫人所暗算,红绡魔女救了他,他那次并未看到魔女的面貌。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又碰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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