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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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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姑娘已经在押走连城时,将那一篓带走了”

“咦!怪事,我怎么没发现?”

“她那大氅掩藏一篓轻而易举,你们只顾留心连城,当然忽略了左姑娘。在下已经发现赃物,怎能留在原处不加处理?”

“可把我吓惨了。”甘和松口气说。

崔长青淡淡一笑,说:“这些事,你们知道愈少愈好,所以在拷问口供时,在下不让你们旁观。目下七爷你还不知道屠夫鲁的诡计阴谋,即使他行凶把你捉去,你也招不出什么来。现在,好好打发他们走,切记不可冲动。”

搜不出赃物,三百篓栗子全被倒出,屠夫鲁似乎极感愤怒不安,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

终于,一名爪牙上前苦笑道:“大爷,一无所获,要不要在各处搜一搜?”

甘和怒叫道:“你们搜吧,家兄去追徐大人,不久便可赶回,你们再搜一搜也就差不多了。”’

屠夫鲁愤怒地叫:“搜,把地皮也给翻过来搜。”

一名中年大嫂走近,低声道:“大爷,再搜便糟了,徐巡检一到,咱们岂不是官司打定了?被他们反咬一口,咱们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不怕,徐巡检谅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不然,目下他是知府目前的红人,推官大人的心腹,真定府的英雄。不怕一万,只伯万一,万一他放脸下来,大爷何以善后?杀官造反吗?别忘了,徐巡捕连飞豹那太行山巨盗也抵他不住,可知他武艺定不稀松。”

“可是……”

“咱们一走了之,官司可以慢慢打。”

“我不信搜不出来,一定是五虎放错了地方。”

“哼!会不会是五虎吞掉了这笔金珠误事?”

“这……”

“回去一问便知,在徐巡捕到来之前,早走为妙。”

屠夫鲁意动,点头道:“好,回去问问看。”接着高叫道:“不要搜了,上马。”

甘和厉声问:“鲁大爷,你怎么说?在徐大人到达之前,你们不能走。”

“放屁!你敢拦阻在下?哼!我看你大概不想活了,你试试看?”

崔长青叫道:“七爷,让官府去找他们吧,拦他们不住的。”

“量你也不敢拦。”屠夫鲁很恨地说。

人马呼啸着走了,永康冈的人个个咬牙切齿。

崔长青将甘和唤之一旁,低声道:“等会儿徐大人赶到,不必迫得太紧,你只须控告屠夫鲁前来行凶毁坏栗篓便可,放他一马。”

“这……这岂不是便宜了那恶贼?”

“迫急了,须防狗急跳墙。这件事在下自有安排,如果你出面与他周旋,迫急了,他派人来杀人放火,岂不糟了?在下会好好对付他的。”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们……”

“他会受到报应的,丢开也罢。在下告辞了,千万记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在下的身份,不然将大祸临头。七爷,珍重再见。”

甘和目送崔长青去远,自语道:“幸而无意中在河边救了他,不然这场大劫难逃,真是菩萨保佑。”

徐大人带了人重临永康冈,接受甘和的投诉,力劝甘和息事宁人,由徐大人派人通知屠夫鲁,令其赔偿甘家的损失,不然将按法治罪。

屠夫鲁反而大感意外,花些银子赔偿了事。

当晚,两个黑影象幽灵似人飘入了盛板村。

崔长青一身黑衣,凤剑也男装黑衣带了两把剑。两人潜入鲁家大宅的广阔后花园,伏在一座水阁旁。崔长青低声道:“左姑娘,请在这一带策应,如无必要,请勿出面,在此地掩护在下脱身便可。请记住,今晚咱们是为财而来,决不可伤人。”

凤剑笑道:“那是当然,你们黑道的规矩我懂,算起来我也是黑道人,不过我这一道与你那一道稍有不同而已、放心啦!清除退路的重责,我一力承当,去吧。”

已经是三更正,但大厅仍然灯火辉煌,主人屠夫鲁大张筵席,欢宴佳客。

客人是三女五男,。陪客是泰山五虎和几位男女。为了泰山五虎所栽的赃平白失踪,闹得极不愉快,酒席从二更初延至三更正,仍无散意,在商讨一件极为秘密的重要大事,庭四周警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禁止闲杂人等接近。在外面负责岗哨的人,相距皆在三十步外,仅能听到隐隐人声,似乎里面主客之间有所争执。

崔长青象个无形质的幽灵,熟练地通过了后院的重重守卫,深入腹地。他的百宝囊中,备有各式各样的工具,开门启户不费吹灰之力,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内室的地底秘室。

出来时,他带了一个沉重的大包裹。

大庭中,屠夫鲁已有八分醉意,胀红着脸,拭着额上的大汗说:“李兄,不是在下不为少庄主尽力,而是事出意外,好好一件事,硬给五虎五位老兄弄砸了。期限急迫,十五天的确是……”

“住口!”主客的一位中年人沉声喝止,放下酒杯又道:“不管怎样,你得设法把那座冈弄到手,少庄主要在那儿建一座庄院,作为未来虚无派北路山门。真定府距京师不远不近,地当往来要冲,东至山东,西出太行,北控京师,南拊河南南京之背,咱们将是中原唯一实力遍天下的名门大派。哼!连一块地皮你也无法为少庄主尽力,你还想做北路山门的护坛?”

“李兄,在下只希望能将期限延后十天半月……”

“不行,延后便将影响乡派开山的吉期。”

“这……”

“我不与争论,少庄主明天便要带了匠与阴阳生,以及九灵道长前来察看风水定堪舆,看你怎样向少庄主交待。”

屠夫鲁不住拭汗,懊丧地叫:“我的天!……这简直是要命嘛!”

“要命你也得把这块地拿过来。”

“可是……近来府城为了飞豹的事……”

“你少提飞豹那死鬼。”

“可是……”

李兄不屑地说:“不要可是,这证明你没有用。”

泰山五虎的老大青病虎站起说:“鲁兄,这样吧,咱们把事情弄砸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由咱们兄弟把这件事办妥就是。”

“你是说……”

“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给他来一次狠的。老实说,咱们都是些粗人,那些栽脏陷害打官司等等勾心斗角的事,咱们全是外行,咱们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开始就不赞成鲁兄搞那一套软玩意。”

“可是……少庄主已经交代下来,不要闹出人命引起官府的注意……”

“鲁兄当然不能引起官府的注意,咱们兄弟却可以放手去干。”

“你的意思是……”

“明晚咱们兄弟前往水康冈,给他们鸡犬不宁,男女老少百余口,算得了什么?白天先派人到河边,挖一个三丈深五丈宽的大坑,把人迷昏往坑里一丢,埋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永康冈便成了鲁爷的囊中之物了。”

老二插翅虎也说:“对,就这么办。至于田地契,也不至于费神,先准备妥当,让他们按上模书画押,不就成了?”

屠夫鲁摇头道:“你说得真简单,全村男女老少全都失踪,咱们有田契便以主人自居;官府一生疑,向咱们追下落,咱们死定了。府城附近有三卫官兵,府县也可出动上千兵勇,咱们想造反,也力不从心。”

秃鹰突然一拍大腿说:“有了,大哥,小弟另有妙计。”

“有何妙计?”

“明晚跑一趟永康冈,准备四张借据,借银一万两,用迷香弄翻甘老七,按上他的指模。大哥只须找两个中人,大事定矣!一张留在甘家的祖宗牌位后,两张交中手收执,一张由大哥收存,过几天登门讨债……”

“哎呀!妙计!妙计!”屠夫鲁怪叫。

“行得通?”李兄问。’

“一定行得通,早该想出这一招的。”屠夫鲁兴奋地说,连干三大杯,喜上眉梢,又向秃鹰说:“贤弟,你该称智多星,来,愚兄敬你三大杯……”

“啪”一声响,壁间的八盏明灯中,突然有一盏自行炸裂。

“咦!”众人讶然叫。

“啪啪!”又是两盏,灯光一暗。

李兄一惊,倏然离座叫:“窗外有人。”’

“啪啪啪!”又炸了三盏。

一声怒啸,李兄已向明窗疾飞而出。

“啪啦!”最后两盏明灯熄灭,大庭一暗。

外廊仍有灯火,众人纷纷向外抢。

“快抄家伙。”有人叫。

高高兴兴喝太平酒,谁也没带兵刃。有些赶快抄起一张木凳,有些则抓了酒杯与木筷,向外急冲。

“碰!”廊柱断了一根,灯火摇摇,廊灯俱灭。

一个黑影,乘机贴地溜入,从相反的方向溜走了。

全庄戒严,大肆搜索,但却一无所见,搜遍全庄每一角落,鬼影俱无。

屠夫鲁愤怒地回到大庭,十余名打手亮起火把进入。庭中残席仍在,桌旁黑影入目。

“喝!”屠夫鲁怒叫,手中的匕首破空而飞,向桌旁的黑影掷去,反应奇怪,看到黑影便本能地沉喝飞匕,不假思索地手下绝情。

“不是人!”李兄同时大叫。

“啪”一声响,暗影倒下了。

的确不是人,而是一件黑衣,套在竖起的长凳上,匕首钉在凳上锋尖直透底部。

屠夫鲁恼羞成怒地拔回匕首叫:“是谁把上衣脱在凳上的!混帐!”

一位年青女郎说:“这是独行大盗黑衫客的信记,这人怎还活着?”

李兄一怔,说:“对,是黑衫客,他不是被少庄主一金枪透腹,打落广济桥喂了鱼鳖吗?怎么又在此地出现了?不可能的,定然是有人假冒他的身份作怪。”

“不管是真是假,赶快派人返回福寿山庄报信。”年青女郎慎重地说。

李兄摇头道:“不可大惊小怪,没弄清怎可胡乱报信?反正明天少庄主便可到来,咱们必须费些神,把这个人的底细查清,不然无法交待。”

内厅奔出一名打手,惶然地叫:“禀大爷,地底秘室被人打开,所有的柜橱皆是空的,只留下一些十斤重的银元宝,珍宝金饰已全部失踪。”

“哎呀!”屠夫鲁惊叫,何内狂奔。

把守的人,发誓不曾听到任何动静。

秘室门共有两把巨锁,锁毫无被撬的痕迹。里面的柜橱,皆各有精巧的铁锁锁住,也没留下撬动的痕迹。据前来察看的内室总经管说,直至打开铁叶柜,方发现被窃,谁也没料到贼人如此高明。

屠夫鲁心痛地清查财物,这才发现丢了无数珍玩,两大盒珍珠宝石珊瑚,都是世上所罕见的宝物,算总值,决不止五万两银子。屠夫鲁心中大痛,把那些值夜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内堂的几位警卫,挨了一顿结实的皮鞭。

鲁宅乌烟瘴气,整整闹了一夜。破晓时分,屠夫鲁重新到了秘室,又发现留下来的十五只十斤重的大元宝,竟又不翼而飞。

秘室的大橱前,赫然挂着一件黑衣。

全庄陷入混乱中,屠夫鲁一口咬定是内贼所为,外贼决不可能在全庄加紧搜索下去而复来,更不可能一个人带走十五个大元宝,一百五十斤背在身上,决不可能逃过全庄百十双锐利的眼睛。

开始清查内贼,穷搜每一可能藏匿元宝的角落。

除了先后留下的两件黑衣,毫无其他的线索可寻。’天亮了,有人发现连城躺在庄口的路旁,成了个白痴,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消息传到府城,黑衫客在鲁家作案的消息不径而走,不悄多久便传遍全城。

崔长青与凤剑两人,藏匿在北郊的一处荒野中,距牧庄三家燕京老农的住宅不远。

已经是午牌时分,两人从草丛中钻出,到左近的小溪洗漱毕,崔长青换了一身青袍,嘴唇粘上两撤假八字胡,脸上加了褐色染料,向凤剑笑道:“左姑娘,走吧,我送你到城户雇车。”凤剑也换了村妇装,背了三个三尺长的大包裹,叹口气道:“崔兄弟,你真不想走?”

“不,我必须把盛板村的事结束。”

“你的意思是……”

“打消虚无派在真定建山门的毒计,当然也要会会那位丈少庄主。”

“那……你为何拒绝我的帮助?”

“大丈夫思仇自了,他那一金枪我必须亲自还他,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你……唉!你这人真是倔强固执……”

“事实上在下能应付得了。走吧:我送你……”

凤剑摇头道:“忙了一夜,你也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晚上你还有事,不劳远送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好吧,那就不送了。见到龙萧客,请代在下致问候之意,后会有期。”

凤剑脸一红,骂道:“小鬼,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去找龙萧客。”

他叹了口气,感喟地说:“左姑娘,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青春不再来,能抓住幸福,你为何不抓?流浪江湖,终非了局,何必苛待自己?说真的,我真诚地祝福你们。好了,不送了。”

凤剑也幽幽一叹,说:“崔兄弟,你错了。我与龙萧客早年确是彼此颇为投缘,他如果心中有我,又怎会娶镇八方的女儿为妻?对这种见义思迁爱情不专的男人,你又能期望些什么?”

“也许他另有苦衷……”

“不见得。”

“象我,我……唉!别提了。”

“你怎么啦?”

“我曾经走错了一步,至今仍在负疚,往事不堪回首,种苦因得苦果,人是不能走错一步的。”他黯然地说。

“咦!你好象有满怀的苦衷……”

“不说了,天色不早,再见。”

崔长青苦笑着,抱拳行礼相送。

凤剑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默默走了。

崔长青久久方心潮平静,抬头看看天色,叹口气在一块大石前盘膝坐下,开始定下心神默默练气行功。

气行三周天,他睁开双目,深深吸入一口气,虎目中神光倏现,双手一张,缓缓伸掌向石下沉落。

手按在巨石上了,巨石开始轻微微地颤动。

片刻,身形飞旋而起,旋至身后的短树下,双掌急剧地挥动,罡风如潮,看不清掌影。

乍起乍落,风定人止。

枝头上本有不少枯叶,在他旋抵树下时,枯叶纷纷受震下堕,势如暴雨。但掌风呼呼,劲气山涌,却不曾波及落叶,落叶不向侧飞,仍然向下飘堕,直至他突然停止,枯叶方反而向外侧急飘而堕。

他吁出一口长气,拭掉脸上的汗水,略为伸展手脚,虎目中的神光敛去,蹲下身子小心地拾取枯叶。

一张,两张……共拾起十八张枯叶,在地下摊开,仔细地一一查验。

有十张枯叶只剩下叶脉,三张叶的脉只露出一半,两张只露三分之一,三张未损,叶脉从中折断。

他一脚将枯叶踢散,叹口气说:“太难了,我还得下几年苦功,孤魂这种几乎不可能的奇学,练起来太苦了。”

苦,仍得练,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练不行。苦,算不了什么,总比被别人杀死强多了。

他再练,整整练了九十九次。

已经日色当顶,午牌时分了。

他浑身已被大汗所湿透,脸色现苍白,感到手脚发软,他知道自己不能心平气和,操之过切,已有脱力的现象发生,不是吉兆。

腹中雷鸣,饥肠辘辘。

他在溪边脱下衣服,洗净身躯,连衣袄也洗了,并除去易容物,回到原处,换上黑衣服,先埋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是未申之间,他将衣物收好,藏在草丛中,将一些金银塞在百宝襄中,用巾将剑和金枪裹了,向府城方向举步。

先塞饱五脏庙,酒足饭饱,沿东大街信步向三星庙走去。街上行人甚多,车马往来不绝,谁也没有留意他这位挟了长布卷的黑衣人。

已经是申牌正末时分。说正确些,该是申牌七刻了。进出的人多,出城的人少。

三皇庙前,摊贩们正忙于占夜市的摊位。

庙后转身骨瘦如柴的测字先生,头顶着测字桌,桌面上的行当一应俱全,平平稳稳不动不摇,手里还提了一张长凳,大袖飘飘居然有六七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摆好了,凳也安上了,还没有坐下,桌前便来了浑身黑的崔长青,一把摊过签筒,摇晃着问:“老兄,才来呀?”

测字先生一怔,讶然道:“对,才来,你老兄是……”

“不测字,求根签。”

“这……”

“别人问的是妻财子禄,我要问酒气财色,别人问凶不问吉,以便趋吉避凶;我要问吉不问凶,说错了砍你的脑袋。”

测字先生脸一沉,冷笑道:“阁下,你是存心掀摊子来的?”

“这可是你说的。”

测字先生乌爪似的手作势反拂,沉声道:“朋友,亮万。”

“不必问,我知道你是铁嘴张半仙,这就够了。”

“小声些好不好?”张半仙急声低叫。”

“要小声可以,有条件。”

“你是……”

“徐捕头正着手清查本城的有案歹徒……”

“朋友,敞开来说。”

“好,昨天午牌时分,血花会来了几个女人……”

“老天!别把我拖进去,在下只好把你交给徐巡捕。”

“你想威胁我吗?”

“就算是吧!山东地面,你犯了多少死罪?”

“朋友,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

“光棍眼中不揉沙子,在下不是善男信女。”

“朋友贵姓?”

“姓崔。”

张半仙大惊,想击出的手颓然放下,哭丧着脸说:“是不是血花会的人,在下来不及摸底,她们只停留片刻,便向东走了。”

“你该知道下落,谁不知你的眼线多?”

“她……她已到盛板村鲁家去了。”

“你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血花会的人?”

“这……”

“说,小心你的脑袋。”崔长青沉下脸说,一指头点在石砚台上,四寸宽五寸半厚的大砚台,突然崩裂成细碎的碎屑。

“是……是的,她们外氅内的衣襟上,有……有血花标……标记。”张半仙心腹俱裂地说。

崔长青丢下一锭碎银,点头道:“谢谢你,铁嘴张。”

“谢谢……谢谢……”

“后会有期。”

张半仙已发软,脸色灰白惊恐万状,喃喃自语道:“真定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得收摊子远走高飞。”

说走就走,立即收摊子走路。

崔长青在暮色苍茫中出城,向盛板村缓缓而行。在福寿山过庄,艾文琮曾说过将与血花会合作,想不到血花会果然派人前来商谈了。艾少庄主去而复来,大概与这次商谈有关。

他感到奇怪,血花会为何不派代表到福寿山庄商谈,到盛板村有何用意?可能是老奸巨猾的艾文琮,想显示自己的潜力,表明在真定已有了地盘吧?

他在心中求菩萨保佑,保佑这次绮绿不要跟来。为了找血花会的人,他不顾一切势在必得。但如果有绮绿在捣蛋,他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血花会已经开始向他的家小报复,显然双方的仇恨愈结愈深,已无化解的可能,他必须以快速致命的打击,来对付这群恶毒的刺客,不但为友报仇,也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他必须无畏地以牙还牙。

他在凤剑的口中,知道紫云仙子曾经救了博村崔家,深感困惑,紫云仙子是否也在等他算账?他倒不担心林紫云,侠义门人不会向相关的人报复。

凤剑与紫云仙子道不同相为谋,因此博村事了,见崔如柏无恙,便匆匆离开,并不知林紫云为何在崔家替崔如柏除去血花会的人。因此,他对这件事大感困扰,本想返家一看究竞,却又伯被人暗中盯梢,岂不是引鬼上门吗?

不管怎样,他对紫云仙子如何仇视他,他没有再记恨紫云仙子的理由。

到盛板村仅五里左右,早着呢。暮色苍茫,炊烟四起,官道上行人渐稀,只一些赶着进城的车马,急急忙忙向城里赶。一些近郊的村民,也匆匆出城返家。天一黑,城门便关:

闭,城内外交通便将断绝,道上便不会有人行走了。

脚步声渐近,快到身后了。

他突感心潮汹涌,脚步声有点不对哩,怎么人已接近身后,脚步声又变了?

他油然生出戒心,全神留意身后。

脚步声终于到了身后,他冷冷地说:“阁下有所迟疑,为何?”

“呵呵……”身后的人怪笑。

“好笑吗?如果你不迟疑,仍用先前的脚程赶路,在下便忽略你了。”

“是吗?高明。想不到天下心中的一些微变化,竟然从脚步声暴露出来,尊驾果然名不虚传。”

他仍向前走,并末回头察看,问道:“阁下认识区区?”

“黑衫客的名号,已经传遍地北天南。”

“夸奖夸奖。请教。”

“兄弟夜枭蔡彪。”

“哦!失敬失敬,咱们是同道,蔡前辈有何指教?”

“忝在同道,因此前来通风报信。”

“哦!谢谢。”

“老弟昨晚抢劫鲁家,得手数万金珠的事,已经传遍府城。”

“谁说我抢劫了?哼!”

“人言人殊,流言可畏,众人皆说是抢劫,在下只是据实相告而已。”

“晚辈仍然感激。”

“好说好说。”

“前辈有何打算?如认为见者有份,可分一杯羹,那人就打错主意了。”

“呵呵!在下不是不守规矩的人。”

“那你……”

“一时好奇,也想助你一臂之力。咱们这一行的朋友,接到财神便远走高飞,但你却敢公然在府城闹市露面,在酒楼吃喝,在街上乱逛,盯上土混混问消息,岂不大为反常吗?”

“前辈一直就跟在晚辈身后?”

“正是,令在下不解的是,你为何今晚又向鲁家走,已超出情理以外,为何?”

“恕难见告。”

“你知道你已被人盯上了吗?”

“前辈便是其中之一。”

“不错,其他的人你知道是谁?”

“晚辈尚无发现。”

“府城是鲁家的势力范围,爪牙众多,消息早经传出,前途危机四伏。老弟,回头是岸,还来得及,再走一两里;悔之晚矣!”

“谢谢前辈的忠告,可能晚辈势在必行。”

“老弟,飞蛾扑火,愚蠢已极。”

“机会稍纵即逝,晚辈不想半途而废。”

“言尽于此,尚请三思。”

崔长青回身,长揖为礼说:“谢谢,晚辈不送了。”

夜枭蔡彪已远出十余步外,向府城走了。

他不信鲁家在设伏等他,今晚向鲁家的血花会妖女寻仇,除了一个铁嘴张半仙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要重临盛板村。

接近了永康冈,他想:“今晚他们要来取甘七爷的手印,我何不先叫他及早趋避?”

天色已经尽黑,接近庄口,竟然无人发现他这位熟客,他也看不见庄内的人,也不见灯光。

“咦!怎么如此反常?”他想。

天色刚黑,屋内不可能没有灯光。再向甘七爷的宅院走,仍然一无动静。永康冈的狗已经全被毒毙,全庄死寂,静悄悄如同鬼域,连相角的铁马与风铃,也寂静无声。广场上,栗子堆积如山,就是不见有人。

“糟!”他突然心惊地跌脚叫。

他发疯般向大门奔去,门是锁上的。左右邻的大门,原是铁将把门。

扭开锁狂奔而入,用火折子点亮灯。

“他们下毒手了。”他心寒地叫,只感到脊梁发怜,浑身在战栗。

十余户人家,加上佃户雇工,男女老少百余口……老天!他真不敢想。

贵重的家具皆搬走了,象是迁居。进入内堂,一群肥大的老鼠在灯光下奔窜。

灶火尚温,两笼馒头一锅小米粥原封未动。

当然不是迁居大搬家,对方留下了线索,一是食物,一是最重要的甘家祖先牌位。这玩意除非人死光了,不管再穷再苦的人,搬家时必定带走的,迁居不带走祖宗牌位,哪还象话?

十余户人家空空如也,豢养的鸡羊牲口全部失踪。

这就是所谓鸡犬不留。

他回到甘家,只感到眼前发黑,手脚冰冷,愤怒令他浑身抽搐,心向下沉落。

好冷,冷得他发抖。其实,晚秋的夜并不算冷。

他坐在门阶下,麻木地抓住廊柱,五指扣入柱内,但他却丝毫感觉没有。

久久,他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他木无表情地解开裹住金枪和剑的市帛,迟钝地佩上剑,麻木地抚摸着金枪。

但他不再发冷,不再发抖,只是皮肤起了鸡皮疙瘩,颊,肉因不住咬牙而抽搐。

口中咸咸地,牙齿咬得太紧而出血。

蹄声戛然而止,两匹健马停在栗堆旁,有人叫:“咦!怎么有灯火?怪!好象门是大开的。”

另一骑士扳鞍下马,说:“大概是撤走时忘了关门,灯光是神案上的长明灯,走时忘了熄啦!”

最先发话的人也扳鞍下马,嘀咕着说:“少庄主也真会折腾人,先前说是让人猜测是弃家逃走迁移,然后又认为不妥,要咱们来放火,起初便该一劳永逸一把火烧光的。”

另一个人向大门走,说:“哼!老三,你知道个屁,当时如果放火,那些男女肯走?不和咱们拼命才怪。再就火放早了,城里面派人来查,万一遗下线索,岂不糟了?现在放火,至少明早他们才能派人来勘查。夜间附近村民前来救火,这地方必定乱七八糟,保证找不到任何线索……咦!谁?”

崔长青安坐不动,阴森森地问:“你们才来呀?放火的物品带来了吗?”

“带火折子便成,你……”

“人都带到何处去了?”他追问。

“河边,已经埋妥了。”崔长青只感到脑门发炸,不住打冷战。

“你是谁?”另一名大汉问。

他徐站起,手脚在发抖,压抑着说:“带我去看看。”

“你是……”

“黑衫客。”

两骑士大骇,一个转头向坐骑狂奔,一个惊住了。

“喝!”他进出一声疯狂的叱喝,金枪破空而飞。

“砰!”大汉掷倒在两丈外,金枪贯心,锋尖透前胸两尺以上。

“饶命……”惊住了的大汉厉叫,跪下墙角磕头。

“人都埋在何处?”

“冈南河边。”

“谁的主意?”

“少……少庄主……”

“他何时到的?”

“午……午后,他……他说一定要……要立即取……取得栗园,不……不惜任……任何代价。”

“你愿到府衙作证吗?”

“我……”

“百余条人命,阁下,谁无父母,谁无子女?你难道也和他们一样人性已失?你……”

“我……我愿作……作证。”

“好,我带你走。”

带了人飞骑向府城赶,’在城下弃.了坐骑,挟了大汉飞度城关,飞狂似的奔向徐巡检的家。

接着,他重行出城,跨上坐骑,飞驰盛板村。

一来一回,仅半个时辰。

道上行人绝迹,蹄声如雷,里外便可听到蹄声。刚越过永康冈的岔路口,前面也传来了蹄声,两匹健马迎面而来。

相距三二十步,前面的两骑士叫:“是白老三吗?怎么不见起火?”

叫声中,双方面面相对。

金枪左右分张,蹄声雷动,他从两骑之中驰过,向前飞驰。

“砰!”一名骑士落马。

另一名骑士则落得远些,一声未出便已了帐。

驰出半里地,路旁的林子里突然转出四个人在路旁伸手叫:“勒住坐骑,通名。”

坐骑不听制止,向四人冲来。

四人一惊,同向后退。

金枪一扫而过,健马仍向前狂奔。

四个人脑袋全破,摔倒在路旁。

不远处的路旁水沟中,从后跳出了两名黑衣人,大喝道:“缓缰,什么人。”

相距尚远,他叫:“白老三,有何发现?”

他抢先发问,以便争取接近的时效。

“没看到有人来,那小辈该到了,前面可有发现?”黑衣人大声回答。

“有,黑衫客到了。”他叫,坐骑已接近至十步内,声落枪发,金枪破空而飞。

接着人如虎马如龙,长剑出鞘,人马剑齐到。

两个黑衣一被金枪穿心,一被长剑砍掉脑袋。

他下马取回金枪,直奔盛板村。

在半里外走丢了坐骑,悄然扑向鲁家。

鲁家的庄院甚大,从大厅至院门,只有一箭之遥,院中花木扶疏,建有亭台池阁。

大厅中灯火耀目,整座堂屋里里外外灯火通明,盛筵未张,厅内厅外都在忙。

六七名仆人正在安排桌上的杯盘,突见一个年青的黑衣举步踱入,佩了剑,手中握着一柄金枪。

“咦!你手中的金枪不是少庄主的吗?”

崔长青脸色发青,阴森森地说:“对,是少庄主的,他快来了吧?”

“快来了,他一来,酒席就上。”

第一个从后堂踏出来的人,是秃鹰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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