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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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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墙根虚的灰烬中,鬼魅似的升起五个蓝衣人。

弹丸射向墙头,击中墙头的声音,令人丧失抬头观察的勇气,再也没有人敢升上墙头往外跳或往里跳。

五个蓝衣人在朦胧晓色中,像是黑色的幽灵,像从地底升上来的鬼魂,可知已经潜伏许久许久了,蛰伏在灰烬中不易看清他们的形影,站起来才知道是人。

三刀两剑,有如迅雷疾风。

一位挟着招魂的仁兄,由于逃得最快,一头撞向一个蓝衣人,等发觉不对,为时已晚。

“杀……”蓝衣人沉喝,刀光一闪即没。人头与右肩臂料分,脱离身躯,这一刀的劲道可怕极了,把人斜分成两段。风扫残云,四个逃命的人没逃掉性命,刹那间便了账,没有一个生还的人。

“五湖四海,任我逍遥!”五个蓝衣人高举刀剑,齐声大叫。

范梅影胆都快吓破了,向侧方无人处狂奔。五个蓝衣人大踏步返回,弹丸停止发射。

没有人追她,她是唯一生还的人。五个蓝衣人在经过仍在挣扎呼救的黑袍人身旁时,懒得理会毫无救死扶伤的打算。

“五湖四海,任我逍遥!”

“五湖四海,任我逍遥……”

卅个人的吼叫声,声浪像排山倒海般向庄院内传去。

不了僧那边也有卅个人,也发出了共鸣:“五湖四海,任我逍遥!”

“五湖四海,任我逍遥……”

曙光初现时,西面两里外一座残砦中,鱼贯奔出不少男女,利用一条积满灰烬的弯曲地隙,奔向六七里外的漳河河湾。而庄院中,烟雾掩住了一切。

地隙宽窄不等,深有丈余,即使在廿步内,也看不到急速奔逃的人影。

天终于亮了,血腥刺鼻。

满天阴霾,云层低厚,风吹过带来凉意,有湿腻腻的水气。天将雨,就是这般模样。

逍遥公子带了三个人巡视堆,堆中没有慕容门主,也没有范堡主。

庄院涌腾着烟雾,可看到稍高的屋顶,死气沉沉地暴露在曙光下,仍然充满阴森、诡谲、莫测的气氛,想进去还真需要极大的勇气。

已经控制了绝对优势,主宰了全局的一方,实在不必冒任何牺牲的凶险,冒失地冲进去扫庭犁穴,烟雾中敌我难分,说不定会自相残杀呢。

没有人继续控制的烟雾,不久便被风吹散了。

庄院空阒死寂,人不见了,牲口全死了。

车场中,逍遥公子的车,威麟堡的华丽轻车全在。可是,牲口全死了。

逍遥公子被抢走的坐骑与驭马,都是久经训练的马匹,他心爱的两匹坐骑,也死在厩房内。

没有活的东西留下,庄院已空。

离魂门五十载经营的魔域幻境,毁于一旦。

尸体加以掩埋,派人至邺镇搜媾驭马和坐骑,忙了好半天,当近午时分车马动身时,暴雨终于光临。

车马冒雨经过邺镇,冒雨驶向府城。漳河由于清漳浊漳两河在涉县会合,水色已浑浊不堪,临漳县一带的河水一点也没有诗意。

也许,这就是古代的甄后,称洛水之神而不称漳水之神的缘故吧?其实甄后是死于漳河而非洛河。

邺镇的河北岸,也是连绵的荒野冈阜区。古代西门豹引漳水溉邺,把这一带变成了沃土,千百年来,漳河变来变去,时南时北,水利无人整修,这一带也因此而时为荒野,时为良田。

风雨连绵,在这一带荒野逃命的确苦不堪言。

威麟堡还有廿六个人,离魂门只有十八个男女。

离魂门这次损失之惨,已濒临毁灭边缘,三代门人子弟,剩下的不到五分之一。

四十几个人各带了包里行囊,在暴雨中穿林入伏急走,去向是临漳县,临漳城远在四十里外,绕走荒野当然不止四十里。

近午时分,进入一处冈陵起伏,林深草茂的荒僻地区,一条怪石散立的乾涸河谷向西南的旷野伸展,举目不见村落的形影。

河谷东北,似乎隐约可看到疏落的村舍。

慕容门主跟着前面领路的弟子,冒着微风细雨,一脚高一脚低,在一条小径上急行。

“这是什么地方?”紧跟在后面的范堡主问。

所有的人皆狼狈不堪,浑身泥水沾着草叶,事先没备有雨具,碰上雨莫不叫苦连天。

“前面是旧县村,也就是旧临漳县城。”慕容门主说:“被漳河一而再改道冲毁了好几百年,目下的县城,是往昔的理王店,这里距县城只有十八九里,只是,咱们不能进县城,以免暴露行藏。”

“小畜生不会追来的。”范堡主肯定地说。

“他肯放弃赶尽杀绝的机会?哼!”

“他的性情我已经摸清了,不会紧蹑不舍。他已经料定我必定加快赶回威麟堡,要毁我的基业取而代之,所以要从大道慢慢北上,犯不着在小路上摸索寻踪。”

“那可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慕容门主不同意范堡主的看法:“你范堡主的事,已经传遍江湖,他是理直气壮的一方,但你仍有许多江湖朋友声援,我也找得到许多朋友相助,人全往威麟堡集中,他并不见得可操胜算,在途中铲除你我,比到威麟堡问罪风浪少十倍。在路上杀掉你我,江湖同道必定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不会怪他赶尽杀绝。

但追到威麟堡,就有些人不敢苟同了。”

“你是说……”

“他一定会追来的。”慕容门主肯定地说:“所以,咱们必须避免暴露行踪。”

前面传来一声忽哨,在前面五六十步探道的人,传回信号通知后面的人。“启其门主。”领路的人转身说:“前面有村落,请门主定夺。”

“找地方午膳,避雨,烤衣。”慕容门主说:“切记确实封锁,严防走漏消息。”

“弟子这就前往下令。”半个时辰之后,七位藏身在油绸雨具内的人,到达冈下树林前的三座村舍。每一栋村舍的后面内房,皆堆放了尸体,最多的一家共有七真之多,男女老少皆有。鸡犬不留,好残忍的灭口手段。雨后的小径最易留下足迹,七个人咬牙切齿循踪穷追,急如星火。

临漳县城目下不临漳河,洪武十八年为了避开漳河的水患,从故城向东北迁移十八里,把原称理王店的小镇改置县城,远离漳河避之大吉。

城小得离了谱,周围仅四里多一点,再在外围加建了周六里的外城,掘了一丈宽的城濠,连小鸡都挡不住。

丈二高的土砖墙,连小孩都可以任意爬上跳下。在彰德府来说,这座城还不是最小的,另两县林县、武安这两座山城,城周只有三里,可知那时人丁之稀少,是江南人士难以想像的事,这种历史名城,怎么可能这样小?

往北走,便是至邯郸的大道,路程七十里,路向西北行。但往北另有一条大道,五十里进入京师广平府成安县境。

邯郸也属广平府,所以临漳是京师、河南的交界地,并不是重要的交通要道,繁荣不起来是意料中事。

西北是邯郸,是走南北大官道:走成安,是到广平府城的大道,是与大官道平行的间道,向北走都可以抵达京师,但间道路程多了将近一倍。

要赶回五台留凤岭威麟堡应变;必须从真定府岔入山西,走成安间道,最少也得多走两百里。因此,任何人都会走邯郸而不走成安。

这条路慕容门主熟悉,所以由他领路,舍近走远,走的就是成安道,认为这样多走些路,便可以摆脱后面追踪的逍遥公子。

而范堡主却有不同的看法,认为逍遥公子不会追来,要走邯郸道,双方争辩了许久,耽误了行程。

最后,范堡主不得不让步,因为慕容门主表示要分手,各走各的,至威麟堡会合再共同策划报仇大计。

范堡主不愿吸引逍遥公子,分开走就力量分散,逍遥公子如果沿大官道向北追,岂不追个正着?有离魂门的人在一起,至少也可壮壮胆,所以只好让步。

绕过临漳县城,走上了成安道。沿途冈陵起伏,荒原寂寂,走上一二十里不见人烟。

路上泥泞,久旱后下雨,路上的积尘又细又厚,一下雨就成了烂泥浆,走起来泥浆没胫,吱吱吧吧一步一响,想快也快不起来,所有的人都成了泥人,真够凄惨的。

而追的人却轻松多了,只要找出敌人的正确去向,而又有熟悉路径的人引导,就不必沿路衔尾追逐,改走荒野急行,虽则所走的路要多一些,但辛苦却减半,反而此沿大道走快得多。

范堡主本来就认为逍遥公子不会追来,已经大半天了,远出五十里外依然平安无事,后面没有任何陌生的人出现,因此愈走心中愈安稳。

“这里是大路,怎么老半天没看见有人行走?”他向并肩而行的慕容门主问。

路宽丈余,可容两车相错而过,比起南北大官道当然差得太远,但比起临漳以南所走的荒僻小径却又好得多。

“下了大半天雨,当然不会有人行走。”慕容门主眉心紧锁:“我耽心的不是有否行人,有,那反而对咱们不利。我耽心的是小畜生沿途打听出咱们的行踪,咱们岂能把路上的行人一个个杀光灭口?”

“呵呵!你老哥心软了?”

“哼!离魂门五十年来,一直维持声威不衰,就是从不心软。”慕容门主傲然地说:

“当本门一旦决定向某一事主施术时,所有的财产都接收完之后,也就是事主与所有有关的人,神秘消失的时候了,这才能永无后患,没有人能证明与本门有关。斩草不除根,萌芽复又生;范老兄,你该比我还清楚。”

“那是当然,只有死了的人才最安全。逍遥公子那小畜生一日不死,我威麟堡一日不会安全,很可能像你老兄的魔域幻境一样,被那小畜生所毁。”

在前面领路的两个人,冒着小雨急走,目光落在前面百十步,另两个探道的人身上。

前面大道左折,树林挡住了视线,探道的两个人,身影刚消失在折向处。

片刻,领路的人到达大道弯曲的顶点,突然怔住了,脚下一慢。

前面大道通向一片乱冈,烟雨蒙蒙中,视界可远及三里外,道上空荡荡,那有两个在前面开道的同伴身影?除非……

“志成志超两人怎么不见了?”一个领路人惊呼。

“也许到路旁的树林方便去了。”另一个同伴自以为是地说。

“蠢材!那有两个人同时去方便的?”跟近的慕容门主警觉地叫:“一定出了意外,这附近的树林……”

“啊……”人群后面,突然传出可怕的叫号声。

人群大乱;叱喝声震耳。

五个穿了雨具的人,一刀四剑,从路旁的树林中狂风似的冲出,夹攻走在最后的十几个人,刀剑齐合,暗器乱飞,形如疯狂地交叉冲过,刹那间血肉横飞。

一冲便走,石破天惊,以更快的速度撤走,消失在树林深处。等中段的人抢到,已失去五人的踪迹了。

有人咬牙切齿穷追入林,但已慢了许多步。

刀剑杀死了七个人,暗器击毙了五个。

出其不意的疯狂快速突袭,所造成的伤害空前惨重。

“是甘锋夫妇,还有那两个侍女小孤小芳……”没将人追上,从树林退回的范梅影惊恐地叫:“爹,逍遥公子追……追来了……”

“我……我的人完……完了……这天杀的混蛋鼠辈……”范堡主痛心疾首叫号。

死了的十二个人,全是威麟堡的得力臂膀龙卫凤卫。威麟堡死剩的人,一共只有廿三个,这一记疯狂快速搏杀,刹那间便损失了一半。

离魂门的人走在前面,幸而未受波及。

“我派在前面开道的两个人也完了!”慕容门主也心惊胆跳地说:“小畜生怎么可能赶到前面来埋伏?混蛋!我知道他一定会追来的,但决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逍遥公子,你出来,偷袭埋伏不算英雄……”

前面三四十步的树林中,踱出逍遥公子和小羽,掀高雨笠,发出一阵豪笑。

“慕容门主,你开始就没把在下当作英雄看待,又怎能奢望在下以英雄气概来对待你?”逍遥公子朗声说:“你们逃走的地道,封死的设备不够完善,找到你们的出口,便摸清你们的去向了。哈哈!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的地底库房在下已经找到了,两箱珍宝我要,两车金银送往府城的惠民局与卑田院,你反对吗?”

“你这天杀的杂种……”慕容门主痛心已极,咒骂着狂冲而上。

狂笑声震耳,逍遥公子挽了小羽一闪即没。

“我与你不共戴天……”慕容门主向树林狂叫。

跟来的四位门人以为门主必定追入,凶猛地冲入树林,这些忠心耿耿的可敬弟子,当然不能让门主领先涉险,人人奋勇当先。

人在浓杯中奔窜,响声甚大,视界不良,循声追赶是唯一的办法。四人一钻进去,循声追出三二十步,便无暇留意门主是否跟来了,本能地循声狂追。

“穷寇莫追,危险……”门主的叫声从后面传到,转首回顾却不见人影,人已被浓密的枝叶挡住,听声源很可能并没追来。

“退!”为首的弟子断然下令。

刚转身返奔五六步,树下钻出身材矮小的小羽,突然出现在最后一名弟子身后,匕首毫不留情地贯入那名弟子的后心,乘拔匕的劲道飞退,向下一伏一窜蓦尔失踪,像老鼠般窜走了。

另一名弟子的身躯突然急速后退,是被打昏之后挟走的。前面两人奔得太快,不知身后另两位同伴并没跟来,也没听到异样的声息。

慕容门主仅冲入数步,警觉地急急退回路中戒备。

范堡主领了其他的人,心惊胆颤奔近。

“快撤出小畜生的埋伏区。”范堡主急叫:“两侧林深草茂,咱们毫无机会,快!”

慕容门主的两个弟子,恰好发疯似的冲出林外,几乎与奔来的人群撞上了。

范堡主吃了一惊,慌忙扭身急闪以免碰撞。

“叭噗……”两名弟子摔倒在泥泞中,挣扎了几下,手脚一阵痉挛,逐渐断气。

每人脑后贯入一颗铁莲子,深入颅骨内部,姆指大的血孔,红白向外溢。

“咦!他们……”范堡主大骇。

“慕容门主最得力的四鬼使全死了。”林内传出逍遥公子震耳的语音:“就算你们能逃,也毫无机会,在下要逐一送你们进枉死城,不死不散。前途见,哈哈哈……”

笑声摇曳,逐渐去远。廿三个男女,扛了十八具尸体,叫号着、诅咒着,仓皇向北赶,凄凄惨惨冒着小雨急奔第一次受到埋伏突击,就损失了近半的人,长途漫漫,凶多吉少,所有的人尽管表现出誓报此仇的极端愤慨,但内心却恐惧万分。

“前面有一座小村。”慕容门主流露出心中的恐惧:“赶两步,别让那小畜生先占了有利的地势,和他在那儿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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