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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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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淑敏姐弟,在客厅接见三位来客。www.xiaoxiaocom.com来客是风闻赶来拜晤唐姑娘的。

原信曾任职总兵,所辖七千兵马,却有大半是降贼。何太师殉国时,他驻军茶陵攸县,率兵北援时,半途闹兵变,七千兵马一哄而散,他只好解甲远遁。

另两人也是何太师有旧属,曾任推官的吕震、材官郭舒。三人皆与南天燕子有深厚的交情,听到南天燕子的后人前来湘潭收祖骸,毅然赶来希望能为唐姑娘姐弟尽点力。

唐姑娘这两天气色不佳,据说玉体违和,女人病麻烦得很,谁也不敢多问。

正在厅中细叙,吴锦全兴冲冲踏入闷热的小厅。

三位客人见来了陌生人,不由一怔,本能地离座向来人注目。

吴锦全穿了长袍马褂,年轻英俊仪表非凡,三位客人颇感意外。

“贵客光临,唐姑娘,为何不派人知会一声?”吴锦全先笑吟吟地向脸色苍白,倚坐在椅内的唐姑娘打招呼。再抱拳向客人行礼:“在下姓吴,吴锦全,唐姑娘姐弟的朋友,诸多指教。”

“吴公子,贱妾为诸位引见。”唐姑娘有气无力地说,似乎无力站起:“这二位长辈,皆是家先祖昔日的知交,军中的袍泽。这位是原爷爷原信……”

引见毕,双方客套一番,分别就座。

吴锦全早已和唐姑娘有了协议,两人在床上早就定下了互相合作的细节。

首先,他将在隐山发掘南天燕子假墓的经过说了;当然是润饰过的故事,最后他说:

“唐前辈壮烈牺牲,足以流芳千古。对前辈忠臣义士的灵骸,在下做晚辈的人,有义务帮助唐姑娘达成心愿,返灵骨子故乡,慰义士在天之灵。

“只是,有关箕水豹与明月山的事,在下一无所知。唐姑娘姐弟妇孺之身,来自千里外的桐城,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原前辈是唐义上的知交,但不知是否对昔日那些降贼的来龙去脉有所耳闻。”

“当年老夫驻兵攸县,对明月山略有所知。”原信坦然地说:“那一带山区偏僻,田地甚少,确有不少昔日的降贼散匿其中种山自给。

“箕水豹本名叫王彪,是李自成的心腹悍将廿八宿之一,但他不曾随同李赤心向朝廷投诚,领了一些心腹在湘东湖南出没,一度经过一些人,查出他的下落来。”

“哦!原爷爷一向在何处隐居?”唐姑娘问,对算水豹和明月山的事兴趣不大。

“在昭陵北面的塘村渔糊口。”原信不胜感慨在叹息:“国破家亡,留得残生并非幸福,除了等骸骨入土之外,夫复何言?”

“原爷爷,吴三桂反清,本来大的可为,原爷爷为何不参加大周……”

“别提那汉奸国贼。”原信咬牙切齿打断唐姑娘的话:“我是大明的将官,活剥了我我也不会向逆贼大周称臣。正如我宁可死在河里,也不向鞑子屈服。”

“你仍然留了辫子。”吴锦全刻薄的说。

“留辫子只是苟活,并不代表我原信屈服。”原信厉声说:“总有一天,我会起来反抗,永不屈服,永不投降。唐姑娘来了,正好由姑娘出面,登高一呼,号召昔日的义上重组义兵,轰轰烈烈干一场。”

“这件事以后再说。”唐姑娘打圆场:“原爷爷既然能透过一些人,打听箕水豹的下落,能不能立刻进行呢?”

“只要贤姐弟能动身,老朽立即与吕、郭两位老弟前往明月山”

“我们还要等一些人。而且,贱妾有病在身,不良于行,三位爷爷可否暂留一些时日?”

“好的……”

“依在下的建议,县城人多口杂,三位前辈留在城里,恐怕会发生意外。”吴锦全抢着说:“三位不如回到昭陵塘湾村等候比较妥当。

“在下知道昭陵那地方,距此地不过是两日船程,下航一天就够了,方便得很,要到明月山,好象必须经过昭陵呢!而且,三位可在这期间先行准备,先与某些人接触,以后就省事多了。”

“吴公子说的也是,在县城逗留确有不便。”原信毫无心机地说:“唐姑娘,就这么说定了,老朽三人赶回去准备,在塘湾村等候你们前来一同动身。”

“好的,谢谢三位爷爷鼎力帮忙。”唐姑娘不敢拂逆吴锦全的安排。

送走了三位客人,唐姑娘愤愤地说:“公子爷,你不许我身边留有人,到底是何居心?

你不信任我?”

“宝贝儿,不是我不信任你。”吴锦全兴奋地说:“而是你三个人对我十分重要,我不打算过早用武力降服他们。把他们留在县城,让他知道我的底细吗?让他们再被人暗杀掉吗?不,你得听我的安排。

“只要令祖的灵骸真在明月山,包在我身上,其他的事,你就不必管啦!哦!宝贝儿,好好静下心养病,我好想你呢!哈哈……”

大笑声中,吴锦全兴高采烈地走了。

他手下人办事的效率非常迅速确实,原信三个孤臣孽子尚未登船离埠,负责跟踪监视的人已乘舟待发。

为了能确实控制陆续赶来县城的悍匪,他亲自指挥明暗中的人手,作了妥善的安排,直忙至黄昏将临,方返回客栈坐镇,这期间,把追查李宏达的事摘下来了。

这一天的收获,他相当满意,认为已向宝藏接近了一大步,对宝藏在明月山的信念,益为坚定。

进水东门便是东大街,街中段有两家颇令人费解的药店。右首,是占了两间门面的顺安堂;左首,是专卖草药的小店安和坊。

药材店本来就瞧不起草药店,两家设在一起,委实令人觉得岔眼,觉得双方在斗气互别苗头,作长远的竞争。

店堂中灯光亮着,草药店巾冷清清,堆满店堂的干湿草药,发出一阵阵药材的特殊气味。

一个干瘦的樵悴老人,身上穿得破旧,点着一根竹杖,巍颤颤地踏入店堂。

店东徐淳,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武师,四十多岁壮年,肚子却已挺出来了,武师的这碗饭显然吃不成啦!只好退而求其次卖草药糊口度日,谁愿意请一位大腹便便的人来做师父?

“老伯,你要些什么?”徐淳上前和气地问。

“小老儿气血不顺。”老人说话的有气无力:“手脚发僵,眼看躺下去就起不来。请问,有没有治这种病的草药?”

“老伯,这是平常的老病,要吃补药。”徐淳善意地说:“年老气力衰,机能老化,吃些药修修补补,不要紧的。不过,老伯,你气色虽然差,还不至于躺下去就起不来,要放宽心些。”

“我要一些技毒的药,特殊的拔毒奇药。可能,小老儿吃错了些甚么有毒的东西,也许是嗅到一些有毒的东西,贵店……”

“疮毒、火毒、寒毒,小店有最好的药草……”

“不是这么普通的毒,是消滞气血的毒,使手脚发僵的毒……”

“真的?请里面坐,我帮你看看。”

“贵店如果没有特殊的解毒药物,那就用不着费济了,小老儿另找别一家。”老人步履艰难地转身,点着竹杖慢吞吞地向街尾走。

“可怜!这老人家已经语无伦次了。”徐淳摇头叹息着说,自顾自收拾自已的药材用品。

两个青衣人一前一后,将小老人夹在中间向前走。

东大街不论是昼间或是夜晚,都是最热闹和一条街,水东门外便是码头。虽说城门已闭禁止出入,但东大街仍然是夜市最盛的一条街。

街灯太多,光度有限,仅店铺内透出的灯光略为明亮些。街上行人也不太多,县城小,夜市也为期甚暂,大乱过后下到两年,市况仍然萧条。

折入上条小巷,不再有街灯。

小老人折人右首有小巷,走在前面的大汉尚未发现自己犯了跟踪盯梢的大忌。等听到同伴发出的信号,转身时,同伴的身影已进入小巷去了,只好快走折回。

刚跟入黑暗的小巷中段一家宅院前,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虚弱地跨过高高的门限,门大概忘了顺手关,一步步慢吞吞到了桌旁,将如豆的灯火加以挑亮。

十余根灯芯同时发焰,堂屋里大放光明。这举动极不正常,即使是有钱人家,灯盏内也不可能放置十余根灯草,放四五根已经足够了。

小老人挑亮了灯,转身向外。

青衣大汉站在门内,鹰目炯炯盯视老人冷笑。

老人腰杆一挺,不再弯腰驼背,似乎突危害氏病了许多。脸上要死不活的表情失了踪,本来昏花的老眼冷电四射,嘴角涌现阴险的笑意。

“咦!”大汉吃了一惊,脸公一变,心虚地扭头回顾,想看同伴是否到了。

巷子太黑,门外的确可以看到斜对面的墙根下暗影中,贴着一个人影,以为自已同伴已经来了,胆气一壮。

“你来了,好,坐。”小老人阴笑着招呼不速之客。

“你是……”大汉又是一惊。

“我姓吴,有号而无名,知道老夫真名的人不多。你们有几个人,守在有名郎中和药坊附近,暗中留心前买解毒奇药的人。没错吧?”

“唔!似乎咱们在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大汉总算明白了。

“不错。”

“你在替谁办事?”

“不久你就知道了。小老头,你好象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就够了。”

“是不是云华山庄的人?在下知道,贵山庄南来的人,快死光了,你一定是随后赶来的。你说姓吴,大名到底是什么?”

“老夫说过,老夫有号无名。”

“贵大号是……”

“一绝。”小老人阴笑更浓了:“吴一绝,这绰号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大汉脸色骤变,而且开始打寒颤。

“阴司三煞的吴……吴一绝?”大汉嗓音都变了,眼中有惊恐的神色:“你……你不是吓人吧?”

“吴一绝决不唬人,如假包换。”吴一绝拍拍胸膛说:“信誉保证,站在你眼前的,正是三四十年之前,凶名昭彰,杀孽满身的宇内凶魔,阴司三煞的老二吴一绝,只要一见便绝。”

“朱兄快来……”大汉扭头大叫。

贴在巷对面墙角的黑影一闪即至,踏入大门信手将门掩上。

大汉骇然一震,脸色灰败。

又是一个老人,其实还不算老。

只是,阴森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你……”大汉如见鬼魅,几乎语不成声。

“我也是有有姓有号无名。”新来的老人说:“姓郑,郑一空。一见就空。你知道我就是明司三煞的老三,我也是如假包换,人真影实。”

这种城里的小户人家,门户都是连栋的,空间有限,没厢没院,厅堂前面是大门,门两侧设窗,之外便是通后面天井的走道,两侧别无门户。

现在,吴一绝阻住通向后面的走道,郑一空守住了大门,除了破壁而遁,别无进出路线,有如奔鼠钻入了死窟。

青芒一闪,大汉拔出了匕首。

“在下仍可一拚。”大汉抖嗦着说:“你……你们都老了,早年的名……名头,唬不了人…自古英雄出少年……”

“桀桀桀…”吴一绝怪笑连连:“你是英雄吗?好,快来埋葬我这快人士的糟老头吧!

匕首利不利?大概你磨得很勤快,而且经常抹油不让匕生锈,怪亮的。好好看准了,上啦!”

“放我一……一马……”大汉终于失去拼的勇气,崩溃似的颤抖着叫,匕首几乎握不牢,手抖的太厉害了。

“放你一马?可以,只要你招供,饶你一死。”吴一绝狞笑着说:“我老了,做事不再做的太绝。人生七十古来稀,快七十岁了,心肠也软啦!”

“我……我知无不言……”大汉的匕首终于失手落地。

“谁派你来的?”

“搜魂公子。”

“哦!果然不错,搜魂公子。”吴一绝苦笑:“他为何派你?有何贵干?”

“我知道李宏达中了毒,要查他的落脚处。”

“哦!查李宏达?”

“上面的人说,公子要降服李宏达,他是唯一敢与吴锦全抗衡的人,武艺深不可测。公子传下十万火急命令,要全力查出他的下落,而且要快,因为姓李的只剩下了两天活命的机会。

“他是中了致命的慢性奇毒,中了公子专用来收服高手人才的奇毒。如果地不露面躲起来,期限一到必死无疑。

“他躲起来了,他没有帮手,一定会请藏匿他的人,到药坊找治毒的药和找治毒的郎中,所以派出的人,皆从郎中和药坊着手去查。”

“原来如此。”

“老前辈一定不是李宏达的人,尚请高抬贵手,晚辈有眼无珠……”

“你们公子怎么知道李宏达没有帮手?”

“我……不知道。”

“按魂公子目下在何处?”

“只……供有上面少数几个人知道。我们这些在最近三两年中,被威逼利诱不得不听任他驱策的人,除了偶或可以看到一个戴苍白面具的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公子的庐山真面目,更不可能知道他在何处落脚。

“除了直接指挥我的人之外,跟上面的人见面如不戴鬼面具就戴头罩,似乎他们无处不在。也许,你这儿就有上面的人监视着我……”

“有两个人监视着你们两个人,他们都死了。”门开处,陌生的语音清晰入耳。

多了一个相貌堂堂的青袍人,是蔡长河。

“没问出口供?”吴一绝向蔡长何问。

“没有。”蔡长河摇头苦笑:“周老哥求供的手不虽然够很够毒,可是那两位仁兄所知有限,无从供起。他们都是单线控制的,指挥掌握却灵活无比,实力之强大,令人心惊胆跳,这位换魂公子真了不起。”

“只有吴锦全那狗东西,才有如此庞大的实力。”吴一绝咬牙切齿说:“向他下手,错不了。”

“吴老哥,不会是吴锦全。”蔡长河肯定地说:“他们的人,根本不知道李小哥中毒的事。”

“阁下,你们的人如何对付吴锦全的人?”吴一绝转向大议问。

“我们奉到指示,便暗中留意吴锦全那些人的言行举动,不许干预或插手管他们的事,只将所见所闻向上呈报而已。”

大汉乘乘吐实。

“蔡老弟,时辰紧迫,我们得加紧追查。”吴一绝焦急地说:“逐个往上追!”

“只好如此了!”蔡长河也束手无策。”

“阁下,你上面的人是谁?”吴一绝向大汉问。

“金刀伏魔仇秦。”

“他目下在何处?”

“原来住在北大街的高升客栈,但他很少在一处地方停留过久,我的消息规定用纸团送到他住的二进丙字第六号房,塞入门缝就没有我的事了。如果找到了李宏达,由一人看守,另一人把消息带回,自会有人前来接应。”

“你很合作,老夫这就去找金刀伏魔。”

“老前辈……”

“老夫答应饶你,不会食言。不过,你必须做一个月的白痴,以后结果如何,得看你的造化了。”

“不等大汉有所举动,已被郑一空在身后抓住了。

金刀伏魔不在高升客栈。

搜魂公子的组织极为严密,指挥采用单线,其根线出了意外,线便中断。

眼线失了踪,监视眼线的另一组两个人也同时失了踪,负责接应的人便知道发生了意外,消息将以最快的速度传出,线立即就切断,线上端的金刀伏魔怎会在客栈中等候厄运临头呢!

螳螂榆蝉,黄雀也在一分伺伏。

已牌初,城市郊的河湾里,划出一条小船。船上,除了两个舟子操桨之外,乘客有三位:蔡长河、女煞皇封三姨、张碧瑶。

小舟先划向东岸,然后向上游急驶,这种代步的小舟,桨长船轻,沿江岸行驶,两个舟子四支架,速度相当快,下放时更是势如奔马。

上航六七里,江流东折,支流仍向南伸。支流上游,是易俗河,数里外便是易俗河镇。

小舟不走易俗河,沿江东驶。

蔡长河坐在后面的船板上,不时扭头回望,眉心逐渐紧锁。

“往岸靠。”他突然向舟子说:“找并不太隐秘的河岸停泊。”

“咦!大爷不是说要到里外的禾事吗?”舟子大感意外。

“船费已经付了,近些岂不对你有好处?”蔡长河似笑非笑:“本来是到未享,临时想起有点事要料理,一两天之内还走不了。”

“那就谢谢大爷啦!这就靠岸。”舟子喜不自胜,立即向前面操舟的同伴打招呼。

女煞星是老江湖,知道情势有了意外变化。

船靠上长满树木的河岸,三人提了包裹急急往里走。

两个舟子收了跳板,然后将船驶离。

轻舟来势如脱弦之箭,向小舟冲来。

“等一等,靠岸。”轻舟前面一名大汉叫。

轻舟上有五六个凶猛人物,小舟上的两个舟子大吃一惊,怎敢抗命?乘乘将船重新靠上河岸。

轻舟灵活地并排停妥,首先有三人跳上岸向树林内急掠。

“那三个男女雇你的船,他们是怎么说的?”一个年约半百的三角脸大双向小舟中的舟子问。

“说好了雇船到禾亭,单程,十两银子已经付清了。”舟子不胜惊恐直说直供:“不久前,那位大爷突然要小的靠岸……”

“他们好机警。”大汉向同伴说:“发现咱们跟踪,所以弃舟就陆。追!”

“要不要分一半人先到禾亭等候?”另一名马险人问。

“他们就希望咱们跟到禾亭,这种老把戏只能骗初出道的楞头三,走!”三角脸大汉一面说,一面跃登河岸,转向三个操舟大汉下令:“在这儿等,不可远离。”

不久,三角脸大汉,赶上了先登岸追踪的三个同伴。

这一带全是树林、荒野、小山、丘陵……就是不见人烟,当然也没有路,偏僻幽径鬼打死人。天下大乱数十年,两湖的肥沃田地也有许多荒芜了,谁还对丘陵区有兴趣?不见人烟该是十分正常的事。

草高及肩,人走过遗痕清晰可辨。六个人不再分散,大胆地循踪急追。

远出三四里,进入一处小山的西坡,眼前出现里余长的茅草地。这种可盖屋的茅草也称丝茅,高仅三四尺,根可入药叫茅根,踩在上面滑溜溜地,湘省一带山区,这种野茅地很好走,视野广没有荆棘阻挡,但相当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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