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达入侵之前,警哨本来是站立的。
“咦!这里的警哨呢?”为首的二姐讶然轻呼;“难道也被挑了?”
“是我挑的。”前面茅草下升起了一个人影,女性嗓音。
“哦!你就是云华山庄的张碧瑶了。”二姐冷冷地说:“江湖女霸,武林第一山庄的千金。你的人死光了,居然胆大包天跟来找死。你的伤好了?”
“你错了,我不姓张。”对面的人影说:“我明白了,你就是自称搜魂公子,迫害碧瑶姐的人……”
“我也明白了,你就是第一个揭穿我天香正教身份的小女人。告诉我,那天用火把掷击,几乎击伤我大姐的人是谁?””你大姐?”人影是小玉,颇感诧异:“那么,你不是那天自称搜魂公子,残害碧瑶姐的人,你们到底有几个接魂公子?。
“你真笨啊!”二姐得意地笑着说:“搜魂公子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对外乱人耳目的称呼。不过,在自己人里面,我大姐就是搜魂公子的代表,戴上面具她就是搜魂公子。你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不能来?”
“我知道你非常了不起,那天你一照面就杀了我们两个人,你来了,很好,云华山庄的底细,你必须一一招供。”
“我要知道,你们为何要这么做产“到时我会告诉你的。倒!”
“嘻嘻!你的迷魂毒香失效了!”
“我不信。”
小玉身形一晃、再晃,重现时已出现在右前方三文外。真象幻形术。
“你共发了四枚毒针。”小玉沉静地说:“李大哥的估计完全正确,他说按魂公子决不是吴锦全的人。我想,那个用美色计诱李大哥的小春,定是你们大姐了。”
“一点不错。哦!原来你与李宏达……”
“他是我的好朋友,碧瑶姐也是。你看,我已经在你们三人的有效控制之下了,大概跑不了啦!能不能把你们天香正教搜寻仁人义士的原因告诉我?你们替谁做这种无耻的汉奸勾当?”
“我说过届时我会告诉你。现在……”
三人同时闪动,快逾电火流光,并非向小玉冲扑,倒象是分向三方向逃走。
“休走……”小玉上当了,猛追二姐。
“孽障纳命!”三女同时娇叱,乍动的身形徒然反旋而回,三双纤手齐伸,星芒电聚,谈雾飞腾,隐隐风雷声中,星芒三面齐聚。
“呃……”小玉身形一顿,三面暴射出的星芒以她为中心。
砰一声响,地倒下了,知觉仍在,但全身已僵。
同一瞬间,草中黑影暴起,砰一声与二姐撞上了,两人缠在一起,同时冲倒在草丛中。
“咦!”另两位女郎惊呼:“二姐……”
两女同时奔到,急将人抱起。
“二姐完了!”抱起一个黑衣人的女郎尖叫:“是她,云华山庄的泼妇!”一是张碧瑶姑娘,浑身发僵象个死人,与小玉一样,同被淡雾似的神奇毒物所伤,全身失去活动能力。
二姐的头骨已被弄断,是被碧瑶发僵的前一刹那,从后面撞上的瞬间扭断的,没有救了。
“我要她生死两难……”拖起二姐的女郎向碧瑶厉叫:“我要她云华山庄从人间消失,鸡犬不留……”
“是吗?”身后传出李宏达的声音。“我不信。”
“咦!你……呃!”
两女同时摔倒,李宏达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身旁。
闻讯赶来策应的警哨,带走了二姐的尸体,无法查出行凶人是谁。
满山鸟鸣,朝霞满天。
碧瑶姑娘走在前面,分校拨草向岭脊攀登。小玉紧跟在李宏达身后,步履轻盈,可知昨晚不曾受伤。
将近脊顶,碧瑶发出一声娇啸。
李宏达一直神情肃穆,与他平常狂放不羁的形象完全不同。两位姑娘更是神色凄惶,一言不发像哑巴。
终于登上脊顶,进入茂密的树林。
这里是寨后的山脊,居高临下俯瞰明月寨,附近景物一览无遗。昨天傍晚,一群神秘人物隐身在这里,目击明月寨发生的一切变故,清晰地看到李宏达与吴锦全一群高手,痛实掠地虎一群悍寇。
好多好多的人,有男有女,每个人皆木然肃立,与一株株树干相同,如果不留心,真难分辨是人是树。只有双目是活动的,所有的目光,皆向闯入者集中。
正面,一排站着文老、九杀天师、七位年约花甲左右的人,以及神秘失踪的危月燕。
右面,是小玉的祖父蔡柏荣、父母蔡长河夫妇、老叟韩昌期、女蓝星封三姨。
男男女女,总数超过两百人,武器也洋洋大观,长短皆具,刀枪剑辑矛钯钩……样样俱全。
久久,谁也不开口,气氛紧张,每个人皆心情沉重。
李宏达虎目炯炯,浓浓的杀机象波涛汹涌。
“就凭你们这些人,就敢与吴锦全那些杀人专家拚死?”终于,他发话了,语气冷厉如冰:“何况还有我这一关,我这关你们就通不过。”
“老弟台,老朽欧文宗,请听我说……”文老声如宏钟,神色庄严。
“我和你们这些人,没甚么好说的。”李宏达汉声说:“一群早年祸国害民的匪盗,一群杀人如麻的流寇,只有用你们的血,才能洗请你们的滔天罪孽。”
“我们……”
“你们怎样?你们人多?”他厉声打断了文老的话:“一群土鸡瓦狗,何足道哉?你以为我只有一个人?我告诉你们,没入山区之前,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裁李某的掌握之中,只因为时机未至,在下暂时忍耐。
“你们那些愚弄吴锦全的诡谋诈术,在下不忍揭破,不揭破你们同样奈何不了吴锦全。
让你们看看,今天你们如果发动袭击,会有些甚么结果……”
他仰天发出一声震天长啸,枝叶箴联而动。
山脊的后端,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比这条前伸的山脊流些,草木葱定,郁郁苍苍。
草木丛中,连续传回多人的四天长啸。
片刻,有人出现在林前。
卅余位劲装男女,在林前并肩排列。中间,是一身鬼气的三位前辈,三位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阴司三热:周一了、吴一绝、郑一空。
“天遵循环,报应不爽i”卅余名男女同声大吼,声震山林。
“蔡前辈,你们要站在他们的一边?”他向蔡柏荣沉声问。
“小兄弟,老朽抱歉。”蔡柏荣庄严地说:“为了反清义军的基业,老朽别无选择,个人恩怨情义,老朽不得不暂且丢开。”
话已露骨地表示明白,要站在文老这边。
“张姑娘,你呢?”
“关一孤与百里光,有血脉相连。”碧瑶泪下如雨:“李大哥,杀死我,我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情义相抵,你不欠我甚么,杀死我!”
文老身后,大踏步出来一个短小精悍的老人,一双怪眼等芒闪烁。
“我就是箕水豹。”老人沉声说:“我知道我的罪孽,我也不想将我组义军的行为,作为洗冤犊罪的借口。”
“不错,当年押运紫禁城珍宝,确是我负责启运的。兵败河北岸,大军强渡大河,每人带三匹马浮水而渡,珍宝的驮马共四百六十匹。数十万大军百万匹马,结果人死十之五,马死十之七。四百六十匹马,登陆南岸的仅有二十匹。史的四百八十名部将,能登陆受召集的不足四十名。
“然后,兵败潼关,我只带了两匹驮马奔常德。闯王遁走被发火山适迹佛门,我也和昂宿危宿三孩儿八方浪迹。明月寨内的箕宿是我的替身,地窟内也根本没有珍宝。
“小兄弟,要珍宝,我没有;要命,我给你,但你得凭真本事拿走。我箕水豹杀人上千,叱咤风云横行一世,生死等闲,天道无凭。我的事,我了断,与文老蔡老张姑娘无关,放他们走!”
一声刀吟,雁翔刀出鞘。
“大哥……”小玉哭泣着抱住了他。
他眼中的杀机徐徐消失,仰天呼出一口长气。
“你们还要袭击吴锦全?”他大声问。
“大哥,你还要保护吴锦全?”小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问。
“你们并不聪明。”他摇头苦笑。
“李……李兄,要怎样才不笨?”碧瑶含泪而笑,偎近他柔声问。
“搜魂公于共有十个人,也就是夭香正教的天香十绝妖女。”他用众人皆可听到的大嗓门说;“搜魂公子替坐镇河南山西的隆裕亲王做走狗,刺探反清组织的秘密换取重赏,也从中不择手段敛财。
“吴锦全的目的很简单,志在那笔紫禁城珍宝,对叛逆的事懒得过问。搜魂公子则要叛逆消息,也要那笔珍宝。隆格亲王的权势,比南天王固山贝子高,但高得有限,吴锦全岂肯卖搜魂公子的账?”
“大哥的意思……”碧瑶笑问。
“你们不会让他们两虎相斗吗?犯得着出动你们这一群有勇无谋的暴民,去让他们两方联手痛宰?笨啊!”
“大哥不要珍宝了?”
“我要命”
“我给你。”箕水豹叫,雁翎刀向上举近咽喉。
“你这颗头颅丑死了,我不要。”他嘲弄地说:“你留下吧!好好去领导这些暴民,不要做笨事。”
“看你昨天莫明其妙就杀死了掠地虎,我真怕你。”箕水豹收刀苦笑:“那家伙马前无三合之敌,勇冠三军天不怕地不怕,我接不下他三刀,而你……”
“天香十绝的大姐,就是那位勇不禁风的假唐姑娘,她的万剐功才真的可怕,我还真有点怕她呢!”
“要不要帮忙?”小玉拍拍酥胸。
“你以为你能避过二香的四枚毒针,就敢拍胸膛啦!”他拧了小玉的粉脸一把:“大香的竹筒一发九枚,我差那么一点点就成为阎王爷的驸马了。”
“那你打算……”
“我得走了。”他顾左右而言他。”
“走?你……”小玉拉住了他。
“去制造两虎相斗的时势呀!笨。”他笑说:“老虎通常是避免拚命的,必须制造非拼命不可的情势,才会两败俱势。所以,我要制造时势。”
“我也去,碧瑶姐也会……”
“你两个一去,两虎不但不会相斗,反而会联手。你们躲稳些,坐山观虎斗是一大乐事呢!走也!”
说走便走,去势如电射星飞。
“你们两个不许妄动,不许走!”蔡柏荣喝住两位要跟去的小姑娘:“你们跟着他,他就成了叛逆,结果如何?两方面的人都会先公后私联手对付他。”
“可是,他一个人……”小玉抗议。
“他一个人就够了。”蔡柏荣向远处正在退走的阴司三煞一指:“他的人也懒得过问,要你关心他呀?”
“人家……”小玉胜一红。
“让他保持坏蛋浪人的形象,保证无往而不利。”碧瑶抱了小玉笑吟吟地说:“上过他当的人,就是被他这种形象所愚弄的,放心啦!天香十绝不足为害。”
明月寨前,充满了火药味。
昨晚按魂公子这一面损失了四名警哨,三个女人,其中包括天香十绝中的三姐,惊怒的情形可想而知。
辰牌本,将近五十名男女,浩浩荡荡地出现在筹门前,兴师问罪的举动显而易见。
吴锦全不是省油灯,宝藏还没挖出,闹事要分一杯羹的人上门,他怎受得了?
势均力敌,他也有五六十个人。
李宏达是先饱餐一顿之后,才大刺刺地光临的,光临之前,寨门前剑拔夸张,已经吵闹片刻了。
当所有的威吓手段失效时,就不得不亮出底牌挽回劣势了,担魂公子就不惜暴露底细,抬出隆裕亲王的秘使身份逼吴锦全让步。
正如同李宏达所料,吴锦全并不在乎隆裕亲王,眼看紫禁城珍宝即将到手,岂肯拱手奉让?
“就算你真是隆裕亲王的秘使,那又能怎样?隆裕亲王也管不到湖南的事,湖南是我义父的辖地。何况官场的规矩我比你熟悉,闹翻了公文往为公堂相见,京都的皇亲国成是相信我呢?抑或是相信你这几个荡女淫妇的话?”吴锦全气大声粗,毫不留情地揭假唐淑敏的疮疤:“至少你以唐门遗孤身份和我上床的事,其中暧昧曲折情由,就可以打一年半载官司,用美人计争功计算自己人,首先你就理亏。算了吧!你们最好见机滚蛋!”
“我有隆格亲王允许便宜行事的密令,你该明白便宜行事的意思。”假唐姑娘无意让步,步步进逼:“一切后果,你得负全责。”
“便宜行事,你还得向我学。”吴锦全气更盛,声更大:“不要妄想先斩后奏造成事实,你还不够份量。”
这确是事实,双方实力相当,先斩后奏的手段派不上用场,无法造成让对方无口分辨的事实。
“你这是死鸭子嘴硬。”假唐姑娘厉声说:“你的底细我已完全摸清了,天香十绝阵足以清除你的靠山爪牙。我的要求不算过份,你挖你的珍宝,我要你交出所有的人追查百里光的根底……“办不到。”吴锦全声色俱厉,态度坚决:“等珍宝挖出之后,再言其他。我只能告诉你,寨民其实只有十几个人,其中绝对没有百里光,箕水豹一概否认有百里光这个人,你指证百里光是叛逆首领,无凭无据……”
“把所有的人交给我审问、就可以……”
“哈哈哈哈……狂笑震天,右侧寨墙下踱出狂笑着的李宏达……“小王爷,原来你的靠山是固山贝子。权势比搜魂公子的靠山隆裕亲王低弱,我真后悔找借了对象,真该与搜魂公子合作的。”。
“唐姑娘千方百计计算我,用意就是要网罗我替她效忠,早知道她的靠山硬……”李宏达的嗓门更宏亮,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李爷,你现在和我合作,还来得及。“假唐姑娘打断他的话:“我不配胁迫你效忠,但自信有合作联手的份量。珍宝二五均分,决不食言,李爷意下如何?。
“本来嘛!找人投靠,聪明人永远选择最强的一方,决不凭道义择人而事……”
“李宏达,你知道那一方最强,是吗?”吴锦全大叫。
“当然。”李宏达肯定地说:“当你在紫气寨刹那间毙死十名高手女人,我就知道你是深藏不露的旷世高手,造化玄功将修至化境的未来江湖霸主,可是……”
“不要可是!”一吴锦全的脸上居然一红:“我郑重宣告,珍宝出上你可以场目击,二五均分……”
“你不会食言背信了?”李宏达大声问。
“混蛋!”吴锦全的毛病又来了:“我甚么时候食言背信了?”
“但是……”李宏达的语音故意拖得长长地:“万一隆裕亲王雷霆一怒,我也会跟着倒媚遭殃……”
两句话,引起吴锦全压仰已久的无穷杀机。
“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吴锦全凶狠地厉声说。“你是一个老江湖,该知道要如何才能避免发生。”
“不关我的事,目下我是第三方。”
“我会证明给你看。”吴锦全更凶狠了。
“我拭目以待。”
“你插手吗?”
“我插手最强的一方。”
_声怒啸,吴锦全拔剑高举。
即将到手的珍宝决不能棋手让人,要避免后患的办法最简单。
李宏达急退,破空倒飞。
假唐淑敏已看出危机,纤手一动剑已出鞘。,“造化玄功对万剐功。”远处的李宏达怪叫如雷:“你们最好不要把床上那一套拿出来比划,这可是生死存亡的一击,与男欢女爱无关。”
一声怒啸,吴锦全挥剑上扑。
挣一声暴震,双剑闪电似的接触,风雪乍起。
神创安澜哼了一声,拔剑向外走。
秦晋二绝出去了,关东三奇出去了……夺命一枝春与蓝田双燕三个女人,藏身在寨门楼上摇头叹息。她们不够参予的份量,被派在寨内防守。
“这些人都疯了!”夺命一枝春向刀光激射的寨前斗场说:“珍宝害人不浅。”
“该说名利害人不浅。”身后传来李宏达的声音:“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名和利,这世间实在不怎么可爱了,千千万万行尸走肉在生老病死中,象虫蚁般活着,你和我都是虫蚁,还有甚么好争的?”
“李爷,你这是离经叛道。”夺命一枝着转头向他嫣然一笑,流露出万种风情。
“也许吧!”他也真诚地微笑:“一旦人的欲望只与虫蚁相同,你能想象天底下会成为什么世界吗?”
“不会有血腥。”夺命一枝春向下一指,吴忠正一索勒断一个女郎的脖子,美丽的头脱颖向上飞。
另一面,一名美女向随从阴云的心坎射入三枚毒针。
“虫蚁也会用牙咬呀!笨姑娘。”他笑,笑容变了,有种凄例的表情流露。
“至少,虫蚁用牙咬的理由,不会如此复杂。”
“说得是,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一个笨姑娘,而是聪明美丽兰心惠质的美娇娘。”
“要我追随你吗?”夺命一枝春怯怯地低声细语。
“谢谢你信任我,但我要擦干净杀人的手。”
“为甚么?”
“不为甚么。也许,我觉得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血腥换不回甚么,杀戮绵绵也得不到甚么!”
“李爷,这是老年人的心境啊!”
“也许是我老了,至少也快要老了。姑娘们,珍重。”
“能再见吗?”
“谁知道呢?”
他再向下注视片刻,转身走了。
下面,吴锦全的剑,贯人假唐淑敏的右胁,假唐淑敏的左手,抓裂了吴锦全的前胸,抓脱一片胸肌,可以看到血淋淋红中透白的胸骨,显然肺腑还没受到伤害。
“两位小妹,我们也该走了!”夺命一枝春凄然说:“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
“但珍宝……”蓝田双燕同声惊叫。
“我连想都不愿去想了,走吧!”夺命一枝着转身下楼。下面,恶斗仍在进行,死亡仍在进行。”
(全书完)——